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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魍魉姬

都市妖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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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万兽猫最高
道士抚着长髯训示徒弟说:“春节期间为师要回故乡一趟,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要勤加修炼,好自为之,知道吗?”
  “是,师傅!”蹲坐在他面前的一只黑色的大猫郑重地回答。
  “黑冰啊,你原本是一只普通的野猫,竟然能获得六十年度的帝流浆的机会化身成妖大为不易,要知道现在城市中的家畜过于弱小,能够修行的万中无一了。所以你要自重身份,勤加努力,不要再让自己堕落到和野猫混为一谈,为师不在身边的日子也不可懈怠,明白了吗?”
  “是,师傅!”黑冰挺起脖子,大声回答,心中颇以自己成了妖怪为傲。
  “好了,为师去了,节后我便回来,你自己保重。”道士说完身体化为烟雾消失了。
  黑冰注视着师傅消失的地方良久,心中充满了敬佩和羡慕,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师傅这样的道行呢?它站起来骄傲地把尾巴竖得笔直,迈着标准的猫步走了出去。
  “喵呜,喵……呜呜……”咖啡大声叫着,死命抓着主人的名牌时装不放。
  “好咖啡,乖咖啡,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我没法带你坐飞机啊,你就在宠物旅馆住上几天吧,我三天就回来,会好好补偿你的!”主人温柔地哄劝着爱猫。
  “喵呜……”咖啡见使性子没有作用,转为了情感攻击,它用含着泪水的大眼睛看着主人,哀哀地叫,用头蹭她的手,“喵呜……喵呜……”
  “咖啡!呜呜……”主人也忍不住哭了,“我对不起你,可是,可是……”
  “小姐,您不是说要赶五点的飞机吗?”宠物旅馆的服务人员对这种饲主与宠物生离死别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了,礼貌地提醒她,“您放心,小猫咪在我们这里会得到最好的照顾的。”
  “我真的要走了……”主人看看挂在墙上的表,含着泪把咖啡从衣服上摘下来,递到服务员手中,“咖啡,我会想着你的,呜呜……”她咬咬牙,捂着嘴哽咽着跑了出去。
  “主人……”咖啡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被人放进了笼子里都没有察觉,“主人竟然真的把我丢下了,喵呜……主人自己出去玩把咖啡丢下了,喵呜……哇……我不干,喵呜,我讨厌主人,喵呜……”它在笼子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时值春节,居住在大城市里的人们很多要回到各自的故乡,回到亲人身边过节,他们当中路途遥远的无法携带上自己的宠物,所以在这段日子里,宠物旅馆的生意异常的红火。店里一排排的笼子中都住满了各种小动物:猫、狗、鸟、仓鼠甚至兔子、乌龟、刺猬,应有尽有,这些被主人寄放在这里,本来就都惶恐不安的动物们被咖啡这么一哭闹而更加不安,纷纷嚎叫、哭喊起来。
  咖啡好不容易哭累了,睡上一觉,醒来接着哭,累了又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终于冷静了下来,叹着气,整理着自己的皮毛,虽然十二万的不甘心,但是现在也只能等着主人回来接自己了,主人……呜呜……主人……
  “这只猫真是特别麻烦,”一名服务员打开笼子给咖啡放进水和食物来,一边对同事这么说着,“每次都是它带头闹,而且给它换了好几种食物了,它都不吃。”
  “喵呜!”咖啡怒气冲冲地看着她,等她要是再敢伸进手来就给她一爪,但是她和同事说笑着,继续给其它动物分发食品,走远了。“哼,我怎么会吃这种东西!喵呜!主人都是给我吃鱼、虾和鸡肝,喝牛奶的,喵呜!”它不屑地扫了一眼那盘猫食。
  “主人为什么把我丢在这里呢?喵呜,为什么要把我留给这些坏女人欺负?喵呜,她们想要饿死我!喵呜,想要渴死我,喵呜,竟然让我这样的淑女和狗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喵呜,我实在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猫,喵呜……”它在心里把自己刻划成可怜的受虐动物,于是就加倍的伤心了。
  当服务员们熄了灯相继离去之后,咖啡一骨碌从笼子中爬起来,它下定了决心,大声说:“我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喵呜,我要出走,喵呜,我要去做只流浪的野猫让那个坏主人着急,喵呜!”
  它虽然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妖怪,但是吃了帝流浆之后早已不是普通的家猫了,身上或多或少有了一些异能。只见它把爪子按在笼门上,用人类的语言说:“打开,喵呜,打开,喵呜。”当它念到第四次,门锁一声轻响,笼门“啪”地打开了——它早就发现了自己有这种开锁开门的能力,并且常常用它溜出门去玩或者偷冰箱里的东西吃,这次终于又派上用场了。
  咖啡从笼子里轻巧地跳出来,走到店门前又使用了一次那种能力,宠物旅店的卷帘门开启了一条缝隙,它钻了出去,大摇大摆地踏进了城市的夜色。
  咖啡对于被主人捡回家抚养之前的日子记忆很模糊,而且它在主人家里过得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在它学会用法术自己开门之前除了屋子里,它只去过楼顶的平台散步,所以刚一看到外面的世界感到很新奇,它用猫类天生的谨慎小心打量着周围:车流不息的道路,霓虹闪烁的店铺,来往不止的人类……这一切乍看是挺新鲜的,可是看了一会儿也就腻了。
  “咕咕,”肚子叫了几声,咖啡从路边绿化带的冬青下钻出来,准备顺着一股飘进鼻子中的食物香气去弄点吃的。
  “哼,臭主人,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喵呜,你看着吧,喵呜,我已经闻到炸鱼的香味了,喵呜。”它信心十足地向那家炸货店走去。
  黑冰坐在高架路的护栏上,用深邃的目光俯视着下面匆忙繁乱的人类世界。
  黑冰原本是出生在宠物店中的名种猫,出生后一个月便被买走,在它还是幼猫的时候也曾经倍受主人宠爱,并且还因为它全身黑色,四爪雪白的特征为它取了个名字叫“黑冰”。但是当小猫渐渐长大,个性不再那么娇气可爱之后,主人也渐渐厌倦了饲养它,于是趁着一次搬家的机会把它用绳子套在了树上,没有带它一起走。当时黑冰拼命叫着,想引起主人注意,又苦苦等待了一天两夜,希望主人、至少是它最喜欢的小主人突然出现,来带它回家,可是到了第三天,黑冰在漫天大雪中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咬断绳子之后,它已经不再想以前主人的事了,想的只是即使是只靠自己,它也能活的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学会了做一只野猫的全部技能,自由自在地过起新的生活,直到那一天那个满月当空的晚上,发生了那件改变了它一生的事。
  现在黑冰已经知道了,那个东西名叫“帝流浆”。
  “黑冰,你已经不再是一只动物了,而是比人类还要高级、聪明的妖怪!不要做出有失身份的举动!”当它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身上生出的特别的能力当作觅食和与别的野猫争夺地盘来用时,师父突然出现在它面前。他问了黑冰的经历,对已经觉察到他不是人类的黑冰说了那番话,“我们妖怪连人类都不屑一顾,岂能和野猫争食!”
  “比人类还要厉害?还要聪明?”黑冰一阵头晕目眩,在它的意识中,人是这个世界上的主人,是可以掌握世界上一切事物的、象神一样的存在。
  “对,我们妖怪——你现在已经是妖怪了——比人类更了不起!”
  “我比人类了不起!”黑冰有种口干舌躁的感觉。
  “你可以比人类更了不起,但不是现在,你想要成为真正了不起的妖怪还要学习很多东西,还要经过很艰苦的修练,我可以教给你这一切,而你,愿意吃苦吗?”
  “是!”黑冰兴高采烈地叫。
  跟随师傅修练也快半年了,黑冰学习着各种基本的法术,吐纳练气,吸取日月精华,自己觉得自己在这段日子里象脱胎换骨了一般,但是它可不敢因此自傲,深知离一个真正的妖怪还差得远。
  “也许一百年,也许二百年我才能修练出一个人身,可是你们……”黑冰看着人类喃喃自语,“你们连一百岁都活不到,人类也不过是世间的匆匆过客而已,我以前竟然会把你们看得那么了不起,真是太愚蠢了。”
  黑冰怀着身为妖怪的傲气观看着人类的繁忙,良久,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才准备去找吃的。现在的它当然不屑于去吃垃圾箱里的剩饭,虽然只会初步的法术,人类的食品店已经可以来去自如了,它想起了很适合自己口味的一家炸货店,决定“今天去吃点炸鱼和鸡翅吧。”
  “这个太咸了,喵呜,这个太老了,喵呜。”咖啡边吃从炸货店里偷来的炸鱼和炸肉边说,“唉,如果不是真的饿了,喵呜,我可吃不下这么粗糙的食物,喵呜。”
  几只野猫不知从什么地方象鬼影一样跃出来,围在四周向咖啡逼进,从喉咙深处发出威胁声。
  “你们要这些东西,喵呜,”咖啡看着自己吃剩的食物,“给你们吧,喵呜,我已经不想吃了,喵呜。”它高傲地竖着尾巴,准备去找更适合自己胃口的东西吃。
  “呼呼!”野猫们发也低吼声,依旧向咖啡围过来。
  “淑女是不会和野猫打架的,喵呜。”咖啡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野猫们各自摆开了攻击的架式,准备教训这只擅自闯入它们地盘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猫。
  “滚开!喵呜!”咖啡嘴里忽然传出了人类的声音,把野猫们吓了一大跳,“滚开!死猫!不然要你们好看!喵呜!”它每次遇到向它挑衅的同类都会用这一招,而且每一次都很奏效。
  果然,多疑的猫们听到人类喝斥的声音,略一犹豫便各自跳到了角落里。
  “哼,我可是大家闺秀,喵呜!”咖啡伸展一下自己的爪子,“打架可是会弄花指甲的,喵呜!”它扭头向着这条小巷外走去。
  黑冰弄到了自己想吃的东西,正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享用,却看到了巷子里奇怪的一幕,它原本以为是一场野猫之间的大战,后来发现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只脖子上系着蝴蝶结的、娇里娇柔气的家猫,它心里想,这只家猫这下要受到教训了。曾经它也为自己是这一片的野猫之王而自傲,但是现在它对所有的猫都一视同仁,自己已经是妖怪了,当然不会再去管猫的事。
  可是当它要带着食物离开的时候,却惊讶地听到了咖啡用人类的语言训斥那些野猫。
  “它不是猫!”黑冰看着大摇大摆走着的咖啡,虽然只是淡淡的气氛,但是黑冰觉察出来了,“和我一样,它也是猫所化成的妖怪,是我的同类……”黑冰除了它的师傅和师傅的一个侄子之外,从来没有见过其他的妖怪,这次竟然可以遇到一个种族、道行都和它一样的妖怪,实在让它感到惊讶。猫和猫之间的关系本来永远是淡淡的,但是黑冰已经不是猫了,它很想和这个妖怪认识一下,开拓自己在妖怪们中间的交际圈。
  它把食物丢在地上,用庄重的步子走到咖啡面前,点着头用人类的语言说:“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黑冰。”
  “喔,”咖啡看了它一眼,论理来说淑女是不应该接受在路上遇见的异性搭讪的,但是这只黑猫长得还挺帅,而且也很有家教的样子,“我叫咖啡,喵呜。”咖啡矜持地回答。心想自己今天没有洗澡,漂亮的蝴蝶结刚才也沾上了油迹,形象看起来一定大打折扣,唉,真是倒霉,遇见这样的帅猫应该在自己刚刚洗得干干净净,撒过香水,魅力十足的时候才对啊。
  “你也是刚刚化成妖怪的吗?”黑冰问,“我是在上次帝流浆降临时成为妖怪的。”
  咖啡猛地往后一跳,躬起腰,竖着尾巴,摆出攻击的架式:“原来你是妖怪!喵呜!竟然装成猫的样子来骗我!喵呜!”
  “在说什么啊,你不也是妖怪!”
  “谁是妖怪,喵呜!”咖啡猛冲上去,迎面给了黑冰两爪子,又迅速跳到了安全的地方,继续戒备的姿态——咖啡最恨的就是被称为妖怪,黑冰偏偏冒犯了它这一点,一段刚刚开始萌芽的友情就这么掉进了谷底。
  无缘无故地被抓了两爪,黑冰顿时也生气了:“你居然敢抓我!”
  “臭妖怪!喵呜,我最讨厌妖怪了!喵呜。”
  “讨厌妖怪?你自己又是什么?”
  “你看不出来我是一只猫吗!喵呜!”
  “你以为说着人话然后每句结尾加上个‘喵呜’你就是猫了!你哪里不是妖怪!还不是和我一样!”
  “臭妖怪!谁和你一样!喵呜!”
  “竟敢辱骂高贵的妖怪,死猫!”
  “妖怪就是怪猫,喵呜,就是可怕的怪物,喵呜,还敢说什么高贵,喵呜!我们猫族才是最高贵、可爱的动物!喵呜!”
  “猫,动物、家畜、低等,想和我们妖怪相比,再过一万年吧!”
  “呼!”
  “呼!”
  引以为豪的种族遭到侮辱,它们都生气了。
  黑冰亮出了爪子,咖啡也开始甩动毛蓬胀起来的尾巴,相互注视着,发出威胁的声音,准备大打出手。它们相对着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却谁也没有先动手。终于黑冰先说:“算了,我可不想用法力对付野猫。”
  “我也不想弄花了我的指甲,喵呜。”咖啡也表示了退让,如果它们的对话到此为止,那么这两个有着相同命运的同类即使作不成朋友,到也不至于成为了敌人,但是偏偏咖啡又加上了一句:“我这样尊贵的猫,喵呜,是不屑于和妖怪斗的,喵呜!”
  “你说什么!竟然敢说猫比妖怪尊贵!”
  “那还用问,喵呜,看看我和你就知道了,喵呜。象我这种气质高雅的猫怎么是你这种低俗的妖怪可以相比的,喵呜!”
  “死猫……”黑冰“呼呼”地叫着,“我要好好教训你!”
  “怕你吗?喵呜!”
  “那么依照妖怪的规矩,决斗吧!”黑冰郑重地说。
  “那是妖怪的规矩吗?喵呜,那是猫的规矩吧!喵呜!”
  “你怕了!”
  “谁怕!喵呜!决斗吧!喵呜!”
  “好,三天后的早上六点,我在动物园门口见面,决一生死!”
  “哼,决斗就决斗,喵呜!”咖啡气势汹汹地说,“到时候你可别逃走!喵呜!”
  “彼此彼此。”黑冰冷冷地扫了咖啡一眼,转身走出了巷道。
  “臭妖怪!喵呜!你等着,喵呜,我会好好教训你的,喵呜!”咖啡还在它身后躬着背大声叫嚷着,“我要让你知道猫比妖怪高贵得多,喵呜!”
  不过话说回来……当黑冰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之后,咖啡发热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思忖着:它可是个妖怪啊,一定也会那些古怪的妖法,我要怎么才能打得过它呢?凭实力我是不怕它的,我可是从来也没打过败仗的猫(它从来也没和别的猫打过仗),可是妖法这种东西……说起来,我也认识几只妖怪呢,那只妖怪的话,应该比这只猫妖强吧……
  “砰砰砰!”
  “砰砰砰!”
  大年三十的一早林睿便被敲门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敲门声一直响着,“妈妈怎么还不去开门?”林睿迷迷糊糊地想着,“对了,妈妈一早就去买年货了……”他不甘愿地爬起来,抓过毛衣套在头上,拖着鞋子去开门。
  “谁啊?”妈妈是交待过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一定要问清楚,不能给陌生人开门的,当着妈妈的面的话林睿是绝对会这么做的,只是反正现在妈妈也不在家,这些麻烦事就省了吧。可是打开门之后,门外却没有人。
  林睿抓抓头,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了,“好久没来你家了,喵呜,装饰的还是这么没有品味,喵呜,”咖啡已经从他脚底下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咖啡猫?(林睿和火儿给咖啡起的外号)”他好久没有见到这只坚持自己是猫的妖怪了,“你来我家干什么?幸亏我妈妈不在家,如果让她看见你这样的猫的话,我一定宰了你!”物以类聚,林睿越来越象他的朋友火儿,睡着时被吵醒的话脾气就很糟。
  “喵呜,”咖啡拿出它拿手的撒娇本领,在林睿腿上蹭一蹭,“我饿了,给我东西吃,给我牛奶喝吧,喵呜。”
  林睿看这只娇生惯养的猫身上脏兮兮的,倒象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便给了它一杯牛奶。
  “那么,你教我法术吧,喵呜,”咖啡喝完牛奶舔着爪子说,“我大后天要和一个妖怪决斗!喵呜。”
  “喷!”林睿把喝到嘴里的一口牛奶全喷了出来,咧着嘴看着它,“你?跟妖怪决斗……”
  林睿手里拎着努力反抗着的咖啡来到五楼,他只敲了两下,门就自动打开了,屋里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坐在沙发上,正在茶几上摆弄着什么,头也不回地问:“狐狸你来干吗?拜年的话嫌早点吧?我可是不会给你压岁钱的。”
  “火儿呢?周影呢?为什么只有你在这里?”林睿东张西望地问。
  “瑰儿非要庆祝新年,拉周影出去买东西了。火儿去僵尸那里,据说有新鲜的妖怪提供。”刘地懒洋洋地回答,“而我在替他们看家。”
  “都不在,没办法,那就你吧!将就着也能用。”林睿无奈之下,只能作出最坏的选择了,只能怪咖啡运气不好了。
  “干什么?我声明,我忙着呢,没空!”刘地一直没有抬头,忙着在那里连写带画。
  “你在干什么啊?”林睿好奇地趴在沙发背上,探过身去看,见刘地正在一张纸上连写边涂一些人名和时间,也不知什么意思。
  “我在安排春节期间的约会次序啊,小孩子是不懂的,去,去,一边去跟你的猫玩去。”
  “这些全是你的女朋友啊?”林睿颇感兴趣地翻翻那些纸,看到那几张纸上最少有五十个以上的女性名字,简直是人妖不限,老少不限,国籍不限,应有尽有。
  “怎么可能!”刘地叫起来,“我的女朋友怎么可能只有这几个?!这只是春节期间邀我一起过节的几个而已,我正在安排约会的时间顺序呢。”
  林睿耸耸肩,岔开话题说:“我有件事拜托你喔。”
  “不是说了吗,没空,我这几天要马不停蹄才行!……你说初三下午四点是约阿美好呢?还是约阿丽好?”
  “只是教这只咖啡猫一点法术,用不了多久吧?”林睿把咖啡拎起来给他看,“而且……它的主人我见过,可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呢。”
  “女人?还年轻漂亮?”刘地终于肯抬起头来正眼看一下他们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把它交给你了!我要跟妈妈去姥姥家过年,没空管它了!拜拜了!”林睿趁机把咖啡向他怀里一丢,一阵风似地卷出了门出去。
  刘地看着林睿已经消失的门口,再看看膝盖上的咖啡,眨眨眼,“怎么了啊?”他用手弹弹咖啡的鼻子问:“喂,猫妖,你和狐狸在搞什么鬼?”
  “谁是猫妖!喵呜!”“唰唰”两爪,刘地英俊的鼻子上多了咖啡的几条“指纹”。
  “死猫,你活腻了!”刘地一拳把它打在沙发上,“说,是不是和狐狸串通了来破坏我的约会的?是的话剥下你的皮送给女朋友做手套!”
  “死妖怪!喵呜!”咖啡毫不示弱,躬着腰咆哮,“快点教我法术,喵呜!我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了!”
  “教法术?”刘地抓抓头,“好象刚才也听见狐狸这么说过……你想跟我学法术?”
  “对!快点教!喵呜,我后天就要去和那个妖怪决斗了,喵呜!”
  春节的前一天,商场里的人群简直拥挤到了可怕的地步,刘地站在门口喃喃自语:“我是知道这个城市里的人很多了,可是怎么就多成这样?好象买东西全部不要钱似的!”他对被施了隐形站在他的肩上的咖啡说:“喂,可别掉下去,掉下去就被踩成猫皮了!”
  “喵……呜……”咖啡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声音都打颤了,四爪牢牢地抓住刘地。
  “好!瑰儿一定拉着周影在这里买东西,我们冲进去!”刘地用手一点,一个人类眼睛看不见的小小光球出现在眼前,飘浮着向商场内而去,这个小法术可以帮助他们在人山人海中找到周影,然后刘地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式,冲进了商场中的人群。
  进了商场的大门,刘地越发为一个建筑物中可以塞下这么多的人感到不可思议,他现在根本不用自己走,只要调整好方向,人潮就自动会推着他走,他这么被“推”上了自动电梯,再推上了二楼、三楼……“咦,这么多人也有好处嘛!”刘地自我感觉良好地这么想。
  上了五楼,这里是买电器的地方,人相对楼下总算少了些,刘地凭着高高的个头从人群上看过去,远远便看见了周影坐在角落那一排给顾客休息的长椅上,他身边坐满了一样被妻子或女朋友押出来逛街的男人,也和他们一样,脚边大包小包推满了袋子,乖乖地在那里等着妻子、女友来认领。
  “扑嗤!”刘地一看周影脸上那个和周围男“人”一模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喔,是他吗?喵呜。”咖啡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边,直觉地发现到了周影——它或许不知道,作为猫这种动物,天生就有可以看透异类的眼睛,天生就有可以感觉周围一切变化的能力,而当它已经成为了智力、能力都至少和人类相当的“妖怪”之后,这些天生的本能自然也跟着提高了,或许从这一点看来,猫实在是一种很适合成为妖怪的动物啊。
  “他,哈哈哈哈……”刘地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抓下肩头上的咖啡用力晃着,“你看到了吗?他那个样子?哈哈……”
  “喵,呜……呜……”咖啡在他手中用力挣扎着。
  在旁边的人看来,这个外表英俊的男子则完全是个神经病:两手虚空乱抓乱晃,还在放肆地大笑,前仰后合。两秒钟之内,原本拥挤不堪地电梯口便以刘地为中心出现了十平方米左右的空地,一位富有社会责任感的中年妇女已经开始热情地招呼起商场的保安了。
  周围的人这样一散开,刘地更清楚地看见了不远的柜台上,瑰儿正在挑选相机,不时拿起一台来,向坐在那边的周影瞄一下,每一次她这么一比划,周影就无奈地向她苦笑一下。这种情形使他们看来实在就象一双人类的情侣。
  “南羽就很危险了……”刘地抓着下巴这么评论。
  “那么,什么时候学法术,喵呜!”咖啡好不容易从刘地手中挣脱,又抓着他的衣服爬上他肩头,不耐烦的问。
  “这就去!”刘地在它鼻子上弹了一下,向瑰儿走过去。没走了几步,他却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目光。
  “走啊,喵呜。”
  “……”
  “走啊!喵呜!”
  “……”
  “走不走!喵呜!”
  刘地又迈步开始走,走向的却是和瑰儿、周影相反的方向,他一直穿过人群,经过时在一名男子身上一拂,别人不知觉间,十几个钱包已经从男子身上掉在了他的口袋中。“我可没有偷钱包,我只是从偷钱包的人身上拿他偷来的钱包而已哦!”他这么嘟嘟囔囔地向咖啡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张倩在一个橱柜边挑选着MP3,一直和另外两个女孩子叽叽嚓嚓地说着笑着,根本没有觉察身边拥挤的人群中,刘地正随着人群靠近她。
  “这个,是你的吧?”
  张倩回过头来。
  刘地手中拈着一个钱包,笑着给她看。
  “啊!”张倩抬头看着他,确实应该是不相识的人,可是他的面容,他的神情,甚至他那么懒洋洋的口气,为什么都这么熟悉。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钱包,眼睛只是盯在刘地脸上,旁边的朋友忙伸手拽拽她。
  “我知道自己英俊的一塌糊涂,可也不至于比这个还有魅力啊。”刘地晃动着手里的钱包。
  张倩的脸一下子红了,讪讪地接过那个钱包,“这,这好象是我的,可是,我的钱包,我的钱包……呀,我的钱包!”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皮包被划了一条很长的口子,里面的钱包早已不见了。
  “看,是你的吧!”刘地俯下身,侧着头看着她说,“我决不会看错的,这么精美,有品位的东西,就应该是象你这样气质高雅的美人来使用的吗。”
  “谢,谢谢。”张倩接过钱包。不知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讨厌刘地的举止言谈——她不是应该最讨厌长得太英俊、举止轻浮、喜欢向异性搭讪的男子的吗?”我要怎么谢谢你呢?”
  “那就跟我约会吧!”刘地贴过来说,“还有请告诉我你的住址、电话、三围、爱好、有无男朋友……”
  “张倩,快走!”原本还对帅哥有几分好感的两个朋友一左一右,拉起张倩就跑,一边还在告诫她,“你别和这种人说话!说不定就是他偷了你的钱包,然后借机来和你搭话呢!”
  “就是啊,仗着有一张好看的脸!”
  “这年头可是什么人都有!我们这样的美少女一定要小心!”
  “他为什么惟独没有问我的名字呢?”张倩一边听朋友们絮叨着,一边忍不住回过头来向刘地看了一眼,刘地还在那里,靠在那个柜台上看向自己这边,只是当他和张倩眼神交汇的一瞬间,脸上的嬉皮笑脸已经淡淡的、柔和的微笑代替。
  “原来他有那么温柔的神情……”张倩这么想着,在临下电梯的一瞬间最后一次回头,看到他一直那样注视着自己,嘴唇轻轻张合着,仿佛在无声地念出自己的名字来:“张倩……”
  “张倩……”
  “死妖怪,你到底在干什么!喵呜!”咖啡狠狠地一爪抓醒了刘地。
  “死猫!你敢抓我!”刘地立刻还了一拳,一点都不怕背上虐待动物的罪名。
  “你到底在干什么!喵呜!那两只妖怪已经走了,喵呜!”咖啡气呼呼地叫。
  “什么?”刘地抬起头来,发现周影和瑰儿果然已经不见了。
  “白痴妖怪!喵呜!”
  “死猫,怎么不早说。”
  刘地好不容易从人潮中象挤牙膏一样把自己挤到商场门口,这里的周影和瑰儿果然已经不见了。“呼……”刘地长出了口气,“又是缩地术,死周影,口口声声说学做人,这种时候就忘不了要用法术!”
  “我怎么办?喵呜!你快点给我教法术!”咖啡从他肩上跳下来,用力抓他的腿。它被林睿丢给刘地,又被刘地带着走来走去的急于脱手,心中已经十分不满了。
  “这城里妖怪多着呢,你急什么!走,带你去医院……”刘地看着远处楼房空隙间可以看见的红十字标志,盘算着去市立医院的路程要比去周影家近多了——他现在已经急于把这只猫丢给其他人了。
  刘地依旧把咖啡放在自己肩上,摇摇晃晃地走,走在路上,路边的一栋建筑却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片新建的居民区当中的一栋楼,在新颖、时尚的建筑上,不知为什么却有一个一个的洞,就象把一块块砖抽掉了一样,拳头大的洞,整整一座七层的建筑全都布满了。
  “好新奇的建筑风格啊,”刘地感叹,“住在里面的话,夏天蚊子一定很多吧?”
  “我想那是适合我们猫居住的,喵呜,这样出入就会方便得多了,喵呜。”咖啡发表它的意见。
  “都说要爱护动物,爱护成这样也离谱了吧?”刘地抓抓头。
  人类的建筑物上为什么会有很多洞,这不关猫的事,也不关妖怪的事,所以他便这么人一句我一句地胡说八道走了过去,当他们走过的时候,刘地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咖啡也直视着楼区,背上的毛不知不觉地都炸了起来。良久,刘地耸耸肩:“不关我的事。”他带着咖啡继续走他的路了。而在这片居民区的另一座楼上,一个洞也突然出现,一双闪着光亮的小眼睛在洞后眨动了一下消失了,一个个洞又用很快的速度出现了起来。
  当刘地门也不敲,大摇大摆地穿墙而入,南羽不知把什么东西快速地收进了抽屉里,抬头问:“你来干什么?”
