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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ays

今天在图书馆看书看累了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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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里传来用钥匙开锁的声音,迟宝强象兔子一样窜起来,迅速坐到墙角里,把双手规规矩 矩放在膝盖上,看来他也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监舍的铁门被打开,一个看守员把脑袋伸进来问:"哪个是钟跃民?"

  钟跃民答应着站起来。


  看守递过了一包东西:"这是你家里送来的东西,你清点好。"

  监舍的铁门关上了,钟跃民默默地清理物品,迟宝强走过来,蹲在一旁动手乱翻钟跃民的东 西。

  钟跃民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迟宝强挑出两件衣服,连同香皂牙膏一同拿走,钟跃民眯缝起眼睛看着他,把拳头攥紧又松 开了,此时他最担心的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一下子废了迟宝强。

  钟跃民想,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窝心的事?为了怕一个恶人受伤,只好委屈求全地受这个恶 人的欺负,这叫他妈的什么事?他强咽下这口气,靠着墙合上眼睛,他觉得这些人大概是坐 牢时间长了,心理有些变态,虐待一下新来的人,心里能找到某种平衡,发泄完了也就算了 。

  钟跃民没有想到,这些人想的和他并不一样,他们不想让钟跃民过安稳日子,在他们看来, 节目才刚刚开始,大伙正在兴头上,怎么能匆匆收场呢?他们很快就让钟跃民忍不下去了。

  这是钟跃民进看守所以后的笫一顿牢饭,大家都规规矩矩坐成两排,等一个值日的服刑犯给 大家分饭,每个人都分到两个窝头和一碗菜汤。

  轮到钟跃民时,分饭的人竟隔过了他,钟跃民奇怪地四处看看,发现几个年龄大的室友都只 分到一个窝头,而迟宝强和几个喽罗的面前却摆满了窝头。

  钟跃民站起来和颜悦色地问道:"这里的规矩是不是还有绝食这一条?"

  迟宝强笑道:"你刚进来,肚子里油水大,怕你吃坏了肚子,你先扛几顿,这得慢慢适应。 "

  钟跃民开始较真了:"没关系,我不怕吃坏肚子,我在外面吃过比这更差的东西,你能不能 开恩赏我两个?"

  "不行,我得对你的身体负责,出门在外,身体最重要,真要吃坏了肚子,不是给政府添麻 烦么?对不对,哥几个?"

  喽罗们七嘴八舌地起哄道:"就是,只要你身体好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哥们儿,你好好歇着,这点儿活儿不算什么,我们哥儿几个替你干了……"

  钟跃民终于火撞脑门了,他决定教训一下迟宝强,要让这小子长长记性,他脸色一变,冷冷 地问道:"可我不明白,你们都凭什么这么从容地吃别人的饭?"

  迟宝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晃晃硕大的拳头:"就凭这个。"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谁的拳头硬谁就可以抢别人的饭?"

  "没错,是这道理,学着点儿吧,哥们儿。"

  钟跃民走过去一脚踢翻了迟宝强的碗:"那你先别吃了,咱们比比拳头,谁输了谁饿着。"

  迟宝强停止了咀嚼,诧异地盯了钟跃民一眼,站了起来:"嘿,这不是斗气儿么,身上又痒 痒了是不是?"

  钟跃民向几个喽罗一指:"你们,一起来。"

  几个喽罗骂骂咧咧地要爬起来,被迟宝强制止。

  迟宝强脱下上衣,活动着手腕,把指关节按得叭叭直响:"小子,昨天我走了眼,没想到你 还是个敢磕的主儿,咱们可说好了,要是见了血,在看守那儿可得说是自己不小心磕的。"

  "我没问题,看你的了。"

  迟宝强凶狠地向钟跃民脸上打去,钟跃民低头躲过一拳,随即一个勾拳击中他的腹部,迟宝 强疼得弯下腰,钟跃民站立不动,静静地等他恢复原状。

  迟宝强终于直起身子,挥舞拳头向钟跃民扑过来,钟跃民右腿闪电般飞起,脚尖踢中他的右 下颚,这一脚力道非同小可,迟宝强四肢摊开飞出三米多远,身子狠狠地撞在水泥墙上又弹 了回来。钟跃民静静地站在那里,等迟宝强爬起来。他只用了三成的力,还真怕把他踢伤了 。

  迟宝强艰难地爬起来,他吐出了一口血水,看样子他的牙床被踢烂了,右面颊肿胀起来,但 他还不想服输,稍微定定神又一拳向钟跃民的脸部打来,钟跃民闪过拳头,左右开弓,随着 两声脆响,迟宝强的脸上挨了两记沉重的耳光,他被打得一愣,还没醒过味儿来,脸上又挨 了四个耳光……

  钟跃民象猫玩老鼠,不停地变幻着步法,两只手左右开弓,不停地扇迟宝强的耳光,无论他 怎样护住脸部,钟跃民仍能准确地打中他的脸,转眼间,迟宝强两边的脸都肿涨起来,成了 酱紫色,眼睛成了一条细缝。

  钟跃民觉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就容易出事了,他一脚踢中迟宝强的小腹,迟宝强捂着肚子 栽倒在墙角,痛苦地翻滚着。

  钟跃民用手指着几个喽罗:"你们,一起来。"

  喽罗们惊恐地望着他,动也不敢动。

  钟跃民一把抓住一个喽罗的头发,用一记沉重的耳光把他打倒在迟宝强的身上。

  钟跃民正准备抓第二个,喽罗们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大哥,我们服了……"

  钟跃民摇摇头说:"就这点儿胆量,还想欺负人,是谁把你们惯成这样?不行,都给我起来 ,排队站好。"

  喽罗们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排好队,钟跃民挨个赏了每人两记耳光,这两记耳光打得重了些, 这些家伙被打得口鼻喷血,面颊呈酱紫色,他们被吓坏了,没想到挨耳光也能被打得这样重 。
2008-1-17 20: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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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宝强挣扎着要爬起来,钟跃民又一脚踢中他的下颚,他栽倒在墙角不敢再动了。

  钟跃民指着迟宝强冷冷地说:"也该给你立立规矩了,三天之内,不许吃饭,不许说话,如 有违反,我打掉你的门牙。"

  下午开饭时,每人都分到自己应得的一份,室友们开始狼吞虎咽吃起来,尤其是几个年  
龄大 的室友,他们自从进来的那天起就一直被克扣着口粮,今天总算是吃到了自己的全部定额, 因此显得迫不及待。钟跃民注意到,迟宝强也端起了碗,这让他感到很恼火,这小子分明是 把他的命令当成了放屁,这还了得,看来还是欠揍。

  钟跃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端走了他的饭,迟宝强急了,站起来想抢回他的饭,钟跃民把一 碗菜汤扣在他脸上,又左右开弓给了他四个耳光,迟宝强的鼻子又被打出了血,钟跃民又抬 起膝盖猛撞在他的胃部,迟宝强脸色煞白地瘫软在地上,钟跃民把迟宝强的窝头随手分给几 个年龄大的室友,他们低声道谢不已。

  钟跃民踢了迟宝强一脚说:"我再说一遍,三天之内,不许吃饭,不许说话,你违反一次我 就打你一次。"

  迟宝强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恶声说:"老子手里要是有把刀子,我他妈非挖出你的心不可。"

  钟跃民冷笑道:"我倒真希望你此刻有把刀子,那我就可以以正当防卫的理由拧断你的脖子 ,迟宝强,在我看来,你的颈椎比火柴棍也粗不了多少,咦,你怎么又说话了,我不是刚说 完吗?"

  钟跃民一把拎起迟宝强,照他脸上又扇了四个耳光。

  迟宝强的嘴里,鼻子里又流出了鲜血,他闭着眼睛躺在墙角不吭声了。

  老白毛过来解劝道:"算了吧,大家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就过去了吧?"

  钟跃民哼了一声:"没那么容易,这里的规矩不是他定的吗?好,就照他的规矩办,凭拳头 吃饭,他要是能把我打了,我可以饿三天,没本事嘛,挨饿活该。"

  宁伟坐在"金马"夜总会吧台的高脚凳上喝啤酒,他的眼睛在不停地向四周巡视。

  宁伟卖掉了摩托车,顺便也把公司里的办公设备低价卖了,他再也不打算开什么公司了,就 为了开这个狗屁公司,他连累钟跃民进了牢房,一想起这些,宁伟的眼睛就要冒火,他今后 什么也不想干了,他把自己今后的命运和那个混蛋锤子连在了一起,不找到锤子决不罢休, 这个骗子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一个打扮得很妖艳的女孩子坐在他身旁,挑逗地看着他,宁伟无动于衷地继续喝啤酒。小姐 用胳膊肘碰碰宁伟:"哥,能给我买杯酒吗?"

  宁伟点点头。

  女孩子立刻对调酒师说:"来杯XO。"

  宁伟把啤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给她啤酒。"

  女孩子撒娇地说:"哥,我不喝啤酒,我要喝XO。"

  宁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要饭吃还挑嘴?不喝就算了。"

  女孩子小声说:"小气鬼……"

  "去你妈的,滚……"

  女孩子恨恨地离去。

  宁伟一口喝干啤酒,穿过一个走廊,走进舞厅。

  舞厅里灯光昏暗,各种颜色的激光束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在震耳欲聋的迪斯科舞曲中,人们 在疯狂地扭来扭去,宁伟在狂舞的人群中寻找着。

  黑暗中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一个人凑在他耳边问道:"哥们儿,要粉儿么?"

  宁伟摇摇头。

  "那要妞儿么?"

  宁伟摇摇头。

  "那你找什么?"

  宁伟烦了,他张嘴骂道:"找你妈呢。" 他走出舞厅,走过两侧都是包房的长长走廊,一 阵嘈杂声传来,前面一间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女人哭叫着迎面 跑来,后面追着几个面目凶恶的汉子。

  那女人一头撞在宁伟身上,宁伟连忙扶住她,那女人鼻青脸肿的,他认出这正是刚才在酒吧 和自己搭过话的那个女孩儿,她也认出了宁伟,她无助地躲在宁伟身后:"哥,救救我。"

  几条恶汉骂骂咧咧地要抓住女孩儿,她躲闪着,拚命抓着宁伟的衣服。

  宁伟拦住恶汉:"怎么回事?"

  恶汉诧异道:"怎么着,你是这妞儿的保镖?"

  "什么保镖?我谁也不认识。"

  "那你就他妈给我靠边儿点儿。"

  宁伟好言道:"不过……你们这一群人打一个女的,总不是件露脸的事吧?"

