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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ocoeyes 于 2012-3-30 16:09 编辑
提示:如阅读过程中给你带来任何不适,请终止阅读!
这是我写给亲人,朋友的一封信,也是对天堂宝贝的记录:
也许我没有重复叙述悲哀故事的勇气,因此选择通过一封信件告示你们故事的来龙去脉,这样,有些问题你们就不用再问我了,也不用通过问妈妈来了解。
10月11日,我一个人去做b超。如果说上次有lg的陪同和新鲜感,这次只有完成义务的感觉,没有喜悦,也许这就是征兆。医生看了一会,过程中什么都没说,最后来了一句:有点问题。我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正在接受检查,"什么?什么问题?""你去找你的妇科医生,你要去验个血,也可能什么问题都没有。"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我再怎么问b超医生,他都不给我解释,只是让我去见妇科医生,他甚至没对我说应该当天就去找妇科医生。
而走出b超医生的门口,我的心情无法平静,我决定下午请假,马上就去看妇科医生。去到医院,平时接待我的妇科医生,而下午我又要回家带小清(当天小清有点发烧没去幼儿园)。我想,反正原来那个妇科医生也不怎么负责(每次我去不到5分钟就把我打发走了),再说妇科医生都会读b超结果的,给谁看不是一样。于是我见了另外一名妇科医生,很难相信他是否认真看了结果,就给我开了妊娠二期验血的单子。我提问,得到的回复只有:你拿了验血结果再说。我只能回家了。
其后,我不断上网查询,才知道我的风险很高。但是这只是一个风险,没有经过诊断,不能确定有问题。而且网上也有我这种情况,孩子出生是完全正常的。我跟lg说,他也没有主意,就叫我安心等待验血的日期。
而我的心情始终忐忑不安。但是b超后的一周周四,是我去注册的产院听介绍的日子。我注册的产院只接受怀孕六个月医生的孕妇,也就是说,六个月以前,孕妇由自己的妇科医生跟进。这点法国与中国不同,平时看病都是去独立执牌的医生那里,只有做手术什么才去医院。
可是介绍会上,我了解到,如果是特殊产妇(比如双胞胎什么),医院可以提前跟进。知道这个情况后,我马上去了这个产院的急诊(事后,我很庆幸自己作了这样的反应)。妇科医生很耐心地接待了我,并且给我安排见他的上司,即一位妇科-产科-手术科医生。医生当场给我做了b超,情况还是跟上周差不多,于是医生给我安排了在11月4日做羊水穿刺,我们大家都知道,风险多高都好,在法国只要超过1/250的风险,医生就会建议孕妇接受羊水穿刺,当然孕妇可以拒绝,因为穿刺也会有1/100的流产风险。
期间,你们也知道了我的消息,妈妈,婆婆,阿姨,妹妹,你们都跟我说做掉,甚至回国做掉。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你们知不知道,我听到这样的话,有多么难受,因为医生还没诊断,你们却像是给他下了死亡判决(对不起,这样跟你们说,只是,也许你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你们无法理解这样的感受),而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虽然在心底我都无法说服自己。
而当时,我也错过了自主决定终止妊娠的时间。法国不象中国,也许它太人道了,认为过了14周,胎儿即为婴儿,它有生存的权利,仅凭一个风险概率,没有诊断,父母是无权决定终止它的生命的。而且,医学上讲,马上引产和等两周,对母体不会有实质性的影响改变。
11月7日,我有足够的羊水进行刺穿了。lg陪我。医生说,不会很痛的,我很相信,的确不怎么痛。可是"这个小孩动得很厉害"医生说,这时,我才意识到他在肚子里的存在,lg也是。因为孕激素很高,我一直头晕,恶心,胸闷,加上每天下班还要接孩子,做晚饭,每天一直忙碌到晚上8点左右lg回家,我已近急不可待地趴在床上,很多时候,我想我会不会昏倒在路边,但是我没有,我的女儿还在等我。我倒了的话,还有谁呢?