  “别这么拒妖于千里之外啊。”刘地涎着脸凑上来,“我来给你拜早年啊,让我看看,你刚才藏了什么?是不是给我的礼物?”
  南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么小气……”刘地咕哝着在桌子上坐下一,他知道再靠上去的话,保不准南羽会一剑刺下来。
  “你到底来干什么?”
  刘地拎着咖啡向桌子上一丢,“送只宠物给你玩。”
  南羽说:“我还不至于要养妖怪来作宠物。”
  因为刘地当它是礼物而在向他攻击的咖啡立刻转向南羽,一爪抓下来:“谁是妖怪啊,喵呜!”
  南羽一抬手,咖啡被她挡了个跟头。当咖啡再次想扑过来时,南羽从旁边拿了一支一次性针筒摆在面前,咖啡立刻跳回刘地肩上,虽然还是不服气地叫着,却不敢再过来了。
  “你不是兽医吧?怎么这么会对付猫?”刘地拍着咖啡的头问,咖啡趁机狠狠地咬住他的手,把对南羽的气出在他身上。
  “你到底来干什么?”
  “来找你教这只猫的师傅啊……”刘地把林睿将咖啡莫名其妙地丢给自己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耸耸肩说:“我的日程可是已经排到初七了,如果我抽时间来教这只猫的话,可是会令五十多位女性度过伤心的春节的哦。你最爱助人为乐了,怎么样,你来教它吧?”
  “不行,我的法术不能随便传授。”南羽一点都没有同情心地说。
  “不会吧!这么小气!”
  南羽不再说话,轻笑着看着他。
  “唉,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刘地也知道南羽说的是实情,只好站起来说,“我还是去找周影吧,他一定不会拒绝我的——还是朋友好啊……对了,春节期间有什么安排,周影和瑰儿已经在筹备着过节了,而我也很乐意陪伴美女一起欢度佳节的哦!”
  “我值班!”南羽冷淡地说。
  “真是的,都过节了病人为什么还生病呢!”刘地理直气壮地说着,又伸手拎起了咖啡,向南羽挤挤眼后走了。
  在他走后,南羽取出了抽屉里的东西,苦笑一下,摇摇头。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条丝巾,她正在上边刺绣一副“山鬼”的图画,这一份绣品开始的比较晚,所以刚刚完成了三分之二,既然其他的已经都准备好了,还是把它完成了吧……南羽又开始刺绣,却不知为什么有一瞬间的恍惚,停下针线,呆呆地看着窗外……
  周影家的门口已经装饰一新,挂上了两个红灯笼,还贴上了对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横批:万事如意。只是现在对联中那个“人”字被用口红打了个“X”,在旁边改上了个“妖”字。
  “天增岁月妖增寿,”刘地念了一遍,“不错,挺押韵的。”他话还没说完,门“砰”地打开了,幸亏刘地敏捷地向后一跳,才没有被门打在脸上,火儿翅膀上卷着一只笔冲了出来,它理都不理刘地,用翅膀向对联上一拂,“人”和“妖”这两个字都消失了,然后它用大笔一挥,原来那个“人”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灵”字。它在对联上改动了一番,然后摇头晃脑地念:“天增岁月灵增寿,春满乾坤食满门,万事如意——真是好对联。”
  “灵增寿也就罢了,食满门……”刘地正想踏进门的时候咧了咧嘴。
  进了屋子,发现自从瑰儿回来之后已经大变了样的房子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屋子里搬了几盆鲜花,茶几上也多了插着鲜花的花瓶,原来瑰儿在电视机柜上摆的F4的明星照片换成了周影和火儿的合影(哪个摄影师这么大胆,敢给他们拍照?)照片上的周影直直地盯着镜头,一副不知道手脚怎么放的样子,火儿站在他头上,笑得却灿烂的一塌糊涂。床罩和沙发座套也换成了喜庆的颜色,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一台新买回来的音响正在放浒歌曲,厨房里锅铲交响,大概瑰儿正在做饭,而周影还是坐在窗前的阳光中修炼。
  “终于象个家的样子了。”刘地评价着。
  “是吗。”周影对这些事永远没有自己的意见。
  “给你一只猫。”刘地把咖啡塞给他,“再加上宠物就更象了——不对,你们家有火儿了,它一定不准别的宠物来争宠!”
  “谁是宠物!”火儿飞过来给他一下。
  “你来的正好。”刘地揪住它:“这只猫是狐狸带回来的,你是狐狸的朋友吧!那它应该是你的责任才对!”
  “要给我吃的吗?”火儿打量一下叫起来,“这不是咖啡猫吗!”
  “喵呜。”咖啡盯着火儿拍来拍去的翅膀,克制着自己扑上支部交一口的冲动。
  刘地把咖啡要学法术的事又说了一遍,火儿立刻抢着回答:“我,交给我!”它拍着咖啡的头说,“你运气真不错,我是这个城市里最厉害的,跟我学就对了。我保证让你成为最了不起的妖怪!”
  “我不想做妖怪!喵呜,我只要打败主那只该死的妖怪就行了!喵呜!”
  “都一样,都一样!”火儿踌躇满志地说,“那么,要从哪里学起呢?我先来拟定一个教学计划!”它常常听林睿吹嘘自己的母亲是一名教师,教师有多么多么了不起,现在得到了机会,它准备好好过一下教师的瘾。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副没有镜片的眼镜架在脸上,火儿咳嗽一声:“跟我来,我们上课了。”
  “是,老师!喵呜。”咖啡被它唬住了,老老实实地跟了过去。
  刘地一摊手:“解决了。我要去约会了!”
  “刘地!”瑰儿从厨房里伸出头来叫住他,“你今天晚上要来吃年夜饭啊!我弄了三十多个菜。”
  “三十多个菜?”刘地抓着下巴说,“可是我也约了三十多个女人啊。”
  “重色轻友!”瑰儿扔锅子过来,“如果你今天不来,以后就别再来了!”
  “你也想要我来?”刘地见周影也在看着自己,便向他问,“那么……”他在权衡周影和女人哪一个重要,“女人还有五十几个,周影却……而且瑰儿也在,再把南羽拉来的话……”刘地盘算着,答应下来,“我晚上会来的,现在先去约会!”
  “上课了!”火儿清清嗓子。
  “是,喵呜。”
  “首先,你要选定一个人作为目标!”火儿用笔在它充当黑板(白板?)的墙上画了个人形。
  “选定一个人做为目标,喵呜。”咖啡认真地听着。
  “然后,你要分析他属于哪一种类型。”
  “分析类型,喵呜。”
  “人有很多种,想要分析他们的没有捷径,唯一的办法就是累积经验,多吃!”
  “累积经验,多吃饭,喵呜。”可是累积经验和多吃饭有什么关系?咖啡开始听不懂了。
  “吃人的时候要注意,有一部分人是根本不好吃的……”
  “吃人的时候要注意……喵……呜……吃人?……”
  “人最好吃的部分是内脏,但是有一部分人……”火儿讲得口沫横飞,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学生趴在地上不动了。“呼”他身上的火焰一下子灸烈起来,“上我的课也敢睡觉,太不把我火儿老师放在眼里了!给我起来!”向着咖啡一翅膀拍下去。
  “哇!呜!”火儿刚一靠近咖啡就一下子蹦了起来,嘴里嚷着,“吃人了!喵呜,吃人了!喵呜!”开始在房间里上蹿下跳,顺着窗帘爬上去,又跳到衣橱上,再跳上吊灯,再跳下来落在电视机上,又踩着周影的头跳上了沙发,把头埋进一大堆垫子下面,一边发抖一边叫:“吃人妖怪……喵呜……吃人了……喵呜……”
  “……”瑰儿听到客厅里的吵闹,端着锅子跑出来看,“火儿,你的学生怎么了?”
  火儿不解地说:“它好象听到我教给它的功课以后就晕过去了。”
  “你教它什么了啊?”瑰儿把咖啡抱出来,小心地哄着它,“好了,好了,小咪咪,没事了,好可爱的咪咪啊,没事了喔,乖乖。”咖啡毫不客气地蜷进她怀里,“咕噜”“咕噜”地撒着娇。
  “宠物……”火儿不屑地撇撇嘴,“教个吃人就这样了!”它挥挥翅膀,“我把你逐出师门了,懒得教你这种白痴,”它兴味索然地拿下镜框一丢,飞到周影身上,把头埋在翅膀低下,准备睡上午觉了,根本不理瑰儿在心疼地叫:“我新买的墨镜,镜片哪去了?”
  瑰儿一边做菜一边切了几片鱼给咖啡吃,也帮它倒了牛奶,温柔地问它:“小猫咪你怎么了啊?为什么一定要学法术呢?”
  “好温柔的妖怪,喵咪……”咖啡这两天来好不容易得到一点关心,都快哭了,“好象我的主人啊……喵呜……”
  “哦,是这样啊。”瑰儿听了咖啡说的理由之后又在它盘子里放上几个虾仁,“小猫咪好勇敢啊,连妖怪也不怕!”
  “当然,喵呜,我可是最了不起的猫,喵呜!”咖啡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那么我来教你吧!”瑰儿把煤气关上,解下围裙拍拍手。
  “真的?喵呜!”咖啡惊喜地问。
  “当然,我可是很厉害的!”瑰儿难得有在别的妖怪前吹牛的机会,自命不凡地说,“来,我从攻击的法咒教起。”
  “是,喵呜。”
  “首先,要选定一个目标。”
  “首先选定目标,喵呜?”不会又是选一个人吧?咖啡不由提起了心。
  瑰儿东张西望一下,拿起一个苹果说:“就这个吧。”
  “呼……”咖啡偷偷出了口气。
  “然后……”瑰儿把苹果摆在了桌子上卡着腰说,“你要调整身体里的法力,把力量凝聚起来,凝聚在指尖上……”
  “把身体里的力量凝聚在爪子上,喵呜。”咖啡抬起一只爪子凝聚力量,指甲都因为太用力而伸出来了。
  “然后对准目标,一指!”瑰儿对准苹果点去,大喊一声:“疾!”
  咖啡紧张地捂住了眼,等着法术的奇迹。
  一秒,三秒,十秒……
  咖啡从爪子后面露出眼来问:“苹果死了吗?喵呜!”
  “哈哈……”火儿在周影怀里打着滚笑,“哈哈……”
  瑰儿脸一下子红了,讪讪地说:“这么高难度的法术本来就是很难成功的!”她使足了力气,又向苹果一指,大喊一声:“疾!”
  一声巨响,顶上的吊灯整个落下来,向咖啡当头砸下,咖啡全凭着猫类的敏捷才及时钻进了沙发底下,捡了一条命。吊灯重重落在地上,“哗啦唏哩!”碎片乱飞,这下连一直闭目修炼的周影也睁开了眼,不知所以地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再看瑰儿。
  瑰儿的脸更红了,向着苹果连连点去,口中吆喝着:“疾,疾,疾!”
  “砰!”玻璃茶几也在劫难逃。
  “砰”周影一抬手,挡住了打向自己的法术。
  “砰!”咖啡整个儿飞出去,一头撞在墙上,顿时头破血流。
  “啊,小猫咪!”珠儿尖叫着冲过去救它。不等瑰儿靠近,咖啡连头上在流血都顾不得,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周影身后,周影把咖啡拿起来,用手在它伤口上一拂,在咖啡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头上的伤已经消失了。
  “这里只有你是妖怪吧,喵呜,他们都是别的东西伪装的吧,喵呜。”咖啡死死抓着周影,再也不肯放开爪子。
  “小猫咪,我还可以教你别的法术啊。”瑰儿温柔地说。
  “喵,喵……喵……”咖啡死命抓住周影。
  瑰儿失望地嘟着嘴,回厨房里去了。
  “学法术的话,应该先培修元神和肉体。”周影把咖啡放在阳光充足的窗前说,“我先教你怎样吸取阳光的精华。”
  这次终于不是听见“首先,找一个目标”这样的开场白,咖啡松了口气。
  “日月之光中,包含着天地的精华,我们妖怪从中吸取这些精华所在,提升自己的法力。现在你用心看……”周影把手放在咖啡头上,引导它去看阳光。
  “一个,一个小小的……喵呜。”咖啡惊奇地看见了天天都晒的太阳光中的小小的金色颗粒。
  “对,就是这个,现在,放松呼吸,随着自己的呼吸把落在你身上的东西融合进自己的身体中。”
  第一次让阳光的精华进入皮肤进入血液的感觉仿佛是全身都要燃烧起来一样,但是又让身体十分舒服。“这就是法术,喵呜……”它有些感动地向周影问,但是这样一说话的当口,阳光中的精华却不见了,在它眼中出现的,又成了普通的阳光。“没有?喵呜!怎么没有了?喵呜!”咖啡急张地抓住周影叫起来。
  “刚刚开始要全神贯注,不然是看不见的。时间久了,你的法力提高了,身体也习惯了,不用眼睛看一样可以进行这种修炼。”周影认真地解释说。
  “是吗?喵呜。”咖啡认真地注视着阳光,那种东西果然又出现了。
  “坚持不懈,必有所成。”周影鼓励咖啡,然后自己重新开始了修炼。
  “这倒不错!”咖啡这么想着,晒着太阳便可以长本事,很适合猫!它认真地收取着日光的精华,开始了平生第一次修炼。
  “有二十个小时了吧?喵呜,我的本事现在有多大了呢?喵呜。”
  “该吃饭了吧?喵呜,我闻见香味了,喵呜。”
  “我站了有几天了?喵呜,为什么太阳一直不下山呢?喵呜。”
  “连尾巴都僵硬了,喵呜。”
  “想睡觉,喵呜。”
  “……”
  咖啡认真待了没多一会便不停地胡思乱想着,终于偷偷睁开了眼睛,瑰儿还在厨房忙着,周影还坐在一边修炼,火儿翻着身,肚皮朝天,在周影膝盖睡得正香,睡梦中还砸着嘴吃东西。咖啡看看表,二点二十分,自己才修炼了二十分钟。“难道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下午二点了?喵呜,不知道耽误了决斗没有?喵呜。”咖啡虽然这么想,但也知道这不可能。
  “还是先试试我多厉害了吧!喵呜。”咖啡兴冲冲地站起来,对准瑰儿放在那里的苹果,用爪子一指,大叫:“疾,喵呜。”
  苹果对它毫不理睬。
  “疾!喵呜!”
  ——瑰儿至少还打破了一个吊灯,一张茶几和咖啡的头,可咖啡什么都没弄坏。
  “你这个骗子!喵呜!根本没有用!喵呜!”咖啡气愤地向周影扑上去,用爪子挠他的脸,“快教给我真正的法术,喵呜。”
  “这就是最基本的法术。”周影皱起了眉头,“连基础都没有打好,怎么学别的呢!”
  “那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喵呜!”
  “你才炼了这么一会,这种法术要持之以恒才行。”
  “多久?喵呜,一天?喵呜!”
  “两天?喵呜。”
  “难道要十天?喵呜!”
  周影一边听它的问话边摇头,终于说:“大约一百年吧,就能看出显著的成果了。”
  “一百年……喵……呜……”咖啡觉得自己象是要再次昏倒了,“一百年是多么久,喵呜……”自己现在一岁半,一百年就是六十多个自己的活的时间,就是……
  周影奇怪地看着它——它真的连基本的时间观念都没有,不知道一百年有多久吗?
  “有没有快一点的法术,喵呜……”咖啡几乎是哽咽着说。
  “快?”周影对于现在吃不得苦的年青的妖怪一点也没有办法,“如果吐纳和吸取日月精华相结合的话,五十年就能有小成了吧。”——你要十分认真的话,周影在心里加上这一句。
  “……”咖啡这次真的昏倒了。“我大后天就要去决斗了!喵呜!要再快!喵呜!”
  “三天学会法术?”这次轮到周影昏倒了,“这怎么可能!”
  “你不是妖怪吗!快把最容易学会的法术交出来!喵呜!”咖啡张牙舞爪地,快要发狂了。
  “没有,”周影实话实说,“法术需要长时间的修炼和累积,你想速成的话也只会象瑰儿刚才那样,弄得乱七八糟。”
  瑰儿在厨房里一边切菜一边竖着耳朵听周影对自己的评价,不由嘟起了嘴,但上马上又笑着摇摇头,把手中切好的菜倒进锅里,哼着歌儿开始做下一道菜。
  客厅里咖啡还在威逼周影:“快想,喵呜,想不用那么多时间就学会法术,喵呜!”
  周影咬着嘴唇认真地想:“五行之术,至少要五十年;御雷术,三十年;御五鬼大法,三十年;太极八卦,妖怪学起来比人类更耗时间,至少五十年;炼一个法宝,一百年左右才能成形;炼丹制药,要十年功力……”
  咖啡听得头昏脑胀,问:“还有吗?喵呜……”
  周影为难地摇摇头。
  “哇……你们这些没用的妖怪,喵……呜……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喵……呜……哇……”咖啡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世上没有可以一蹴而就的事。”周影试图这么安慰它。
  可是这对伤心欲绝的咖啡不起什么作用,它用爪子抓着周影的腿大哭大叫:“我要输给那只妖怪了,喵呜!我要丢尽猫的脸了!喵呜,我要成炒妖怪的食物了!喵呜!都是因为你们这群笨妖怪,喵呜,明明自称妖怪却什么都不会,喵呜!”
  周影手足无措,拍着它的头试图先把它从腿上弄下来。咖啡的爪子隔着衣服死死抓住周影,一边“哭”一边偷看他的反应——平日它出这一招的话,它的主人早就妥协了,可是周影象感觉不到疼似的。这下咖啡真的气哭了,“要我在决斗上丢脸我宁愿不活了,喵呜!我要去死,喵……呜……”
  “吵死了!”火儿原本睡得香甜的觉被吵醒了,一肚子火气地从周影腿上跳起来,“我现在就吃了你吧,竟然敢打挠我睡觉!”
  “呜呜……你们这些笨妖怪,喵呜,不能教我法术就想杀猫灭口,喵……呜……”咖啡上窜下跳地冲着火儿大叫,“卑鄙的妖怪!喵……呜……没用的妖怪!喵……呜……”
  本来还只是想吓唬它一下的火儿真的生气了,向它冲了过去。咖啡在这种时候却又很机灵,钻到了周影胳膊底下,用周影挡着自己继续鬼叫。
  火儿怒冲冲地叫:“我非吃了你不可!出来!”
  “不!喵呜!”
  “不我就没法子吗?影让开!让我火烧妖猫!”火儿冲过来,把翅膀伸到周影胳膊下掏猫。
  “呜……杀猫了……喵……呜……”咖啡拿准了周影不会让开,扯着脖子叫。
  “火儿!”客厅里的吵闹终于惊动了瑰儿,她看到这种情形大喝一声,挥锅向火儿拍下来,“你为什么欺负可怜的小猫咪!”
  “我欺负它!”火儿瞪大了眼,“我还从来没被妖怪欺负过呢!它竟然戏弄我,我非吃了它不可!”
  瑰儿想把咖啡抱过来保护,火儿想把它弄来吃掉,可咖啡理智地知道周影比瑰儿更能保护自己,死命抓着他不放,口中继续叫嚷:“杀猫来口啊……喵……呜……”屋子里吵闹成了一团,加上盘子、锅碗声和火儿气愤引起燃烧的沙发,瑰儿锅子中飞出的热油,周影名符其实地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刘地抱着一大包东西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形。
  “喔,喔!喔!”刘地瞪大了眼,“今年最后的战役啊!”他在那张没有着火的沙发上坐下来观看,拍着手鼓励说:“加油!加油!”也不知道他在给谁鼓劲。
  “因为你带来的猫……”周影看着他解释。能在如此的混乱之下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实在非周影莫属。
  “喔,这样吗?是我的责任啊,”刘地不是会逃避责任的人,他过来拍拍瑰儿,“什么东西糊了。”
  “啊!”瑰儿叫着冲进了厨房,“我的宫爆鸡丁!”
  “喂,那只猫是狐狸带来的喔。”刘地又拍拍火儿。
  “小狐狸……”火儿停止了和咖啡的撕扯,“他带回来的应该是他先吃才对,我不能抢朋友的食物。”——当然是因为猫并不好吃,好吃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好了吧?”刘地对着终于能从纷乱中站起来的周影说。
  周影把咖啡拎给他:“还你,我们教不了它。”
  “不会吧!你和火儿也算城里数的着的啊,一只猫都教不了,太丢脸了吧!”
  “你教吧。”周影又把咖啡往事前递了递,他到不觉得教不了这只猫有什么不对或丢脸,毕竟它的要求实在难以满足。
  “我是来吃年夜饭的,哪有空?”
  “骗子,喵……呜……妖怪全是骗子,喵呜……”咖啡又开始扯着啜子假哭,“欺负可怜的猫啊……喵……呜……”因为它发现这一招对于妖怪和主人一样有用。
  “受不了了!我还是要吃了它!”火儿用翅膀捂住头,大声叫着:“它象个警车一样吵!”
  “还给你。”周影也皱起了眉头,向刘地递还这辆“警车”。
  刘地看着四肢乱刨,发出大约难以想像地声音的猫,禁不住向后撤撤身:“非得我接手?”
  “本来就是你的!”火儿冲过来,“快叫它闭上嘴!”
  “行了,我来教你!别嚎了!”刘地张着手叫。
  “真的,喵呜。”立刻一滴眼泪也看不见了。
  “真厉害!”火儿佩服地低语,“下次影不给我满意的答复,我也用这个法子试试。”
  咖啡还在那里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刘地,“不是又教我‘吃人’吧?喵呜。”
  “不是,你以为你学得会吗!”
  “不是假装教我,喵呜,其实是用吊灯砸我和打破我的头吧?喵呜!”
  “……我又是不是瑰儿。”
  “不是要用什么一百年吧?喵呜。”
  “当然,马上就行。”
  “你早教我不就完了,喵呜。干嘛转一圈找三个白痴妖怪,喵呜。”咖啡高高地竖起尾巴,骄傲地走到刘地面前。
  夕阳半没,瑰儿把屋子里的灯打开。瑰儿正在收拾桌子,布置酒菜,她整整心活了一天,准备了二、三十道菜,摆满了一张大圆桌。刘地带着咖啡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也不知道这几个钟头他在里面教了咖啡什么,只看到咖啡一副得意的样子,自信地一塌糊涂。
  “准备吃饭了?”刘地先俯在桌子上闻了一圈,“瑰儿的手艺实在没得说的。”
  “那当然。”瑰儿放好最后一副碗筷,得意地说。
  “一、二、三、四……八副碗筷?”刘地不解地问。
  “是啊,”瑰儿掰着手指数,“周影,火儿,你,我,小猫咪,南羽和小文,小赤,是八个啊。我听说林睿去了外婆家,所以没打算请他。”
  “是吗?”刘地本来正在盘算怎么把南羽也弄了来掺和一下呢,他真的想不到瑰儿会请南羽,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请了南羽?”
  “周影已经去请她了啊!”瑰儿理所当然地说,“大家都住在城里,她又是周影的朋友,一起过年多热闹。现在……”她把桌子全部摆好以后,张开双手,念念有辞地说,“把小文和小赤叫来吃饭。”
  瑰儿念过咒语后十秒,二十秒,一分钟……什么都没有发生。
  “十次才成功两次的法术你也好意思用!”刘地“哈哈”大笑着说。
  “可她今天已经召唤了十一次了!”火儿一边偷吃一边说。它对于同为灵兽的赤豹、文狸不屑一顾,丝毫也不愿意它们出现在自己家里,恨不能瑰儿永远不成功。
  “哈哈……瑰儿,你的纪录又刷新了!”刘地兴灾乐祸地笑着,一边也和咖啡加入了偷吃的行列。
  “不!准!吃!”瑰儿大喝一声,挥动锅子把他们三个从桌子上打下去,她乍着腰站在桌子前面,“小赤和小文没来之前,谁都别想吃!”
  “呜……`那要到明年了,我们要饿死了!”刘地装作虚弱的样子倒在沙发上。
  第十二次召唤;
  第十三次召唤;
  第十五次召唤;
  第二十次召唤……
  瑰儿坚持不懈地努力着,刘地开始装睡,咖啡打着吹欠,火儿饲机又偷吃了几口。
  第二十二次召唤;
  第二十五次召唤……
  瑰儿嘟着嘴甩甩手:“一定是今天做饭做得太累了。”
  第二十六次召唤;
  第二十九次召唤……
  周影推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南羽。
  “喔,这就是召唤灵兽的法术吗?我第一次看到。”南羽看着瑰儿,新奇地说。
  瑰儿脸微微一红,全神贯注地念出了第三十次召唤。房间中的空间开始扭曲,产生了一团团的波统计表,先是一只文狸,接着是威武的赤豹跳进了屋子中。
  “小文,小赤!我好想你们啊!”瑰儿扑上去,抱住它们的脖子了边亲了几下,“我来给你们介绍我的朋友们……”瑰儿向两只灵兽指点一屋子的妖怪,“周影,我最好的朋友兼邻居……”
  周影向它们点点头。
  “火儿,它也是灵兽,很可爱吧!”
  “哼!”火儿不理它们。
  “刘地,最聪明的妖怪!”
  “哈哈……一不小心就让大家知道我的优点了!”刘地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南羽,她是这里最有道行的妖怪。”
  “能够见到两位灵兽大驾,南羽十分荣幸。”南羽是这屋子里唯一知道“礼貌”这种东西存在的妖怪。
  “对了,还有小猫咪。”瑰儿把咖啡举起来,“看看,多漂亮的,摸起来毛茸茸的。”
  “喵呜,”咖啡紧张地盯着赤豹,小心防范着这只过大的“猫”。
  其实屋子里的妖怪们,包括看起来不可一世的火儿在内,大家都在心中绷着一根弦,面对着这一双灵兽,文狸和赤豹虽然不是必方那样强大的灵兽种族,但和两只成年的灵兽站在一个屋檐下,还是不由他们不紧张。
  灵兽们也在打量他们。
  “各位,”赤豹先开了口,“瑰儿还是个孩子,而且过于天真,我们又不能常常跟着她,所以今后要麻烦各位平日多多看顾着她些!我先谢谢各位了。”说着它和文狸一起向大家鞠躬。
  周影他们连忙还礼。
  大家已经明白了,这两只灵兽与瑰儿之间的关系和周影与火儿完全不同,火儿是这个家里的孩子,小霸王,它生活的重点是撒娇、任性和被宠爱。而赤豹和文狸则是瑰儿的父辈,它们看她长大,曾经和她母亲一起照顾她,教养她,它们关爱她并为不能时刻跟在她身边而担忧。这里站着的不是两个强大可怕的灵兽,而是一双关心子女的父母。想到这一点的妖怪们纷纷松了口气,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万一来的是两只“火儿”,大家现在不再为这个曾经令他们不寒而栗的念头担心了。
  “准备吃饭了!”瑰儿兴高采烈地宣布。她一整天努力的成果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这令她颇为得意。“大家快坐下,我把酒打开!”瑰儿撤除掉施加在饭菜上为饭菜保温的法术,“我买了香槟、啤酒和可乐,大家喝什么?”