  "嘿,还真碰上个叫板的?你知道我是谁。"

  宁伟笑道:"我管你是谁。"

  恶汉扭头对几个同伙说:"你们看见没有?我说这妞儿不简单嘛,还真有给她撑腰的,把酒 瓶给我。"

  恶汉接过同伙递过的酒瓶对宁伟骂道:"怎么着,你丫是不是活腻了?"

  宁伟不耐烦地说:"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招我烦。"

  恶汉一把抓住宁伟的衣领,另一只手高举酒瓶:"打你丫的。"

  宁伟大怒:"打啊,不打你是孙子。"

  恶汉猛地抡起酒瓶砸在宁伟头上,酒瓶被砸得粉碎……宁伟用手掸掸头发,抖落头上的碎玻 璃渣,他的头部毫发无损,宁伟平静地说:"打完啦?那该我了……"他一拳将恶汉打出两 米远,恶汉仰面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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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7 20: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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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汉的几个同伙纷纷扑上来,宁伟飞起一脚踢中一个家伙的裆部,那家伙发出一声惨叫,捂 着裆部痛苦地在地毯上打起滚来。另一个家伙一时收不住脚,已经冲到了宁伟的面前,宁伟 把头一甩,他的额头猛撞在那人的鼻梁上,那人的鼻梁骨被撞碎,鲜血喷了他一身……

  剩下的两个家伙被吓坏了,他们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了,宁伟整整衣服,扭头就走。


  那女孩儿在走廊尽头追上宁伟说:"哥,谢谢你。"

  宁伟烦躁地说:"滚开。"

  "哥,我不走,你想骂就骂吧,反正我也是让人骂惯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烦人呀,你跟着我干什么?"

  "因为你是好人,这儿的好人不多。"

  宁伟走出夜总会大门,女孩儿紧紧地跟着。

  宁伟回头看看:"你还跟着?想挣钱别找我,我没钱。"

  女孩儿小声说:"我不要你的钱。"

  "不要钱?那我还怕你有病呢。"

  女孩儿说:"那我请你吃饭行不行?"

  宁伟停住脚和气地说:"谢谢,我不饿,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怎样都行。"

  "你他妈别老跟着我行不行?我烦。"

  "那你一个人呆着不是更烦吗?我陪你说说话就不烦了。"

  "嘿,你这人怎么跟猪皮鳔似的,粘上就甩不掉了?小姐,我告诉你,我不是见义勇为的好 汉,也没想帮你,你犯不上领我的情,今天的事是因为我本来正心烦,那帮混蛋把我招得更 烦了,不打他们一顿我今天就睡不着觉,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你不是这里的常客,刚才在酒吧里我注意你半天了,你象在找什么人,是不是 ?也许我还能帮你忙呢。"

  宁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上下打量着女孩儿:"你常出入这种场所?"

  "当然了,歌厅、舞厅,酒吧、夜总会,你随便提哪家,我都熟,再说,我还有一群姐妹呢 。"

  宁伟一拍脑门,喜形于色说:"嗨,我怎么早没想到这儿,对不起,小姐,我请你吃饭吧。 "

  女孩儿坚决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请你。"

  "不行、不行,哪有让女的掏钱的道理?我来。对了,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珊珊。"

  秦岭总算是从周晓白的嘴里得知了钟跃民的事情,她没有感到惊讶,这个不安份的男人无论 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会感到惊讶的,这才是钟跃民的生活,他不是最不喜欢过平庸的日子 吗,他这辈子讨过饭,打过仗,当过营长,还卖过煎饼,可就是没有体验过坐牢的滋味,这 不是正好吗?

  秦岭沉思道:"你的意思是,五十万元就能救钟跃民,是这样吗?"

  周晓白说:"按法律规定,挪用公款要超过一定时间才能构成罪名,跃民挪用这笔款时间还 不长,另外,跃民个人没有从中获取好处,况且宁伟的公司是集体所有制,只要追回这笔款 项,事情就可以定为单位间的资金拆借。"

  "五十万元,这可是不小的一笔钱呢。"

  "可不是,我们都快急疯了,到处去借,连十万都凑不齐,差得远呢。"

  秦岭紧锁眉头自言自语地说:"我来想想办法。"

  周晓白兴奋地探过身子:"你有办法?这太好了,秦岭,你可得救救钟跃民,不然他一辈子 就完了,更何况,你和他的关系……"她望着秦岭住了嘴。

  秦岭说:"没关系,你说下去,他和我是情人关系,说起来让你笑话,我们第一次的时候, 还是在陕北农村的一个草垛里,钟跃民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我想问句不该问的话,如果跃民出来了,你会和他结婚吗?"

  "不会。"

  "为什么?"

  "周小姐,你问得太多了。"

  "对不起。"

  秦岭在招呼服务生结帐。

  周晓白站起来戴上军帽说:"秦小姐,我今天很高兴。"

  "哦,就因为我答应救钟跃民?"

  "这还不该高兴么?朋友们都想帮他,可实在是能力有限,你要是能帮上他,那就太好了。 "

  "周小姐,你对钟跃民倒是一往情深呀?"

  "人在危难中,就算是朋友,也该拉一把,更何况……我还爱过他。"

  秦岭淡淡地说:"钟跃民的确是个不俗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种奇异的气质,若是发挥得当, 他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没把他忘记的原因,周小姐,我要告诉你一句话, 这种男人,你要离他远点儿。"

  "为什么?你不是也和他……很亲密吗?"

  "可我从来没打算嫁给他呀?这就是和你的区别,因此我受伤害的程度要小得多,我可以做 他的情人,不要他为我负任何责任,你能做到吗?这是个游戏人生的家伙,生活对于他来说 ,是只有过程而没有目的,他在品尝各种人生的滋味,连坐监狱都可能成为他人生的资本, 我估计,此时他在里面快活得很呢,这种体验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

  周晓白不好意思地承认:"你的想法很奇特,我承认,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我只是觉得, 和他在一起很愉快。"

  秦岭付完帐也站了起来:"所以,当年就是没有我的出现,你们的结局也不会太好,因为你 们根本没有共同之处,咱们走吧,我开车送你。"
2008-1-17 20: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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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停车场上,秦岭就象个大姐姐一样替周晓白打开车门,还伸出手亲热地摸摸她的脑袋。

  周晓白钻进汽车后问道:"秦岭,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

  秦岭面带微笑看着她:"这倒不是,你挺单纯的,将门之女,从小得到宠爱太多了。"


  "你这是客气的说法,我能听出来,这就是傻。"

  秦岭发动车子说:"要说傻,咱俩都够傻的,钟跃民这个混蛋正在尽情品尝生活的各种滋味 ,倒是咱们俩在为他担心,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让他在里面多呆些日子,省得他出来后埋怨 。"

  看守所里又开饭了,分饭时大家的眼睛都看着迟宝强,他半合着眼,对放在眼前的窝头菜汤 似乎无动于衷,大家开始吃饭。

  迟宝强突然抓起一个窝头拚命往嘴里塞,噎得他直翻白眼,室友们都吃惊地停止了进食,呆 呆地望着他,屋子里很静。

  钟跃民站起来,一脚踢掉迟宝强手里的窝头,一把拎起他,左右开弓又是四个耳光,迟宝强 终于号啕大哭起来:"我操,姓钟的,没他妈这么欺负人的,我都两天没吃饭了,你打也打 了,仇也报了,还有完没完?"

  迟宝强边哭边把头往墙壁上猛撞。吓得老白毛拚命抱住他。

  钟跃民冷酷地说:"别管他,让他撞,迟宝强,你要是不撞出脑浆来,都不算条汉子。"

  迟宝强呜咽着:"我实在受不了了,你打死我得了……"

  钟跃民笑道:"打死你多没意思,还是自己尝尝挨饿的滋味,也省得以后欺负别人,这规矩 是你自已定的,要破也得自己破,你说吧,怎么办?"

  迟宝强低声说:"我……我认栽啦。"

  老白毛也劝道:"老钟,得饶人处且饶人,迟宝强也认错了,这事算了吧。"

  钟跃民哼了一声∶"就这两下子也敢当流氓?将来出去好好练练再说,别净给流氓丢脸,迟 宝强,你可以吃饭了。"

  老白毛把饭端给迟宝强,他艰难地吞咽着食物,时时揉着青紫色的腮帮,眼睛里流出成串屈 辱的泪水。

  珊珊不是北京人,她来自四川的一个小县城,在京城已经混了好几年了,她不知道自己算是 从事哪行的,她有时在酒吧里陪客人喝酒或跳舞,还兼职做些白粉和摇头丸之类的小买卖。 有几个二手毒贩子负责给她供货,她再卖给一些临时来了毒瘾的客人,挣点儿差价。珊珊做 生意的经营范围很广,只要有钱挣,她什么都可以卖,包括她的身体。干这行的女孩子都有 一个共同的想法,就是趁年轻多挣些钱,没人打算一辈子卖淫,只要攒够了钱,就回家乡开 个小买卖,从良嫁人,那时谁会知道你都干过些什么?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声称自己是最贞 洁的圣女。

  宁伟是个真正的实用主义者,他平时最看不起妓女,但他突然想到,这些混迹于风月场所的 女人们也许能帮他找到锤子,这时他马上换了一副嫖客的面孔,殷勤地把珊珊带到一个饭馆 请她吃饭。

  宁伟一边点菜一边假惺惺地问道:"珊珊,刚才那些人为什么打你?"

  珊珊懒洋洋地说:"他们是卖白粉的,我有时也帮他们推销一些,自己挣个差价,今天是结 帐的日子,我应该把向他们赊的白粉钱给他们,可我昨天让人家骗了,连一分钱也没有了, 没钱给他们,就只好挨打了。"

  "你也让人骗了?"

  "可不是,昨天我在迪厅碰见一个男的,长得挺帅的,我们一起蹦迪,聊得还不错,后来我 们就开了房间,再后来我就迷迷乎乎地睡着了,等我醒了一看,这人没了,我的手包也没了 ,一分钱也没给我剩下,让人白玩了一把,还倒贴了钱,真倒霉。"

  "你大概中了人家的圈套,他可能是给你下了麻醉剂。"

  "只好认倒霉了,哥,咱俩搭伙吧。"

  "咱们怎么搭伙,我也跟着卖?"

  珊珊不满地说:"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呀,谁让你跟着卖了?你当我的保镖,有人要是不给钱 或是欺负我,你就揍他们。"

  "噢,我负责打人,那你呢?你负责什么?"

