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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回答,继续说:他们正在联系,把我老汉安排到东南开发区下面的统征办上班,一个月可以拿一千多块钱。
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哈得有点锤子,我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她摸着我的脸说,莽子,我以前也从没考虑过这些,人啊就是这样,事不到眼前来,就不晓得好歹。
我硬起心肠说,我让路,真实的。
她突然问,你摸我的时候是啥子感觉?
我思维转换没这么快:啥子意思?
她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只好说,反正摸起很安逸。
她又问,你说我这身体值不值这么多钱,值不值得你们对我好?
我沉默,紧紧握住她的乳房。
她说,是的,龙小星愿意负担我外婆的医药费,说哪怕她是胰腺癌,要花几万十几万他都认,我老汉的事也基本上快定下来,还说要把我弄到机关去上班。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她惨然一笑说,真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这么值钱,我屁用都没得,我着别个日过,甚至着乌棒、徐胜渭这样的垃圾日过,连娃儿都打过了。
我的泪在眼眶里转啊转,硬是不让它龟儿流下来。
她说,你换个咪咪捏,这个着你捏痛了。
我说,老娟……声音已经沙哑。
她把头完全放在我肩上,缓缓地说:
可是我从没想过要放弃你,无病。那次从医院出来,你握着我的手,我对各人说,这个死龟儿才是真的靠得住。那次你把我日出血了,我真觉得那是我的第一次,我要一辈子对这个男客好。现在,我还是这样想,外婆病了,我就去借钱,老汉的工作,他们能让他去就去,不能去我拼死也要挣钱养活他。日他妈哟,我还不信了,老天爷真要把我们往绝路上撵。
我抽出手,用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她。
她问,我是个大麻烦吧?你不害怕吧?
我不说话,抱得更加用力。
从体育场出来,我说,你干嘛对龙小星那小子那么暧昧?
她狡黠地一笑,给你龟儿点压力不好?你今天那个态度太让我失望了,男人家家,沉不住气,没点肚量,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话说回来,其实我还是想他们家帮我爸爸的工作安排了,不能得罪,也得给他留点想头。
我说,这样也不是办法,搞到后面大家都不好下台。
她有点茫然地说,确实不是办法,但我能怎么做?反正龙小星的老汉跟我爸爸也是战友嘛。送我到校门口,我该回去了。
我说,这段时间学校在搞艺术节,明天我们要在这儿登台表演,你来看不?
她说,明天先去医院看外婆,如果有空就过来。要不要老子给你送鲜花啊?
我们轻快地笑起来。
要是知道她来看我唱歌,会让一切变得不可收拾,我们就笑不出来了。
人生的事情又有谁能预料,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上,谁知道下一个险滩在哪里等你?
一切早已注定。
四十八
电话居然是陈娟打来的,我本想一挂了之,但又不愿引起室友们的注意,只好皱皱眉,来到寝室外面。
以往,她若打电话,一接机里面就是老子龟儿的到处跳,今天居然很沉静,让我很意外。
她问,你在哪儿?
我说,我在哪儿,关你啥事?
她停顿一会儿说,我想找你谈谈。
我嗤了一声:呵,有啥子好谈的?我已经说了,我让路!
她说,我在你们寝室楼下。
没办法,我对她完全没有免疫力,挂了电话就猴割割地往楼下跑。
她斜斜地倚在铁栏杆门边,以一种凄楚的微笑望着我,我的心霎时间柔软下来。
我说,你怎么不直接上来?
她无声地摇摇头。
这一来我倒没了底气,仿佛欠了她一般:那怎么办,跟我上去坐坐不?
她又摇摇头。
我愈发心虚:那你来做啥子?
她站直身子,过来挽起我的手,扯着我往体育场方向走。
走了一阵,我想想不对,这事还他娘的没完呢,不能不清不楚的。我停下来:你究竟啥意思?
她终于开口了:跟我走,我自然要跟你讲的。
夜色极浓,体育场人已很少,有也是几对情侣,盘腿坐地偎依着,不知道干何种勾当。我们走到看不到人影的深处,她说:坐坐。
刚坐下,她把头歪过来,用手拿起发梢,轻轻地撩我的脸。我不耐烦地说,莫跟老子玩美人计,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她轻轻一笑,抓住我的手,放到自己胸脯上说,有点胀。
老子不得吃你这一套嘛。抽手,但这一抽太软弱无力。
于是这只手被放到衣服里面了。
我不再客气了,管他的呢,能摸一回算一回。
她一边哼哼一边问,摸安逸没得?