  妖怪们,灵兽们围着桌子坐下来,虽然其中的几个认为这顿酒席还缺少一些关键的东西:比如烈酒和以人类或其他妖怪为作料的菜,但是绝大多数的参“吃”者都已经认为这是他们曾吃过的,最丰盛、美味的一餐了。
  桌子上摆满了美味的饭菜,电视机里插放着春节晚会,远处的夜幕中升起耀丽的烟火,衬上“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虽然多年前已经颁布了禁令,可是总有一些认为没有烟火、鞭炮的春节太寂寞的人们坚守传统,兼为别人带来娱乐,为警方带来忙碌的——即使坐了一屋子的妖怪,这看起来还是一个标准的人类春节。
  刘地在座中夸夸其淡,调动了所有的气氛,周影则是最认真地听众,南羽刚刚向大家分派了自己带来的礼物:数副精工的绣品。火儿的是一副绣了一只可爱火鸟的手帕,瑰儿的是一条绣着徐悲鸿《山鬼》的丝巾,刘地得到的也是手帕,但是上面只绣了个篆书“地”字,没有其他花纹,简洁大方。只有周影自己一个就得到了一大堆——一套可以套在车座的座套,上面精心地绣了山水。
  “你在可儿把它放在车上。”周影静静地接过去时,南羽这么说。
  “好象差极远啊……”瑰儿进厨房去为大家端菜时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我连针都不会拿……不过……她眯着眼睛对着不锈钢锅子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笑,“我也很可爱对吧。”她端起最后一道菜走出去,宣布:“各位,菜上齐了!晚饭是水饺,然后我们也出去放烟火——我全准备好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给大家留下美好回忆的节日,因为瑰儿精心的准备和打理,因为刘地一段段精彩的演说和一个个笑话,因为周影总是能认真地倾听每一个人,因为南羽的大方举止和才忆,因为火儿的无理取闹(?)和文狸、赤豹的稳重大度,当然因为还因为有毛茸茸的可以抱在怀里的可爱猫咪。妖怪们明白,自己一定会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清晰地记得这个春节的。
  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南羽赶回医院值班之后,文狸和赤豹也告辞了(都市里的空气和秩序都令它们不舒服),喝了一箱酒的刘地虽然一直声称自己没有醉,但是也已经伏在沙发上睡着了。送走了瑰儿,周影和火儿也回卧室去休息了,只剩咖啡自己坐在窗台上,看着黑暗中乱七八糟的屋子,又看看外面依旧有烟火升起的夜空。
  “主人……”
  这个晚上确是过的很愉快,在主人身边不能永远也不会有可以飞行在空中放烟火和坐在桌子上吃饭的机会,可是……
  “我还是想和主人一起过节……”咖啡眼眶里滚下泪水来,它拼命用爪子“洗”着脸,可就是不争气地流着泪。“我想回家,我想和主人在一张床上睡觉,我想吃主人煮的牛奶虾仁……”
  主人这时一定在什么地方愉快地过着节吧,而自己有家难归,以后就要和这些妖怪们一起生活了吗?”我被抛弃了……主人不要我了!”咖啡一忍再忍,终于哽咽了起来。“我以后再也不偷吃,不在沙发上磨爪子,不捞热带鱼,不刨花盆,不咬主人的手机,不乱出门玩,不自己开电视,不爬窗帘,不欺负邻居家的孩子和狗了……呜呜……主人不要不要我啊……呜呜。”它哽哽咽咽地哭着,终于下定了决心,决斗之后要回家去找主人,只要自己表现的乖巧一点,可怜一点,主人一定不会把自己扔在外面的。“呜呜,我好想回家……”在家里天天睡在主人身边,睡在温暖柔软的床铺上,而现在却要在冰冷的窗台上过夜。火儿正在床上熟睡,边睡边从这头滚到那头,连周影也被它蹬到了角落里,如果咖啡敢上去,多半会被它踢到窗外去,而刘地伸长了四肢占着沙发,酒气冲天,就算求咖啡也决不去靠着他。
  “呜呜……”咖啡低声哭泣着,终于也哭累了,慢慢进入了梦乡,做起了一个主人带着美食来接它回家,并且向它陪礼道歉的美梦。
  大年初一整整一天,刘地放弃了所有的约会对咖啡进行魔鬼训练,他们在屋子里关着门,也不知道他教了咖啡些什么,只知道教得起劲,学的卖力,连早、中、晚三餐都是瑰儿敲门之后,他们自己拿去在屋里吃的。
  火儿开始还在睡觉、看电视、玩游戏、吃东西……干它喜欢的日常事物,可是当太阳渐渐落山之后,便开始把好奇心转移到刘地和咖啡待的房子中。它趴在门上听了一阵子,只听到咖啡在扯着嗓子“啊啊,唔唔”地叫着。
  “那头狗到底在教什么呢?难道他教的比我还好?”火儿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来了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它现在就打算把门一脚蹬开冲进去。
  “火儿?”周影看着它的古怪举动,第三次叫它。
  “干吗?”百分之三百不耐烦的回答。
  “我要走了,你今天跟不跟我走?”
  “走?”火儿一拍头,是,周影工作的时间到了。它在陪周影和好奇之间犹豫了二秒钟,便飞到了周影肩上。“走吧,走吧,打猎去了!”——周影每天工作的时间便是火儿狩猎的时间,遇见不顺眼的乘客,按照它和周影的约定不论对方是人类还是妖怪都要强迫他们以肉抵车费的。火儿已经一个月没有遇见合适的猎物了,所以急于再去狩猎。
  “大年初一还去工作!”正在向刺绣挑战的瑰儿举着扎了十几个针眼地手问。
  “嗯。”周影答应着,走过去帮她把伤治好,嘱咐一句,“我不在家你就别扎了。”便走出了门去。
  “什么别‘扎’了!人家是在刺绣。”瑰儿咬着指甲嘟起嘴,“我是没有人家那么多才多艺,也不用这么说我啊。”她抓起绣得乱蓬蓬地作品看看,咕哝一句“抽象派作品。”便丢在了茶几上。她自己坐在屋子里,眼珠转来转去,终于也落在了刘地他们待的屋门上,“喔……学法术啊,”她蹑手蹑脚溜了过去,趴在门上听。
  “喔,喔,喔!”咖啡正大叫着。
  瑰儿吓了一跳,忙向后一闪。
  “啊,啊,喔!”声音隔着门也隐约可以听见。
  “不是说练法术?这不是在练发声吗?”瑰儿不解。
  周影一般会工作到天亮,火儿当然也是那时才会回来,瑰儿自己看了一会儿电视,有些无聊,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等她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却看到刘地他们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现在我们开始实战演习。”刘地吩咐着,“你先用我教的第一招!”
  “是!”咖啡大声答应着,大吼一声向桌子上摆的一样东西扑去,“刷”“刷”两爪,“皮毛”纷飞。
  “呀!”瑰儿尖叫着跳起来,“我的‘兔子’!”被用来做咖啡的练习对象的,正是瑰儿心爱的毛茸玩具,当瑰儿的目光落到那间做为教室的屋中时,又有更大的声音叫了一声“我的小熊,我的鳄鱼、我的小猪!”她收集的几乎所有毛茸玩具都躺在那里,一个个支离破碎,里满的棉絮飞散的那处都是。
  “再用第二招!”刘地还在大声训练着咖啡。
  “是!”咖啡大叫一声,扑向玩具兔子,一口咬在它的脖子上,牙齿狠狠地陷了进去,咖啡“唔唔”地叫着,用力甩着头,把玩具兔子撕烂。
  “你们在干什么!”瑰儿冲过去抢救自己的兔子,和咖啡争夺着,“你们竟然把我的宝贝们!把我的宝贝们!”
  “好,现在用第三招!”刘地指挥若定的说。
  咖啡向瑰儿迎面一抓,接着后腿猛蹬,借势在空中翻了个身,又张口咬下去,一串动作一气呵成,足可以得9.99分。瑰儿好不容易躲过了这些袭击,不由站在那里发呆。
  “哈哈哈哈,我教的怎么样!”刘地洋洋得意起来。
  “哼,这哪算什么法术!这还不是打架!”瑰儿不服气地说。
  “在两天之内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家伙教会法术?这神仙也做不到吧!这不如教它怎么用自己的本能去决斗。”刘地把鼻子翘的高高地说,“另外我也教了它法术啊!咖啡,露一个给她瞧瞧。”
  “是!”咖啡答应着,郑重地摆出一个架式大声叫“啊,窝,饿,一,乌,淤……”
  “原来是在学小学语文,难怪听起来象发音练习。”瑰儿眨眨眼说。
  “不对!”刘地冲咖啡大喊一声,“念咒!”
  “疾!”咖啡一挥爪子叫。
  瑰儿吓得一闭眼,可是咖啡喊过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很好!”刘地称赞说,“再来,下一条法术!”
  “劈!”
  “不错!继续!”
  “震!”
  “好,这次不错,以后就照这个样子去做。”
  瑰儿满腹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明明只是教它大喊大叫而已,这叫什么法术!”
  “大喊大叫而已!”刘地大喊大叫起来,“你以为教它容易啊!你知不知道光是让它不说那个‘喵呜’花我多少功夫!还而已!真是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
  “对喔,我说是觉得不对劲吗!”瑰儿终于找到自己从刚才就感到的不同是在什么地方了。原来是咖啡每说一句都要加上的那个“喵呜”没了,“我说怎么听到你们在做发声训练呢,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可是即使这样,它也还是不会法求啊?只会吆喝有什么用!”
  “会吆喝就行了。”刘地一下子从空中交出三张咒符来。“到时候把我的画贴在它身上,只要它会吆喝,就能用。”
  “原来是这样……”瑰儿点着头,“要用作弊的办法去赢,不亏是刘地,也就你想的出来。”
  “那当然了!哈哈哈哈,”刘地马上接受赞扬。他伸个懒腰说:“行了,训练到此为止,明天带你去实习,后天就可以决斗了!现在去睡觉。”转向瑰儿张开手,“瑰儿,我们也睡吧!”
  “砰!”一声巨响之后,刘地出现在了茶几底下。瑰儿打个哈欠:“我真的要去睡了——你最好尽快把我的宝见们修好,要不然我们明天早上就吃蒜蓉狗肉。”说完,背着手走出门,回对门自己的家去了。
  咖啡因为牵挂着要去“实习”的事,天亮没多久便醒了,在屋子里紧张地走来走去,又一遍一遍的演习自己学来的招式——这时瑰儿已经把她的宝贝玩具全藏好,它只好在那里对沙发靠垫下手,弄得满屋子棉花。刘地却若无其事的呼呼大睡,一直到吃了午饭还不肯起来。
  “他能教你什么!”火儿兀为自己咖啡在自己的课上“睡觉”的事耿耿于怀,一边吃刘地的那份饭一边说“你决斗时一定会输,然后就被对方吃掉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再吃了那个妖怪给你报仇的。”
  “我偏要赢!喵呜!”
  “不准加”“喵呜!”刘地在睡梦中丢了只鞋过来。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实习’!”咖啡急着问。
  “美女……唔……”刘地翻个身,抱着枕头又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刘地终于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半没,周影和火儿要出门去的时候了。
  “你说要去‘实习’,竟然睡了一整天!”咖啡愤怒地叫。
  “我教了你一夜,当然应该睡一整天!”刘地吼回去,“你一分学费都不交,毛病倒不少!周影,送我们出去‘实习’”。
  坐上了周影的车,火儿忍不住问:“你们去‘实习’什么啊?”
  刘地淡淡一笑:“捉妖。”
  周如的车停在一片新建不久的居民区旁边,这片居民区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显著特点——这是刘地和咖啡亲眼见过,周影在收音机听过,火儿在电视新闻里看过的——就是楼体上有一个一个的洞。现在这些楼上的洞比刘地和咖啡看到的时候更多了,分布在这个居民区的十几栋楼上,使这些楼看起来象一种叫做“筛子”的物品。
  “来这里干吗?”
  “捉妖!”
  本来正和周影开车要走的火儿听到了“捉食物”这句话,立刻竖起了耳朵(它有耳朵可竖吗?)逼着周如把车开了回来。它扫视周围一眼,问刘地:“食物在哪里?”
  刘地一指楼群:“这些洞决对是妖怪所为的,咖啡,捉住这个妖妖怪就算你出师。”
  “我去找来吃!”火儿立刻向楼群飞去。刘地一把揪住它的尾羽:“这是给猫的‘实习’题目。”
  火儿把脸贴进他,瞪着眼说:“可是我饿了,我想吃!”
  “你刚吃了晚饭!”
  “这是宵夜。”
  “猫是狐狸留下的!你这个没义气的家伙!”
  “好吧,”听到是林睿的委托,火儿只好让步了,“让它走,但是捉回来归我吃。”咖啡正在地上拼命洗脸,一边发抖,火儿在它背上蹬了一下,“快去!”
  咖啡一下子蹦起来,抿耳朵看着黑呼呼的楼群,好不容易开始迈步,却是在一步步地向后倒退,一直退到车边,钻到了车底下。
  “给我去!”刘地拽出它来向楼群中一丢,“这是最适合你的了,抓不到它别回来见我!”
  咖啡小心翼翼地在楼群中挪动,在它看来,每一个阴影,每一块砖头都象随时会扑上来的妖怪一样。它夹着尾巴,贴着耳朵,用无声无息地步子走路,准备逛上一圈说“没见什么”就回去交差。
  事情却偏偏不称它的意。
  刚刚转过一座楼,便听见“咔嚓”一声,有什么走了过来。
  “妖怪!”咖啡在心里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钻进了最近的楼道中。
  几团亮光慢慢移进,渐渐传来了说话声,脚步声。
  “这究竟是什么质量问题?!”为会么刚盖好不到两个月的楼会这样!买主们都在吵着退钱并要求赔偿!你说该怎么办!"“这……这确实不象质量问题啊。”
  “那是什么问题!人为的!天然的!风化了!”
  “这……这……”
  “你不用在那这了!如果弄不清原因,保险公司不赔的话,你赔?我请你们公司来盖楼,不是签了质量合同的!”
  “等一下陈总,这怎么能算质量问题啊!”
  “那你说是什么!”
  “……”
  说话声渐渐远去,“原来是几个人类,”咖啡“呼”地长出了口气。
  “呼……”另一个吐气声从身后传来。
  “谁……”咖啡扭动僵硬了的脖子去看,一双幽幽的小眼睛也正在看着它。“妖——怪——出——来——了——”咖啡觉得自己连举足逃走的力气都没了。
  “啊——”那双小眼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转身就跑,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个跟头,爬起来接着跑。
  “它逃走了!”咖啡不信地眨眨眼,“它看见我就逃走了!”它鼓起勇气,点燃斗志,举起爪子向逃走中的妖怪大喊:“疾”刘地留在它身上的符咒立刻发动,正好命中那个拼命自楼上逃窜的妖怪,使对方一个跟头摔了下来。
  “成功了!”咖啡欢呼一声,“原来我这么厉害!”它信心百倍地扑了上去,口中大叫着:“猫爪!”“猫牙!”“猫蹬腿!”三记绝招招呼过去,那只妖怪惨叫一声,瘫倒在地。咖啡已经看清对方是个瘦小的“人类”男子模样,它想都不想地又上去一顿爪牙攻击,咬住对方甩着头,“呼呼”地叫。
  “啪啪啪!”刘地拍着手走过来,“干的漂亮!让你对付这只老鼠果然是最佳选择。”
  咖啡本来还在为自己的初战得胜得意非凡,听到这句话,斜着眼向自己口中的对手看过去——对手已经在它的攻击下显出了原形,那是……
  “老鼠啊!”咖啡怪叫着把对方丢了出来,“肥皂,溶液、消毒水!”它叫着跑起来,“老鼠啊,细菌啊!”
  “你到底是不是猫啊!”刘地接住那只老鼠,看着用自己外衣用力擦着嘴的咖啡。
  “猫又不是捕鼠的工具!”咖啡气呼呼地叫,“主人说了,老鼠身上有很多细菌,绝对不可以碰!你居然骗我去咬这种东西!啊,脏死了!脏死了!我要得病了!”
  “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猫!”——这是刘地唯一的评价,他拍拍咖啡,“那不是老鼠,是妖怪!”
  “妖怪!”
  “你没咬老鼠,咬的是妖怪明白了吧,现在你已经能对付妖怪,你出师了!”
  “我,打赢了妖怪……”咖啡看看地上的老鼠,再看看自己的爪子,渐渐明白过来,“我赢了!哈哈哈哈,就是的,妖怪算什么,还是猫厉害?!”
  老鼠妖怪渐渐苏醒过来,又渐渐化作了那个又干又瘦又黑,乡下农民模样的人类,在三个妖怪,一只灵兽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我是说过要吃不错,可是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好吃呢……”火儿愁眉若脸地说:“你们不会逼我非吃了它不可吧?”
  “……谁会逼你干这种事,”刘地拍拍还在用爪子拽着刘地衣服擦嘴的咖啡,“实习结束,你毕业了行了吧,可以放开我的衣服了吗?”
  “可是我咬了老鼠啊——呜呜呜——”咖啡提起来就伤心。
  刘地耸耸肩,拎起咖啡来向周影,火儿说:“走了。”
  “那它怎么办?”火儿虽然不想吃,浪费了又不甘心地看着老鼠。
  “让它走吧——真是奇怪的妖怪,天天在这里打洞玩。”刘地真想不通为什么这只老鼠一定要坚持不懈地在这里打洞打了好几天。
  “哇呜——呜——各位大爷,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啊——”老鼠终于弄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被一群厉害的妖怪抓住了,它双膝往地上了跪就开始磕头,边号啕大哭,“各位大爷,行行好啊,小的上有100岁老母,下有3岁的儿女啊!各位大爷大发慈悲,不要吃了小的啊,各位大爷……”
  火儿的眼睛跟着他的磕头频率上下,一会就觉得头都晕了。
  “各位大爷行行好,各位大爷行行好,千万别吃小的啊……”
  刘地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了周影的口袋,拿出了钱包来,口中解释着:“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见人家叫‘大爷行行好’我就想掏钱。”
  “那为什么掏我的钱?”周影虽然这样不解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说:“原来妖怪也有以乞讨为职业的,我从来没想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吗!”刘地把钱递过去后说。
  “钱……”老鼠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百元大钞,“这位大爷不但不杀我还……”它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至少可以给老娘买件象样的衣服回去了……”
  “你……是妖怪对吧?怎么这么象逃荒的呢。”刘地皱着眉头问。
  “小人不是逃荒的,确实是妖怪,家住潍县的鼠妖张二十七,本是前来这里打工,无奈遇雇主不良,昧下小的一年的工钱,以至无法归乡,滞留于此……”他说的声泪俱下,“小人一家今年的年节也就泡汤了……”
  “……”刘地听得嘴都咧到腮了,“真是苦大仇深的被剥削者啊,可你好歹也是个妖怪吧?至于这样让人类欺负吗?”
  “小人出身卑贱,种族名声狼籍,是以自小人祖父辈起便发誓堂堂正正做妖,数代以耕种、打工为生,实在不敢做出欺人杀生之事啊。”老鼠眼眶红红地说。看来他对那个骗他工作一年却分文不给的雇主也痛之入骨,却还是忍了下来,没有把对方怎么样。
  “所以你就来拆他的楼泄恨!”刘地有点明白了。
  “不,不,不,小人不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老鼠慌忙说,“这些楼皆是小人参于修建的,即然没有拿到应得的工钱,小人就想把自己做的工收回。”
  “把自己做的工收回?”刘地打量那些筛子似的楼,“就是说,把你干的部分拆掉吧?”
  “是,是,别人辛苦建造的部分小人是万万不敢破坏的,小人只是拿走自己干的部分而已。”老鼠说。
  “有道理!”刘地点着头。
  周影对着那片楼群,总觉得哪里有点“没道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在这里收回自己的劳动成果?”
  “不,不,小人自己修的最后一块砖刚刚也拆下来了,本来小人准备再去找一份工作,多少挣几个钱再说,不然,不然是无颜回乡了。可是现在这位大爷给了小的钱,”他用颤抖的手举着那张钞票,“有了这一百元,小的就,小的就……可以多少买点东西回家了……”
  “太可怜了!”火儿忍不住揉着眼睛,“我从没看过这么可怜的妖怪,竟然被人类欺负成这样,太可怜了!来,我把这个钱包给你!”它大方地把从刘地身上弄来的钱包递过去。
  “那么我也把钱包给你!”刘地一把抓过周影的钱包也递过去,狠狠地瞪了火儿一眼。
  “我把这条银项链送给你!”火儿一把拽下刘地脖子上的项链。
  “我把这件外套送给你!”刘地马上剥下周影的外套。
  “这件风衣送你!”
  “这件羊毛衫送你!”
  “这个手机送你!”
  “这支手表送你!”
  “这件衬衫!”
  “这条裤子!”
  “皮鞋!”
  “袜子!”
  “……”
2007-2-19 22:5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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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施工中

老鼠手里很快就抱满了东西,“各位大爷,你们实在是大善‘妖’啊……我今天是烧了高香才遇见你们啊……”他感激涕零地哭了起来,“各位大爷,你们的好心会感动老天爷的,好心有好报啊……”这场募捐的最后,他抱着两个钱包(共计五千五百六十三元七角),两套衣服(不含内裤、背心),皮鞋、袜子各两双、手机、手表、戒指、项链、墨镜各一,千恩万谢的离去了,剩下两个只穿着背心、内裤的妖怪站在冬夜的风中……
  “实习还没有结束!”刘地恶狠狠地宣布,“那个该死的建筑商!害我损失了最喜欢的一条项链!”他不能向火儿发泄(他自己的行为也没好到哪里去),于是把目标转移到了无辜者身上,“咖啡,你对付过妖怪了,现在敢不敢再去对付一个人?”
  “人?”咖啡睁大眼,它还沉浸在战胜了妖怪的喜悦之中,一拍胸脯,“人算什么!猫才最厉害!”
  “那好,我们走!”刘地一回头,“周影送我们去……”却看见周影已经上了车,正准备开走。“喂,你去哪里?别丢下我们啊!”
  “回家穿衣服。”周影把自己的样子指给他看。
  “这叫健康美!走走,先去××公寓。”刘地钻进了车里,“暖风开大点。
  “我来帮你开!”火儿“嘿嘿”地冷笑着挥动翅膀,“你想开到几成熟啊?”刘地身上顿时冒出烟来。
  大腹便便地建筑商躺在浴缸里,看起来有点象泡涨了的馒头。“呸呸,”火儿在他上方吐着口水,“今天晚上尽看见难吃的东西。”
  “谁也没求你去吃啊!”刘地抓起桌子上的香烟,不客气地就着火儿点上,“咖啡,上!看你的了!”
  “是!”咖啡大叫一声,向建筑商扑上去。浴缸中的男人正在为新建的楼群变成筛子的事烦恼着,突然见一只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恶狠狠地扑向自己,他用浴巾向猫抽过去,却被猫灵巧地躲开了。
  “吃我猫爪!”这只猫用人类语言大叫着,“再来一个猫牙!”
  “猫……在说话……”被咖啡连抓带咬地疼痛还不及猫会说话带来的冲击大,“妖怪啊……猫在说话啊……”
  “谁是妖怪!”咖啡冲上去又是一击,“再吃我一记猫蹬腿!”
  “妖怪……救命啊……”建筑商顾不得自己光着身子,向门外逃去。
  “你是我的实习作业,哪里走!”咖啡咬着他的脚踝拖回来,一顿爪抓牙咬,直到他倒在地毯上再也不动了。“哈哈哈哈,还是猫厉害,人类算什么!”咖啡爬上他的身体,摆一个胜利的架式。
  “不错,不错。”刘地正从保险箱里往外大把大把地拿钞票,敷衍了事地说:“你毕业了,你厉害。”他很有良心地分了几百张钞票中的一张给周影,“我们走吧,免得被人看见。”
  这时听见楼上呼叫声、打斗声的建筑商的家里人正冲上来,但他们看见的只是赤条条晕在地上的建筑商和一地的水迹而已。这名建筑商不久后便因为遭受到巨额索赔和出现“猫妖”的幻觉两重打击而精神衰弱,入院医治,而他的公司也因为这次事件,在几个月之后宣告破产了。
  当然罪魁祸首们不管这些,他们正坐在车上,讨论回家穿衣服还是去百货公司拿衣服的问题。
  冬日的早晨,阳光微弱地穿过云层落在大地上,数片残破不堪地枯叶在地面上翻滚而过,发出“沙沙”地声音,树叶卷过之后,现出了那只猫的身影。它的眼中闪着坚毅的目光,义无返顾地踏进了公园大门。
  “没想到你竟没有逃跑,真的敢来!”黑猫站在树枝间问,问罢纵身一跃,灵巧地落在地上。
  “彼此彼此!”花猫昂然地回答。
  “那就走吧,”黑冰抢先向动物园中走去,它站在一面指示牌下说,“就按这个路线,先活着走到后门的,就是胜利者。怕死的话,现在退出也不迟。”
  “哼!”咖啡一竖尾巴,“那你就快夹着尾巴逃回去吧。”
  “走!”黑冰一躬腰,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咖啡生怕落后,紧忙赶上去。
  在指示牌上划着的路线是:狼笼、野猪圈、猴山、鳄鱼池、长颈鹿馆、虎山……跑了没多久,两只猫便接进了第一目标,狼笼。
  笼子里或坐或卧地关着七、八只狼,当两只猫跑近,它们立刻全站了起来,露出獠牙,死盯着对方。不过这也只是它们身为动物的一种本能而已,这种在动物园中出生,被人类饲养长大的动物已经失去了太多野生同类拥有的东西了。至少在野生环境中,动物们会直觉地分辨出谁更强大,不论是狮子老虎,还是熊,它们是决不会招饶“妖怪”的。它们都会明白,“妖怪”是一种比人类还有奇特而且强大的东西。而这些动物园里的狼却在黑冰和咖啡大摇大摆走进笼子之后,向它们包围了上来。
  “死狗!”
  “我最讨厌狗!”
  难得妖怪和猫有了一致的观点,于是两只猫象一阵风似地卷过去之后,留下了一堆瘫在一起的“狗”。
  咖啡拼命地往前跑,生怕落在黑冰后面,但是整天待在家里,运动少的可怜的它跑步怎么可能是野猫出身的黑冰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甩开了一段距离,当它到达野猪圈的时候,只看到被法术炸开的围栏和半趴在地上的“烤”全野猪。“可恶,要让它抢先了!”咖啡踩着野猪的头冲了过去。
  猴山的猴子们刚刚醒来,开始吵吵闹闹地度过一个祥和的上午,先是那只黑猫从高达几十米的外墙一跃而入,开始是一只猴子想拽拽猫的尾巴,然后两只、三只、十只……猴子们全围了过去,想把这只从来没见过的动物当作有趣的玩具。
  “急急如律令!”黑冰大喊一声,围着它的猴子们横七竖八地飞了出去,其它的猴子都吓住了,不敢再往前走。黑冰深吸了一口气,调节一下呼吸才又往前跑。其实它的法力有限,一天之内可以使用的咒语也就有限,但是养精蓄锐好几天,为的就是今天来对付咖啡,让它知道猫和妖怪之间的差距多在,所以一定要保证一开始就遥遥领先才行。
  咖啡跳进猴山时,黑冰造成的混乱刚刚有些平息下来,聪明的猴子们已经知道了“猫”这种东西不是玩具,而具有危险性,所以不再围上来,而是采取了在远处向它扔石头、果核等东西的战略。
  “滚开!”咖啡用吓唬猫的办法吓唬它们,“给我滚开!”但是猴子们根本不怕人类语言的恐吓,依旧向它毛东西。石头砸在头上好疼啊!咖啡气坏了,而且那只妖怪都对付地了这些猴子,难道自己会不如它。
  “震!”咖啡躬着腰大叫一声,发动了刘地给它的第一张符咒。
  整个猴山一阵地摇山动,象地震了一样地晃起来,猴子们被乱抛乱丢,假山上的石头也向下掉落,果然不亏是地狼画的地动山摇咒,这一来不仅黑冰惊愕地回过头来观看,连动物园的管理人员也被这场“局部地震”惊动了出来。
  “狼!狼怎么跑出来了!”
  “还有野猪!野猪!”
  “快,打电话报警!准备麻醉枪!”
  “先回屋里去,回屋里去!”
  “挂出停止营业的牌子!别让游客进来!”
  “救命,狼啊!”
  人类在后面大惊小怪地声音并没有打挠两位决斗者,它们一前一后,已经到达了建在室内的鳄鱼池。
  “这里真热。”黑冰这么想着,踩着鳄鱼露在水面上的身体径直过去,“还要住有空调的房子,住在这里的全是些娇气到不得了的家伙吧?”当鳄鱼无声无息地向它游过去时,它已经边摇头惋叹着现在这些动物们的软弱,边跑出门去了。
  第二只猫又进来。
  鳄鱼们已经纷纷游向站在水中间石头上的咖啡,恶狠狠地看着它,它们不会再忍受一次当踮脚石的经历了。
  咖啡正在东张西望,根本没理鳄鱼们:“鱼在哪里呢?老实说昌鱼、鳟鱼、梭鱼、黄花鱼我统统吃过,我还真没吃过鳄鱼,”它舔舔嘴唇,“听名字还不错,可是怎么没有呢?难道被那只妖怪抢在前面全吃光了?”