  "我负责挣钱呀,挣了钱三七分账,怎么样?我七你三。"

  宁伟笑道:"凭什么我只拿三成?"

  "我出力多呀,你又不可能天天打人?我可是天天陪人睡觉呀,再说了,没生意的时候,我 还可以免费陪你过夜,你并不吃亏嘛。"

  宁伟正色道:"合伙的事以后再说,我先向你打听一个人,你要帮我找到他,我免费给你当 保镖。"

  珊珊喜上眉梢:"那太好了,有你这么个保镖,我可放心了,看你打架那几下子,真够专业 的,你是不是在少林寺当过和尚?"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我和你说正事呢,我要你帮我找个人。"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这是钟跃民最后一次被提审,检察员魏平和女书记员坐在审讯席上,魏平没有象往常那样例 行公事地打开卷宗,而是颇带善意地对钟跃民露出微笑。

  钟跃民仔细看看魏平,疑惑地问∶"二位有什么高兴事,是不是打算放我了?"

  魏平说∶"你想什么呢?一下子就给国家造成五十万元的损失,你自己算算该判多少年?"

  钟跃民无所谓地说∶"我犯得上去想么,这又不是我该考虑的事,顺便问一句,我的案子是 不是快开庭了?如果这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你就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为今后的服刑生活 做些准备。"
2008-1-17 20: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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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平饶有兴味地问∶"你打算做些什么准备呢?"

  "找个适合于我干的活儿呗,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前几天看守所的管教员还问我有什么特 长,我说我会做煎饼,他说这个特长'圈儿'里恐怕用不上,你还会什么?我说实在不行我 就去看守监狱的武警部队当个教练吧,给他们带带新兵,教教射击和擒拿技术,这也算发挥 点儿余热……"


  魏平和女书记员都笑了起来∶"钟跃民,你可真能侃,你把武警部队看成什么了,从'圈儿 ' 里找教练?"

  "这你就不懂了吧,当年刘伯承元帅组建南京军事学院,不是还从国民党俘虏中选教官呢, 那些战犯都能当教官,我不过是挪用了点儿公款,罪过总比战犯要轻吧,我怎么不能当教官 ?"

  魏平扔过一盒"三五"牌香烟:"钟跃民,你当教官的事儿以后再说,先抽烟吧。"

  钟跃民点燃一支烟不满地问:"今天找我有事吗?你们审理案子也太慢了,就这点儿事,该 判几年就判几年,要是不够判刑,就快点儿把我放了。"

  魏平说:"噢,这会儿着急了,早干吗去了?你要是不挪用公款,我还用不着认识你呢,你 还当你的经理,求见一下钟经理还得通过女秘书预约,现在,就由不得你了。"

  "行啊,你就慢慢办案吧,反正国家发工资,旱涝保收,你就是十年办成一个案子也照样拿 工资,我等得起,反正要是判刑,这会儿也折抵刑期吧?"

  魏平打开卷宗,拿出一些文件说:"钟跃民,告诉你,你的案子有转机了,有人匿名汇来一 笔五十万元的款子,汇款单上只写明是替你补上那笔被骗的钱,没有留下名字,你好好想想 ,这有可能是谁干的?"

  钟跃民吃了一惊:"有这事?真见鬼了。"

  魏平说:"只要没给国家财产造成损失,对你的处理会轻得多。"

  "既然没给国家造成损失,我是不是就没事了?"

  "钟跃民,我看你是个法盲,这笔钱虽然补上了,但并不能说明你没有犯挪用公款的罪,犯 了罪就要受处罚,这是两码事,现在你要仔细想想,这笔钱有可能是谁汇来的?"

  "我也想不出是谁。"

  魏平合上卷宗说:"那好,你可以回去了,你还要耐心等一段时间,我们会尽快结案的。"

  看守所监房的铁门打开了,一个戴着手铐脚镣的粗壮大汉被关进来,这个人面目狰狞,眼睛 里闪着凶光,阴沉沉地环视着所有人。

  迟宝强的目光和那汉子的目光相撞,他吃了一惊:"你是……熊瞎子?"

  熊瞎子狞笑着:"老迟,山不转水转,咱哥俩儿又见面啦,我可想死你了。"

  迟宝强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口气强硬地说:"熊瞎子,真巧啊,听说你找我找了两年 了,这回不是找着啦,有事吗?"

  熊瞎子紧紧盯着迟宝强说:"哦,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儿小账要清清,咱哥俩儿的事该有 个了断吧?"

  "你想怎么样?"

  熊瞎子问:"老迟,这次进来能判几年?"

  "事儿不大,顶多三年吧。"

  黑熊瞎子笑起来,那张脸显得很恐怖:"我是不打算出去喽,四条人命,够枪毙四回吧?"

  迟宝强幸灾乐祸地笑了:"恭喜你了,熊瞎子,你挺能干呀,不过你放心,不会枪毙你四 次,一颗子弹就够啦。"

  熊瞎子大笑起来:"说得是呀,干掉四个人,是一颗子弹,再多干掉一两个,不也是一颗子 弹么?"

  迟宝强一怔,随即又强硬地说:"熊瞎子,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我迟宝强这辈子见得多了, 明说吧,当年你手下那个兄弟的腿是我打断的,你敢怎么样?"

  "老迟,别激动,俗话说,有屁股不愁挨板子,咱俩既然分到一个号里,就有的是时间,对 不对?"

  钟跃民听着两人斗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注视着熊瞎子戴着手铐的双手,这双手呈黑紫色, 指节粗大,手背上全是黑色的茧皮。

  钟跃民的心里一动,他凭这双手看出这人的功夫很厉害,象是练过铁砂掌,三个迟宝强也不 是他的对手。

  钟跃民幸灾乐祸地想,这下有热闹看了。

  京郊怀柔县有个银龙渡假村,这里环山临水,景色很优美,渡假村宾馆的设施也很豪华,附 近还有高尔夫球场和温泉,是个供有钱人享乐的地方。

  锤子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在他有限的经历中,能享福的日子实在不多,早年拣破烂 的生涯就不必说了,就算是改革开放以后,这类出身低层,没受什么教育的人也不可能得到 什么实惠。这类人的素质太差,即使偶尔挣到一些钱,也马上就被挥霍一空。可想而知,一 个没享过福的人面对五光十色的商业社会,往往会不择手段,急不可耐地去追求财富,那些 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和高档消费场所无时不刻地向他们呈现出各种诱惑。锤子就是这样的人 ,他对一切享受都抱有极大的兴趣,他需要的是能直接作用于感官的享受。

  锤子认为自己是最能享受生活的人,他从来不干华而不实的事,他喜欢实惠的感官享受,比 如吃喝,玩女人,赌博之类的活动,这才是真正的享受。多年来锤子一直过着入不敷出的日 子,倒腾外汇那是不得已的时候才干,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行骗上,他认为骗子这行风险最 小,就算受害者最后找到了你,他又能怎么样,他可以上法庭去告,锤子才不怕这个,反正 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如果受害人愿意,他那个破家连带老妈都可以抵给受害人,再说 了,他一旦骗到了钱,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着人来找么,你上哪儿去找?在锤子的行骗生 涯中,宁伟这五十万元是最大的一笔款,也是最容易得手的一次,他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使 宁伟这傻大兵相信了他,锤子坚持认为,这笔钱是老天爷特地给他送来的,那天早晨他出门 之前,左眼皮就跳个没完,结果一出门就碰上了宁伟,这笔钱难道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至于宁伟这个老同学被骗以后会怎么样,锤子认为这不关他的事,也犯不上去想,宁伟这些 年当兵都当傻了,这次被骗对他是个教训,锤子的思维很奇特,他甚至认为自己的行为是从 另一个角度对宁伟提出了善意的警告,社会这么复杂,他以后应该多长点儿心眼儿才是。
2008-1-17 20: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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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假村旁是一个幽静的湖泊,湖边的沙滩上支着几顶遮阳伞,锤子穿着浴衣躺在沙滩椅上, 他身旁躺着几个戴着墨镜的男女。

  一个穿游泳衣的女人走上岸,锤子殷勤地递上浴巾。

  那女人是锤子花钱包下的,事先说好包两个月,每月报酬一万元,一个月来,锤子不得  
不承 认,这小婊子还是挺敬业的,每天在床上都能把锤子折腾得晕乎乎的,不愧是专业级的。

  那女人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大哥,你今天手气不错,赢了这么多,可不能一毛不拔呀。 "

  锤子伸出手摸着她裸露的大腿:"没问题,今天所有的费用我买单。"

  他身旁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问道:"锤子,你丫最近是不是犯什么案子啦?来无踪去无影 的,上次说好了你买单,哥几个还挺高兴,等结帐的时候,你丫连影儿都没有了,有你这么 办事儿的吗?"

  "有这事儿么,我怎么不记得,哥几个,你们说句良心话,我锤子是这抠抠缩缩的人吗?咱 是什么出身?满清贵族,我爷爷的爷爷是什么官儿你知道吗?说出来吓死你,那官衔叫什么 来着?挺绕口的,这么说吧,就相当于现在的组织部副部长,那会儿我们家在京城的大宅院 就七八处,花起银子象流水,光姨太太就十几房。"

  络腮胡子嘲笑道:"那你丫肯定是哪房姨太太的后代,闹不好还是你家祖上从八大胡同买来 的。"

  锤子不爱听了:"去你妈的,我们家有家谱,正宗的嫡系,哥们儿是生不逢时啊,要倒退几 十年,我锤子马褂儿一穿,瓜皮帽儿一戴,左手提个鸟笼子,右胳膊上架只鹰,到戏园子瞅 哪个角儿顺眼,掏出银票一撒……"一只手搭在锤子的肩膀上,锤子抬头望去,宁伟正站在 他身旁。

  锤子一惊:"哎哟,这是谁呀?有日子没见啦,来来来,坐下,哥们儿,不瞒你说,昨儿个 我做梦还梦见你呢。"

  宁伟冷笑道:"锤子,日子过得不错嘛,我找你可费了劲儿啦。"

  锤子满脸堆笑:"宁伟啊,人生在世,不就图个高兴吗?咱哥俩儿好不容易见个面,今天得 好好叙叙旧,一会儿咱们去桑拿蒸蒸,晚上我发你个妞儿,咱可说好了啊,今天的一切费用 算我的,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宁伟笑笑说:"锤子,咱们先把账结了,等结完账由我作东,怎么样?"

  锤子一脸惊讶地问:"什么账呀?"

  "你还有必要装傻么,那五十万的账总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哟,宁伟,我怎么听不懂呀,什么五十万,你是不是记错啦?"