我说,没有,倒是摸上火了。
她说,你摸嘛,边摸边听我说,我晓得,不恁做你情绪平静不下来。
我想起白天的事,哼了一声:你龟儿做思想工作的方法倒是别具一格。
她说,我外婆病得还有点厉害,胰腺有问题,具体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估计要做手术。
我的手停住了。
四十九
艺术节期间,学校到处热闹非凡,各个院系之间更是各出奇招,推出的花样一个比一个吸引人。作为重头戏之一的学生文艺表演,更是院系之间暗中较劲的主战场。但数学系历来人才凋蔽,所以连我这样的货色都被赶鸭子上架,实在是出于无奈。
体育场一角,在架子上铺劣质红地毯临时搭起来一座舞台。台下有几千人欢呼雀跃,给自己的队伍加油助受到助威。
从另两个班抽出来和我临时搭配的演唱组合“心碎100”,在星期一上午10时35分粉墨登场,还未站稳脚跟,从四面传来的嘘声,立即将本系人马的微弱叫好声压得无影无踪。
这也难怪,三副颜色都不是帅哥,一个比一个萎琐,要形象没形象,要台风没台风。
我心情慌乱,往台下乱扫一圈,没看到陈娟,只看见几个同班的在那儿举着小旗蹦蹦跳跳。
我们演唱的破歌据说是数学系最有才的才子的作品,叫做《今晚的约会》,一听名字就俗不可耐,内容更是烂到无法说。排练时我就为这撂了几次挑子,指导的老师说,忍忍吧,这是本系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再要挑就没有了。我们几个还要咕哝,老师毛了,吼道:龟儿几个,装啥子大,你们各人去屙泡尿数哈各人长了好多疙瘩嘛,真正有首名歌金曲,轮到你们来唱?骂得我们无地自容,不敢回嘴。
我们三人站在品字形,我站在右边。左首的人先唱:在这美丽的夜晚,我在路边等你来。要命的是边唱,还要摇臀部,做出一副极其淫贱的样子。
中间的人接着唱:等到月亮升起来,我的心儿慌呀慌。到了他那儿又改成极为纯情的模样。
这些个日不死的设计都是指导老师定的,我不能公开顶撞翻脸,轮到我了,我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加快节奏,用一种二分之一淫荡的表情唱出副歌部分:好不容易等到你你却满脸冷冰冰我的心里好着急忍不住就吻了你你说生气要离去我死死地抓住你你把脸儿扭过去,偷看你,你却笑嘻嘻。这么长的一句不能间断,一气呵成,我一边唱一边跟着节奏跺脚,在心里不停诅咒狗日的指导老师,总算唱完最后一句,噎得我直翻白眼。
不用说,台下一片倒彩。借着过门音乐,我抽空瞄了眼台下不远处的指导老师,他正铁青着脸。不用说,所有数学系师生恐怕都会脸上无光。这恐怕是今天最为糟糕的一次表演。
我们三人垂头丧气,傻鸟一般立在台上,只等把余下的搞完便溜之大吉。
正在这万分锤子的时刻,为我挽回颜面的人到了。
看到陈娟出现,我就用大话西游的台词在心里默念着: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身披五彩战衣,踏着鹊桥来救我。没错,陈娟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裙子,拿着一大束鲜花,蓦然跳上舞台时,台下所有的男人都停住倒采,张大嘴巴。
神啊,救救我吧!我几乎激动得腿下一软。
更为轰动的一幕出现了。
当我接过鲜花后,陈娟背朝观众,揽住我,分别在我额上、嘴上轻轻一吻。
全场上下的人乱作一团,有尖叫的,有鼓掌的,有起哄的,有叫好的,有吹口哨的,有喊“有没有搞错”的,连小乐队都停止演奏,不知怀着何种心态把架子鼓乱敲一气……
毫无疑问,我和陈娟成了当天表演中风头最劲的人物。虽然学生生活的放浪形骸早是公开的秘密,但在公开场合做出此种举动,仍让众人大跌眼镜。
事后,有人在学校学生会的刊物上评价说,这是最美的靓女与最衰的糙哥制造的吊岩坪史上最强“惊世之吻”,可惜没有留下一张正面图片,所有的相机都只拍到了美女那荡散开来的秀发,主角的面目都模糊不清。我记得,看到这篇文章时,已经事过境迁,我也不再是吊岩坪的学生,心里只剩下针扎一样的痛。
演出结束,我跳下台,和陈娟来了个紧紧拥抱。
周围的尖叫和掌声又象潮水铺天盖地涌来,我们被幸福紧紧包围。
已经陶醉得快晕过去的当口,人群中一尖尖的声音突然喊了一嗓子。
这一声喊叫,把我从天堂拉到了地狱。
五十
那个红裙子就是徐老师画的光屁股妹妹!