  “哗啦!”一只鳄鱼从水中窜出来,一口咬向咖啡。
  “啊……”咖啡一声惨叫,连跑在前面的黑冰都听见了,接着一声巨响,鳄鱼馆的墙塌了半片。咖啡湿淋淋地跑出来,用力抖着身上的水,口中还在抱怨:“鳄鱼馆里没有鳄鱼,却有那么一大群着大牙的家伙,害我全身都湿透了,真是倒霉。”
  长颈鹿。
  黑冰一边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边进了这个高大的建筑里。长颈鹿的话,就是脖子长一点的鹿吧?它这么想,可是这个很大的建筑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明明有动物的味道。”黑冰吸着鼻子,小心地伏低身体,“这里一定有什么,为什么我却看不见!难道……”左看有只大蹄子,右看也有只大蹄子,“难道……”一双巨大的眼睛眨动着,伸到它面前。
  “啊……怪物啊!”
  这次是黑冰的一声惨叫划破天空,接着长颈鹿馆“轰然”一声,墙上出现一个大洞,黑冰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钻进草丛里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气。
  “长颈鹿,我见过这东西。”咖啡颇有自信地想,因为它的主人一个大大的长颈鹿毛茸玩具,咖啡常和它一起玩(其实是单方面的撕咬、破坏),“那是种吃草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的。”咖啡知识丰富地想。
  “吃草……吃草的……吃草的为什么长这么大啊!”咖啡看见真正的长颈鹿后脚才开始发软,简直好象能吃大象的样子(它也没见过大象,就知道大象因为非常大才叫“大象”的)。
  长颈鹿们已经被黑冰吓坏了,都缩在一角眼睁睁地看着咖啡,咖啡虽然四肢发抖,但还是努力地往外爬,往外爬,十分钟之后,终于成功地从黑冰炸开的墙洞中爬了出去。
  “呼,没有被吃掉。”咖啡长出了口气,确定长颈鹿没有追上来吃自己后,敢地抬头看向着方,“只剩下老虎了!那种东西就是只大点的猫,一点也不可怕,那只妖怪恐怕早就穿过去!它要赢了!”咖啡知道自己已经落后了很多,恐怕是再也追不上了。“哼!哼!哼!”咖啡下定了决心,只要追上去见到了黑冰,就算它已经赢了自己也要使用剩下的一个咒语对付它,然后暴打它一顿,用武力让它认输。
  虎山那片传来黑冰的一声惨叫,接着是法术爆炸声。
  “它把老虎打了一顿过去了。”咖啡心中这么想,但是当它到达虎山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种情形:黑冰被一只老虎衔在口中,身上血淋的,看起来已经昏过去了。另一只老虎蹲在旁边,正舔着舌头,仿佛在准备和同伙一起好好享用一餐。
  “怎么会,你是妖怪啊,怎么输给老虎?”咖啡大声叫起来,可是黑冰只是颤动了一下四肢,没能张开眼。“怎么办?”咖啡东张西望,它看到这个样子,自己也吓得不敢跳过去了,“如果它死了,我就算跑过去也不算赢啊!”它咬咬牙,躬起身对着老虎大叫:“疾!”
  最后一道符咒发动,把两只老虎打出了老远。
  咖啡几下窜到黑冰身边,用鼻子拱拱它:“喂,妖怪,你没死吧?”
  黑冰挣扎着睁开眼,看到咖啡站在身边。它作野猫时曾经经历过好几次生死关头,却没想到作了妖怪也会这样,“小心,小心……”它用尽力气撑起身体向咖啡一顶。
  一阵疾风扑来,咖啡被黑冰推开,黑冰却又被一只老虎扑在爪下。
  原来这个虎山中饲养的老虎是三只而不是两只。
  这只老虎身形比另外两只小一些,但是神情更加剽悍,威风凛凛地用爪子按着黑冰。这是一只从野外捕获之后关入动物园的虎,它和那些人类饲养长大的同类不同,有着丰富的捕猎技巧和逃避危险的本能,刚才就是它先利用另外两只虎引开黑冰的法术,然后偷袭成功的,但是想对咖啡使用同一招却因为黑冰的一撞不能凑效。
  “怎么办?我已经没有法术了!”咖啡有想转身逃走的念头,但是看到奄奄一息的黑冰,它又不忍心反它留给老虎吃。“怎么办?打老虎,对了,打它,我还会一套猫拳。”
  “吃我猫爪!”咖啡大叫一声冲上来。
  老虎没想到这只小东西不是逃走而会扑上来,反而吃了一惊,它躲过咖啡这一爪,抬爪向咖啡拍过去,但是爪拍到咖啡头上方象被什么推了一下似的,落了个空。咖啡又转回身来张口咬下来,“吃我猫牙!”老虎又是一爪落空,被咖啡在爪上撕了一条大口子。它分明是不把这种小东西放在眼里的,可不知为什么身体象被什么捆住了一样,根本无法随心所欲的战斗。
  “猫蹬腿!”咖啡大喊一声,把老虎蹬了个跟头。它发现老虎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反应也很迟钝,便来了劲头,发出了一连串攻击,“我抓,我咬,我蹬,再来个连环攻击!”老虎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被它一顿暴打,终于浑身伤痕的晕了过去。
  “死老虎!死老虎!”咖啡得胜不饶人地继续拳打脚踢。
  “行了,行了,这好歹也是国家保护动物!”一只手把它拎了起来。咖啡回头,看见刘地站在身后,“我看看,这就是和你决斗的妖怪?看起来也是只猫吗!”他用手在黑冰身上一拂,黑冰身上的伤口瞬间合拢了,虽然看起来还很虚弱,但是张开眼,爬了起来。
  黑冰看看刘地,再看看地上的老虎,刚才它虽然受了伤不能动,周围发生的事还是知道的,它看着老虎沉默了片刻,走向咖啡低下头说:“我认输了。您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教给了我一个道理──即使成了妖怪也不要过于依赖法术而忘记了自己天生的力量,您用法术之外的力量战胜了老虎,也使我明白了应该怎样做一个妖怪,我心服口服地认输了。”
  “你认输了……就是说我赢了!”咖啡睁大了眼睛,“哈哈哈哈,还是我赢!不管他是人类、妖怪、老鼠、老虎,还是猫厉害!”
  “是,您是最厉害的。”
  “哈哈哈哈!”咖啡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赢了就走吧!”刘地拍它的脑袋了下,“你们把动物园弄了个乱七八糟,被人类捉到剥了你的猫皮。”
  “你怎么知道我们干什么?”咖啡心想,难道他一直跟着自己。
  黑冰充满敬意地看着刘地,知道这个一看十分强大的妖怪一定就是咖啡的老师,见他的目光从咖啡身上转向自己,忙端正自己的姿态,郑重地自我介绍:“在下黑冰,见到您很荣幸。”
  “喔,这只猫真有礼貌,比你好多了。”刘地用手捅捅咖啡,咖啡回头就向他手指头咬下来。
  “是家师交待,对待长辈们一定要恭敬。”
  “老师?你的老师是谁?这城里的妖怪我可都认识。”刘地开始想谁这么有空闲,收只猫做徒弟玩。
  “家师姓鹿,名讳叫为马。”黑冰说。
  “鹿为马!”刘地一下蹬大了眼,“你是鹿为马的徒弟。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起来,“你是鹿为马的徒弟……哈哈哈哈哈……哎呀,笑死我了,哈哈哈……”
  黑冰不解地问:“您认识家师?”
  刘地用力点着头,“认识……哈哈哈……当然认识……哈哈哈……”
  黑冰和咖啡对视一眼,不明白他怎么了。
  人声渐渐传来,看来是人类沿着它们破坏的轨迹检查过来了。“快走,别磨蹭了!”刘地一手拎起一只猫潜入了地下,当人类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当然只是三只昏过去的老虎而已。
  一直到了动物园大门外,刘地才从地下钻出来,把它们扔在地上,“行了,小孩子快回家去吧,可别再给我找麻烦了!”他嘱咐一句,准备走开。
  “你……“咖啡看着它,惊叫起来,“你的样子!”
  这时的刘地已显出了原形,他看看自己问,“这是我的原形啊,怎么了?”
  “你是一只狗!”咖啡惨叫了一声。
  “谁是狗!”刘地给了它一爪子,“我是狼,地狼!”
  “我……居然……跟一只狗学法术……”咖啡觉得天旋地转,“一只狗……”它放声大哭起来,“猫的耻辱啊!终身的污点啊!我居然跟一只狗学本领了……呜呜呜……天啊……”
  “再给我‘一只狗’来‘一只狗’去的!”刘地又给它一爪。
  “死狗!吃我猫牙!”咖啡疯狂地向刘地扑上去,“吃我猫爪。”
  刘地一抬爪子按住它:“你疯了!想咬我!”它戏弄似得拍拍咖啡的头,正想教训这个欺师灭祖的徒弟几句,背后一阵风起,黑冰扑过来向他抓了一爪。“你们两只死猫!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我们决不接受狗的恩惠!”
  “对,决不!”
  “死狗!”
  “我们和你拼了。”
  “决斗!”
  两只猫同仇敌忾,一起向刘地叫囔着。
  刘地的目光却穿过树丛,看向路边:商店前站着一个年轻时尚女子,正在打着电话,“单身美女!”刘地眯起了眼,“我已经浪费好几天时间了,今天运气不错。”
  “臭狗,决斗!”
  “我们不怕你!”
  咖啡和黑冰还在叫着,刘地却不见了,它们东张西望,却没看见已经恢复成人的刘地正站在路边,摆出极帅的姿态向女人搭讪。
  “他逃跑了……”
  “我们赢了!”
  咖啡和黑冰对视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果然还是猫厉害!”
  “咕咕咕”一阵肚子的叫声传来,折腾了这么久,它们都饿了。咖啡看着不远处的那片公寓,想起了什么,对黑冰说:“跟我走,我主人几天前在冰箱里放了大虾,我们可以弄来吃。”
  领着黑冰进入楼道,咖啡涌起一种想哭的感觉,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简直好象还残留着主人的味道似的,可是却……唉,主人却不要自己了,以后就和黑冰一起自由自在的当野猫吧。
  走到自家的楼层,看到门口有一口箱子,顺着箱子向上看,主人常穿的外套,主人的发型,主的……
  “喵呜……”咖啡试探着叫了一声。
  “哗啦!”女人把正在开门的钥匙掉在地上。“咖啡!”她惊喜地叫着扑过来,把咖啡紧紧搂住,“咖啡,我的宝贝,我的咖啡!你要吓死我了!听到宠物旅店说你丢了,我马上坐飞机回来了!我可怜的小宝贝!”她的眼泪哗哗地落下来,“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咖啡好可怜啊,一定吃了很多苦,我对不起你!我可怜的咖啡!如果你真的丢了,我永远不原谅自己!”
  “喵呜……”咖啡趴在主人怀里,终于明白过来了,主人没有不要自己,而且,而且她在向自己认错了!“喵呜……”它用力蹭着主人的脸,“喵呜……”
  “来,快回家,我要给你吃最好吃的饭,我要帮你好好洗个澡!”主人用力拍了它几下,抱着它站起来。
  “对了,还有黑冰!”咖啡向黑冰看去,“你也来我家吧,主人是最好的主人,她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我是妖怪!怎么能被人类饲养!”黑冰骄傲地回答,它向咖啡点点头,转身走下楼去了。
  “咖啡你要吃什么?”
  “咖啡你喝哪种牛奶?”
  “咖啡用哪种浴液?”
  “咖啡的蝴蝶结,”
  “咖啡的……”
  当在主人的服侍下洗了澡,吃得饱饱地,躺在床上晒着太阳的时候,咖啡已经把这向天的经历丢在脑后了,它一边“咕噜”“咕噜”地向主人撤娇,一边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果然还是家里最好,真幸福啊……
  今天正好是初三,天气又如此晴朗,“一鸡二狗三猫四鼠……”也就是说,今年会是一个可以让猫过的很幸福的一年呢,咖啡的幸福日子,将会这样继续下去吗……
2007-2-19 22:5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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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施工中

  正文 夜话
几个少年少女忙着把茶几和矮桌拼在一起,摆上水果、零食,又从冰箱里取出下午就冰好的啤酒,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好了,关灯,点蜡烛。”其中一个少年把几支白蜡烛点燃,立在桌上倒扣的茶杯上,另一个人跳起来把灯熄灭,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几分神秘了。少年少女们在围成一圈的沙发上坐下来,其中一个兴奋地清一下嗓子问:“那么开始了,谁先讲?”
  “我!”一个看起来最兴奋的少年抢着举起了手,“我先讲……”他故作神秘地环视一圈,确定同伴们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自己身上后,说道:“我讲一个我亲身经历的故事。很吓人的故事,但是先声明,信不信由你们啊。”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
  那天晚上我像今天一样溜出宿舍去参加个聚会,那是在一个同学家里举办的,大家玩得很疯,结果我想起时间来的时候已经11:30了,当时有两个选择,一是在同学那里住一夜,二是冒着被逮住的危险回宿舍去。想到自己明天一早还有课,我就决定赶回去。
  我一个人告辞出来,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阴了天,空气也湿呼呼的,仿佛随时都会下场大雨,所以我扔下我的自行车,伸手叫住了一辆出租车。我还记得,那是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当它从黑暗中缓缓向我驶来时,不知为什么,一股微微的寒意从我的脖子后袭来,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感到了不安,事后回想,当时大概是我的第六感在警告我,不要坐上那辆车吧。可是当时我却没有想那么多,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我坐上车的一瞬间,就见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几声闷雷就象在耳后一样响起……
  像配合他的讲述一样,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光芒一下打在他们脸上,几个女孩子一下子惊叫起来,还夸张地相互抱在一起,几名少年则惊讶地跳起来,四下观望。等他们稳住了神才发现,这只不过是这时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了而已。
  站在电灯开关前的是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正一脸不快地看着屋子里的人。
  “小睿……”这次聚会的发起人林立文看清楚是自己的表弟林睿后,抚着胸口呼出一口气,“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
  “干什么?”男孩子撇撇嘴,“这句话应该我来问吧,你们在我家里干吗?”
  “挺无聊的,找同学来聚聚嘛,哈哈。”林立文摸着头,打着哈哈说。
  林睿抱着手臂,一副大人的模样说:“我记得我妈妈找你来,是为了让你在她出差的时候‘照顾’我的,现在你在做什么?还关了灯妨碍我学习。”
  “哈哈哈哈……”不知怎么的,林立文总觉得自己这个小表弟年纪虽然小,却十分难对付,忙赔着笑脸哄他:“来,这里有水果和点心,吃一点嘛,别总学习,会把脑子学坏了的。”
  林睿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食品,目光停在啤酒罐上说:“你们还在喝酒?”
  屋子里的少男少女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在想这次难得的聚会要毁在这个孩子手里了……
  “来,来,小弟弟,这里还有巧克力、饼干、牛肉干喔。”
  “还有可乐,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我给你这个掌上游戏机玩好不好?”
  大家开始一起讨好林睿,一个少女取出一包食品说:“我还买了汉堡和薯条、炸鸡喔,你吃不吃?”
  “炸鸡……”本来一副坚决不受诱惑样子的林睿闻到炸鸡的香气,忍不住斜着眼看过去。
  他的样子立刻被那个少女发现了,急忙把他拉过去,把一包炸鸡都放在他手上,又帮他开了一桶可乐:“来,姐姐请你吃啊。”
  “好吧。”林睿一下子换上一副天真可爱的笑容,“谢谢姐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少年少女们不由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又把电灯关上,重新围坐下来,培养那种神秘的气氛。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林睿边吃边问。
  一个少年把脸贴近他,充满阴森地说:“我们在讲鬼故事喔,很……吓……人……的……鬼……故……事……喔……”
  “哼!”林睿不屑地笑,“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我们见过鬼的喔,宋刚他还见过妖怪,你想不想听我们的亲身经历啊。”
  “你想吓坏小孩子啊!”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打了他一下。
  林立文也瞪他:“别吓唬我弟弟!”他拍着林睿的头说:“小睿,吃完了东西就回房间睡觉吧,我们待会儿要讲的故事真得很吓人的,你听了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我不怕。”林睿咪着眼睛笑着说,“因为妈妈和老师都说世界上没有鬼和妖怪。”
  “喂,立文,”一个少年扯扯林立文的衣角问,“你这个弟弟是优等生吧?”
  林立文耸耸肩:“而且是很‘优’的那种,年年考第一。”
  大家一起点头,那个少年又说:“那就难怪了,所以才把老师和家长的话当真理啊,就让他听听我们的故事,改变一下那错误的人生观怎么样?”
  大家一起哄起来,林立文虽然很反对,但是他的声音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林睿自己更是一点都没有走的打算,一边吃鸡眼睛一边盯着鱼干。
  于是少男少女们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让林睿加入了他们的“鬼故事”会,而吃得眉开眼笑的林睿同样怀着不可告人目的,继续留下来听听他们到底讲什么故事。
  “好了,好了,现在单龙继续讲。”
  那个叫单龙的少年清一下喉咙,继续讲起了刚才被打断的故事:
  ……闷雷响过,雨立刻飘泼般地下了起来,我当时什么都没想,一下子跳到了车上。对司机说出了学校的地址后,车子立刻开动了。其实我虽然听过文新街的传闻,也知道那里是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但是我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要是知道自己竟然会遇到的话,我死也不回学校去……
  这时一个少女插嘴问:“文新街的传闻?什么传闻啊?”
  “你没听过?”单龙惊诧地问,“鬼车的传说啊。”
  “鬼车?”林睿目光一闪。(注:林睿在这里误以为单龙所说的“鬼车”是一种名叫鬼车的妖怪,那种妖怪又名姑荻鸟,又叫九头鸟或天帝少女,白天隐藏晚上飞行。白天脱下羽毛化作女人,晚上披上羽毛又成为飞鸟,那是一种很强大的妖怪。)
  “就是鬼车啊,”单龙丢下自己的故事,先讲鬼车的事,“有一个男人,是个公共汽车司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愿意和他交往,但是她也爱另一个男人,于是就一直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后来有一件事让她下定了决心,就是她爱的另一个男人得到了一大笔财产。本来在她心目中不相伯仲的两个男人这一下子就分出了上下,于是她毫不留恋地把那个司机一脚踹开,跟另一个男人一起生活去了。
  那个司机因此耿耿于怀,一直想要报复。有一天,他驾车走在固定的工作线路上,正好看见了他爱的女人和那个夺走她的男人开着一辆车行驶在傍边,十分亲热地边开车边嬉戏,他一时怒火中烧,开着公交车向那辆车撞过去。
  两辆车相撞后,那对男女开的车被撞得滚了一周,摔到了路边的沟里,但是那对男女竟奇迹般的捡了一条命。而那辆公共汽车则一直冲进了路边的加油站……”他停了一下,看着大家又说,“大爆炸,那辆公车的司机,十三名乘客和四名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全部死亡。”
  “啊……”不论是听过的还是没听过的人都发出了叹息,只有林睿还在大口大口地吃东西。
  单龙接着说:“从那以后,每当有红色的轿车——那对男女当时开的车是红色的——在夜里经过那场悲剧发生的地点时,那个司机就会开着那辆炸得不成样子的公交车出现,追逐它、挤撞它,直到对方车毁人亡为止。”他向前倾着身子说,“那天晚上我一时不慎上了那辆红色的桑塔纳出租车,又走了那条路,结果就遇见那辆鬼车了。”
  “啊……”一片惊叫声响起来。
  “喔,鬼车。”林睿还在继续吃。
  “当时雨下得很大,车窗外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闷雷一个接一个的打,闪电乱舞,我对那个鬼车的故事只是听说过,那时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故事就是一直浮现在心里,加上那个司机又不说话,也不开车上的音响,安静得像不存在似的,所以我心里更觉得发毛了。
  当车行驶到那个加油站的旧址附近,迎面忽然有辆车亮起了大灯驶来,灯光一时刺得人睁不开眼。当时我就咕哝了一句‘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也不为对面的车想想!’载我的那个出租车司机看起来倒是个好脾气的人,什么也没说,反而把车往右侧让了让。
  那一时我也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可是当两辆车会车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是一辆已经变形了的公交车,车身上的铁皮都扭曲了,熏得漆黑,而且开车的那个人浑身血淋淋的,只剩下半个头,右臂仅有一块皮肉连着身体——他就用那样的手握着方向盘,和我坐的车擦身而过,我忍不住惨叫了起来:“鬼车!’
  谁知道那名出租车司机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一边开车一边看了我一眼说:“你做恶梦了吗?’
  我回头一看,刚才开过去的鬼车已经掉转了车头,向我们这辆车追上来了。我慌忙抓住司机的手臂,‘快逃,鬼车追上来了!’
  ‘什么鬼车?’司机却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我。
  这时鬼车已经从后面撞了过来,但是因为刚好那里有一个小转弯,出租车向里让了一下,鬼车从旁边冲了过去,又没撞上我们的车。
  ——这一次我看得更清楚了,那辆鬼车上不只有那个司机,车上还有很多人。他们有的浑身是血,有的肌体不全,有的烧得焦黑,一起在拼命地拍打那辆鬼车上现在已经不存在了的玻璃窗,哭喊着‘救命啊!’‘让我们下车!’
  ‘救命!’我也忍不住这样哭叫出来,因为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鬼车又转过车头,再次冲过来。
  迎面撞过来的鬼车越来越近,这一次我甚至看得见那个鬼车的司机半边头上不住淌下来的血和白色的脑浆……”
  “唔……好可怕!”
  “好恶心……”
  “后来怎么样了?”
  听故事的人再次叫起来。
  “喔,脑浆啊……”林睿在脑海里自动描绘成豆腐脑,因此拿起奶油冰淇淋吃了一口,“好久没有吃人了啊,都怪妈妈有那么多规定,作好孩子牺牲真大啊。”他在心里感叹着。
  “……这一次鬼车迎面撞上了我们,当那庞大的车头向出租车压下来的时候,我不由得闭上了眼,心想这下子完了,谁知道等了一会,竟然什么也没发生,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出租车还是老样子往前开着,而那辆鬼车却越过我们,又到了后面,正在掉转车头再次追上来。
  我再看看那个出租车司机,还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这时路上又驶过了几辆车,其中一辆还和那辆鬼车擦肩而过,可是他们也都没有什么反应——这时我有点明白了,原来只有我看得见那辆鬼车。
  鬼车跟在我坐的出租车旁边,来来去去的几个过往(这时我的胆子也大些了),因为发现这辆鬼车虽然在追逐我们,但是并不能伤害到我们,我在鬼车一次次地接近中更加仔细地看了它一下,那真是越看越可怕——
  那辆车明明已经炸飞了三个轮子,偏偏还能跑得飞快。那个鬼司机半片脸已经没了,另外半边上的一只眼珠垂在眼眶外面晃悠着,却又在骨碌碌地转动……那真是要多瘆人有多瘆人,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地继续说:“即使它不会伤害到我们,总这么来来去去地看见他的样子,又听见后面车厢里那些鬼魂拼命地敲打声、抓挠玻璃声、呼救声、哀叫声……任谁也会受不了,我觉得自己都快发疯了,不住地在车上叫着‘救命!救命!妈妈……’喂!你们别笑我,换成你们不怕吗?只怕你们比我还没出息!”他指着窃窃地取笑他的朋友叫起来。
  “行了,行了,快说下面,你后来怎么样了?那辆鬼车怎么样了?”急着听下文的人催促着。
  “怎么样了?”林睿自言自语地嘀咕,“结果还不是火儿一直抱怨,鬼魂这种东西一点都不好吃……”
  “什么?”
  “没事。”林睿甜甜地向问他的少女笑,“姐姐,我可以再吃一块吗?”
  “别客气啊,你吃吧!”
  “谢谢姐姐。”继续向鸡块进攻。
  “……我吓得惊叫着,甚至想推开车门逃下车去,幸亏那个司机很冷静,他一边开车一边抓着我,把我按在座位上。而我就不停地大喊大叫,并且挣扎着,每一次鬼车撞过来之时我都试图拉开车门跳下车去。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像个疯子,那位出租车司机用安全带捆住我,不停地加着油门。
  当那辆鬼车又一次冲上来,我大叫着闭上眼,过了一阵子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眼前一片灯火通明。我们的车终于离开文新街,来到了繁华的华兴路上。那位司机见我安静下来了,一边开车一问:“现在我们去哪里?’
  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以为自己遇见神经病了,连忙说:“还是去学校,去学校。’一面回头看,文新街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依旧是亮着昏暗的街灯,风雨后黑鸦鸦的树影像藏了什么东西,偶尔才会有辆车经过,但是那辆鬼车已经不见了。
  幸亏那位出租车司机没有多管闲事,依照我的话把我送回了学校,而不是精神病医院。
  我下了车之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了宿舍,连宿舍管理员责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我都没有理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自己住的屋里,打开了所有的灯,吵醒了所有的同住人,扑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发抖,谁叫我也不答应。只要一闭上眼,那辆车和那个不似人形的司机就出现在面前,所以一整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我就发起了高烧,一连五天都躺在病床上,那个学期的考试也一塌糊涂。事后我分析,那辆鬼车虽然样子可怖,但是没有实体,是不能伤害我们的。以前那些因为遇见鬼车而出事了的司机,可能是因为看见鬼车可怖的样子,慌乱躲闪的时候出了车祸。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是再也不敢过文新街了,如果坐出租车,我也是宁愿多付车钱让司机绕路。”他用一连串的叹息,结束了这个故事。
  “你运气不错。”林睿忍不住评价说。
  “这样还运气不错?”单龙大叫大嚷着说,“活见鬼!大病一场!还连带的考试考砸了!这样还叫运气不错?”
  “你幸亏坐上那辆车,不然连命都没了,这就叫运气好啊。”林睿撇着嘴说。
  “小睿说的也是!”林立之插嘴说,“幸亏你坐的那辆车司机看不见那些东西,要是他也看得见,和你一样吓得惊慌失措,那还不车毁人亡!你的确算是捡了条命!”
  顿时大家议论纷纷,有说他倒霉的,有说他运气好的,总之品评了一阵子后,大家又推出了另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开始讲她的故事。
  “前一阵子我患病住院的事你们还记得吗?”这个名叫蒋凤的女孩问大家。
  “记得,不就是孙倩倩生日那天请自助餐你吃得太多,结果犯了急性胃炎,就住进了医院那回吗。”另一个女孩笑着说,大家一起笑起来。
  蒋凤抓起瓜子丢她,“你也不用说的这么清楚吧!”
  “哈哈哈!”大家还是笑,可见那次的自助餐会上,蒋凤吃得还不是一般的多,所以大家记忆由新。
  “人家可是住院的时候遇见了鬼!你们还笑!”
  “遇见鬼?”
  “真的!”
  “这是医院里的鬼故事吧!”
  “快讲,快讲!”
  大家的注意力总算又回到了鬼的主题上面。
  “住院的第二天夜里,我的胃又开始疼,那时有半夜11:00了吧,我也不好意思叫值班的护士,只好自己强忍着,看能不能忍过去。因为疼痛当然睡不着,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疼痛渐渐减弱了,于是我也就开始迷迷糊糊地入睡,这时,我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什么?”
  “鬼,一定是……”
  “鬼怎么会有脚步声。”
  少年少女们议论起来。林睿嘴里塞着东西,抬头问:“哪家医院?”
  蒋凤不解地反问:“什么?市立医院,你问这个干吗?”