  宁伟咬着牙说:"锤子,我看出来了,你是想赖账,可我今天抓住你了,耍无赖总不是办法 吧?"

  锤子做出一副无赖嘴脸:"宁伟,我听明白了,你是说我欠你五十万,那好,有欠条么?拿 出来看看,这么说吧,只要有欠条,我立马给钱,要是没有,就说明你想敲诈我,我这个人 脾气好,不会说什么,可我这几个哥们儿脾气不太好,他们的脾气一上来,我都劝不住。"

  宁伟向四周看看锤子的几个同伙,那几个人正虎视耽耽地盯着宁伟,那个络腮胡子眼里露出 了凶光,嘴里不耐烦地骂道∶"孙子,你丫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滚蛋,找抽呢是不是?"

  宁伟从衣兜里掏出几个带剌的钢指环分别套在左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上,他张开手掌冲 着阳光欣赏了一下,然后扭过头来和颜悦色地说:"锤子,你了解我,我这个人嘴拙,要是 动嘴,我还真说不过你,咱们简单点儿说吧,我今天找你,没想让你还钱,我知道,就冲你 过的这种日子,那五十万可经不住花,恐怕早打了水漂儿,可你知道吗?一个人干了坏事, 是要受到惩罚的,我只想和你商量一下,你是愿意还钱呢?还是愿意后半生落个残废?你自 己挑吧。"

  锤子站了起来嘴硬地说:"宁伟,你要这么说,我可就顾不上老同学的面子了,我再说一遍 ,我不知道那五十万是怎么回事,就是这话,你看着办吧,你要是想找不自在,咱们谁残废 还难说呢。"

  宁伟身形未动,左臂闪电般地划出一道弧线,一个上勾拳击中锤子的鼻子,"啪!"地一声 爆响,钢指环的杀伤力惊人,拳落处皮开肉绽,指环上的钢刺在一瞬间将锤子的脸变成了烂 柿子,锤子只觉得自己的脸在猝不及防中被一柄十八磅铁锤迎面击中,整个世界在眼前爆炸 了,视野里一片漆黑,繁星万朵纷纷飘落……宁伟不动手则罢,一旦动起手来就是连续动作 ,决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狠狠地一脚踢中锤子裆下的睾丸,锤子象触了电一样两眼 翻白,捂住裆部痛苦地弯下腰,宁伟毫不迟疑地又是一脚,踢中他的脸,锤子仰面飞出三米 远,跌倒在沙滩上。

  锤子的几个同伙扑上来,把宁伟围在中间,宁伟灵活地闪过对方的攻击,频频出击,凶狠地 将几个同伙一一打倒,那几个同伙被打得血流满面,在地上疼得直打滚。

  宁伟又一把拎起锤子,向他的软肋处连连猛击,锤子发出了一阵惨叫,宁伟一脚踢中他的膝 盖,锤子捂着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宁伟咬着牙向躺在地上的锤子一脚一脚地狠踢着。

  锤子发出的惨叫声惊动了附近巡逻的保安员,几个手持警棍的保安员扑向宁伟,想合力制服 他,却没想到被宁伟轻易地夺过了警棍,他凶狠地用警棍将几个保安员打倒,然后转身继续 用警棍不紧不慢地猛击锤子的双腿,锤子的腿骨在警棍的重击下被砸得粉碎……
2008-1-17 2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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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亏的保安员们自知不是对手,他们谁也不敢动手了,只是不远不近地围住现场,一个被 打得满脸是血的保安员用电话报了警。

  十分钟以后,锤子已经变成一堆悄无声息的烂肉,宁伟仍然在不紧不慢地踢着。

  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呼啸而来,几个警察跳出警车,纷纷掏枪向前冲去……


  就在宁伟被捕的那天晚上,被关在看守所里的钟跃民也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事后钟跃民承 认,本来他只想看看热闹,谁知自己却被稀里糊涂地卷进去了。

  那天睡觉前,迟宝强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别看迟宝强当着熊瞎子的面嘴硬,其实他心里早 就哆嗦了。这个熊瞎子可不是一般的罪犯,他是东三省有名的惯匪,此人自幼和高人习武, 练得一身好武艺,后来入了黑道,干下了不少大案子,东北的警方曾数次抓捕他,却都被他 逃脱了。两年前,熊瞎子带着手下一个兄弟流窜到北京,他本来是想到北京踩踩道,看准机 会抢劫个银行,没想到他那个兄弟嫖娼时不给钱,和迟宝强发生了冲突。迟宝强在北京的黑 道上不算重量级人物,他只是纠集一群马仔欺行霸市,收些保护费,他地盘里的娼妓当然也 归他管,那些娼妓都和他定了口头协议,迟宝强负责向她们提供保护,她们每月交纳一定的 费用。那天熊瞎子的兄弟就撞到了迟宝强的手里,那家伙在东北横惯了,嫖娼向来不给钱, 也没人敢向他要,就这样,他几乎忘了嫖娼还有付款这回事儿,到了京城也这么横,当妓女 向他要钱时,他随手赏了妓女两个耳光,打得那个妓女脸蛋乌紫,一个月不能接客,这就显 得太过份了,迟宝强当然不能不管。他带着一群弟兄把那家伙绑到郊外,用镐把将他的腿骨 砸成了三截,然后又意犹未尽地把那家伙扔进了运河,差点儿淹死。就这样,他和熊瞎子结 了仇,有一次熊瞎子和迟宝强狭路相逢,迟宝强自知难逃一死,他急中生智举起了提包,声 称提包里装着炸药,熊瞎子若是不让路就同归于尽。熊瞎子当时不明底细,没敢轻举妄动, 迟宝强算是逃过一劫。两年来,熊瞎子和迟宝强玩开了捉迷藏,一时谁也奈何不得谁,没想 到事情就这么巧,这一对仇人竟被关在一个监号里。

  那天夜里钟跃民在想心事睡不着觉,而监号内的室友们都已入睡,他本能地感到熊瞎子也并 没有睡着,因为他的翻身很有规律,这引起了钟跃民的警觉,他装做已睡熟的样子,暗暗观 察着熊瞎子,他发现熊瞎子的眼睛睁开一道缝,他翻了个身,眼睛在观察监室内的情况,当 他确定大家都睡着以后,便把手放进嘴里,轻轻掏出一颗假牙,钟跃民看见不锈钢齿桥上的 环状钢丝,才明白他的打算,于是心里暗暗称赞,这家伙的脑子倒是真好使。

  熊瞎子将钢丝弯成九十度,插进手铐的钥匙孔里,轻轻地转动着……钟跃民听见一声轻微的 响声,手铐被打开了,熊瞎子慢慢爬起来,用手拎着脚镣的铁链,竟没有一点儿声响。

  熊瞎子走到迟宝强身边,猛地骑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迟宝强在睡梦中被惊 醒,他拚命挣扎着,企图摆脱出熊瞎子的双手。熊瞎子狞笑着,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迟宝强 无声地挣扎着,眼睛渐渐向上翻,挣扎渐渐减弱。

  钟跃民本来想看看热闹,他希望双方打个头破血流才过瘾,可他马上就发现情况不对,迟宝 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再有个几十秒钟,他就被掐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钟跃民顾不上 多想,他窜起来扑向熊瞎子,使出擒拿手法想制服他,熊瞎子不得不松开双手,和钟跃民翻 滚在一起,他似乎对近身肉搏很在行,猛地用额头撞击钟跃民的鼻子,钟跃民被撞得血流满 面,他咬着牙挥拳猛击熊瞎子的软肋,熊瞎子双腿将钟跃民蹬出去仰面跌倒,这一脚的力道 非同小可,钟跃民凭经验就能判断出,自己的肋骨可能被踢断了两根……熊瞎子一招得手, 马上毫不留情地压在钟跃民身上,伸出双指直插钟跃民的双眼,钟跃民曲肘扫中熊瞎子的下 颚,熊瞎子被打翻,钟跃民顺势翻了上来,狠狠用拳头猛击他的脸部,两人又厮打翻滚在一 起……

  老白毛等人拚命拍打监舍的铁门大声呼救。

  几个看守员冲进来,制住了熊瞎子,他发出了一声长长嗥叫,拚命挣扎着,看守们七手八脚 地把他拖了出去。

  满脸是血的钟跃民用毛巾捂住鼻子,他感到右肋一阵巨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钟跃民觉得 很窝囊,他在战场上都没受过伤,没想在监狱里被踢断了肋骨。

  刚刚缓过气来的迟宝强一下子跪在钟跃民面前大哭道:"钟哥,谢救命之恩,我迟宝强 对不起你……"

  钟跃民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骂道:"滚开……"
2008-1-17 20: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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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检察官魏平带着钟跃民从看守所的大铁门里出来,魏平在值班室的门口与哨兵办理释放手续 。钟跃民仰头向天空望去,空中的太阳亮得刺眼,四周景物在晃动,他感到一种晕眩,  
连忙 用手捂住眼睛。

  魏平办好手续走出值班室,他发现钟跃民有些站立不稳,连忙关切地扶住他:"钟跃民,你 没事吧?"

  "有些头晕。"

  魏平说:"刚从里面出来都这样,很快就会适应的。"

  钟跃民懵懵忡忡地问:"我的案子就算完了?"

  "是啊,从现在起,你自由了,我不是已经告诉你结论了吗?"

  "我没注意听,你再说一遍吧。"

  魏平不满地说:"你这人什么毛病,心不在焉的?好,我再说一遍,经过调查取证 ,你的挪用公款罪可以成立,但考虑到你的认罪态度和积极退赔的行动,更重要的是在押期 间有重大立功表现,救了一条人命。所以检察机关对你做出免于起诉的决定,你听明白了吗 ?"

  钟跃民倒较起真来:"你说我在案发后积极退赔,这不符合事实,我没有退赔,谁汇的款 我不知道。"

  魏平火了:"听你那意思,是想否定检察机关的结论,好象我们放你放错了,你是不是挺 留恋号里?要不这么得了,我再把你送回去。"

  钟跃民想了想说:"要是你能做主把熊瞎子那小子和我关在一个号,我就愿意回去,他弄断 我两根肋骨总不能就这么完了,到我伤好了,还想和他交交手,我得弄断他四根肋骨。"

  魏平说∶"算了吧,你也没吃亏,把人家的鼻梁骨都打碎了,下巴也脱臼了,为抢救这小子 花的医疗费比你的还多,医生说,碎骨伤及了他的运动神经,要不是抢救及时,那小子就完 了,钟跃民,你出手也真够黑的。"

  钟跃民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了亏∶"我要是没救迟宝强那小子,是不是也一样免于起诉?那这 场架算是白打了,重大立功表现也该给点奖金什么的。"

  魏平笑道:"你做梦去吧,要不是立功,你这件事至少判个一两年,还奖金呢?别净想这 美事儿。"

  钟跃民说:"那我回家了。"

  魏平主动提出:"我开车送你吧?"