这一声来得突兀,我的头皮顿时一炸,而陈娟的身子也颤抖起来。
我愤怒地放开陈娟,向发出声音的人群看去。
不知道是谁喊的,只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眼光与表情。我捏紧拳头,正要问是哪个狗娘养的叫的,陈娟一拉我的衣角,说,走吧,送我回去!
确实呆不下去了,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扔过来的针与刀,目光能杀人,这话一点不假。
我压住火气,牵起陈娟就往外走。
一直走到校门口,那一声尖叫还在我脑子里回响。
陈娟看着我,很歉意的样子。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说:对不起,回头去看是哪个狗日的乱叫,我剁了他的狗鞭!
陈娟摇摇头说,无病,莫去惹事。
我说,你别介意,这种人素质是有这个样子。也怪我不该喊你今天来。
陈娟眼里掠过一丝无奈:无病,你是不是很恨我啊?
我说,这话奇怪,我为什么恨你?
陈娟说,我可是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啊,你怕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了吧?
我说,莫乱讲,我就喜欢你,什么声名狼藉,哪个是真高贵?我就担心你为这事怪罪我。
陈娟又摇摇头,低声说,我回去了。
我目送她上了中巴车,心情复杂。
刚才只顾气愤,现在想来,那一声喊大有问题:为什么那人知道陈娟曾当过徐胜渭的裸模?难道是徐胜渭的学生,看过那副画?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的眼神那么不对劲,不可能大家都看过那画啊。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寝室。一进门,几副颜色正在热烈地讨论什么,可见到我进来,立即全都噤声。
我心中明白了八九声,拉下脸吼起来:你几爷子在搞啥子灯儿?刚刚说得油刨刨的,现在全他妈哑了,还当老子是兄弟不?
还是无人应答。
我走过去抓住张健的衣领:你龟儿说,啥子事瞒着老子?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我跟我婆娘的事儿?
张健结结巴巴地说:无病,莫冲动,莫冲动,我们不说,也是为你好……
我打断他说,锤子个好,还讲不讲义气了?有啥子把老子一人瞒着!你说,不说今天跟你没完。
旁边刘大宝劝阻道:无病,算了,你莫为难兄弟们了。
我放开张健,红着眼瞪住刘大宝。
刘大宝看着我,我们对视了十来秒。刘大宝举起手投降说:好好好,是你各人要我们说的,你莫后悔。
说!
刘大宝埋下眼睛说:前天哥儿几个去图书馆,不是艺术节么,美术系的徐胜渭老师在那儿搞个人画展,其中一张裸女画,大家都觉得眼熟,后头一想,有点象陈娟……
我一屁股坐到床上,满身的血往头顶涌。
刘大宝又说,其实也没什么,也不一定是你婆娘,所以就不好对你说,怕你有想法,影响你们两口子感情。
我软软地说,应该不是。说完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就睡。
虽然对陈娟画过这张人体画不很在意,不过,被大家伙都知道,毕竟是另一码事,对一个男人来说,比把自己脱光了拉出来示众还要难堪、难过。
难怪有人在体育场那么喊,既然是公开展出,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了。
中午也没吃,一直躺到下午。大概五点多的时候,陈娟打来电话,声音怯怯的。
我下班了,你在干嘛呢?
我在床上躺着。我有气无力地说。
出来吃饭吗?我们刚刚发了点补贴。
算了,我不饿。
怎么了,听你的声音好象有点不对劲?
我说,没什么。可是这声音很无力,很虚假,连自己都骗不过啊。 |
2007-11-1 09: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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