  “因为我妈妈也在那里住过院,我认得那家医院喔。”林睿甜甜地笑着说。
  “闹鬼不分是哪家医院的,快讲是什么鬼?”男孩子不着边际的发问虽然短暂地打乱了鬼故事会的气氛,但是执着的少男少女们很快又利落地把话题引导了回去。
  蒋凤接着说:“脚步声是从走廊的西头传来的,越走越近,虽然我半睡半醒的,但我还是听见声音停在了我的病房门口,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进了门,向床边走来……”
  少男少女们都睁大了眼,紧张地看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我好像睡着了,不确定过了多久──病房的灯被打开了,我这一下子完全醒了过来,睁开眼一看,是一位姓南的医生走了进来,她站在门口向我笑着点点头,又向房间中看了看,便关灯闭门出去了。‘原来是巡房。’我心里这么想,也就睡着了……”
  “这算什么鬼故事啊!”
  “鬼在什么地方?你到底知不知道鬼故事的定义?”
  “你真是白住了一回院了!”
  原本满怀期待的大家七嘴八舌地叫起来,纷纷指责蒋凤的故事滥竽充数。
  “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蒋凤不满地扫视大家,“你们还想不想听下去呀?”
  “讲吧,讲吧,好听再说。”大家一起不抱信心地说。
  “一点儿耐心都没有,还想听好故事?”蒋凤先埋怨了一句才开始接着讲,“第二天早上我醒了回忆起晚上的事,才开始觉得有点儿奇怪,我当时明明听见脚步声到了床边的,可是开灯的时候南医生是在门口──灯的开关也在门口,难道她是先悄悄走进来在我床边站了一阵子又到门口去开灯的吗?以前医生巡房可不是这样的啊。
  等到了上午的医生巡房时间,南医生又来了,她是个很尽责的医生,对每一个病人都很好,我看到她有些疲倦的样子就忍不住说:“南医生,昨天刚值了夜班今天又上早班,很累吧?你要注意休息啊。’
  南医生有点奇怪地看着我说:“我昨天晚上没有值夜班啊。’
  过了好半天,巡房的医生护士都走了我才回过神来,我昨晚确实看见南医生了,她站在门边打开了灯看着屋里,手扶在门上,头发不像平时那样盘着而是有一半放下来了,垂在肩膀上,发觉我在看她就对我微笑一下,然后她关上灯轻轻关上门走开……
  这一切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怎么会变成了她昨天没有值夜班呢,虽然当时心里十分惊诧,但是心想也许是自己做了个梦,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就把这件事放下了,谁知道到了晚上,怪事又发生了。”
  这时大家都被她的故事吸引住了,屋里烛光摇曳,只听见大家的呼吸声和林睿嚼东西的声音,讲到兴头上的蒋凤看了这个忙着大嚼的孩子一眼,觉得他实在是破坏了气氛。
  林睿却满不在乎,放下鸡块拿起瓜子继续吃,“咔嚓”“咔嚓”的咂瓜子声更努力的破坏着鬼故事会的氛围。(明明在听诡的鬼故事,这个小孩偏偏一点儿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满脸兴高采烈,在烛光下,少年少女们紧张、神秘的神情衬托下,他看起来才比较古怪。)
  “你继续讲,后来怎么样了?”
  “晚上鬼出来了吧?”
  “女鬼?”
  大家索性尽力忽略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
  蒋凤接着讲:“……那天晚上我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所以睡得很熟,可是到了半夜里却不知怎么又醒了,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走动,有了前一天的事,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疑惑,很想去看个明白,可是因为睡得很舒服,一时醒不来,耳朵里听着那个脚步声徘徊了一会儿,来到了我的病房门前,接着又进了了屋子里──这次我听得很清楚,根本没有开门的声音,脚步声是直接进到屋里来的──这下子我可完全醒过来了,紧紧闭着眼,别说去看是什么‘东西’,就是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我的床边站了一会儿,又走开了,我听到它在我旁边的病床边停下来,当时那间病房中只有我一个人住,另一张病床空着,那个‘东西’就在空的病床边走了一阵子,我的心吓得怦怦直跳,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时我听到了开门声,然后灯亮了,我一下子坐起来,看见巡房的一位护士走了进来,她和我说了几句话,问我怎么不睡,然后便走了。我求她给我亮着灯,并且借着灯光看看旁边的病床那里,当然什么都没有,那一夜我一直坐在床上,再也没睡着。
  天亮之后,我把这件事跟来看我的母亲说,她当然是认为我做了个梦,只安慰我几句就走了。
  到了下午,我隔壁的病床上住进了一个病人。这是位三十多岁姓张的妇女,她行了很重的胃病,人又黄又瘦,躺在床上很消沉,也不怎么说话。论理说屋里有了病友我应当安心一点,但是看着这个人,我总觉得让我心里更加不安,觉得她是个难以相处的人。
  到了晚上,我还是不由害怕起来,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也不敢睡着,就等着那件事再发生。时间一点儿一点儿熬过去,我终于还是撑不住打起了瞌睡。
  在半睡半醒的时候,脚步声果然又响了起来,先是在走廊上徘徊,然后走到门口,最后在病房内响了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像前一个晚上一样,但这次没再在临床边上停留,而是一直走到了我身边,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动不动地躺着,脚步声停下,我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摸上了我的脸……”
  “啊……”随着蒋凤阴森地叙述,一个少女惊叫起来,桌子上的蜡烛连连晃动,人影摇曳,连男孩子们也不由得心里发毛,屋里充满了紧张的呼吸声,鬼故事会的气氛终于渐入佳境。
  “吱啦。”林睿用力扯开一包牛肉干,客气地向大家问:“谁吃?……都不要我自己吃了。”
  大家这下可气极了,一起向林立文使眼色,要他把林睿弄走。林立文踌躇了一会儿,在大家目光的逼迫下不得不向林睿说:“小睿,十点了,该睡觉了吧?”
  “我打电话给大舅(林立文的父亲)。”林睿马上伸手去抓电话。
  “不要啊……”林立文连忙阻止他,哄劝道,“不告状有好处,一顿肯德基。”
  林睿看着他,伸出五个指头。
  “两顿。”
  林睿伸出十个指头。
  “三顿,再也不涨了,不然你打电话吧!”
  “成交!”林睿一拍手,爬回沙发上继续吃东西。
  大家面面相觑,眼看林立文不但赶不走他反而被他敲诈了三顿肯德基,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只好任由他在那里继续吃大家买来的零食,而鬼故事会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氛围经这么一折腾后,当然也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
  远离那个鬼故事会的街道上,红色的桑塔纳出租车正奔驰着,周影听到后座上的响动回头看了一眼,见火儿正抓着一大袋牛肉干往嘴里丢,它看周影回头便说:“小狐狸给我送来的,他说待会还有更好吃得的。”
  周影摇摇头,猜不透火儿又和林睿在捣什么鬼,路边有人在招手,他便把注意力放回了工作上。
  ※※※
  “……那只手又冷又滑,在我脸上来回动着……”蒋凤好不容易又开始顺着故事讲下去,“我都快吓死了,正想拼命大叫隔床的人救命,这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叫道:“姐姐,姐姐……’‘谁?’我大着胆子睁开眼去看,床边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虽然没有开灯,但是借着走廊上透进来的光还是足以看清楚这是个小女孩。
  ‘姐姐……’她又开口叫了一声,这次我便听出来了,这是住在隔壁病房的孩子,我曾经和她说过几次话,记得她叫‘佳佳’,是个乖巧讨人喜欢的孩子(说到这里她有意地扫了林睿一眼,林睿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看佳佳脸上挂着泪珠,忙起来问她:“佳佳怎么了?’‘我回不去……姐姐……呜呜……’佳佳啜泣着拽住我的衣角。
  ‘回不去?’我琢磨一下,心想她大慨去洗手间回来,忘了自己住在哪一间病房吧,见她还在不停地哭,便安慰她:“佳佳不哭了,乖,你就住在隔壁,来,姐姐送你回来。’我穿上鞋,准备把佳佳送回去,刚牵着她走了两步,旁边病床上的那个病人突然一把拽住了我的手。我吓得大叫了一声,扭头看见那个病人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指着佳佳说:“别理那个孩子。’‘你说佳佳啊?’我有点生气她这样吓唬人,但是还是心平气和地跟她说,‘她走迷路了,我送她过去,就在隔壁。’‘你答应要送她回去了?’‘是啊。’张阿姨显得很害怕,连忙说:“你快回床上去躺下睡觉,别管她,别管她!’我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同时也感到佳佳抓住我手指的手又冷又滑,而且她那么用力,一点也不像是小孩子的力量。我连连想挣开她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佳佳一个劲地哭着,口中一再要我带她回去,用很大的力气拉着我往外走,而病床上的张阿姨就拉住我另一只手,不让我走。
  佳佳的力气大得出奇,我身不由己地被她拉出了好几步,因为张阿姨不肯放开我,也被拉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向前倾着身体。我心里越来越怕,用力甩着手向佳佳说:“佳佳,你就住在隔壁,自己回去吧!你自己回去啊!’‘姐姐带我回去!’佳佳大声哭了起来,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拉我,这时她一直盯着我的脸,那神色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我喜欢的那个小女孩,而是泛着凶狠。
  ‘放开我!我不去!我不去!’我吓坏了,拼命向后退,但是佳佳力气那么大,加上张阿姨我们两个人都拉不过她,张阿姨双手拉住我左臂,佳佳双手拉住我右臂,我们三个就这么拔起了河。
  ‘不好好休息,你们半夜在干什么啊!’我听到呵斥声一回头,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接着灯也亮了,南医生站在站口,皱着眉头看着我们。
  ‘南医生……’佳佳哇的一声又哭起来,‘我回不去,姐姐不肯送我……’她放开了我的手向南医生跑去,委屈地叫着,‘我很害怕……’‘别怕,来,我送你回去。’南医生轻轻抱起佳佳,向门外走去。
  ‘南医生!’我忙叫她,想把今天佳佳的奇怪之处告诉她,可是张阿姨又用力握我的手,向我拼命摇头。我把话咽了下去,眼看着南医生牵着佳佳走了,临走前她还向我们嘱咐‘早点休息,你们是病人,知道吗。’‘好险啊……’她们离开后,张阿姨长出了口气,无力地躺回床上。
  我虽然心里很害怕,可还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坐下连连询问,张阿姨喘了一会儿气才说:“你有没有听说过鬼找替身?’我点点头。
  ‘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替身?’张阿姨看着屋顶说,‘因为死后灵魂想要去那个世界,而那个世界的门只为一个人打开一次,有些人死后意识不到自己死了或者不愿意就此死了的话,往往会错过开门的时间,门一关上,死人就不得不在这个世上徘徊,无法得到解脱和安宁了。所以有些鬼魂为了去那个世界就千方百计地害死活着的人,然后趁着门开的时候跑在新死的这个人前面进去……’‘你是说刚才的佳佳是……坏了,南医生她……’我一下子着急起来。
  ‘刚才那个叫佳佳的女孩怎么走的?’张阿姨抓着我的手问。
  ‘南医生把她领走的啊,您没看见吗?’张阿姨摇摇头:“我本来就很奇怪灯怎么突然开了,你又在和谁说话──我看见的是那个小女孩自己走了出去,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当时便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再问下去了,爬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一直发抖到天明。
  第二天,我悄悄向护士打听昨晚南医生有没有值班,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南医生那天不值夜班,也不可能到医院里来,我又打听佳佳的消息,本来以为她一定是出事了,结果护士却说佳佳好好的,而且她的切片做出来了,是良性的,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她今天早上哭得很厉害,说是晚上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下午我又跟张阿姨说起这件事,张阿姨却很不解地一直摇头,并且说她像是吃了安眠药入睡的,半夜里根本不会醒,而且她是无神论者,更不可能对我说那些话。
  我完全糊涂了,不知道自己经历的到底是什么,后来我又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出院,也没有再发生什么怪事,出院时佳佳的病已经好了,张阿姨也有了好转,南医生依旧每天很尽责的为人治病,只是那个很像南医生,一连帮了我两次的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过我心里一直很感激她。”
  蒋凤的故事讲完了,大家讨论了一阵子,也说不出这是什么样的事来,都觉得用蒋凤做了奇怪的梦来解释反而更说的过去,这让她大为不高兴。
  “我讲一个别人的故事,”现在轮到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儿讲故事,“这个故事是我邻居的姐姐讲给我听的,是发生在她同学身上的一件事。”
  “邻居的同学的故事?扯这么远,许琳,你能保证故事的真实性吗?”蒋凤刚才受了怀疑,现在忍不住这么说。
  林睿撇撇嘴:“鬼故事还有真实性?”
  许琳受了刺激似的叫起来:“我当然可以保证故事的真实性!琴姐姐不会骗我的!”
  “好了,讲出来听听就知道了。”别人忙出来打圆场。
  许琳又撅了半天嘴才开始讲:
  “故事里的主角叫张倩,她和琴姐是同学,她是个作家,曾经出过一本散文集,笔名叫‘孩子’──什么?你们不知道她!”平日喜欢舞文弄墨的许琳因为朋友们的无知又生了一阵子气,可是最后终于还是开始讲了下去。
  “张倩和我琴姐一样是H大学的学生,而且她们还住在同一间宿舍里。可是从去年开始,张倩忽然变得很奇怪,她开始常常看着宿舍里的一个空床铺发呆,并且对别人问:“薛瞳去哪里了?’
  当别人问她‘薛瞳是谁?’时,她自己会皱着眉头说:“薛瞳?应该没有这个人啊。’
  这样反复了好多次,最后琴姐终于忍不住悄悄问她,她才说出来,原来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潜意识中觉得自己身边应该有个名叫薛瞳的同学,而且这个女孩还该是她的好朋友,就住在这个宿舍里。可是她自己又很清楚这个人并不存在,无论宿舍里、学校里,还是她认识的人中也都没有这样一个人,所以她常常感到很迷惑。
  当时琴姐还觉得好笑,认为像她那样的作家太喜欢幻想了,连虚构的人物都能造得当真了。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才让人真的怀疑,这个薛瞳究竟存不存在了。”
  “张倩?薛瞳?薛瞳?”林睿用手拍拍自己的头,“这两个名字我绝对听说过,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许琳正接着问大家:“去年九月份那次大楼倒塌事件你们总该都知道吧?”
  少年少女们一起点头。
  去年九月份,立新市一栋楼房因为质量原因忽然倒塌,造成了十七人死亡六十多人受伤,也把十多名不法奸商和政府官员送上了刑场,只要是立新市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忘掉这场事故呢?
  “当时张倩也在那栋楼中,”许琳说,“她是事故后从废墟中被抢救出的幸存者之一,也是在地下被埋得最久的一个。张倩事后说,她在地底下遇上了薛瞳。”
  “怎么可能?”
  “那个人不是原本不存在吗?”
  少年少女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所以才叫鬼故事啊!如果是两个朋友因为大楼倒塌被困在地下而重聚,那就叫奇遇故事了!”许琳因为朋友们的理解能力而生气地拧着手。
  “也对,也对,你接着讲。”朋友们都知道她的个性,一起向她说。
  “张倩的签约出版社就在那座楼上办公,那一天她正好去和编辑们讨论稿子,下楼的时候便发生了那次事故。张倩因为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所以她平时很少坐电梯,那天也是慢慢地走楼梯下去的。
  事情发生时她正走到三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一声巨响,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时,跟前一片漆黑,她伸手四处去摸,发现周围全是砖块、墙体、水泥,这时她才有点明白可能是楼塌了,自己被困在了废墟里面。
  也许是地震,也许是爆炸,总之一定有什么灾难发生才会导至了这件不幸──如果她当时知道倒塌的原因是因为楼本身质量问题的话,即使像她这样斯文有教养的人也会想把那些奸商的祖宗十八辈骂个遍吧──
  前面说过了,张倩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被困在那样的环境中她有多害怕我们外人难以想象,她开始学着书上写的被困者那样敲打墙壁,大声呼救,坚持了一会儿后想到这也许是一次毁灭性的大地震,也许是发生了战争,外面根本没有人会来救自己的,这样越想越绝望,终于呼救变成了号淘大哭,就这样哭累了,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朦朦胧胧的,她感到一只手在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
  ‘得救了!’她这么想,一下子坐了起来,可是头撞上了上方的墙壁,她还是被困在那片废墟中。
  刚才那只手的温暖在冰冷的地下那么清晰,张倩知道自己决对没有弄错,她四处摸索,但是这个废墟中的小空间仅够她蜷着身子呆在里面而已,怎么也不可能再有一个人。
  四面触到的全是断墙残砖,张倩快在疯了,扯着嗓子叫:“谁来救救我!谁在那里,来救救我啊!’她一边叫一边乱敲乱打墙壁,突然一只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哇!”听故事的少年少女们一起惊叫起来,“真的有人在!”
  “不,一定不是人!”
  “鬼魂,薛瞳的鬼魂!”
  林睿冷笑了一下,咕哝着:“他又没死,哪来的什么鬼魂──猜也知道是谁了!”
  “你在嘀咕什么?”
  “没有什么,我说世界上不会有鬼魂的──这是老师说的,错不了!”
  “小睿,我知道你是好学生,可是你在这样把老师的话当作圣旨的话,你的前途就完了。”林立文不由对表弟的将来大表担忧。
  “我将来要做老师。”林睿笑着说──其实他将来是想吞并德州扒鸡、肯德基等企业,自己做老板。
  “那你的学生没前途了。”林立文不由感叹。
  “你们还听不听?”许琳生气了,往沙发上一靠,“我不讲了。”
  “讲,讲,刚到精彩的地方呢!都怪立文不好,捣什么乱!”大家不敢指责林睿,纷纷把矛头对准了无辜的林立文,把他一顿数落,许琳才肯讲下去。
  “……那只手轻轻抓着张倩的手,引导她去轻触她刚才要砸的地方,张倩发现那里有一块碎钢片夹在砖块中,如果用手打上去现在自己已经受伤了。
  ‘你是谁?’张倩伸出另一只手去摸那只手的主人,却也被对方握住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吗?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对方一声不出,只是一直握着她的手,直到她安静下来,靠着墙壁坐下来才想把手缩回去。
  张倩反而一把拉住了那只手,她摸到了对方手指上戴的一枚铸成狗形的大戒指,忍不住脱口叫道:‘瞳!’──她记忆中薛瞳手指上就常戴这样一只造型奇特的戒指,所以一摸到就不由这么叫了。
  对方快速缩回了手,再也没有声息。张倩摸索着去找,这个小小的空隙仅够她容身,哪里又有旁人。
  张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又开始哭泣,一面又清楚地记起关于薛瞳的事来,一起上课,一起聊天,一起看书……她现在觉得这些都是发生过的,只是自己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她哭一会儿睡一会儿,口渴得要命,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当她想到自己也许要死在这里时,手里忽然被塞进一个热呼呼的东西。
  ‘包子?’张倩有点吃惊,那个包子热腾腾香喷喷的,像刚出笼,她试着咬了一口,竟然是她最爱吃的狗不理包子。
  吃了一个,对方又在她手里放了一个,还放了一个杯子在她手里,杯子里是她最爱的清茶,而且对方泡的茶清香适口,比张倩自己的手艺好多了,对方好像知道张倩的喜好,吃了两个包子,又给了她一个玉米棒。
  ‘你能弄来吃的,一定可以出去,救我出去吧,求求你!’张倩哭着央求。
  对方用一条湿手帕给她擦擦脸,然后轻轻敲打起墙壁来,一时敲墙,一时敲钢板,过了一会儿张倩才听出来,对方敲的节奏竟然是一首名叫《木兰小铁匠》的自己很喜欢的歌曲,虽然在这种时候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方的敲打声停了,张倩却听见头上方传来‘沙沙’的声音。‘难道……’她凝神细听了一会,果然是有极轻的响动传来,这才明白对方敲打是为了告诉自己救援的人马上就到了,不用求他救自己了,才敲打的。
  ‘你是谁?是不是薛瞳?’张倩定下神来问。
  对方不出声。
  张倩又追问几声,对方突然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不’字。
  ‘那你是谁?是人还是鬼?为什么要帮我?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的?’
  对方又不出声了。
  ‘你就是薛瞳,我记得那个狗头戒指,那种东西只有她有,是买不到的!’
  对方这次抓过她的手写‘是狼头!’
  ‘薛瞳也这么说,说那不是狗是狼!你一是她!’
  对方停了停写‘没有这个人’。
  ‘那你是谁?是谁?’
  对方不动,直到张倩又伸手去摸索,才又在她手心中写‘我是你的爱慕者。’
  ‘男人!’张倩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手掌宽大有力,手指修长,不是一双女人的手,自己竟然一直把手让一个男人握着,她慌乱地把手从对方那里抽了回来。
  这下不管她再问什么对方都不回答了。但是她依旧可以感到对方就在自己对面,依然在看着自己。张倩已经摸索过无数遍了,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墙之间的空隙绝对坐不下一个人,可是又明白地感到对方就在那里。
  ‘你是鬼魂吗?可是你的手又是暖的……’张倩反复这么问着,慢慢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在救护车上了。”许琳说,“可奇怪的是,她在医院里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在地底下的事,直到出院后一个多月,一天晚上做梦时才突然把那一切想了起来。到现在她还不敢和男性握手,就是怕会一下子握到一双那样的手自己会受不了。而薛瞳竟究存不存在?地下的那个帮她的是什么?她一直都不知道,不过她对琴姐说过,她不打算去追根究底,就让事情那样好了。”
  “她是个作家,这一切一定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就是,一定不是真的。”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事故是假的,这一下惹恼了许琳,她和大家大吵了起来,一口咬定故事是真的。
  “真假不重要啊,重要的是故事好听,”林立文说,“许琳又不是会说谎的人。”
  许琳扬着眉头一笑,道:“当然啊,我要是编故事的话怎么可能是这么简单的故事,更不会让你们觉得是假的啊。”
  大家这才没有话说了。
  大家一致认为前面两个故事不够刺激,于是一个男孩便自告奋勇地要讲个刺激的故事。
  这个男孩叫袁吉,他嗓门很大,一上来讲嚷着:“我先声明,这件事也不是亲身经厉的而是听来的,但是很吓人,不敢听的可以先回避!”来开鬼故事会的少男少女们想听的本来就是这种故事,一起叫着好,鼓励他讲下去。
  “我家开了一间修车厂,厂里雇了很多工人,其中有一个叫戴有溪的青年,他二十三、四岁,是从我老家山东来的打工者,人很敦厚老实,非常能干,又有点文化,不象别的工人那么粗俗,加上大家是老乡,所以我爸爸特别重用他,因为他孤身在这里,还常常让他到我们家里吃饭,我和他也相处的很好,这个故事就是他为我讲的,他亲身经历的故事。
  戴有溪最初来立新市打工并不在我家的厂里,也不是在市区,而是在下面东乡镇的一家小型砖厂里。那砖厂工作十分劳累不说,老板还很刻薄,扣着他们好几个月的工资不发放,戴有溪就蒙生了离开的打算,这时有几个老乡听说临市一家工厂招人,待遇也很丰厚,便拉他一起去应聘,戴有溪心想着试试也好,就和同乡们一起上路了,谁知道到了那里几个同乡都录用了,唯独戴有溪因为双眼视力不好而被拒之门外,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重头丧气地回来。
  回程他乘坐了一辆客车。
  因为已经很晚了,车上的乘客只有七八个人,全是象他那样的打工者,大家都在车上闭目养神,戴有溪虽然很沮丧,但是奔波了一天,过了一会也开始随着车的摇晃打盹。可是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车走了一会儿竟然抛了锚,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司机央求大伙帮忙把车推到路边,然后打电话求助,可是过了一个多小时维修车辆也没有来,有人等不及了,吵着要司机退钱,并且指着看起来很近了的立新市的灯火说要走过去打出租车进市区。一个人挑头,大家就都这么嚷起来,司机只好退了钱,大家就吵吵闹闹地下了车,仗着自己年轻,都说要走回去。戴有溪其实并不想走,但想想走回去总比在车上过一夜好,也跟着下了车。
  一群人都是外来的打工者,边走边聊,很快就相互熟悉起来,步子快的人走到了前面,而戴有溪和一个姓宋的,一个姓周的,一个姓陆的落在了后面,和前面的五个人相距越来越远。宋、周二人都是南方人,说的方言戴有溪听不太懂,他就只好和那个姓陆的男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姓陆的青年年纪和戴有溪相仿,话很少,人老实到有些结巴,只说自己也是打工者,在立新市为生计奔波而已。戴有溪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两人说了一会便没的说了,默默地走路,只听那两个南方人指手划脚谈的高兴。“
  原本明明在眼前的立新市的灯火还是在很远的地方,戴有溪抬手看看表,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怎么还这么远?他在心中嘀咕着。抬头去看,发现前面走的五个人不见了。“陆哥,他们前面的走的真快啊。”只顾着走路太沉闷了,戴有溪很想找点话来说,姓陆的青年却不回应,只是低着头走,过了好半天才说:“我们走快点。”他加快了步子,戴有溪也加快了步子,不一会他们把两个南方人拉在了后面,可是还是没有看见前面那五个人的影子。
  “你千万别离我远了。”姓陆的青年又说了一句。
  “什么?”戴有溪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反问一句。
  “两个人一起走壮胆。”姓陆的青年这么说。
  “这里是市郊又不是荒效野外,你怕什么!”戴有溪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是在郊外,但是路两边不时有饭馆,商铺和工厂出现,路上的车辆也来往不绝,这是一条比较热闹的国道,也不知姓陆的青年怎么会需要人壮胆。
  “我胆子小。”姓陆的青年很老实地说。
  “别怕,我一直陪你走到城里。”戴有溪拍着胸脯担保。
  又走了大约一个钟头,城市的灯火还是在那个地方,一点都没有变近,戴有溪的腿脚疲劳,有些后悔下车来了,看看姓陆的青年却还是走的很带劲。“我们找个小店住一下吧?”戴有溪忍不住提议。
  “不行!”姓陆的青年猛抬起头大声拒绝,“继续走!”
  “吓我一跳,”戴有溪没料到他突然高声,不由埋怨了一句,“我随口说说,你不用这么大声吧。”
  姓陆的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笑,两个人又向前走,戴有溪心想也许这个姓陆的青年身上没有钱住宿,他担心自己坚持住下的话也许姓陆的青年会向自己借钱,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两个人走出几步,在路边一拐弯的地方出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小旅店。这时已接近半夜2点钟,路边的店铺也都关门熄灯了,这家店却还开着在门,门里门外的灯都开着,依稀可以看见人影来去。
  “都怪你说要住宿。”姓陆的青年气呼呼地咕哝着。
  戴有溪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他已经十分累了,不由自主地向那里走去。姓陆的青年一把拽住他,拉着他向前走。这时小旅店中走出几个人站在门口向他们挥手,灯光下看的很清楚,正是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五个人,过了一会那两南方人也出来了,其中一个向他们挥手叫着,好象是在说一起住下吧,前边还很远什么的。
  “我们也住下吧,我请你。”戴有溪下定决心对姓陆的青年说。
  “不行!”姓陆的青年声音坚决而严厉,拉着他走的更快了。戴有溪有点生气了,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象把老虎钳子一样紧紧夹在自己手腕上,要本甩不开,他生气地叫起来:“我走不动了,你自己走吧。”
  “走不动了我背你,总之别停下!”姓陆的青年拉着他几乎是跑了起来。戴有溪心中诧异极了,又听这个青年说:“别去看他们,快走!”他们正好经过那个旅店门口,戴有溪还是向那边看了一眼,他一看过去,那几个民工叫他们叫的更急了,门里又走出了两个妙龄女郎,向他们抛着媚眼。戴有溪这才隐隐觉得这家店不对劲,要拉客也不用这么卖力,而且从自己这样的打工者身上又能挣到多少钱?”该不会是黑店吧?”他这么想着,也就下定了决心不过去,跟着姓陆的青年跑起来。
  “油头!”