  "算了,你那身制服再把我爸吓着。"

  魏平掏出了记事本说:"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吧?以后交个朋友。"

  钟跃民写下电话号码,开玩笑道:"以后我再犯了什么案子就不怕了,咱检察院有人呀。 "

  魏平说:"再犯案子,我照抓不误,不过……在你没犯案之前,我还是愿意和你交个朋友 ,平心而论,你小子倒不招我讨厌。"

  宁伟这次的祸可惹大了,才短短几分钟时间,锤子在他的手里就没了人形,要不是警察来得 快,锤子很可能就被弄死了,据警察说,当他们把锤子和两个同伙送进医院急诊室抢救时, 那个值班的实习医生都吓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重的伤,锤子的肋骨被打折了七根,脾脏 破裂,两条腿多处粉碎性骨折,眼睛的视网膜脱落,视力已经消失,只有光感,内脏也多处 受伤出血,这类伤员就算经过抢救保住了性命,今后也只能在轮椅上苟延残喘地度过后半生 。锤子两个同伙的伤比他稍微轻点儿,但也会落下严重残疾。还有当时上前制止宁伟的四个 保安员,他们也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最窝囊的是,他们四个手持警棍的大汉,竟在一瞬间被 赤手空拳的宁伟打倒,警棍倒成了宁伟的凶器,锤子的两条腿就是被警棍猛击致残的。

  宁伟被捕后,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他表现得很合作,曾多次向警方表示,他对那四个受 伤的保安员表示抱歉。至于对锤子及其同伙造成的伤害,宁伟表示很满意,他认为自己已经 达到了目的,他的目的就是想让锤子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不然他还会去行骗。宁伟对于自 己即将面临的重刑毫不在乎,他表示愿意接受法庭审判。

  宁伟的案子很简单,用不着太多的调查取证,这是场光天化日之下的伤害案,人证物证俱在 ,甚至连请律师都显得多余,宁伟在看守所里向法官表示对请律师没兴趣,他的家人似乎也 请不起律师,于是法庭决定为他指定律师。当时钟跃民还在看守所里没出来,和宁伟比较亲 近的人只有张海洋了,张海洋没有犹豫,自己花钱请了律师,他希望律师的辩护能减轻对宁 伟的判决,能少判一年是一年,宁伟曾经是他的战友,还当过他的徒弟,张海洋不能不管。

  法庭开庭那天,钟跃民和张海洋很早就赶去旁听,宁伟被法警押进法庭,坐进被告席时,还 回头向坐在旁听席上的钟跃民和张海洋点头示意。

  法庭辩论很快就结束了,宁伟的律师为他做了辩护,理由有两点,笫一,宁伟的犯罪事出有 因,他是在被骗后忍无可忍才采取的行动。第二,他在预审期间认罪态度较好。律师希望法 庭能考虑到宁伟曾在部队立过功,对他予与从轻处罚。

  公诉人对律师所做的辩护没有反驳,可能是认为没有反驳的必要,宁伟的案子事实很清楚, 按照《刑法》的条款判就是了。
2008-1-17 20: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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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庭的审判长在经过合议厅商议后开始宣读判决书:"……被告人宁伟为索取债务,造成重 伤致残三人, 轻伤四人的严重后果,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四条之规定 ,被告人宁伟重伤害罪名成立,现判处被告人宁伟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 "

  被告席上的宁伟无动于衷地仰头望着天花板。


  旁听席上有个女孩子突然哭了起来,钟跃民和张海洋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个 女孩子是谁,和宁伟是什么关系?这个念头在他们脑海里闪了一下。

  宁伟被戴上手铐押上囚车,钟跃民和张海洋匆匆从审判厅里追出来。

  钟跃民喊道:"宁伟……"

  宁伟抬起头望着他:"大哥,我对不起你,害得你吃了官司,不过,我总算是报了 仇。"

  钟跃民说:"宁伟,你听我一句,在监狱里千万别再惹事,争取早点出来,我们会 去看你。"

  张海洋也喊道:"宁伟,你要保重啊,战友们都会去看你,你母亲那里请放心,我 们会替你照顾的。"

  囚车里的宁伟不吭声了,只是向他们投出诀别的目光……

  秦岭和周晓白又在"红玫瑰"咖啡厅里见了一面,两个女人轻轻地握握手,然后相对而坐, 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似乎都想从对方的脸上解读出她们共同关心的那 个男人的信息。

  秦岭终于打破了沉默:"周小姐,你见到钟跃民了?他还好吗?"

  周晓白回答:"见到了,他精神还可以,可是……你为什么不见见他呢?要不是你的帮助 ,他恐怕不会这么快就出来,还有,你为什么不让我对他说呢?我不明白。"

  秦岭淡淡地说:"我想,我和他的关系已经结束了,所以没必要再见了,况且,我也要走了 。"

  "你去哪儿?"

  "我已经办好去美国定居的手续,明天和我先生一起走,今天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周晓白惊讶地问:"你结婚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直以为你爱的是钟跃民,早知现在, 你当初何必……"

  秦岭马上接过她的话:"你想说,你当初何必把钟跃民从我手里抢走?对不起,我当初并 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且就算知道,这也不关我的事,跃民有选择女友的权利。"

  "你是说,他选择了你,可你并没有选择他?"

  "是的,我一直认为钟跃民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但他最适合做个情人,而不是丈夫,至少到 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能力建立家庭,一个没能力承担各种责任的男人最好不要谈婚姻,当然 ,他可以爱女人,这是他的权利。"

  "我明白了,是你先生支付了这五十万元,你帮了钟跃民,可你不觉得这是把自己给……"

  " 给卖了,是吧?可你想错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先生都是个不错的男人,钟跃民的 事,我并没有瞒他,他在得知我和钟跃民的关系后,仍然毫不犹豫地支付了这笔钱,从这点 上看,他不是个心胸狭隘的男人,也使我对他刮目相看,如果说,以前我对他的感觉还有些 模糊,或者是为了某种利益和他交往,但通过这件事,我倒真爱上了他,试想,这件事若换 了钟跃民,他做得到吗?"

  周晓白表示赞同:"这倒是,很少有男人能这样大度。"

  "所以,对咱们女人来说,男人可真是本永远翻不完的书,这好比购买精品,优秀的男人 各有品牌,钟跃民这种品牌,虽然也算得上是精品,可总有点儿设计上的欠缺。"

  周晓白点点头说:"你的比喻很有意思,这大概是两种文化的差异,不是个人问 题。"

  秦岭微笑着说:"这个话题太大了,一时说不清楚,况且做为女人,我们也有自身的问题 ,怎么能过高地要求男人呢,你说对吗?"

  周晓白站起来伸出手:"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下次回国一定要和我联系。"

  秦岭握住她的手:"谢谢,咱们建立个热线怎么样?就象间谍那样单线联系,因为我还有点 儿好奇心,钟跃民现在正处于他一生中的低谷,我倒真想看看,这家伙下一步要玩些什么新 花样。"

  "好吧,我会随时向你通报他的情况,秦岭,你真的不想在出国之前见他一面吗?你这一去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别留下什么遗憾。"

  "晓白,我已经嫁人了,不象以前那样自由了,我先生是个不错的人,我不愿意让他伤心, 况且他也为营救钟跃民出了力,就凭这一点,我也应该对得起他,你说对吗?"

  "说真的,秦岭,要是咱们能早些认识,我会和你做个好朋友的,要分手了,我们拥抱一下 好吗?"

  "当然,晓白,我也很喜欢你,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希望常联系。"

  两个女人轻轻拥抱了一下,互相友好地拍拍后背。

  钟跃民从看守所里出来以后,一直在操心自己的工作问题,他从侧面了解了一下,自从他 出事以后,正荣集团也有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董事会成员做了调整,李援朝一派在内部争 斗中失势,他不仅没能进入董事会,连总经理的职位也丢了,李援朝很轻松地辞了职,随即 办了出国定居的手续去了美国。

  据一个圈内的朋友说,李援朝是个很善于操作的人,他早就开始为出国定居做准备了,这些 年他不动声色地捞了不少钱,还把老婆孩子也送到了美国,据那个朋友估计,李援朝这次被 排挤出董事会,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操作的结果,不然以李援朝的精明,决不至于败得这样惨 。在他辞职的当天晚上,有人看见他在一个贵族俱乐部里和几个朋友喝酒,他连开了两瓶XO ,谈笑风生,兴奋异常,决不象个失败者。还有个驻美国大使馆武官处的朋友说,他在纽约 的曼哈顿看见了李援朝,这家伙购置的豪宅至少值几百万美元,他每天开着一辆"劳斯莱斯 "牌的汽车,去纽约帝国大厦自己的公司去上班,总之,这孙子算是牛到家了,和他现在的 地位比,正荣集团算什么?比钟跃民当年的煎饼摊儿强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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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7 20: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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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钟跃民出事后,贸易部有两个女职员也立刻辞了职,一个是何眉,另一个就是高。李援朝还特意挽留过高,因为她是个很能干的业务员,但高执意 要走,她辞职以后去向不明,公司里的人再没有见过她。

  钟跃民听父亲说高到他家去过几次,但她没说自己在做什么。他出狱以后也去高 的住处找过她,但没有找到,这个女孩儿神秘地失踪了。


  钟跃民还真有些着急,以前他自视甚高,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在正荣集团时,他甚至觉得 贸易部经理的职位都有些委屈了自己,以他的能力当个总经理也绰绰有余。而现在他却有些 恐慌了,他发现自己这半辈子好象是白过了,到头来连个一技之长都没有,他现在需要考虑 的是该怎么养活自己的问题。

  袁军和郑桐来看望他,这两位老朋友也为他着急,他们的工作性质必然决定了他们的交际范 围,袁军在总部的作战部门工作,既不管钱物,也没有人事调动方面的权力。郑桐乃一介寒 儒,他所在的单位是研究社会科学的,不可能有什么经济效益,他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很紧, 至今还住在筒子楼里。不过郑桐很有些文人式的天真,他也认识一些做生意的朋友,而且自 认为在朋友那里很有面子,他觉得把钟跃民介绍到朋友的公司去工作,那是看得起他们,所 以他对钟跃民的工作问题显得很胸有成竹。

  袁军不好意思地说:"跃民,这些年我和周晓白一直在部队工作,地方上的关系一点儿也没 有,想帮也帮不上你,真对不起,你有我这么个朋友真没用。"

  钟跃民说:"你别这么说,怨我自己不争气,失业了,还得朋友们替我操心,是我对不起你 们,唉,以前没工作心里还有底,那时复转办还管,现在我可真成了无业游民了。"

  郑桐大包大揽地说:"跃民,我倒认识几个开公司的朋友,不过都是些小老板,公司规模 不大,我给你联系一下,他们肯定会给我面子。"

  钟跃民灰溜溜地说:"谢谢,现在我干什么都行,当个业务员,跑跑供销之类的我都愿意 干,三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再要我爸养活我?"