我们几乎没给这个来的特快的孩子买过任何东西。而医生说他在表演杂技时,我们才意识到他的确存在着...因为他一直在动,为了不伤到他,医生第一次扎针没能取到羊水,又来了一针,这次很痛,我感觉到那长长的针管在我肚子里搅呀搅,我叫了出来,但是这次,成功取出了羊水,而且没有混到母血,医生说很利于检查。
医生很好,给我要求了快速结果分析,即重要问题能在三天内出来,而完整结果,即全部染色体分析结果,会在传统培养三星期以后才知道。
之后医生给我开了穿刺后的休息病假。
11月8日,医生电话来,我知道,宣判死亡的一天终于来了。lg在上班,我问医生能我自己去吗?医生说最好你先生一起。于是lg也请了假。
确定胎儿染色体异常。染色体异常的孩子,出生会有不同程度的畸形,和一生的智障。我们签了终止妊娠请求书。手术被安排在11月14日。
11月12日中午,我照医生指示,去到医院,在值班医生面前吞下了三颗神奇药丸,是为打开宫口作准备。医生说,回家后我可能会腹痛或下体少量出血。除非剧烈疼痛喝大量出血,或者羊水了,我才要马上回医院,否则,我14日早上开始入院。
吃了药以后,我没有太多感觉,只是和平常一样恶心,头晕。周六夜里,我有轻微腹痛,但是我失眠了,全身不对劲。我知道这是腹中胎儿的告别。他需要让我知道他存在过的夜晚。
11月14日早上7:30,我按照医生要求来到医院办理手续,签各种文件。8点,医生把我带到我的病房,又给我2颗小小的神奇药丸,程序启动了。医生说,这种药每4小时吃一次,如果我一直没有反应,12点再吃,然后16点。医生说,药力对每个孕妇的效力不同,但是一般情况下,婴儿会在晚上被引出。
我麻木又迅速地吞下了药丸,给lg发了一条短信,我说叫他送完小清上学后不要急,慢慢来医院。因为我想有足够的时间。
然而我错了,也是命运的安排吧。我九点开始疼痛,我再发短信给lg,我问他出来没有,他说上完洗手间就出来。然而9:30不到,我已经无法忍受疼痛了,护士来帮我检查了宫口,决定带我进产妇进行麻醉。"没有人陪你吗?你先生呢?""他正在路上,我们先下去吧。"
等护士把产房准备好,带我乘电梯下楼时,我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带着剧烈的疼痛,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坚持!
终于我躺在了产房手术台上,我不可克制地扭动身体,我会等到lg来,象上次那样,他在我麻醉前一颗来了,但是上次麻醉最后时刻医生忘记给我加大剂量,lg看到了我最后的疼痛。
然而腹痛越来越剧烈,我无法自控,我不想活了,我想抓住一个亲人的手,但是只有麻醉师在我身边,助产士在忙。我大声地叫"妈妈!妈妈!"已为人母的我,这时却表现得仍象个孩子,但是我失控了。
助产士给我量体温:38度。不是个好消息,这会影响硬膜麻醉。助产士说"不好意思,女士,我需要量您的肛温。"而我已经向象砧板上的鱼肉,我说帮我量吧。
量肛温时,助产士对我说"对不起女士,没法给您上硬膜麻醉了,已经来不及了。"
"不!不!求求您给我上麻醉!"我使出最后力量大声呼叫,但是麻醉师站在我身边,不停在我耳边重复"女士,勇敢点!勇敢点!"