  “啊。”有人在后面叫了戴有溪的小名一声,他随口答应着,尽中一面奇怪这里有谁知道自己的小名,一边回头看,后面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家旅店的人还在呼叫他们。
  “别回答!”姓陆的青年很生气地踩踩脚,索性撒开腿飞奔,他跑的非常的快,开始几步戴有溪还能跟上他,再后就完全成姓陆的青年在拖着他跑。一边跑还一边叮嘱:“千万别回头看。”他不这么说还好些,他这么一说戴有溪不由自主就向后看过去──也不是戴有溪这个人别扭,非要和别人拧着干,而是姓陆的青年说出的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反而增添了别人的好奇心。
  戴有溪回过头,看见前面那几个打工者和两个南方人还在对喊什么,而且神情变得很焦急凶狠,他心里正奇怪自己和姓陆的青年已经跑出这么远了,又跑的这么快,怎么还看的这么清楚时,眼睛里也看清楚了,那些人是在后面用和他们差不多的速度在追过来。“他们为什么追我们!”戴有溪不解。
  “没有他们。”
  “什么?”
  “他们都死了,是尸体在追。”
  开什么玩笑!戴有溪脑子里马上这么想。可是当他又回头去看了一眼之后,却立刻吓得魂飞魄散:他这次看到那几个“人”为了追得快些,竟然扔了自己的身体,先是胳膊,然后是腿、躯干,最后只剩下一个头在空中飞行,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扑来,面目狰狞的已经变形了,露出口中的尖牙。
  “他们,他们原来是鬼……”戴有溪会仗有姓陆的青年拉着才没有摔倒,但吓得语不成调了。
  “他们不是鬼,是被妖怪吃了。”姓陆的青年也声音发抖,“我们一直走不到立新市,就是因为有妖怪在作崇。但是你不说要停下,不答应他们叫你的话他们看不见你,那样一一直走到天亮,太阳出来就好了。可你一答应他们,他们就不会放弃到口的肉了。”他听起来怕的比戴有溪还厉害,一边说话牙齿一边碰的直响。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戴有溪不住回头看,见那些人头已经越追越近了,忽然想起什么,颤抖着对姓陆的青年说:“你没有说要住下,也没答应他们的话,他们是看不见你的,你快点逃吧,我,我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姓陆的青年叹了口气,“我也快吓死了,可你都这么说了,我更不能丢下你不管了,我们家族可没有不讲道义的成员。逃到立新市就有办法求救了。来,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吧。”
  戴有溪又气又急,他再背上一个人还能跑吗!正要拒绝他,却感到自己身子腾空而起,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骑在了一匹“马”背上。这匹马白色的脑袋,一条红尾巴,身上尽是老虎一样的斑纹,四蹄生风,转眼把那些人头甩开了。怎么会多出一匹马来?戴有溪摸摸了马,真的是匹活马。
  “抓住我的鬃毛,他们又追上来了!”姓陆的青年的声音又响起来。
  戴有溪惊讶地发现,他的声音是从那匹马口中传来的,他险些从马背上掉下去,慌乱中抓住马鬃问:“你,你,你……”
  “我也是妖怪。”姓陆的青年直率地回答,“这只妖怪在这条路上吃过往的人已经一年多了,它原本从来不侵害妖怪,所以和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今天看我坚持要救你,又欺负我弱小,它是想要把我一吃了。”他边说戴有溪边感到他浑身在发抖,显然是十分的害怕。
  “那怎么办?”他是个妖怪都没有办法,自己不就更死定了。
  姓陆的青年飞奔着,半晌才说:“逃吧,逃到城市里我就有办法求救了。”
  姓陆的青年发力狂奔,戴有溪也不知道他跑的究竟有多快,只知道耳边风声呼啸,如果不俯着身的话就会被风顶的喘不上气来。而他偷偷往后看时,那些追着他们的人头已经不见了而变成了一团血红的光在追逐他们,姓陆的青年跑得快,那光的速度更快,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救命!救命!“姓陆的青年突然乱喊乱叫起来。戴有溪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进入了立新市的市区,正穿过那道“立新市欢迎您”的标语下面。后的光团更快了,和他们相差了不到十步的距离。
  “救命啊……”姓陆的青年也不知在向谁带着哭腔求救。
  这短短一瞬间的团光又追上了他们几步。
  “快救命啊!一百头猪就一百头猪!二百也行!救命啊!”姓陆的青年不知所云地狂叫乱喊着,不知道这是什么咒语。
  那团红光只差一线就碰到戴有溪的后背了,这时前方城市的城市中忽然升起一道金黄色的光茫,迎着他们一眨眼间便到了他们身前,姓陆的青年长长松了口气,一下子瘫在了地上,皮毛上汗水淋淋。戴有溪从他身上滚上来,趴在旁边的地上喘气。再抬头看时,那团红光在前面逃,金光在后面追,在前面不远处已经追上,转瞬间两团光已经一起消失了。
  姓陆的青年喘了半天气才恢复了人形,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张了好一会儿嘴都说不出话来,突然举起手拍了一下戴有溪的头,戴有溪立即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戴有溪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那辆客车上,客车司机睡在离他几步的座位上,如雷般的打着呼噜,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戴有溪跳起来推醒了司机,急着问其他人呢?
  司机揉揉睡眼:“不是都走着回去了吧?就你不肯退票!”
  “我……没下过车?”戴有溪摸着头坐起来,原来自己是作了个恶梦。可是一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有五个通红的清楚的指印,那里正是“梦中”姓陆的青年抓过的地方,然后他又从衣服上拈下一根长长的,不知什么动物的毛来,不由开始发呆。
  袁吉见大家听得入神,有几分得意地说:“然后维修车赶来了,那正好是我家厂的维修车,戴有溪和工人谈起来,知道我家厂里招人,就索性跟着维修车回了厂里,我爸爸雇了他,他就这么在我家厂里待下来了。不过还有一点,他坐的客车抛锚的地方距离市区其实只剩五分钟车程,步行的话最多二十分钟!”他讲完了,看着大家,似乎在问他的故事怎么样。
  大家七八舌地议论着,这个说这里不合理,那个说那里没有罗辑,只有林睿什么也不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坐在一边,呆呆地出神。难得他让大家安安静地听完了一个故事,大家心里正庆幸着,他却突然站起来。桌脚边堆着几个西瓜,原本是林立文买来给大家吃的,他用手掂掂这个,摸摸那个,挑了一个最重的,一言不发地抱着它走回了自己的卧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终于想睡觉了吧。”一个少年充满希望的假设。
  “不管怎么说他走了就好!下一个是谁了,继续讲。”
  “鬼故事会正式开始喽!”少年少女们兴高采烈地叫着,庆幸林睿这个捣蛋鬼终于从眼前消失。谁知道话刚说完林睿就又推开门走了出来,只是手空着,不知他把那个西瓜弄到哪里去了。他又露出那种天真可爱的笑容向大家问:“下面是什么故事啊,我还想听呢。”
  肉干、薯片、炸鸡、汉堡、苹果、松籽,正惬意地张着嘴等下一样,不一会林睿派来的鬼使就扛了一样很大的东西摇摇晃晃的飞过来,火儿刚要高兴地去接,谁知鬼使飞过来后手一扬,重重地把手里的东西砸在了火儿头上,然后完成了这么危险的任务后鬼使箭一样的逃走了,只剩下火儿勃然大怒,身上的火儿焰呼呼地燃烧起来。
  “竟敢拿东西打我,我要吃了它!”它把砸在头上的西瓜一丢就要去追那只鬼使,却一眼瞥见西瓜皮上刻着几行字:
  “死火儿:
  贪吃!没义气!小气鬼!我什么都分给你一半,你从鹿蜀那里弄的一百头猪却连猪尾巴都有没有给我一条,我生气了!限你半小时之内来给我道歉!
  很生气的狐狸”
  “哇!糟了,他是怎么知道的!”火儿叫起来。它可没有独吞那一百头猪的打算,只是因为平时敲诈别人的东西太多,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而已,没想到林睿却知道了。它匆匆忙忙地飞出车窗,向周影扔下一句:“我去拿猪。”便飞远了。
  周影摇摇头,不知道它和林睿又在玩什么游戏,“反正不闯大祸就行了。”他这么想着,又开始认真工作。
  “宋刚,下一个是你,你不是说自己见过妖怪吗,说来听听啊。”少年少女们催促下一个讲故事的人。
  “是啊是啊,他说自己见过狐狸精。”许琳作证说。
  “什么狐狸精!”宋刚很不高兴地说,“是狐仙!狐狸精狐狸精的叫,大仙会生气的!”
  “哈!”大家一起笑起来,“什么年代了还狐仙啊!”只有林睿笑眯眯地看着宋刚,对他真是很有好感。
  宋刚这么说其实只是为了营造气氛,他对于狐狸精还是狐仙可不是真的计较,于是开始讲他的故事:“我奶奶在老家的时候很信奉狐仙,今年因为她的年纪大了,我爸爸把她接来家里一起住,可是奶奶在乡下自由惯了,城市的生活令她感到很拘谨不适应,为这个整天唉声叹气,使我爸爸妈妈很担心,后来我妈妈就帮她买来一只猫作宠物,让它和奶奶做做伴。”
  “猫?”林睿的耳朵竖了起来。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波斯猫,雪白的毛,琉璃似的眼睛,而且乖巧听话,我奶奶很喜欢它,没事就逗它玩,和它说话。那一阵子我爸爸妈妈出差,我又住校,陪着奶奶的就是这只叫雪雪的猫。后来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我们才知道,这只猫可是不一般啊。
  “发生了什么事?”
  “这只猫怎么了?是妖怪吗?”
  “笨,当然是狐狸变的猫啊,对不对宋刚?”
  “狐狸为什么要变成猫!”
  “行了行了,你们别瞎猜了,听宋刚讲!”
  这只猫是不是成了精我就不知道,但是它确实带着一只狐狸来救了我奶奶的命。
  那一阵子我奶奶身体很不好,总是生病,她一病那只猫也不吃东西了,整天趴在她床头上。大家都很担心。我说过的,奶奶在乡下时很信奉狐仙,她去了好多家医院病都没有治好,就不肯再去医院,开始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的,求狐仙帮她医治起来,为了她这样我妈妈甚至和她吵了起来。
  “神经病的老太婆。”林睿低声嘟哝着,“我被那只死猫骗了!”
  宋刚和其他的少年少女们都没有留意他在嘟哝什么,继续讲着故事:
  奶奶的病越来越严重,我们一家人都急坏了,这时那只猫却反常起来,它不但开始努力吃东西,而且不再整天跟着我奶奶了,一出去就三、五天不回来,家里人都感叹:“畜生就是畜生,无情无意啊。”再到了后来它甚至开始偷东西吃,我奶奶喜欢喝鸡汤,我妈妈常为她准备着鸡,可是那时鸡老是少,家里人观察了一下,发现是那只猫成人不注意,竟然能拖着那么大的鸡跑,而且它身手敏捷,屡屡得手,三番两次后,家人把它关起来,它竟然咬断绳子再跑出去。后来我妈妈忍无可忍了,不让它回家,它就晚上撕开纱窗进来偷。爸爸气的要打死它,奶奶却硬是拦着不让。
  后来奶奶的病情加重,终于住了院,医生对于她的病不抱希望,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住院后的第三天,奶奶就陷入了昏迷。
  少男少女们中很多最近还见过宋刚的奶奶,知道这位老人精神矍铄,身体健康着呢,但是听宋刚的讲述他们还是紧张起来,宋刚讲到这里,声音也开始哽咽:奶奶一直最疼爱我,她这么一病我难过的不知道怎么好,只好天天到医院去探望她,那一天去医院,我遇见了怪事。
  那天我去的晚了,已经过了医院探病的时间,我就趁门卫不注意溜了进去。来到奶奶的病房门口,我怕里面有巡房的医生护士,就先在门外偷偷一看,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什么?我看到那只猫趴在我奶奶的床头上,就象在家时一样,她靠着我奶奶的头,还惬意地晃着尾巴。可是这里不是我家啊,它是怎么知道我奶奶在这里的,又是怎么进来的?我正在奇怪时,又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从窗口跳进来——要知道我奶奶的病房可是在十七楼啊——那个东西在地上停下,我看清楚了,那是只狐狸,而且是只雪白的,有九条尾巴的狐狸。狐狸一进来猫就爬起来,咪咪地叫着,象是在讨好它一样,那只狐狸架子很大,看都不看猫一眼径直走到了我奶奶床前,它跳到床上坐在我奶奶胸口看着我奶奶的脸。我觉得事情太诡异了,又怕它伤害了我奶奶,急忙推开门冲了进去。
  等我进去后,狐狸和猫都不见了,我从床底下到窗台上都检查了一遍,那里都没有,正要到走廊上去找,忽然听见奶奶在叫我:“小刚……”
  宋刚看着大家说:“就这样我奶奶的病全好了,她出院了以后那只猫自己回到了家里,又变的听话可爱,再也不偷东西了。我把看见的事告诉家人,虽然大家都半信半疑,但是奶奶从此后更疼爱那只猫,对狐仙也更虔诚了,她的身体也一直结结实实的,再也没有生过什么病。”
  “不信!”少男少女们一起叫。
  “你说那只猫认识狐仙,那不成了猫精了!不可能啊!”
  “行了,行了,真的假的都没关系,故事好听最重要,”又是林立文出来打圆场。结果大家却又把目标定在了他身上,一至指责起他来“你身主人,到现在一个故事也没有讲,只会在那里听!”“就是!”“你不讲点什么吗!”
  “讲什么呢?”林立文思忖着,“讲什么呢?我想想……”他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讲的,临时又编不出来,就干脆指着林睿说:“我讲个我弟弟的故事吧。”
  “这个小家伙也有故事?”
  “他不是不信鬼怪吗?怎么会有那样的故事?”
  林睿斜眼盯着林立文,准备他要是讲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故事来就马上把他打昏。
  “我弟弟去年得过一场重病,别看他现在生龙活虎的,当时他可是差点死掉,而且医院也诊断了他是癌症,一度大家都认为他不行了,后来有一天他昏迷了很久,呼吸、心跳都没有,我二姨认为他死了时他又醒了过来,从那以后他就一天天好了起来,医院方面也证实了癌的事是误诊,总之他是完全没事了”他爱怜地拍拍林睿的头,“不过大家有没有听说过,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的人都能看见鬼?”
  “对啊,是有这么一个说法。”大家点头,都看着林睿问,“难道他能……”
  “谁能看见鬼啊!”林睿叫起来,他可不愿意和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扯上边,谁叫他自己就是妖怪呢。
  “我有证据!”林立文说,“去年我们回老家,有一间闹鬼的房子,住过的人都说夜里会听见有人哭,可是他和我二姨住了一晚,什么事都没有。”
  “本来就没有鬼!”
  “可你为什么睡前从那屋里拿出一条绳子丢进水塘里!我可亲眼看见了!大家都说那个屋里吊死过人,可是上吊用的绳子没有找到!”
  “我没有!”──怎么会被他看见?林睿皱眉头。
  “还有上次大姨买飞机票,是你故意把票弄到马桶里,结果大姨没有坐那趟飞机,而那架飞机出了事!”
  “我不是故意弄坏票的!我还挨了妈妈骂!”──看来事后非得给他洗脑不行了。
  “还有……”
  “行了!”林睿一下子站起来,“再说我的事我可要生气了,我要把你们赶出去!”他威胁着,“还告诉我妈妈和你们的老师。”
  “你真是不讨人喜欢!”林立文动不动就被他威胁,快气死了。
  “我为什么要讨你喜欢。”林睿对他不屑一顾。
  大家忙制止这两兄弟斗嘴,单龙问:“谁还有故事,继续啊。”
  出租车上,火儿吃完了林睿给它送来的牛
  “我讲一个吧。”一直没有开口的一个少年说,“讲个关于鬼故事会的故事。”
  “方海,不是那个讲故事的人都讲完了,最后一个人讲了一个关于鬼故事会上的人都被鬼吃了的故事,大家不信,然后他就变成鬼把大家吃了的故事吧?是的话你别讲了,我们都听过了。”单龙说。
  “不是,”方海说,“吃人的不是鬼,鬼怎么会吃人呢,”他抬头看着大家,双目炯炯有神,“吃人的是妖怪。”
  “好俗气的故事了,别讲了,日本漫画上尽是这种东西。”林立文摇着头。
  方海却执着的非往下讲:“去年,也是有一帮学生在一座废弃的大楼中讲鬼故事,结果他们被恬怪吃了。然后他们的灵魂变成了伥鬼,被那个吃他们的妖怪支使着到处去找和他们一样的少年少女给妖怪吃。”
  “哈,”蒋凤笑起来,“这不合罗辑啊,即然是妖怪,不是应该有的是办法吃人吗?为什么非要吃讲鬼故事的人?又为什么要用伥鬼?伥鬼是被妖怪吃了的人,为什么反而为吃自己的妖怪服务?根本讲不通吗!”
  方海一笑说:“为妖怪服务是没有办法的事,死了灵魂还被他束缚着,不听他的不行啊,所以才叫伥鬼啊。”
  “我知道为什么那个妖怪要利用伥鬼来吃人!”林睿象上课回答问题时一样举起了手说,“因为那是一个无能的妖怪,他没有本事扑食其他妖怪,想吃人吧又所人类反抗,所以挑讲鬼故事的孩子来吃,那些沉浸在鬼故事中的孩子脑里本来就装满了怪力乱神的东西了,一看见妖怪出现自然就吓晕了,也就任由他去吃了,是这样吧!”他向方海问。
  方海冷笑着说:“妖怪为什么吃人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自己运气不错,他说我能找九个人给他吃就给我自由,本来还差六个,你们五个开鬼故事会,刚好又有一个小孩子在这里,给我凑齐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袁吉向他摆着手,“表演的好也没用,你的故事最烂!评一个末等奖!现在发奖品罗。”他从书包里掏出几张CD,“讲的好的可先选,大家说谁是第一,咦,怎么少了一张?”他拿出了六张CD,又伸手在书包里翻找着。
  “CD没有少,是人多了一个吧。”林睿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
  “不错,多了一个人。”方海站起来说,“我可不是你们的同学啊。”屋子里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阴风,蜡烛都晃动起来,显得鬼气森森。方海咯咯地笑起来。
  “对,你不是我们的同学,我根本不认识你!”林立文皱起眉头说。
  “对,对!我们学校里没有这个人!”
  少年少女们一起醒悟过来,厉害慌张地叫嚷,屋子里一阵桌翻凳倒的声音。
  烛光映在方海脸上,青黑的颜色,毫无生气,他看着大家冷笑:“有了你们我就自由了,等一下吧,他马上就来了。”
  林立文跳过去想打开电灯,灯都怎么也不亮,风一扑,蜡烛也熄灭了,借着窗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勉强可以看见大家拥成一团,女孩子已经哭了起来,只有方海的脸象被一团青光包围着,在那里冷笑着。忽然屋里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一双黄色的眼睛从空中出现,接着出现了血口,獠牙……几团鬼火围绕着他上下飞舞。
  “啊……”少男少女们一起怪叫起来。
  “真是的,你看鬼片看多了吧?这么没有创意的出场,难怪专门捡鬼故事会下手,因为你的理解能力就只到那个水平吧。”林睿还是坐在那里,对于这个他等了一晚上出场失望极了。他一弹手指,电灯立刻亮起来,屋子里那个名叫方海的鬼魂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妖怪和少男少女们以及林睿对恃着,“你们应该感激我,”林睿对少年少女们说,“我不一个劲打乱你们的故事,你们现在脑袋里装满了鬼啊怪啊的话,一见他那些阵式恐怕就吓晕了──昏倒也会死很多脑细胞的,你们已经够笨了,再笨的话多可怜。”
  “原来你也是……也是……”那个妖怪看清楚林睿后开始惶恐,“你竟然把妖气藏的这么好!”
  林睿撇撇嘴:“别拿我和你这样的低等妖怪比!”他的外形渐渐有了变化,眼睛中射出奇异的光茫,身后九条尾巴舒展开来。
  “九,九尾狐……”
  林睿一把抓住他防止他逃走,露出可爱的笑容来:“看到那个伥鬼之后我可是等了你半晚上了,你不能让我白等啊,我还要招待朋友吃宵夜呢。”
  林睿的话音刚落,火儿及时的扛着一个大麻袋冲了进来,它连看周围有什么人没有就忙着把麻袋往桌上一倒说:“来,我把猪尾巴全给你!你不生气不吧!”麻袋里一百条猪尾巴滚了出来。
  “必方!”那个妖怪看见火儿,腿一软跌在地上。林睿一只脚踩着他,看看那些猪尾巴眯着眼睛笑起来──对他来说吃不吃得到不重要,火儿有这个心就够了。
  “你不生气了吧?”火儿小心地问。
  “不生气,我还请你吃饭呢。”林睿笑着说,他抓住的妖怪照例是由火儿来吃的。
  火儿贪心地扫了屋子里的生物们一眼问:“这些全是?”
  “只有他。”林睿用脚点点那个妖怪,“人类不行。”
  “狐狸,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火儿给了林睿一个拥抱──用一麻袋猪尾巴换一个妖怪,实在太划算了──它飞上前去,一翅膀把试图逃走的“宵夜”击昏。
  天色大亮,林立文敲着自己的头从沙发上爬起来,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发呆,林睿端着一个盛了两个荷包蛋的盘子从厨房出来,往他眼前一放:“早餐,吃吧。”
  “他们呢?”林立文想起了朋友们。
  “我都赶走了啊!”林睿挥挥手。
  林立文看着他,昨晚的事慢慢回忆起来,那些鬼故事,实然暗下来的房间,那双黄色的眼睛、獠牙、血口……他不由惊叫一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林睿撇着嘴说:“这么大人了还喜欢听什么鬼故事,胆子还那么小,一直大喊大叫的做恶梦。你不知道妖怪这种东西是根本不存在吗!我要上学去了,房间是你们弄乱的,你最好在我妈妈回来之前收拾好,不然我可不帮你撒谎。”说完拎起书包出门去了。
  “小睿,我送你啊!”
  林睿头也没回:“我自己认得路!”门嘭的关上,他“噔噔”的跑下楼去了。
  林立文拍拍头:“原来是做梦啊……就是吗,世界上哪来什么妖怪!”他失笑起来,一边吃着荷包蛋一边想,“现在的小孩不得了,连鬼故事都吓不住他们了──不过他的手艺还真不错。”
  明媚的清早阳光下,林立文开心地吃着早餐把自己昨晚的经历全部归于梦境。一只他看不见的必方从他头上飞过去,因为吃的太饱了打着饱嗝,懒洋洋地飞向自己楼上的家里,几条不知什么野兽的毛被它的翅膀扇动,飘落在地板上……
2007-2-19 23: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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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真心英雄
第01小节
  夜晚的都市灯火通明,仿佛一个陈列在天地间、装满了五彩琉璃的玻璃盒子,里面流动着繁华、喧闹、各种针对精神或物质的诱惑及满足。这个城市把它所有的阴暗面用炫目的灯光掩饰起来,当那些挑选着名目的恐怖行动和变化着的手段的变态犯罪,当那些抢劫、杀人、偷窃、背叛、出卖、陷害……当这一切都只能作为明天报纸上上的一个个小方块出现的时候,就可以确定这个城市已经适应了自身生长出的这些毒瘤的存在,于是,在它们反正也不能影响到整个城市运转的情况下,这个城市只能默许着,沉默着……
  几声枪响蓦地在闹市区响起,正在享受着夜生活的男男女女立刻躲向两边的各种建筑中去。数分钟后,当几辆警车拉着警报冲了过去,枪声也没有了下文之后,这条街道又恢复了之前的嘈杂,好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周影坐在红色桑塔纳出租车的驾驶座上,毫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刘地刚才下了车,已经和街边站的一个女子偿一句我一句地搭起讪来,看来这城市的麻木不仁,连妖怪们都快被传染了。
  周影叹了口气。
  ——不管被传染地麻木成了什么样子,自己的脸上抵上了一支手枪的话,也会忍不住叹气的吧?周影这么想着,又叹了口气。
  这名在刘地下车之后径直打开车门坐上来的中年男子一上车就用一把手枪戳着周影,命令他:“开车!”
  这个城市有很多种罪犯,可是其中一些总是会比更另一些倒霉一点,周影依言发动车子时看到刘地正站在路边做出“二一添作五”的手势,而站在那个男子坐背上,已经确定过对方属于“好吃”的范围的火儿则回答了刘地一个“休想”的坚决果断的眼神。
  “开快点!”男人东张西望,凶狠而张慌的命令周影。
  “开快点!开快点!找个没人的地方!”火儿在车厢里跳来跳去,对周影下达一模一样的“命令”,不过它的目的和男子决不相同。
  “告诉你,我已经杀了三个人了!如果你不老实的话,可别怪我让你做第四个!”男人虽然早已打算好下车的时候就把周影干掉了,但是还是这么威胁着。
  “我已经吃了三百个人了,我要吃第三百零一个!”——火儿的算数显然不太好。“影,我可以开始吃宵夜了吧?”火儿又闻了一遍食物,口水都开始淌了。
  “后面有警察,待会再说。”周影已经看见后面追上来的警车了。
  持枪的男子也发现了后面的两辆警车,一边愤怒地咆哮着,一边用枪使劲顶着周影,逼迫他加速。
  于是一场车辆追逐在公路上展开,路边出现了无数等待看一场精彩演出的眼睛,过了几分钟,有着电视台标记的直升飞机也赶到了,加入了这场乱上加乱的表演。
  “快开!快!”男子嘶吼着。
  “加油,加油,快把警车甩掉我好吃饭!”火儿站在周影头上,挥着翅膀为他打气。
  这种情况下总不能使用“缩地术”让车从大家眼中凭空消失吧?周影这么想着,驾车从两车逆行车辆之间钻了过去——也许是因为他遇事的反应总比人类司机慢半拍,也许因为他的运气特别好,总之他常常会遭到倒霉的歹徒劫持,一来二去,他的驾驶技术是越来越好了。
  出租车在歹徒的挟持下冲过单行车道,驶上了环城高速桥,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电视台的直升机紧随其后,事件越来越向着人们熟悉并期待的电视、电影中的情节发展了,只是这时身为人质、并“被迫”驾车与警察追逐的出租车司机却在想着对不起广大观众的事情:“今天这一趟‘生意’大概收不到车钱了吧?开车狂飙的耗油费,明天会被叫到警察局的误工费,这个人的话……”他开始计算这个男子相当于火儿的几顿饭,而节省下的伙食费够不够弥补损失。只是不管怎么算也还是吃亏,周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自从认识了刘地,瑰儿也回到这里之后,周影忽然发觉自己一个月原本绰绰有余的收入变得不够用了。钱都到哪里去了?周影怎么也想不明白。再这么下去火儿以后只好吃人为主食了,周影为这个念头而烦恼不已,他只希望自己能尽力为火提供好一点的生活,至少不能让还在发育期间的它只吃单一的食品吧。竟然开始为钱而烦恼了,说明自己有一些进步,更接近一点人类了吧?事情总算也有好的一面。
  胡思乱想中,男子恨恨地用枪托砸向他的头:“叫你快开!听见了没有!”
  如果是人类司机在这么快的车速下,脑袋上被人用枪托砸上几下的话,保不准已经车毁人亡了,由此可见这个男子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后面的警车怎么甩不掉呢?”火儿跑到后面,趴在后窗上看着问,它拍拍翅膀:“我去收拾掉这些打扰我吃饭的家伙!”说完穿窗而出,向后面的警车扑去。
  警车损坏的话,会由政府来付钱吧?周影既然已经按人类的方式缴过税了,所以放任火儿去毁坏警车也就问心无愧。只听后面“嚓嚓”“哗啦”“咣当”几声,两辆车都因为发动机停转相继瘫在了路边。
  “太好了!”男子明显松了口气,“快给我开车!开到郊外去!”