  钟跃民以为自己的要求不高,给人家公司当个跑腿儿的业务员他就知足了,以前自己是大公 司经理,多少也做过些大生意,现在屈尊成了跑腿儿的,按理说这种活儿不该太难找。谁知 他想错了,就象俗话说的那样,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找工作太难了,难得超出了他 的想象。

  郑桐给他介绍的第一家公司是做化工生意的,公司很小,在一家招待所租了一间房子做办公 室,钟跃民一进门心里就有数了,他在正荣集团时没少受这类小公司老板的纠缠,这些小老 板既没资金又没路子,却一心一意地想做大生意发大财。他们租一间房子做办公室,公章合 同章都随身带着,他们只能买空卖空做无本生意,一年也未必能做成一桩生意,只会四处拉 关系搞批文,偶尔搞到一份倒了好几手的批文就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郑桐的朋友姓张,名片上的头衔是总经理,他很客气地请钟跃民坐下,还殷勤地给钟跃民倒 了一杯水,谈话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钟跃民很客气地回答了张总所有的问题。张总站起来 伸出了手:"好吧,这件事容我考虑一下,你先回去等等,有了结果我会通知郑桐,就这样 吧。"

  这位张总办事倒是挺利索,他在钟跃民刚走出办公室时就答复了郑桐。而郑桐却没好意思马 上通知钟跃民,他一直拖到了晚上才给钟跃民打了电话。

  郑桐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地说:"跃民,那张老板给我打了电话,说得挺客气,说你是个人物 ,思维很敏捷,条理也清楚,谈吐不俗……"

  钟跃民喜道:"他同意我做业务员了?"

  "跃民,你别着急,他说……他那里是个小庙,装不下你这尊大神,你的本事在他之上,你 迟早会发达起来。"

  钟跃民泄气地说:"噢,明白了,说了半天是没戏,绕这么大弯子干吗?明说就行了呗,没 关系,我这个人倒霉惯了,在这方面有承受力。"

  郑桐安慰道:"其实,他那个屁大的公司还真不值当去,算了,跃民,我再帮你联系。"

  钟跃民说:"不过,我觉得奇怪,今天我和那个张经理谈得不错呀?怎么连个业务员的工作 也不给?"

  "实话说吧,就是因为你太精明,让他觉得你非池中之物,所以他觉得缺少安全感,怕这个 公司经理的位子被你取而代之,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他会要吗?"

  "嗨,现在有谁能赏我碗饭吃就感激不尽了,哪还有这份歪心思,得,我以后注意就是。"

  "对呀,装傻谁不会?咱以后就往大智若愚的路子上走。"

  后来的事实证明,装傻也不行,这种火候不太好掌握,关键在于你是上门求人家,那些老板 们很容易把你当成穷途末路的乞讨者。钟跃民去笫二家公司面试时,他吸取了笫一次求职的 教训,极力装出一副老实人的样子,对方问什么他答什么,人家不问他决不开口,那位老板 问他是否熟悉主管进出口贸易的一些机关,有没有什么关系?比如外贸部,外经委这类的机 关。钟跃民老老实实回答不认识。那老板说,我们公司是做国际贸易的,要经常和海关打交 道,象报关这类的业务你熟悉吗?钟跃民摇摇头说不熟悉。那位老板没有再问什么,也客气 地说要考虑一下,请他回去等通知。
2008-1-17 20: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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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跃民刚走进郑桐的家门,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郑桐养的一只八哥欢天喜地的叫了 起来∶"你好!"

  钟跃民乐了∶"你好!这只八哥倒是伶牙利齿的,发音还挺准。"

  " 你吃了么?"八哥叫道。


  "没吃,你管饭吗?"钟跃民逗着笼子里的八哥。

  "×你妈……"八哥突然破口大骂。

  "×你妈,这混蛋东西怎么骂人呀?"钟跃民大怒,不顾身份地和八哥对骂起来。

  "算了,算了,都少说两句,跃民,你怎么跟只鸟儿一般见识?"郑桐息事宁人地解劝道。

  "肯定是他妈的你教的,这八哥欠抽。" 钟跃民愤愤道。

  "我可没教它,大概是它以前的主人教的,就因为它会骂人我才买的它,拿破仑说过,不会 骂人的鸟儿不是只好鸟儿。"

  "拿破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他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

  "这是一码事,真理从来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我们应该宽容地对待一只鸟儿,谁还没点儿 缺点,作为一只鸟儿,会骂人也至少说明了它的语言天赋,我还准备教它英语呢,只要它别 太出圈儿,譬如喊反动口号什么的,别的都可以原谅,逮谁骂谁,爱谁谁啦。"

  "你哪儿弄这么只鸟儿来?"钟跃民问。

  "那天我去花鸟市场,刚进去就挨了骂,这八哥非常狡猾,它不会上来就骂人,先是和你客 气一下,'你好!'然后是'你吃了么?'得,等你眉开眼笑准备和它聊聊了,第三句就是 '×你妈!' ,有个老头儿挨了骂,差点儿把拐杖抡过去,我觉得这只八哥挺可怜的,其 实它不过是想舒坦舒坦嘴,并不是真想把老头儿的妈怎么样,我赶紧拦住老头儿,掏钱把它 买了下来,好家伙,回家的路上,它骂不绝口,遛遛儿地骂了我一路,回家又骂了蒋碧云和 我儿子……"

  "你好!"八哥又叫了起来,看来它就会这三句话。

  "×你妈……"钟跃民才不上它的当,提前骂了出来。

  郑桐猛地想起下午接到那老板的电话,钟跃民的事又黄了,他不满地质问道:"跃民,你怎 么和人家谈的?"

  钟跃民说:"我装做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绝对给那个王老板一种老实人的印象,又怎么啦 ?"

  "完啦,你他妈演得太过火啦,王老板说,你那哥们儿有点儿弱智,问这也不会,问那也 不懂,那你他妈.到这儿干吗来了,这儿又不是开粥棚救济穷人的地方?整个一傻B。"

  钟跃民大怒:"我操!这还他妈让人活么?太精了不行,咱就傻点儿,傻不就能给人老实 的感觉么,老实人不是谁都放心吗?闹了半天,傻也不行,还落个弱智,那你让我怎么办? "

  "这火候你得自己掌握,也不能走极端呀,别一精起来就老谋深算,一傻起来就流鼻涕… …"

  钟跃民烦了:"去他妈的,这事你别管了,工作没找着,倒惹了一肚子气,我自己想办法吧 。"

  郑桐自嘲道∶"古人说的有道理,'百无一用是书生',以前我对这句话还不太服气,现在 我是真没什么好说的了,当年插队的时候,我认为只有通过个人奋斗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结果奋斗了这么多年,只不过从农民变成了一介书生,还是属于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既无 钱也无势,自己过得不怎么样,对朋友更是没用,想起来都灰溜溜的。"

  钟跃民笑道∶"你是个受过教育的人,不该有这种俗人的想法。"

  郑桐蹦了起来∶"我是俗人?我倒想听听我怎么个俗法儿。"

  "一介书生怎么了,无权无势就丢人了?你是不是很羡慕有权有势,你苦读多年难道是为了 这些?"

  "那你说是为了什么?我苦读多年总不至于是为了今天住筒子楼吧,这年头儿谁会拿知识分 子当回事儿?我儿子的班主任把他班里学生的家长都做了分类,做官的属一类,有钱的属二 类,知识分子、普通市民、工人、小职员属笫三类,家访的重点都放在前两类,据说也上我 家来过一次,在筒子楼里转晕了,差点儿转进了女厕所,这位班主任一怒之下回去了,从此 再也不来了。你说,知识分子算不算弱势群体?"

  钟跃民最近看了不少书,正在思考一些问题,他早就想和郑桐探讨一下,今天晚上倒是个机 会。

  "郑桐,你不觉得一个社会的大部分成员都趋同一种生活方式,这不太正常吗?比 如所有的家长都给自己的孩子设计了同样的路,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大学毕业后争取做 官,当老板,当学者,最差也要混个白领阶层,就是没人打算做个普通劳动者。现在几乎人 人鄙视蓝领劳动者,认为蓝领劳动者是无能的代名词,这太不正常了,世界上有这么多人, 应该各有各的活法,不能趋同一种生活方式。"

  郑桐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表情也严肃起来∶"这倒也是,社会生活应该是多元化的,这种 多元化应该具体到我们每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跃民,我承认自己在某些思考方面 不如你,别的不说,你当年卖煎饼的举动就使我对你刮目相看,你在按照自己想法生活,这 恐怕算得上是一种境界。"

  钟跃民说∶"我认为咱们的社会最需要的是创造力,并不在乎你读了多少年书,你的学历有 多高。一个缺乏创造力的人哪怕读完了博士后也是个庸才,而一个富有创造力的人可以把平 庸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说白了,社会结构好比一张千层饼,每个人都呆在属于自己的那一 层,你当然可以往上一层努力一把,但需要创造力,不是人人都能玩的。要是没那个能力, 你就该安心呆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层,还要很敬业地干好自己的活儿,因为不可能人人都翻到 笫一层去,那成什么啦?那是发面饼。"
2008-1-17 20: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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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你这一说哥们儿眼前豁然开朗,忽然觉得自己住筒子楼都太奢侈了,我该住到地窖里 ,因为我的确没搞出什么成果,要想在筒子楼里住踏实了,就得拿出点儿创造力来,可是, 话又说回来了,你钟跃民属于哪层呢?你该睡在那千层饼的哪一层?"