不,我不要勇敢!就在一瞬间,我感觉液体从下体流出,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我知道他离开了我的躯体。我呆了,失去了一切的痛觉和悲伤,正对着我的挂钟显示着:10点。在不到30分钟的时间里,他离开了他的温床。助产士问我要不要看,是一个漂亮的婴儿,表明并不会畸形可怕,因为他的病是身体内部的。但是我没有lg的陪伴,我没有勇气,我放弃了。我后悔没有看上一眼,但是直到今天我也还没有这个勇气。
因为胎盘没有自动脱落,在随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失去了知觉。医生让我睡了过去,给我清理留在体内的胎盘。随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我没有任何疼痛,我的头晕晕的,只是看到眼前闪过各种灯光。我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到了另外一个星球。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大大的房间,头顶是白色的灯管,前面站在三名医生,还有电脑,和各种检测的滴滴声。"我在哪里?"然而我的声音如此虚弱,医生们没有反应。随着时间的过去,我越来越清醒,我大声问"我这是在哪里?"医生过来了"女士,你在医院里。你听见了吗?""一切都结束了吗?""一切都结束了,女士。"
后来他们把我送回了病房。lg也进来了,他是9:50到的医院,正好错过了。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太多疼痛,只是全身乏力。医生说我要过一小时,即13:00才能吃东西。13点午餐送来了 ,是鸡腿饭,面包,甜菜,还有一个橙子。带着饥饿和一点恶心,我吃了午饭。我早上是被要求空腹进医院,但是后来医生准许我吃了两片面包干,所以我居然饿了。
14日夜晚,在医院病床度过,第一个和小清分开的夜晚,我又失眠了。
手术后多次量体温和血压,下体单位出雪也不是很多。15日,医生来看看我,我可以出院了。医生说,之后我还会少量出血一星期左右。如果期间我又任何不适,可以马上回医院。给我开了止疼药和止胸涨的药。我回有奶奶,但是没有要哺育的孩子,真是可悲。医生还给我开了一个月的病假,我在12月15日再回医院检查。
产院的医生和护士都很好。帮我剪脐带的助产士也来看我,对我说抱歉,没能给我上硬膜麻醉。她也被我吓了一跳,没有见过我那么快的,产科医生都还没来,婴儿就出来了,主任医生也找了我谈话,对我说抱歉,让我受苦了。她说我这样的情况是很少的。她已经和麻醉师讨论,象我这样的产妇,应该一开始就上麻醉。同时她也对我说,下次我再怀孕,她会从一开始就跟进我,让我最大程度的免受痛苦。我一个月后再见她,她会检查我的子宫,并告诉我染色体分析的全部结果。她说染色体变异有98/100以上是事故性的,我们只是运气不好。如果检查结果证明家族染色体没有问题,即非基因问题,我们没有理由不再要孩子。
我也知道,我想我们双方基因应该没有问题,可是我们的运气也太糟糕了。者1/600-1/700分之一的几率,居然降临在我们身上。医生也说过,如果我们决定不保留这样的孩子,被检查出来不是坏事,因为医学目前为止还不是万能的,还有成为漏网之鱼的婴儿,比起接受惊讶的家庭,也许我们不是最痛苦的。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但是这并不能减少我们和一些家庭的痛苦。
现在想想,这个婴儿来得太轻易了,而我并没有作好准备。搬家,装修,带孩子,做家务,lg的晚归,我的烦躁,其实我们的条件和我的心态都没有成熟。
不过你们不要误会,染色体变异是在受精卵形成的一瞬间发生的,它与怀孕后的心情,环境等等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是问题最多只能是孕期我们双方的状态决定的,从一开始就有了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很复杂,目前医学是解释不了的,是一个事故性的事见,即"意外"。除非完整染色体分析报告显示是我们双方基因的问题。
法国很"人道",医生问我们要不要安排"后事",我们没有勇气,或者说我,我不敢lg是怎么想的,那医院会帮我们安排火化,骨灰会撒在一个"出生却没有生命婴儿"的花园里。我没有见这个孩子,只知道是个男孩,我把他想象是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很小很小的一颗。
我回到了家里,感觉到体内激素的减少,恶心和不适在离去,我又重新又了和小清玩的力气。之前,因为身体的不适,持续不去的头晕,恶心,呕吐,加上每天工作的压力,家务,劳累,我每天机械的对待小清,有时甚至很难对她挤出一个笑容。我感觉亏欠了她,却有心无力。而现在我恢复了自由身,我可以好好补偿她了。
我和小清睡觉,她说,"妈妈,你不要去医院了好不好?""你去医院了,家里就剩下我和爸爸了。"我说"宝贝,妈妈是没办法才去医院的。而且,爸爸和妈妈之中,总会有一个人陪你。"小清说"我要爸爸和妈妈一起陪我。"多么天真的孩子啊!
好了,我已经详尽地说了整个情况,我想,身体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造物主是万能的;心灵的创伤会一直存在,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的内心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能坦然面对。趁着这一个月的病假,我正好给自己放一个假,暂时告别已经疲倦了的,上了链条的生活。我会睡睡懒觉,好好休息,看看书,做做美食,跟小清一起游戏,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
最后,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身体的健康是最宝贵的,希望你们永远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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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3-30 15:3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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