  “快开!快开!到郊外去!”火儿回到车上兴高采烈地说。
  周影有些明白火儿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一定好吃了。
  出租车在七扭八拐之后,不但甩掉了后面的警车等车辆,连天上的直升飞机在稍后也找不到它的踪影了。现在它开进了一条小巷子中,速度当然也放慢了下来,在巷子中很少的几辆车中,装作正在正常行进的普通车辆一样(这也确定是一辆普通的车而已,不普通的是车上的乘客才对)。
  “哈,我今天的运气不错!”男子用枪点着周影说,“可惜,你这家伙运气不太好。”
  我的运气是不好,可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周影看着正在车座套上擦嘴,准备开始品尝的火儿,心里这么想。
  第02小节
  一辆摩托车从后面驶来,摩托虽然开的不快,可是因为周影已经放慢了车速它还是很快追上了出租车,当它和出租车并肩前进并且要超过去时,狭窄的巷子对面驶来了一辆逆行的车,虽然巷子还不至于狭窄到无法让两辆车和一辆摩托车并行,但是汇车的一瞬间,摩托车的骑手不知为什么身子一晃,连人带车倒向了出租车这边,他三晃两摇,摩托和出租车相擦发出了“吱噶吱噶”的刺耳的声响。周影忙向右侧打方向,摩托车才勉强没有摔倒,斜斜歪歪地冲出了几米,站着停住了。对面那辆车的自然也看到了这种情况,只是事不关己,径自驶走了。周影本来也想开走,可那个摩托车骑手却把车一扔,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你会不会开车啊!眼瞎了!”他先在车头上踹了几脚,然后拉开车门,一把把周影的衣领揪住,用力地拽了出去,“王八蛋,你碰到我了看到了没!想死啊!你说要怎么赔偿!”他用力晃着周影。
  “是你碰了我。”周影平静地指出事实。
  “还敢顶嘴!”摩托车骑手推着周影在车门上重重一撞,“喂,你!”他冲着车上的男子吼,“下车自己走,我和这位司机大哥要谈一谈!”
  持枪的男子有一瞬的为难,这样的事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但是周影已经看见他的长像了,非除掉不可,至于这个骑摩托车的,就当他倒霉吧!“杀一个也是杀,杀五个也是杀。”他心里这么咕哝着,对着正在纠扯的摩托车骑手和周影举起了枪。
  “让开!”摩托车骑手突然一拉周影。
  “砰砰!”
  两声枪声划过寂静的小巷。
  持枪的男子惨叫着跪倒在地上,手腕和左腿鲜血淋淋,枪也抛出了老远,摩托车骑手一个箭步冲过去,从腰部抽出一副手铐,“咔嚓”,干净利落地把那个男子铐在了巷中子的树上,“我是警察,你被捕了!”这时他才摘下了摩托车的头盔,并且掏出一个证件,在大家面前晃了一下。
  头盔下显现出来的,是一张年轻的脸,看起来和周影岁数相仿(外表的年龄,不是实际的年龄。)中等身材,肤色黝黑,五观称不上英俊,对周影眯起双眼微笑着(其实是眼睛小,一笑就眯起来了。)说:“让你受惊吓了,现在没事了。不管怎么说,撞一下车比丢了命强是吧。”说完耸耸肩,掏出烟来点上了一支。很明显,他嘴里是在说着‘让你受惊吓了’这样的话,心里可不这么想,反而是以周影的救命恩人自居,在等着周影感激也说不定。
  “解救成功了,人质安然无恙。”年轻的警员正用对讲机讲着,“对,是我开了两枪……什么?不准开!不开人质早死了!”他这么嚷嚷着,警车的声音已经由远而近,渐渐驶来了。
  “你的运气算不坏了,”因为同事们还没赶到,年轻警员显得很无聊,他也不去管那个伤口流着血在呻吟的犯人,反而向正在查看车子损伤情况的周影搭起话来,“这个家伙一连杀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和他不认识,只因为和他打个照面就平白无故挨了枪的,你只是车擦了一下,多走运啊。”
  车费、修车费、油钱和火儿的晚餐,周影觉得自己已经损失的不少了。至于火儿在这名警察成功地“解救”了持枪歹徒之后,身上和眼中的火便开始在熊熊地燃烧,“如果他长得好吃一点的话,我一定用他来代替晚餐!”火儿自言自语地说着,但是花了半个晚上的工夫却没有吃到嘴的事还没让它气到完全失去理智,会去吃一个一看就不好吃的“东西”,它只是绕着这个警员打转,准备给他点苦头尝尝。
  “现在不行。”周影对他使眼色,因为其它的警察已经陆续赶来了。
  “你应该先给他止血!”一名警察向那个年轻警员吼,同时指着那名还在流血的犯人。
  “我又不是医生。”
  “那也应该通知救护车!”
  “我通知警车了。”
  “小孙,你这种个性什么时候才能改改!”那名警官明显地放弃了教育他的努力。
  “喂,你还不能走,”一名警员叫住了准备开车走的周影,“我们还要为你做个记录。”
  周影停止正在拉车门的手——虽然他心里觉得自己现在离开对大家都好,因为火儿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强烈,接近暴发的地步了。
  “行了,行了,人家受了这么一通折腾够得上了,就别再难为人家了,记录明天再做也行呐!”还是那位“解救”了周影地警员这么说着过来,他掏出笔记本和笔,记下周影的车牌号,又问了他的姓名和地址,最后说:“明天早上来刑警支队做记录吧,就找我吧,找‘孙剑’记住了吗?”
  周影点点头,他知道就算自己忘掉,火儿也会牢牢记住的。
  “我记住他了,孙剑!”火儿恶狠狠地说,“和我抢食物的家伙!”
  “他本意是想救我吧。”周影这么说。
  “哼,人类,谁要他们救,他们连自己都顾不过来。”火儿和做出这样的评价是因为看到了街边的一幕:两个年轻小伙子正围着一个中年男子撕扯踢打。
  “或许是吧。”周影边开车边看着这个繁华、喧闹的城市,觉得自己对人类的了解太少了。
  “人类?”刘地独自霸占了最大的沙发,口沫横飞地发表着意见,“人类是一种高级的哺乳动物啊。”
  瑰儿托着腮,眼睛眨啊眨地说:“我觉得人类就是人类,反正和别的生物不一样就是了。”
  “有的人类很好吃,有的很难吃。”火儿也抢着发表意见。
  ——显然,妖怪们正在展开以“人类是什么”为主题的讨论会。
  讨论会的发起者周影认真地听着大家的发言,但是这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人类啊,弄懂了他们是什么的时候,修成正果也就不远了吧?所以现在为这个问题烦恼还嫌早了些。”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了妖怪们的讨论,周影站起来去开门。会来这个家拜访的客人少得一只手数得过来,林睿,他不会敲门,直接就进来了;南羽则礼貌周全,敲门声也总是轻轻轻的,另外还会有谁呢?周影想着:“不会又是……”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他预想到的那个人。
  “周哥,”这个年轻人带着哭腔冲进了,抓住周影的胳膊,“周哥,我对不起你,车,车不见了!”
  “唉,”周影禁不住叹了口气。
  “我只是停在路边去上了个厕所……就十分钟工夫,就,就不见了。”年轻人还在焦急地诉说着。
  “先进来再说。”周影让他进屋来,免得在走廊中吵嚷,惊动了别人。
  第03小节
  看到周影不急不惊的样子,这个名叫朱兵的年轻人有点不解,他知道周影这个人一向平静呆板,可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这样子,太说不过去了,他追着周影问:“周哥,我们怎么办,报警吧!找保险公司!实在不行……车是我弄丢的,我,我会负责的……”说到这里,他的头不由垂了下去。
  “你没有报警吧?”
  “还没有,我想,先和你商量。”
  “没有就好。”周影这么说着,伸手在朱兵额头一按,一道红光闪过,朱兵的身体瘫软了下来。周影把他扶到沙发上放下,对刘地说:“帮我送他回家,让他以为今天我要用车,所以他没有出门吧。”一边说一边抓起外套。
  “扔个男人给我!”刘地撇撇嘴,“那你去哪儿啊?”
  “去把我的车开回来。”
  在现代化的大都市中,汽车的数量飞速地增长着,于是车辆失窃的数量也在大幅度的提高。而近一年来,如果有机会查看一下立新市警察局里的档案记录就会发现,这个城市中的盗车事件的数字一直高居不下。在这些数之不尽的事件中,其中有百分之四十的失车是那种半新半旧的轿车,大概是因为这种车一旦偷到手后比较容易改装,也比较容易卖出去的原故吧,窃贼们把很多的注意力放在这种车上,比如说周影的那辆红色的桑塔纳。
  “不管怎么说,一个月丢了三次也太过份了吗!”火儿在周影的肩头上吵闹,“你雇的那个司机太笨了。”
  “幸亏他不在车上。”周影听说过有几次车主在对方盗车的时候撞破了,盗贼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把车主刺伤,抢了车扬长而去。车丢了再去开回来就行了,周影可不希望朱兵因此而受伤。
  “影,我吃了他们吧?”火儿舔着舌头问。它并不特别喜欢吃人,但是因为昨晚经历了一番到口“煮熟的人类”又飞走了的失望,吃人的欲望便被刺激了起来。
  “嗯。”周影对于火儿的挑食纵容惯了,从来不干涉它要吃什么。
  周影熟练地顺着街道拐进了一家修车厂,径直走进了后院,这个院子里停放五、六车半新旧的轿车,周影那辆红色的桑塔纳也在其中,周影向车子招招手,车便自己开了过来。他检查了一下,除了后储备箱被用铁器撬开了外,车身几乎没有受什么损伤,车厢里朱兵一天的收入是没有了,但证件都还在,油也满着,周影点点头,这次的损失总算小一些。
  “火儿,走吧。”周影手一拂,修好了车上的损伤,招呼正的四处乱飞的火儿。
  “不是说好了我可以吃掉他们吗!”火儿不肯回来,正在修车厂里的工人们挑挑捡捡,寻思对谁下口。
  “不是他们偷的车。”周影恩怨分明。
  “那也是同党、销赃、协同做案!”火儿看多了电视剧,学了不少名词。
  “这里人多,吃人太显眼了,有机会再说。”周影不希望在人多的地方闹事。
  “晚上再来吃?”火儿不得到确切的答案就不走。
  干脆让它随便吃一个好快回去,周影看看表,等着火儿做决定。“这个太瘦,这个全是肥油,这个么……呸呸,什么怪味道,这个就是个头小了点,吃着不过瘾。”这个修车厂里的工人不少,火儿尽情的挑迭着。
  “火儿!”
  “干什么?”火儿正在做最后两选一的决择,不耐烦地回答,它下定决心“干脆两个一起吃掉,大不了明天不吃早饭。”
  “有外有来了。”
  “不管他,我正要吃呢!”
  “是那个警察。”
  “啊。”火儿合拢已经张大了的嘴,“哪个警察?”
  周影往外面指指,只见一个男子推着摩托车站在外面正和修车厂里的人吵闹着,火儿马上认出是昨天从它嘴里夺走了宵夜的那个名叫孙剑的警察。“我去吃他。”新仇旧恨一起算,不管他看起来好不好吃了。
  “火儿,今天算了。”不管怎么说孙剑也是打算救过周影,不论周影需不需要救助,他都对这个人类表示一份感谢。
  “不!”
  “火儿,瑰儿做好饭了,不回去吃的话她会生气。”
  “那回去吧。”火儿马上改口。如果说它还对什么事有一点畏惧的话,那就是辛苦做好了饭却没有人来吃时的瑰儿,那种情况下她的怒火足以使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连火儿也怕她三分。周影也狡猾地学会了用这个办法吓唬它。
  周影开着车径直出门。恐怕修车厂的人和偷车的人永远也不会发现,他们偷来的车少了一辆。周影极有耐性,或者说他根本不懂着急上火、气愤是什么,要是换了其他任何妖怪一次次经历了这种事,即使不暴跳如雷,去把偷车的人撕碎、把那修车厂踩平,至少也用点什么法术让车子不会再次被偷了,可周影就那样放任一切发生,最多在车丢了之后咕哝几句,再去开回来了。大概对他来说,这样的事也算是人类式的生活应有的一部分吧。所以当他开着车从那家帮助偷车者改装赃车的修车厂出来时,一点也看不出生气,反而是火儿连蹦带跳的十分不高兴。
  “影,我现在越来越想吃人了……”火儿耍着小性子,“你随便找个人来给我吃。”
  这个城市里就是人多。
  周影看着路上来往不绝的人问:“你吃哪个?”
  “我吃……”火儿刚要开始选择,周影就看见一车摩托车快速地向自己的车追了上来,他把车向旁边让让,谁知对方并没有超车,反而拿出一个证件在周影车窗边一晃:“下车,我是警察。”
  周影把车往路边一停,满脸疑惑地下了车:“你为什么拿着通讯录说自己是警察?”
  “你看出来了,哈。”对方尴尬地干笑几声,“我还以为它和证件很象呢。”他摘下头盔看着周影,“原来是你啊,难怪我看着这么眼熟。”
  “喔,孙剑。”周影向他点点头。
  “怎么又是这个家伙!”火儿叫起来,“怎么每次我一张嘴他就冒出来!专门打搅我吃饭!”
  “我问你,你是不是从那家修车厂出来的?”孙剑问。
  “对。”
  “去干什么?”
  “修车。”周影总不能说自己去拿回被偷的车吧。
  “常去那里修?”
  “第三次。”这辆车被偷了三次没错。
  “可以问问你对那家修车厂的看法吗?”孙剑掏烟递给周影,见他不接便自己点上了。
  “没有看法。”周影对大部分事物都没有什么看法,即使是偷了他的车的人。
  “有没有觉得他们哪里不对劲?”
  “没有”──除了替赃车改装之外,确实和大部分修车厂一样,技术平平,收费很贵,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孙剑很失望的看着周影:“你的话还真简洁。没有一点能让你注意的地方?比如员工的对话了,进出的人了什么的,有没有什么留给你特别印象的。”
  “没有。”硬要说有,最可疑就是他和火儿。
  “确实没有?”
  周影看着他不再说话了。
  第04小节
  “算了,算了,你走吧。”孙剑象所有警察问完别人问题一样,善良地挥着手让周影走。周影也希望快点离开,因为火儿已经快把空气点着了。然而他刚刚坐进车里,发动了几下摩托车的孙剑又冲了过来拍车门:“真倒霉,我的摩托车真的坏了,你能不能送我去警局?”
  “啊……怎么这么快就坏了,”火儿发出了一声怪叫,“我本来是想让他骑到一半掉到桥下面去的!”它在车厢里跳了几匝,看到孙剑大咧咧地坐了上来,便下定决心:“现在吃!不管他好不好吃了。”
  “咦,你有这盘磁带啊?”孙剑俯身从车旁边的格子里拿起一盘磁带,扑过来的火儿一头撞在了挡风玻璃上。“给我听听行不行?”孙剑晃着磁带问。
  周影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挡风玻璃,连连点头,反正车上有什么磁带也是朱兵的,他压根不知道,也没有听过。
  “我一定要吃!”火儿身上的火焰一下彭胀起来,变成了金黄色。它大声宣布自己的决心,“我想吃的东西还没有一样没吃到嘴的呢。”它正在盘算把这个看起来不可口的人类烤成几成熟才可口时,有一道纸符却飞进了车窗,平展在它面前,纸符一接触火儿立刻燃烧起来,传出了南羽的声音:“火儿,我刚刚杀掉一个来医院捣乱的妖怪,你吃不吃?”
  “吃!”火儿马上叫起来。看看不可口的孙剑,想想南羽提供的妖怪,这两者实在没法对比,而且去晚了被她放进了冰柜可就没有那么新鲜好吃了。“帮我把他弄回家放进冰箱里。”它这么吩咐周影后,径直飞走了。
  孙剑闭着眼,跟着音乐的节奏摇动着身子,根本不知道身边发生过什么事。
  周影看着他,觉得这个人类的运气还真是好的可怕──能三次从火儿口中逃脱的猎物他是周影记忆中三百年来的第一个。周影除了纵容火儿吃吃人以外怎么说也算的上是一个比大多数人类更守法的公民,他决对不会亲自动手在自己家里的冰箱中放进一个警察去的(如果火儿和刘地动手他当然也不会阻拦),所以还是把车开到了刑警队门口。
  “谢了。”孙剑跳下车,一边还不忘了拿上那盘磁带,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元钱放在仪表盘上。“干吗,没看过警察坐车给钱啊?我可连磁带钱也给了,别去投诉我啊,对我的投诉够多的了。”他看到周影看着自己又这么说,然后挥挥手走进门去了。
  周影拿起那二十元钱,摇了摇头。
  “周影,我一直想问你,你和人类交往,不,这么问吧,你和那一个人类来往比较密切?”刘地半躺在沙发上对周影问。他听完了周影说起孙剑的事后,不但不回答周影问题,反而开始发问。
  “朱兵。”周影一点都不犹豫的说。
  刘地翻翻白眼:“每天为了交接车见两面,说五、六句话,这就是你最熟悉的人类了?”
  周影点头,他还没有听清楚刘地的意思,瑰儿却一下子从厨房里伸出头来:“他连妖怪都只熟悉你、我、南羽、火儿和狐狸,别说人类了!他认识的人类加在一起不到十个──不连明星和新闻人物哦。”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我猜也是这样。”刘地点着头并且拍着周影的肩,表示他对自己朋友的了解程度。
  周影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刘地叹口气,在他这个朋友面前他真是很难体会到卖关子快感啊,他清清喉咙说:“是这样的,周影你的目的是学会做人吧?”
  “对。”
  “所以才到这个大都市里来吧?”
  周影还是点头。
  “可是你觉得只是站在旁边观察的话,能完全弄明白人类吗?这么打比方吧,你养了一个宠物──不是指火儿啊(周影说:”火儿不是宠物啊。“)──你是把它解剖了,看看这里是心,那里是肺,那里是脑子对得到的它了解多呢?还是和它一起玩一阵子,和它说话,和它生活对它得到了的了解多呢?”
  “我不知道,我没养过,也没解剖过宠物。”周影据实回答。
  瑰儿在厨房里把盘子掉到了地上,刘地的适应能力比较强,深呼吸之后终于坐稳了,没有从沙发上滚下去,可是他知道顺着这个比喻让周影考虑下去的结果很可能是周影会去弄两只一样的宠物来,解剖一只养一只,试验看看哪一种办法更能了解这种宠物。当然,为了避免周影犯下杀害或者虐待动物或者两者都犯的罪行,也为了避免火儿因为家里有了宠物而可能有的反应,刘地讯速把话题拉向了别的地方:“你觉得你对人类了解吗?”
  周影想了一会开始摇摇头,然后一直摇头。
  “我至少比你了解的多一些,”刘地说,“教给你一个办法,去和人类交流一点吧,对你有帮助。”
  “和人类交流?”周影认为自己天天在做这些──他不是在开出租车吗。
  “你认为你开车拉客,然后收钱,然后交管理费、交税,交房子的租金,买东西……这就是交流?这是生活,是你在过人类的生活。交流是……”刘地搜刮着可以形容的词,“是,就是象你跟我相处一样。你试试这样和一个人类相处。”
  “不可能!”周影一下子笑了,“象跟你一样?不可能。”把人类看作和刘地一样?这太可笑也太奇怪了。
  “看看,我说了吧,这就是你的毛病。”刘地淳淳教导,“一定要对人类和妖怪一视同仁,所谓人就是妖怪,妖怪也是妖怪,你不能因为自己是妖怪就瞧不起人类,也不能因为想做人就瞧不起妖怪……”
  周影觉得刘地以前的某个时期一定做过和尚,他叹口气问:“那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呢?”
  “不是我让你去做,是你应该去做。”刘地说,“我是说你是不是应该着和人类有更多一些的往来了?”
  “以后我白天也自己出车?”周影马上交出提案。
  “啊!”刘地怪叫着扑上来掐他的脖子,“我这么苦口婆心地说,你怎么就给我听不懂!我是叫你去和人类交朋友,去在人类中按人类的方式找朋友、情人、敌人、乱七八糟的人!……不,不,情人就算了,情人就算了。”他看到瑰儿端着刚刚做好,泛着热油的汤菜出来,很有不小心一失手倒到自己头上的姿态,连忙改口。
  “原来是这样。”周影点着头,“可以告诉人类我是妖怪吗?”
  “当然不行!”刘地和瑰儿一起叫起来,“人类会以为你是疯子!”
  “可是有所隐瞒的话,怎么能成为朋友呢。”周影忧虑地问。
  “周影,我们是朋友吧?”
  周影肯定的点头。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隐瞒了吗?”
  “没有。”绝对肯定的回答。
  “怎么会没有呢,你看,我昨天和女人约会时发生了什么没有告诉你吧?而你心里喜欢南羽和瑰儿哪个更多一点也没有告诉我啊。所以朋友之间也不是什么都要告诉对方的啊。”
  如果刘地想知道这个的话,周影皱着眉头开始想,刘地一脸阴险地等着答案,而瑰儿却急忙跑回了厨房里。时间一点点流逝,二十分钟后周影摊摊手说:“我没法告诉你,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刘地无语问苍天。
  第05小节
  “总之去和人类交往吧!能做朋友对方又怀疑你身份问起来的话,告诉他你是妖怪也无妨,如果成不了朋友,就算多个熟人,熟人当然没有必要相互坦诚,再不然成了敌人的话也算一种做人的体验,如果连敌人也做不成只是一个劲的厌恶他的话,索性叫火儿吃了他也好,请我去吃也好,让他消失就完了。”刘地一个劲的耸勇周影,“这可是学会做人的必径之路啊,你赶快进行吧。”
  周影百分之百相信刘地的建议,可是一时让他去和人类交朋友,他还真说不上找谁好,想来想去也只有朱兵了。
  “孙剑,”刘地趴在他肩上说,“这个人怎么样?好象很有意思。”
  “他?”周影皱眉说,“火儿很不喜欢他。”
  “做为父母,决不能把孩子教养成小皇帝,一定要让它明白小孩子不应该干涉大人的交际,明白吗。”刘地义正辞严。
  周影没有觉得自己过于娇惯火儿,他反而觉得和亲生父母相比,自己给火儿的关爱照顾太少了,“可是只是和人类交往而已,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火儿,我和那个叫孙剑的人类交往的话你会不会生气?”周影趁火儿回来之后问它。
  火儿吃得肚子都凸出来了,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头也不抬地问:“谁?”它生性豁达,吃饱了后就把白天的事忘的干干净净了。
  “那我出去了,你来不来?”周影抓起外衣准备上工。
  “别烦我,正演到关键时刻呢。”火儿看得全神贯注,“这个故事挺好看的。”──屏幕上一双男女正在纠缠不清,哭哭闹闹,也不知道火儿看懂了多少,反正它吃饱了就不愿意出门了。
  “我陪你去。”刘地追上周影,他今天晚上牺牲了约会时间就是为了去看周影热闹。
  他平时不是很讨厌陪自己工作吗?周影对刘地的行为不解,但是他的个性也不会去反对什么,任由刘地跟着他走。
  瑰儿想了一阵子伸手捅捅火儿说:“火儿,我怎么觉得刘地有点不怀好意呢?”
  “他什么时候有过好意?”
  “也是,”瑰儿马上打消了对周影的挂念,开始拿起摇控器转台,找她喜欢的流行歌曲或偶像剧。
  “我还在看呢,还给我!”火儿不干了。
  “你小孩子家看什么言情片,走开!”瑰儿出于教育目的也不能让给它。
  “还给我!”火儿动用武力。
  “明天不给你吃饭!”瑰儿动力权威。
  一场轰轰烈烈地抢台大战展开,周影就这么被他们抛到脑后去了。
  “走,我去看看那个孙剑什么样。”刘地一上车就兴冲冲地说。
  “我在工作。”
  “我是客人。”刘地大声吩咐,“司机,去刑警队。”
  周影没有理他,而是在路边招手的人面前停一了车。
  孙剑从墙上跳下来,用一个比指头肚大不了多少的电筒照着一辆辆车的车牌号,一边在本子上记下来,“可恶,一看就知道是假牌子!”在地上匍伏爬行着看完了最后一辆车之后,他低声咒骂一句,失望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他调查了整整两个月,几乎可以认定这家修车厂就是最近半年来立新市大量车辆失盗的去处,如果能有一纸搜查令,几个同事协助,只凭那些挂假牌子的车就可以立案,可是问题在于,孙剑调查这件事并没有上级的允许,他是凭着自己的任性到这里来调查的,一旦被发现了,不是在他那已经够多的处分上再加一个处分,就是在他那已经够多的投诉上再加一个投诉。
  “真无聊!”
  “半夜三更还要巡逻,也不顾我的死活。”
  “行了,你们别抱怨了,谁叫我们拿人家薪水呢。”
  三个员工模样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举着明晃晃的手电来回巡视,慢慢走了过来。孙剑缩身钻进了一车辆底下,那些人搜查的也不怎么仔细,来回晃了几圈,根本没有往车下面看看,彼此还是在说话,一个人说:“我们老板有这么大的靠山应该没什么可怕的才对,干吗弄得这么小心。”另一个却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最后一个人沉默了一阵子才说:“我总觉得我们老板干的这事太亏心,总有一天……”他收住了口,没说下去,“我们只是跑腿干活的,有什么事也摊不到我们头上,你穷担心什么!”“就是,我们出来打工为的不就是挣钱,你再去哪里找薪水这么好的工作。再干个一年半载,你家里盖房子娶媳妇不就都有了。”“能干够一年半载的话……”开始那个人又说了一句,声音低下去,三个人都走远了。
  孙剑从车底下钻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向着三个人走过的方向撇撇嘴,又延着他自己进来的路──顺着墙头,小心地翻过铁丝网爬了出去,从墙头纵身跳下去后,回头看看叹了口气。
  周影开车在街上转了几圈,做了几趟生意后,刘地终于厌倦了继续捉弄他,打着哈欠下车去了,周影不由松了口气。车刚一开过路口,路边就有人在招手叫车了。
  “呀!真巧!”孙剑一拉开门就叫起来,“又是你啊……什么什么……你叫什么来?”
  “周影。”
  “对,对,我说名字就在嘴边上吗,周老弟,去中原街,”他其实根本不记得周影姓甚名谁,但马上熟稔地这么说。
  “你受伤了。”周影看着他一身狼狈的样子提醒他,看他去不去医院。
  孙剑一只手破了,他自己用手帕胡乱缠住,血还在往外渗,嘴角肿了起来,眼圈发青,头发乱蓬蓬的象被人扯过,总之是一副挨了打的样子,他自己却不怎么在乎,往座位上一靠说:“我回家,家里什么药都有。”
  家里什么药都有就代表他常常受伤吧?周影有点奇怪地问:“还有人敢打警察?”
  “有啊,警察想打的人就可以打警察啊。”孙剑理所当然的说“你心里现在一定在想,警察想打人是不对的吧?可是‘警察’这个词理所当然是和‘罪犯’想对应的,如果罪犯打人是大家所认可了的,警察却不能打的话,对于警察来说不就太不公平了吗?总要给于警察相同的权利,才能让警察去维护正义啊!你说对不对。”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警察本来就应该是维护治安的,不是维护正义的啊!”孙剑“哈”大笑起来。周影忍不住也一笑,孙剑又接着说:“象我这样一心维护正义,不计得失,鞠躬尽瘁的警察,是万中无一的啊。”
  周影忍不住扭过头来仔细看他,想确定他是不是刘地变的,不然的话为什么说话的口气这么象。
  “喂,”到了目的地,孙剑下车后向周影挥挥手,“难得有我这样的正义使者坐你的车,今天车钱就免了吧。──其实刚才钱包被他们一起抢了,没有钱给你了,就这样了啊。”他径直向楼群里走去,周影却看出他走路的时候拖着一条腿,很明显的,他受的伤比外表看起来还要严重。
  周影想了一会,摇摇头,还是开车走了。跟人类来往?也许只是刘地跟他开的玩笑吧。
  朱兵开车工作时连续三次被盗,周影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亲身遇上这种事。
  今天他开车走到南羽家门外,发现里面亮着灯,知道南羽今天晚上没有继续在医院里工作,火儿便吵着要去找南羽,因为根据它的经验,去找她的话即使没有妖怪可吃也会有故事可以听的,所以火儿就带着周影敲开了南羽的门。南羽当然很欢迎他们的到来,他们聊了一会,南羽给火儿讲了一个故事,用了大半个钟头才从她的家里出来。
  第06小节
  南羽把他们送到门口,忽然抬头看着前面“咦”了一声。
  “偷车!”火儿也叫起来。
  有两个人影正站在周影的车边捣弄什么,就在南羽和火儿说话的当口,其中一个已经拉开了门坐进了驾驶座。“偷车了,偷车了!”火儿兴奋地大叫着,周影用了一分钟才弄明白,有人正在偷自己的车。
  先上了车的人打开保险锁,另一个人绕到另一侧的车门,也想上车。
  “你们在干什么?”