  "不好意思,混了半辈子,身无一技之长,除了最底下那层,我哪层也贴不上,我也想明白 了,与其到那些皮包公司给人家跑腿儿,还不如从最低层干起,我就照这路数找工作…  
…"

  正说着,蒋碧云带着孩子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哟,我以为屋里着火 了呢,连楼道里都是烟味儿,你们少抽点儿行不行……"

  钟跃民打算到火车站的货运场找个装卸工的活儿,他围着货运场转了两圈儿,一时还没找到 负责招临时工的部门。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旧军装当工作服,这种打扮走在街上显得很傻, 有点儿象来京上访人员,如今的部队早换新式军服了,这种老式军装就象古董一样,该列入 收藏品了。

  钟跃民正在货场上转悠,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还挺纳闷,怎么这种地方也能碰见熟 人?他回头一看,发现是李奎勇正坐在出租车里向他招手。

  李奎勇是拉一个到货场提货的客人来这里的,客人下车以后,他无意中向货场里扫了一眼, 就发现了钟跃民,因为他的打扮太招眼了,现在谁还穿这身破国防绿,如今连装卸工们都是 清一色的迷彩工作装。李奎勇一开始还真把钟跃民当成上访者了,转念一想,上访的跑货运 场干吗来了?是不是想偷东西,再一细看便大吃一惊,这不是钟跃民么,跑这儿干吗来了?

  钟跃民向李奎勇说了自己的打算,他还一绷劲儿,鼓起胸肌,做出健美运动员的造型∶"你 瞧咱哥们儿这身块儿,天生就是干装卸的材料儿。"

  李奎勇听得辛酸,眼泪差点儿没流下来,钟跃民居然混到这个份上,在他眼里,钟跃民从来 就不是个一般人物,过去打架时有多大"份儿",就不必说了,就说他从部队转业时也够牛 的,侦察营长,战场上的功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来又进了大公司,成天西服革履出没 于各种社交场所。有一次李奎勇在国际俱乐部门口拉活儿,看见钟跃民挎着个妞儿从里面出 来,那小妞儿长得真漂亮,李奎勇认为只有钟跃民才配泡这种妞儿。后来他听说钟跃民出事 了,李奎勇并不感到奇怪,他见得多了,那些做大买卖的主儿,随时都有进局子的可能,今 天这主儿还在"马克西姆" 吃法式大餐,明天没准儿就到号儿里啃窝头去了。他没想到钟 跃民这么快又出来了,而且准备来当装卸工了,这反差也忒大了点儿,简直让李奎勇难以接 受。

  李奎勇一把揪住钟跃民∶"走,咱先找个饭馆边吃边谈……"

  钟跃民说∶"以后再说吧,我还得去找活儿呢。"

  李奎勇火了∶"找个屁活儿,你他妈出什么洋相?要是我今天没碰见你,你当"大茶壶"去 我都不管,(注∶旧时代妓院中给妓女和嫖客沏茶倒水及打杂的男性,俗称大茶壶,社会地 位极为低下,一旦干上这行,连子孙都抬不起头来。)可我碰见你了,就不能让你去扛大个 儿,咱是不是哥们儿?我要是眼看着你混成这副惨相儿不管,我他妈成什么人了?"

  "奎勇,你这话就不对了,干什么不是为'四化'做贡献呀,我就喜欢扛大个儿……"

  "少他妈来这一套,跟我走,你走不走……"

  "哥们儿,你别拉拉扯扯的,不知道的以为咱们搞同性恋呢,好好好,我跟你走,你他妈把 手松开……"

  李奎勇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打算和钟跃民换班开出租车,每人各开十二小时,人歇车不歇, 唯一的风险就是钟跃民有可能碰见"管儿处"的巡查人员,这是出租车司机们对出租汽车管 理处的简称 。按规定两人合开一辆车是严重的违规行为,因为钟跃民根本不具备出租汽车 司机的资格。李奎勇认为,钟跃民不可能永远开出租车,这不是暂时干干吗?真让"管儿处 " 的人逮住再说,没有过不去的桥。

  钟跃民却不同意这样做,他不愿意影响李奎勇挣钱,谁都知道,出租车这行很辛苦,"车份 儿"钱也交得多,每天拉满八个小时的活儿,才能挣够上交的"车份儿"钱,自己再想挣钱 得在八小时以外挣,所以干这行的司机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是常事。钟跃民认为与其欠 李奎勇这么大人情,不如还是当装卸工省心,闹好了再把工头儿的权夺了,自己混个工头儿 干干。

  李奎勇都懒得和钟跃民争论,他了解钟跃民,这个人脑子里总能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现在又惦记上工头儿的位置了,下一步还不知道要干点儿什么。幸亏现在没有窑子了,不 然钟跃民很有可能心血来潮跑到窑子里去当"大茶壶" 。李奎勇干脆地对钟跃民说∶"你 少跟我这儿穷扯蛋,两条道儿你任挑一条,要么你老老实实开出租车,要么你现在就走,我 没你这么个朋友。"钟跃民这才不吭声了。

  周晓白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一些病历,钟跃民把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头来用山东口音:"周 大夫,俺是从山东来的,你给俺看看病。"

  周晓白没有抬头:"看病请去挂号处挂号。"

  "俺肚上长个瘤子,比脑袋还大,你看,象怀了娃一样。"
2008-1-17 20: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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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晓白恼怒地抬起头来:"我不是和你说了嘛……跃民,你真讨厌,哪儿学的一嘴山东腔? "

  钟跃民问:"周大夫,你约我来有什么事吗?"

  "看你说的,没事就不能约你来吗,这好象是你第一次到我办公室来,对不对?"


  "晓白,你该不是找我来闲扯吧,我现在可是蓝领阶层,正忙着呢,有事儿就快说, 要没事儿我可走了。"

  周晓白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你给我坐下,好象这世界上就你忙,别人都闲着似的,我找 你有事。"

  "那你看看表,几点了?"

  "十一点半,怎么啦?"

  "怎么啦?该吃饭了,我饿了。"

  "哟,对不起,我给忘了,走吧,咱们出去找个饭馆,我请你吃饭。"

  "算了,就到你们医院的食堂吃得了,别费事。"

  "那也行,咱们边吃边说。"

  周晓白把钟跃民带到医院的食堂,这个军队医院的伙食办得不错,每人从门口取一个带格子 的不锈钢盘子,然后在窗口排成队,由炊事员盛菜,这种份儿饭是三菜一汤,采用计账形式 。钟跃民早晨没吃早饭,这会儿早饿得两眼发花,他抄起一个盘子就冲到了窗口,当着很多 排队人的面把盘子递进窗口,这种公然"加塞儿"的行为使医务人员们侧目而视,大家见他 是周晓白带来的,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一个中年医生问周晓白∶"周大夫,这位是谁呀?"

  周晓白笑着回答∶"对不起,他是我的一个病人,脑子有点儿问题。"

  "精神病,该不会发疯打人吧?"

  "不会,他没有暴力倾向,临床表现只是对食物有特殊的兴趣。"

  等周晓白把自己那份儿工作餐端回来时,钟跃民已经吃完了,正盯着她手里的那份儿饭,周 晓白索性把盘子递给他∶"我的天,你怎么饿成这样?我看你真该找个老婆管管了,你就放 开吃吧,不够我再去拿。"

  钟跃民连吃了两份儿饭才住了嘴,他掏出了烟正要点火,却被周晓白制止∶"跃民,这儿不 能抽烟,你不知道医院的规矩吗?"

  钟跃民不满地收起烟∶"事儿真多,现在我越来越看不上你们这些知识分子,还是在我们工 人阶级群儿里自在。"

  "算了吧,刚当两天半出租司机,就自称起工人阶级了?连司机都是个黑司机,哪天让人家 查出来看你怎么收场。"

  "晓白,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周晓白说:"跃民,你知道是谁替你交的五十万元?"

  "可能是秦岭吧?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秦岭有这个能力。"

  "你猜得不错,是她,你怎么好象无动于衷,难道不想问问她的情况?"

  "我想她和那个商人达成了某种协议,这钱是那个男人给的。"

  "天那,这都是你猜的?你可真神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当我发现秦岭过着一种很奢华的日子时,我就猜到了,一个女人,没什 么能挣大钱的专业,就算会唱几句民歌,也不会有这么多钱,你没见过她住的别墅,恐怕没 有一百万买不下来。"

  "你心里全明白,却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我想和她结婚,当时我觉得自己有能力使她过得好,在我和她结婚之前,她的私生活我无 权过问,但秦岭拒绝了,她只愿意和我做情人,在我出事的前一天夜里,我碰巧见到了那个 男人,尽管我有心理准备,可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还是发了火,闹得很不愉快,后来我明白 了,这大概就是嫉妒吧。"

  周晓白说:"秦岭已经去美国定居了,临行前她找过我,我们谈得不错,跃民,你想知道 我们都谈了些什么吗?"

  "没兴趣,不过我从心里感激她,这五十万不是小数儿,看来那个男人终于如愿以偿了,本 来,我想和他竞争一下,结果还是他赢了。"

  周晓白安慰道:"跃民,你别难过,秦岭有她的难处,我看得出来,她对你很有感情。"

  "没事儿,我早想明白了,就我现在这个样子,连工作都没有,根本无权有非份之想,不过 ,我欠秦岭的钱,我早晚会还的。"

  "我相信你的能力,从认识你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晓白,最近我在想,自己这前半辈子是白活了,对谁都没多大用处,还净给别人添麻烦, 我得意的时候很少想着别人,可我倒霉的时候却有这么多朋友帮助我,这很让我惭愧,比如 你,你对我好我心里明白,但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是那条被农夫暖过来的蛇……"

  "你别这么说,我从来没后悔认识你,你怎么能把自己看得一无是处呢?如果是这样,你怎 么会有这么多爱你的朋友?你只不过比较另类而已,不愿意当个俗人,这也没什么,你有权 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能理解你。说心里话,我倒不希望你改变自己,你该按照自己的想 法去生活,不然你就不是钟跃民了。"

  钟跃民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谢谢,晓白,谢谢你……"

  钟跃民把车停在一家夜总会的门前,这家夜总会很豪华,门前灯火辉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不断变幻着图案,明灭闪烁。很多拉夜活儿的出租司机都喜欢到这里等活儿,前些日子钟跃 民从这里拉了一对男女,那男人上车就吩咐道∶"哥们儿,上三环,你就顺着路开吧,把 后视镜挪开,别回头就行。"那天夜里钟跃民围着三环路足足开了五圈儿,后面那对男女哼 哼 叽叽折腾够了才下了车,那男人随手甩了五张一百元的钞票,把钟跃民乐得差点儿晕过去。 这次他尝到了甜头,于是每天夜里都到这里转转,希望能再碰上这类活儿,他才不管那些男 女们在后座上干什么,反正是别玩炸药包就
2008-1-17 20: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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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出租车这行倒是很开眼,尤其是夜里,什么新鲜事都能赶上,前两天有个看着挺清纯的小 姐上了车,等到了目的地时,小姐却不打算付钱,她一撩裙子说了句∶"大哥,你随便摸吧 。"

  当时把钟跃民吓了一跳,他还真没看出来这居然是只"鸡" ,他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小 姐,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您还是付钱吧。"


  那位小姐摸了他脸一把笑道∶"干这事儿的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装什么蒜呀?这样吧,咱 俩儿定个合同,以后你每天夜里来接我,我呢,对你免费。"

  钟跃民终于烦了∶"赶快掏钱,废什么话呀?"

  那位小姐扔下钱骂了一句∶"看你这抠劲儿,这辈子也就配当个臭开车的。"

  钟跃民若无其事地收起了钱,他才懒得和这些鸡斗嘴,只要她付钱,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一对男女从夜总会里出来,男人伸手在招唤出租车,钟跃民生怕别的司机和他抢活 儿,猛踩油门冲过去停下,男人搂着女人上了车,钟跃民问:"您去哪儿?"

  男人说:"你先开车吧,去哪儿一会儿再说。"

  钟跃民大喜,心说又上来一对野鸳鸯,这下又有钱挣了。他把汽车开上了二环路, 沿着中间的行车道以六十公里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开着,汽车开上了一座立交桥,从立交桥上 望去,二环路两侧的市区灯火辉煌,鳞次栉比的高级饭店,写字楼,巨大的彩色浮法玻璃使 装潢华丽的建筑物犹如水晶制成的模型。

  钟跃民望了一眼后视镜,突然一楞,后座上的男人正搂着女人在接吻,那女人竟是 何眉,钟跃民见怪不怪地耸耸肩膀,随手点燃一支香烟。

  何眉小声对男人说了句什么,那男人立刻很不客气地喝斥道:"司机,请把烟掐了 ,小姐不喜欢烟味。"

  钟跃民低声说:"对不起。"他马上熄灭了烟。

  那男人的声音传来:"何小姐,今天我特意没带司机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何眉撒娇道:"你们男人那点儿心思谁不知道?即使是局级也免不了俗。"

  " 嘘……小声点儿。"

  何眉嘲讽道:"你呀,活得真累,刚才我听你给老婆打电话,声音还挺温柔,问寒 问暖的,我要是你老婆,没准也被你蒙住了,我真奇怪,你们男人撒起谎来怎么都是这样从 容不迫?连谎言都是一样的,不是开会就是学习,我觉得好笑,即使是撒谎,也别这么千篇 一律,应该有点儿创造性嘛。"

  "何小姐,你那张小嘴儿可真厉害,看问题总是这么一针见血,不过,你的看法并 不全面,应该这样看,世上但凡有成就的男人,都是具有创造性的男人,而创造性是从哪里 来的呢?我看是被女人激发出来的。譬如现在,我急切地需要你来激发一下我的创造力,怎 么样,咱们去找个安静地方谈谈好吗?"

  何眉心领神会地笑道:"我好象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开个房间,你太性急了, 咱们今天是来谈合同的,好象没有别的内容吧?"

  "何小姐,合同目前只有一个,但想拿到这份合同的人却很多,我不得不进行某种权 衡,如果你对这份合同志在必夺,那么就应该向我证明一下,凭什么这份合同该和你签,如 果我认为你的理由得当,那明早就可以正式签约,何小姐,这毕竟是招标嘛。"

  "不愧是领导干部,说话滴水不漏,这些话甚至可以拿到会上去讲,没有人会从这些 话里抓到什么把柄,不过,我却马上就听出了你的潜台词,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我 会向你证明,我应该是这次中标的唯一人选……"

  那男人吩咐道:"司机,去香格里拉。"

  钟跃民算计了一下,香格里拉饭店就在附近,下了立交桥再走两公里就到了,他算 是白高兴一场,本来他打算上三环路多开几圈儿呢,谁知这位男士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去开房 间,钟跃民的宰客计划显然要落空,他心里暗暗骂道,这孙子,你着什么急呀,有什么事儿 难道不能在后座上做吗?钟跃民眼珠儿一转就来了主意:"先生,我建议你们去别的饭店, 我刚才拉了一位客人,他就是从香格里拉出来的,说是已经客满了。"

  何眉一听他的声音马上警觉起来:"哟,这个司机的声音怎么有点儿耳熟,您贵姓 ?"

  钟跃民不动声色地说:"姓钟。"

  何眉惊讶地说:"钟跃民?"

  "不好意思,正是鄙人。"

  何眉笑了:"想不到钟经理也成了出租司机了,生活真是一场喜剧啊。"

  钟跃民笑笑:"何小姐还这么漂亮,公关能力真是无坚不摧啊,对不起,我不是有 意偷听您的隐私,请相信我的职业道德,你们说的话我根本没记住。"

  何眉冷笑道:"没关系,我对下人一贯是很宽容的,一个女人若是待人过于苛刻, 就不太可爱了,是不是?"

  钟跃民表示赞同:"您真仁慈,简直象圣母。"

  何眉说:"真有意思,看来一个人的职业发生变化,性格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要不怎么说呢,这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干什么都得进入角色。"

  "钟经理,干这行挣钱不多吧?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当然能,一会儿您多给我点儿小费就算帮忙了。"
2008-1-17 20: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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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问题,只要你的服务使我满意。"

  "我一定尽心尽力。"

  钟跃民把出租车停在一家豪华饭店的门前,这家饭店的客房部经理和他是熟人,曾向他许诺 ,每拉来一位客人住宿,钟跃民可以得到消费总额的百分之十的回扣,他刚才要是真把  
客人 拉到香格里拉饭店,他找谁要回扣去?钟跃民敏捷地跳下车,抢在门卫拉车门之前打开车门 ,恭敬地扶何眉下了车。

  那个男人递过一张百元钞票:"不用找了。"

  "谢谢先生,您真慷慨。"

  那男人挽起何眉准备进门。

  钟跃民追过去:"何小姐请留步。"

  何眉停住脚步:"什么事?"

  "不好意思,您刚才答应给我小费,我想您可能是忘了,但这对我却很重要。"

  何眉无奈地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他。

  钟跃民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说:"谢谢何小姐,祝您今晚心想事成,再见!"

  钟跃民跳上汽车开走了,何眉呆呆地望着远去的汽车发楞。

  男人轻轻搂住她:"何小姐,你怎么了?"

  何眉喃喃自语道:"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挺无赖的。"

  钟跃民按照地址找到一个临街的,尚未开张的饭馆门前,他疑惑地对了对手中的地址,没错 ,就是这里。一个小时以前,他接到了高的电话,这丫头怪得很,失踪了这么长 时间,也不做任何解释,听口气好象昨天刚和钟跃民见过面似的。她只是让钟跃民记下这个 地址,马上来一趟,她有重要事请钟跃民帮忙,钟跃民一听说高有事求自己,自 然不好推托,他还记得高照顾父亲的事,觉得自己欠了这姑娘的人情,他放下电 话,骑上自行车就匆匆赶来。

  高正站在人字梯上粉刷天花板,她一见到钟跃民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她既没有惊喜,也没有一句起码的寒喧,她用刷子指了指地板∶"跃民 ,把那个灰浆桶给我递上来。"

  钟跃民拎起灰桶递上去:"小高,出什么事了,这么火急火燎地约我来?"

  "当然有急事,不然敢劳你的大驾?我先把这点儿活儿干完,咱们一会儿再说。"

  钟跃民四处张望着:"这好象是家要开张的饭馆吧?"

  "嗯,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吧,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你给我下来,简直不象话,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见 面也不知道叫声哥,你有点儿礼貌没有,还反了你啦?给我下来!"

  高马上下了梯子,她用纸巾擦着手说:"哥,我现在有难处,你能帮我 吗?"

  "只要不是借钱,别的忙我都可以帮,你说吧。"

  "钱倒不想借,我只想借你的脑子,你看,这是我刚盘下的饭馆,你知道,我干这行心里实 在没把握,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干,咱们还当合伙人,好吗?"

  钟跃民马上表示没有兴趣:"小高,我现在没钱入股,你就免了吧。"

  高望着他说:"可你有能力呀,你的能力值一半的股份,你明白吗?"

  "小高,这是开饭馆,不是开救济站,你是不是想救济我?"

  "我救济你干吗?听说你出租车开得红红火火的,每天都盘算着怎么宰客,你还用 救济?我只是想求你帮帮我,干吗说这么难听,你管不管吧?"

  "你想让我吃软饭?不行,我钟跃民还要脸呢。"钟跃民转身欲走。

  高固执地拦住他:"你敢走,怎么一点儿绅士风度没有,你还要一个女人怎么 求你?"

  "小高,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我心里领情,可帮人没这么帮法的,这等于我在占你的便宜 呀。"

  "那好,算我雇用你好不好?你来当经理,我当老板,我这个老板听经理的。"

  "让我想想,好吗?"

  " 哎呀,你想什么,咱们哪有想的时间?这里有多少活儿呀?我这几天都快累死了,咱们 就算是说定了,现在该你干活儿了,我要休息几天,这儿交给你了,怎么干你说了算,我走 了啊……"

  高走了,钟跃民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愣。

  张海洋穿着件背心站在训练厅的中央,刑警队的十几个男女刑警都在一对一的进行散打训练 。自从张海洋转业后被分配到刑警队,他就成了刑警队的散打教练,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当 初公安局选中他,也是因为看中他指挥过侦察分队,有很多专业技能适合于刑警工作,象他 这样在部队从事过十几年侦察专业的转业军官,是最受公安局欢迎的。

  刑警队的队员们大多数都是从警院、警校毕业的大中专生,只有魏虹等几个人是从警官大学 毕业的本科生,队员们都很年轻,大多数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以张海洋的眼光看,他们在院 校里学的一些专业技能都是些小儿科的玩艺,练格斗时花架子太多,拳脚上缺乏功力,尤其 是腿功很差,能踢过胸就不错了,象转身后摆腿这类高难动作几乎没人能做,这样的功夫, 对付一般的流氓小偷尚可,但要对付受过训练的人就差得太远了。

  张海洋正在指导队员们练习散打,正好钟跃民有事来找张海洋,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笑了 起来,对张海洋挖苦道∶"他们是在练舞蹈吧?我怎么看着有点儿象文革时的忠字舞,你们 是在排练什么节目吗?"
2008-1-17 20: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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