  蓦然出现的人影让两名盗车贼吓了一跳,他们“工作”时一向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竟然能有个人无声无息地走到了眼前。仔细看着周影,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男子,衣着朴素,手中拎着一串车钥匙,看来是这辆车的主人。
  这里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一侧是一所学校高大的后院墙,另一侧全是一幢幢独立的小楼院落,南羽喜欢安静,选择了这样的住处,这些小楼都已经颇有了些历史,老旧不说,一些现代化的生活设施不完备,早已经列入了扩除的范围,恐怕是南羽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才使它们保留了下来,但是十余座房子中,一共也只有三两户人家居住,透过茂盛的草木闪动的灯火使这条看起来荒凉冷清。两名偷车贼年看看周围的环境,相互点点头,下车来就向周影。
  周影见他们下了车,径直去拉车门,想检查一下车上有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老兄,你胆子挺大的,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其中一个人一搭周影的肩膀,把周影掰回身来,也不等周影说话,抽出一把匕首便刺进了周影小腹。
  “唔。”周影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人偷车被发现竟然会出手这么狠毒,公然伤人抢车。
  那人捅了周影一刀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正以为已经得手,想把推开周影开车离去,惊讶的发现自己手被周影抓住无法抽回来,周影被捅了一刀,脸上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把对方的手腕握的生疼,问:“你为什么偷我的车?”
  另一个偷车贼不知道同伴的处境,看他和周影僵持着,举起一条铁棒向周影后脑便猛砸下来。他满心以为棒落人倒,这一下必然可以收拾了周影,谁知道周影却晃晃头,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地看着他说:“如果我是人类,已经被你打死了。”
  “你,你……”两个人结结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影。
  “我来吃吧。”火儿飞过来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擦擦嘴。
  “这,这,这是什么……”浑身闪着火焰的火儿更是让两名偷车贼惊恐,不明白这是什么怪物。
  “这几天很想吃个人,吃哪一个好呢?”火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跳动,犹豫不绝,“这个看起来肉嫩一点,这个就比较有油水……嗯嗯刚刚吃了晚饭,吃点清淡的吧。”他拉定了“肉嫩”的那个,嘿笑着说:“我烤着吃。”
  两名偷车贼这时才听明白,这只怪鸟说的意思竟然是要吃了自己。“妖怪!”手中拿着铁棒的那个人一棒向火儿抡过去。火儿用翅膀一挥,铁棒顿时熔化成了铁汁,一直淌到了那个人手上,那个人怪叫着把铁棒甩开,一只手已经烫的不成样子了。
  “我是灵兽,他们才是妖怪。”朝闻道,夕可死,虽然马上要被自己吃了,可是火儿还是指着周影和南羽耐心地教导对方。
  周影和南羽的样子一个平凡无奇,一个斯斯文文,怎么看也和平时人们心目中妖怪的形象差太远,只有这只火鸟不但口吐人言,而且口口声要吃人,十分诡异可怖,两个偷车贼中一个手掌烫伤,正在呼叫呻吟,另一个却比他聪明,甩开了周影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巷子口跑去。
  “那个才是我想吃的!”火儿叫起来,“你怎么不抓住他。”
  “火儿。”周影手一指击倒那个逃跑的人,却对火儿说:“别吃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
  周影看看南羽,又说了一句:“别吃了,算了。”他知道南羽对人类有很特殊的感情,所以不愿意火儿在她面前吃人。火儿很不高兴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又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我不干,我要吃!”火儿无法接受这种不是理由的理由,坚持要吃掉那个人。
  “火儿。”南羽轻轻叫它。
  “干吗?”火儿很喜欢南羽,觉得她一定站在自己这边,“你也觉得我应该吃对不对?”
  “火儿,我想起了一个关于灵兽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故事。”火儿立刻张大了眼。在它的爱好中听故事排在第一位,吃妖怪排在第二位,玩排在第三位,欺负弱小排在第四位,睡觉排第五,说到吃人在它的爱好中勉强排入前十,实在无法和听故事相提并论。“要听,要听!”它认识的妖怪中刘地和南羽故事最多,刘地二百个不情愿为它讲,想听他的故事必须要动用强迫手段,南羽到是很乐意为它讲,但是她平时很忙,难得有讲故事的时间,现在她主动要讲故事,火儿马上就动心了。
  手受伤的那名偷车贼还在抱着手哀号,他的声音把周围的住户都惊动了,有几家的窗户后出现了窥视的目光。
  “周影,这里交给你了。”南羽对周影一笑,向火儿说,“那是五百年前,我当时带着我的两个弟子,正要渡过黄河去北方……”她边说边往屋里走,火儿伸长了脖子听,不知不觉便跟着她走进了屋里,把要吃人的打算忘了个干干净净。
  果然还是南羽有办法,即让火儿放弃了吃人的打算,又没让它气急败坏的吵闹。周影对南羽的背影看了一会,便开始动手给那个偷车贼治伤,又把他和另一个偷车贼的记忆一起改动,再开车把他们丢到闹市区去,一边忙碌一边感叹,半个晚上过去了自己却半点没好好工作,看来今天损失不少。他开着车不由想到,这些偷车者的行为显然越来越嚣张了,今天这样公然伤人抢车,幸亏他们选上的是自己,若是人类司机,这一下不死在他们手里了吗?
  “唉……”周影叹口气,打开车窗,随手把偷车者用来刺他的匕首丢了出去。
  第07小节
  孙剑来到叶支队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不等里面有声音便径直推门进去,礼也不敬,一屁股坐在了叶支队的对面。他自己知道这次一定免不了要挨一顿好骂,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大骂小骂一起挨了算完。
  “哼,”刑警支队的叶支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黑瘦男子,如果不穿一身警服,看起来更象务农为生的乡下人多些,只是一双眼炯炯有神,狠狠地盯着孙剑,让人心里发毛。好半天才问:“说吧,这几天又干什么好事了?”
  “查案子呢。”
  “查案子!”叶支队一拍桌子,“明明不是你管的案子查个什么劲!”
  “那我不查了就是。”孙剑一点也不顶嘴。
  “一个处分。”
  “好。”
  “写检查!”
  “好。”
  “好好反思!”
  “好。”
  反正不管叶支队说什么,孙剑就是一个字,叶支队抓起杯子来喝了一口,平平心头的气又说:“小孙,你肯下功夫去破案是好事,可这次你闯的祸太大了知不知道?”
  “知道,我得罪的是高干。”
  “我不是指这个。”叶支队叹了口气,“小孙,你的才干本事确实高人一等,可是你的脾气太……”他说到这里又叹口气,没有说下去孙剑是“太”怎么样。
  “太拗,太任性任意,太不知死活。”孙剑替他说。
  “你自己也知道。”
  “叶支队,我被骗到刑警队的时候,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孙剑看着他说,“当时你没有说什么‘为人了服务’了,‘执法’了这样的官话,你说要我们将来‘维护正义’我才留下的,你忘了吗。”
  “正义,正义,你也不用一天八小时挂在嘴边上吧!”
  “不挂在嘴边上放哪?放心里?那鬼才知道你在维护正义,现在世界上的事不就这样吗,说是就是,不是也是……”他索性哼起了歌来,向叶支队敬个礼,“我回去写检查。”
  “站住!”他刚走到门口,叶支队吼住了他,孙剑转过头来和叶支队对视了一阵子,叶支队叹口气说:“你以为我不想破这个案子!”
  孙剑不说话。
  “我不想?”叶支队猛地伸手划,把桌面上的东西全唏哩哗啦扫到了地上,“七个月失车二百三十六辆,十五个司机被打成重伤!我不想破案!”他一发起火来眉目张扬,再也不是那个庄稼汉的模样了。
  “那……那……”孙剑索性说出来,“为什么安排陈副队去查,谁不知道他是‘他’的人!让他查下去,这个案子一百年也破不了!”
  “你以为我怕那些高官的压力?”
  “我不知道。”
  “你不用和我赌气,我告诉你,我要是肯去向他们溜须拍马,五年前就干副市长了,还会窝在这里受你小子的气!跟你实说了吧,我派王副队一直在暗中查这个案子。”
  孙剑眼睛一亮。
  “行了,你别管这么多了,总知案子要查,但决对不是你那种查法,你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叶支队象赶苍蝇一样挥着手。
  “别赶我走啊,叶队,我也能帮忙的,我干点什么?”
  “你要干的是回去写检查!立刻去!”叶支队拍桌子,孙剑马上一阵烟似的不见了。
  孙剑毕业于知名的法律大学,梦想是成为一名法官或检察官,最保守的选择也是做一名律师,他的人生本来应该是和刑警这个职业搭不上边的。每次叶支队为了他捅漏子指责他:“你是个警察!用脑子想想你是为什么才当警察的!”时,他一定会想不想回一句:“我是被骗来的!”
  他确实是被骗来的。
  孙剑大学毕业那一年正值立新市的政府机关招考公务员,他二话不说便报名参加法院的考试。以他的成绩和临场的发挥,他很有自信可以在一百六十七个报名者中挤身前六名(当时的招收名额有六人),但是发榜的时候却没有他的名字,这给他的打击不小,正在沮丧叹气的时候,却无意中在同时进行的刑警招考的榜上发现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高居榜首。等他反复确定了二十次考生号码、姓名、姓别、年龄、身份证号统统无误之后,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放榜之日起二十天内,孙剑上至市政府,下至刑警队,什么考试管理领导小组(考试结束后这个临时组建的小组其实已经解散了,要到超过十个的不同部门才能找到它的成员)、人事局、组织部、教育局、公证处……等等单位全部找了一遍,拿出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精神,才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因:弄错了——当时负责往电脑中输入考生资料的工作人员不知为什么出了差错,把十几个报名参考法院的人输入到报考刑警队的人员名单中去了。
  其他人都好办,虽然弄错了,但是他们的成绩距离录取线差太多,不用加以考虑,唯独孙剑让招考单位头疼起来,他的成绩优秀,即使在法院的考生中也名列前茅,让他这样去刑警队他自己肯定不愿意,让他去法院吧,法院已经录取的六个人就有一个必须被淘汰掉,本来淘汰掉最后一名是最公平的的办法──如果考取法院的第六名不刚好是某高官的亲属的话──于是经由上级的压力,被逼着来向孙剑解释那位法官便向孙剑说出了那样话:“去刑警队吧,那里也不错──至少补助比我们好。”
  “那是刑警队,我一个文弱的书生到那里去不是等首罪犯来收拾吗!,不但自己的安全没有保障,也给国家添麻烦啊。”
  “我们看过你资料,你不是从小学武术,还得过全省冠军吗?”
  “现在的罪犯装备多先进,谁还怕武术!”
  “去了会给你配枪的──不是说你在游乐场打靶每次都能把游乐场老板赢哭了吗,放心,手枪和气枪差不多。”
  “这也知道,你们是法院还是侦探社啊──我不管,我是学法律的,报考的是法院,你们不能副我改行。”
  “警察是执行法律的第一线,多么适合你这样的法律高材生啊。”
  孙剑这时才明白作为一名法官口才是多么好,“我不管,出错的是你们,不能让我来承担后果。”
  “唉,跟你说实话吧……”这名法官索性把隐藏在后面的真正问题源源本本的说了出来,“……你明白了,上面是绝不会让你把他顶下来的──对方因为孩子考上了法院客都请了好几次了,他们也丢不起这个脸。退一步说,你就算硬进来了,以后也……”
  那时还涉世不深的孙剑听了这番话,想也不想便甩手走了。现在他再回想起来,那位法官当时用那种方式告诉自己,为的就是想要他这样愤然离去吧。
  放弃了成为法官的打算,孙剑想干脆去私人律师事务所找份工作,以后考律师执照当律师算了。这时,刑警支队的叶支队却找上了他。记得当时电视上在播放的一部动画片主题就是“维护正义”,孙剑当时正沉迷于那部片子,结果叶支队一对他说:“为了正义来做警察吧。”热血纯真的大好青年便踏上了贼船。也许当时叶支队的小孩,甚至叶支队本人也在看那部动画片说不定,反正他就用那轻易的办法,把一肚子不情愿的孙剑钓到了刑警队。
  第08小节
  “我上当了!”孙剑在心里大吼着,“当警察根本不和电视上一样,举起证件说:‘你被捕了,你可以保持沉默……’什么的就行,也不是在维护什么正义……还要被人打!我受够了!叶建华你这只狐狸!”他一边抵挡着那一群剽形大汉的攻击。抓住一个人当武器的铁链,用力一带,顺式抬腿揣在对方小腹上,就当作踹的叶支队,然后回手一拳打青了另一个大汉的眼圈,也当作在打叶建华。
  七八个人围着孙剑,而对方手中全都有武器,孙剑身手虽然不错也难以应付,他泄了一阵子怒火就开始四处乱瞄,准备脱身了。
  一辆车突然从巷子另一头冲过来,它一点也没有在纠缠的人群前减速的打算,那群大汉只好四散躲避,车径直在孙剑向边停下来。
  “上车。”周影伸出头来说。
  其实不等他叫,孙剑已经飞快钻进了车里,那些大汉眼看着车飞驶而去,只好在原地跺脚。
  “应该再有点追击的枪声才象警匪片,”孙剑回头看去,不无遗憾地说。
  “感谢您乘坐本车,本车车号:XX00544,现在是白天,收费……”孙剑话还没有说完,更煞风景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他伸手把计价器按停,周影看看他,又按了下去。
  “你这个人还不是一般的小气,都这么熟了,你还要收我的钱!”孙剑指责他。
  “熟?”周影不觉得自己和他有那么熟。火儿一看见他就在吵着要把他烤熟到是真的。
  孙剑在车的反光镜里打量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一边吸着气:“这些家伙真狠啊。”
  “你常常跟别人打驾?”周影认识他不久,却已经是第二次看见他这样了。
  “不常打架,到是常被人揍。”孙剑坦白的说。
  “你不是警察吗?”
  “警察才该揍啊,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要揍警察?”
  “没有。”
  “哈,别怕,我不会介意的,我不是那种以权欺人的败类。”孙剑误会了周影的意思,一个劲的表示自己多么正直无私、秉公守法。
  “他们在追。”
  “什么?”孙剑不解。
  “后面。”周影言简意赅,向后一指。
  五辆摩托车载着那些大汉,正向周影的车追来。在繁忙怕路上,车辆很难提高速度,摩托却可以在车与车之间穿插,向前疾驶。
  “打警察也罢了。”还敢追到公路上来打,我太佩服他们了,火儿趴在车窗上向头看,兴奋地说,“一向是我们拉着犯人跑,警察在后面追,现在变成了我们拉着警察跑,犯人在后面追了,太有意思了。影,你再开快点啊。”
  其实那些人也不敢真的在闹市区干什么,但就是或近或远的跟着周影的车。
  “开到刑警队,看他们敢不敢追来。”孙剑气呼呼地说,“竟然这么嚣张。”
  周影按照他的话调转车头往刑警队的方向开,开了一段,孙剑看看后面的人还跟着,却又说:“不行,到了队上我下了车你就麻烦了,被他们盯上你的日子就难过了,还是找个地方把我放下,你自己开车快走。”他停了停,看周影没听见似的在继续开车,一下子趴到他耳边大声吼:“我叫你停车!这是为你好,听见了吗!”
  “刑警队马上到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话!我是说……”
  “他们走了。”周影看着后视镜说。果然,那些追来的人看刑警队就在眼前,一个个掉头离去了。
  “你有麻烦了,你!”孙剑重重一拍周影问:“车上保险了没有了?”
  “没有。”
  没有就赶快上,等丢了以后找保险公司赔新的,别指望找到了。
  “好。”
  孙剑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你是不是神精特别坚韧啊,这样都心如止水。告诉你吧,那些人是盗车集团的。”
  周影在心里说:“我当然知道,他们已经偷过我四次了。”
  “这些本来不该对你说,可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们不是一般的犯罪集团,是有大后台的,所以警方一时半会也难奈何他们,经过刚才的事,你的车号他们一定记住了,你等着他们报复你吧!”
  “喔。”周影点点头。
  “你别不当回事!看看我,我是个警察都让他们打的跟猪头似的!那些人的报复手段毒着呢!”
  报复。周影对这个词即熟悉又陌生。他有生的三百年里,好象有不少妖怪对他说过这个词,在他生活在人类当中种地时,好象也有几个人类对他说过这样的词,可是那些人和妖怪究竟是怎么来实践报复的他却不清楚了,问火儿吧,答案往往是“好吃”,“还行”和“呸呸呸,什么东西”,可他想问的是报复的具体操作问题,不是食物的品质问题。所以直到现在周影对于报复这件事还是一知半解的。
  “总之把你的联络方法、电话、住址全给我……”孙剑开始记周影的联系地址,“……没有手机?也没有传呼?你是不是现代人啊……也没有QQ、E-mail……算了,我们反正不是网友……”他嘟囔了半天,总算记下了周影的联系办法,又把自己的名片塞给周影,再嘱咐一遍:“如果有什么事马上联系我,知道吗!”才下了车。
  周影看看手里的名片:
  孙剑职业警察正义使者(假的)
  电话:×××××
  手机:×××××
  QQ:×××××
  E-mail:×××××
  他抬头问火儿:“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火儿侧着头说:“我就觉得他很讨厌,我总有一天吃了他。”
  刘地懒洋洋地睁开眼,极度不情愿的被从车厢里揪出来,他打个哈欠,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其中一个拍拍他的肩:“老兄,和你没关系走你的吧。”其他人正用铁链、棍棒什么的敲打着车门、车头,要周影“滚”下来。
  周影不会滚,所以没动,火儿到是迅速冲下了车。
  “一共八个,一人四个。”刘地从昨天上午一直鬼混到现在,眼睛半睁半闭地向火儿说。
  “我七个,你一个。”
  “三个半。”
  “一个半。”
  “三个。”
  “最多给你两个!”火儿拍板了。
  “啊……”刘地又打了一个大哈欠,“两个就两个吧,我要赶快去找地方睡觉了……”他顺手拎住了离他最近的两个人的衣领,拖着他们就走。
  “等一下,这两个是看起来最好吃的,你不能独吞!”
  “你自己霸占了四分之三,还说我独吞。”
  “给我留下一个。”
  “不行。”
  “留不留!”
  火儿和刘地睡着眼相互怒视,开始抢夺食物。
2007-2-19 23: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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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施工中

第09小节
  “呼,”一根铁棍向刘地当头砸下来──他们看不见火儿,所以只对着这个神精兮兮,还敢拖他们衣领的男人下了手。刘地正好向火儿发出一爪,被这个人挡在中间,只听一声惨叫,一只耳朵飞了出去。这伙人愣了一下,马上一起拥向了刘地,一条钢链向刘地的脸,刚好火儿击刘地的一翅拍下来,刘地向傍边一跳,踩到了一个冲过来的人的脚,这个人哇哇大叫的同时,那条钢链碰在火儿翅膀上,化成了钢水,借着挥动的力气四下飞溅,无数的惨叫声又响了起来。刘地和火儿你一拳他一爪,腿来翅往,那一群人被他们夹在中间推来搡去,惨叫不断,周影着急地张着手直喊:“别打了,别打了,人类要看见了。”刘地和火儿之间相互看不顺眼已久,现在动上了手哪里还听他的,只见刘地爪一扬,半边公路的柏油层飞起来的火儿砸去,火儿翅一挥,一根电线杆向刘地扫去,断掉的电线闪着蓝白的火花。接着“轰”的一声,不知哪里的地下水管被弄破了,几米的水柱冲上了天空。
  “我不管了……”周影咧咧嘴,开着车逃离了现场,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从车的后视镜里可以看见现场火光冲天,不知火儿又把什么点着了。“唉……”车停在路边,周影叹了口气。对于偷车集团,他本来一直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对方偷了他的车,他就去开回来,对方要抢他的车,他弄昏对方了事……可是现在,他们对周影的生活影响越来越大了。火儿和刘地这一闹还不知闹上多久,他们两个一旦打起来从来不分地点,周影开始计算家里可能将要毁坏的家具,头都疼了,这些都要用钱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的了路边的一家银行。最近生意不好,加上隔三差五的丢车,瑰儿又刚刚买了一套豪华家庭影院,实在不行还是进去拿点?
  真是难以决定啊。周影又叹了口气,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河,那些偷车者给自己都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烦,别说对这些人类而言了,就算有保险公司赔偿,保险公司也很可怜啊,希望警察能早点破案才好。
  孙剑狠狠地一拳砸在医院里面的墙上。不远的哀伤的哭声一直刺激着他的神精,他用力甩甩头,大步走了出去。“终于还是死人了!如果早点破案的话,这个人就不会死!”他跑出医院,让晚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一点,深听一口气看着黑漆漆的夜空。
  南羽正送周影出来,走到医院门口,周影一下子停住了步子,他看看前面台阶上站的孙剑向南羽说:“真奇怪,我这几天老是遇见这个人类。”
  南羽淡然一笑说:“是啊,你也该交个人类朋友了呢。”
  “真奇怪,你也说和刘地一样的话。”
  “他也这么说过。”南羽知道刘地对周影的意义,也知道刘地对人类世界的了解程度,于是鼓励说:“为什么不照他说的试试呢。”
  “试过了。”
  “喔,和他成为朋友了吗?”
  “没有,但他给我名片。”这是周影除了各类推销员之外收到的第一张名片。
  “也是进步。”南羽温柔地说。她知道对于周影来说,是根本不可能主动去交朋友的,如果他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这个人类,也许就是他们有缘呢,“你不去跟他打个招呼吗?”南羽向周影建议,她自己把手插在口袋里,转身走回去看她病人了。
  周影看看南羽的背影,再看看孙剑,径直走到他身后,采用和刘地常用的招呼方式,用力一拍对方的肩说:“你在这里啊。”
  孙剑身体一晃,一路小滚从医院高高的台阶是翻了下去,最后呈“大”字型趴在了平地上,他爬起来拍拍尘土,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零件”状况,然后向台阶上大吼:“谁暗算我!”周影张大了嘴,不知如何应对了。
  今天又发生一起盗车事件,当那些人行窃时却被车主当场发现,于是他们用一条铁棒用力敲击了车主的头部,然后开了车扬长而去。车主被路人送入医院之后抢救无效,刚才已经死了。孙剑实在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尤其当他听到了旁边的一位同事咕哝的一句:“死了人也许就该认真查了!”他更是全身发抖。他知道那位同事也是急于破案而说的气话,但是实在无法不气愤。为什么一定要到弄出了人命才会重视原本早就该重视的事。只是因为这些犯人有高官庇护?还是……
  孙剑陷入深思中,看着天空发呆时,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大叫了一声,于是毫无防范的孙剑在脑海中浮出“来对付我了!”这几个字的同时一头从高高的台阶上栽了下去。也幸亏他身手不错,往下滚的同时护住了要害,几十层台阶滚完,只是手擦破了一点皮而已。他跳起来寻找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暗算他的人,却只看见了傻住了的周影。
  “那个周什么……”──他还是没记住周影的名字,“你干吗推我!”他气势汹汹、一瘸一捌的冲上去责问周影。
  周影如实回答:“我只是拍了你一下。”
  “我要死了要你偿命!”孙剑浑身都痛,呲牙咧嘴地说。
  “我认识个医生,带你去看看吧?”周影无比歉意,想找南羽用法术给他治疗一下。
  “免了,你认识的医生……”孙剑有恐针症,这一点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他看病都是去找熟识的医生朋友,都不让别人插手。
  “那我送你回家休息?”周影认错的态度不错。
  “回家?”孙剑皱皱眉头,不过周影这么一说,他到真的想到一个要去的地方。“你送我去这里……”他说出一个地址,然后又声明一次说:“我可不给车钱的啊。”
  “啊,不用钱,我应该送你的。”周影的意思是,自己弄伤了孙剑,理所当然由自己送他回去。
  孙剑马上顺水推舟地说:“对,对,我们都这么熟的朋友了,还提什么钱,伤感情啊,那我以后就都不给你车钱了,哈……”
  “朋友……”周影实在想不到“朋友”这个词这么样就被他套用上了,也许人类和妖怪们对“朋友”的看法不同吧。他知道对很多人类来说,朋友和“熟人”甚至“党羽”之间是划等号的,所以对于孙剑口中的“朋友”这个字眼,自己也可以不用太在意吧。
  孙剑跳下车,拍拍车窗对周影说声“谢了”自己向他的目的走去。他知道自己这次要去闯的祸多大,所以一边走一边嘴里在咕哝着“大不了不干了!”
  “就算是为了正义吧。”他停下来望着眼前灯影幢幢的目标自言自语的说,“也没别的理由了啊。”虽然“正义”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只是起平时挂在口头上装模作样、摆摆酷的作用,但是这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说出来这个词。当一个盗车集团因为有高官做后台而发展到了公然抢车杀人,甚至嚣张的给成员布置任务目标,规定一天要完成多少辆车的上缴的情况下,做为一个警察他不能说什么。为了法律?他又没做成法官,定不了任何人的罪;为了责任?这个案子根本不归他管;为了良心?这年头谁还长这个器官,送到医院去解剖都找不出来。只有抛出“正义”这个不轻不重的词来自我安慰一下吧。
  第10小节
  面前这家公司的铁门紧锁,但从院子里停放的车辆和楼中的灯光来看,里面应该还有不少人。孙剑沿着墙跟一直溜到西侧的墙下,低身听了一阵子,确定里面没动静后刚要有所行动,“你在干什么?”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头。孙剑立刻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向前一带,伸左手去扣对方的喉咙,想来个先发制人。没想到对方手腕一拧就把他的力量卸掉了,还是站在他背后,把手放在他肩上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声音挺熟。
  孙剑回头看,是周影站在他身后。
  “吓死我,原来是你,怎么没走?”孙剑松了口气,但不由对周影刮目相看起来:这个出租车司机不言不语,呆板迟钝的样子,竟然有着一副好身手。“看不出来啊,你也练过?”孙剑由衷的称赞,“厉害!”
  “练过?武术吗?嗯,是学过。你在这里干什么啊?”周影看看眼前的高墙,再看着孙剑。
  “调查案子。我是警察,在调查。”
  即使是周影也不十分相信这个答案,怎么看孙剑也是一副要作贼的样子。“就是那案子吗?盗车集团那个?”
  “对,你反应挺快的!那个案子缺少证据。我可以肯定车被偷回来之后由万龙修车厂改装,然后由这家公司用不法渠道卖出去,可是没有证据。只抓住一个两个盗车者根本没用,他们的后台太大了。”
  “后台?官员吗?”周影问。
  官员。周影来到人类当中后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弄明白这个词,书上的解释可以理解为负担某些责任的人,而现实生活中,周影看到的是多都是一些有某种特权的人。周影摇着头说:“我真想不明白。”究竟是某些人类在做和身份不同的行为?还是有某些人类得到了与他们行为不符的身份?这个问题足以让老实的妖怪想的头疼了。
  “现在一官匪一家的事多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也不懂,都当上那么大的官了,还不够享受的,为什么为了钱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孙剑一边说一边叹息某些人的堕落。
  周影是不明白某些人类的行为,比如说眼前孙剑的行为──他正在挽袖子准备爬树:“你要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进去找证据。”
  “进去……偷东西……”周影根据他对人类的理解对孙剑的行为做出定义。
  “是找,不是偷!记住,警察的一切行为都是有法律依据的,违法的行为也一样。”不等周影去弄明白为什么“违法”的行为也有法律依据,他又说:“今天因为他们的犯罪出了人命,不管他们多无法无天也一定会讨论对策的,”他给周影看他拿的小型录音机和已经拨通了的手机,“拨到自己家,会全被录下来。”他充满自信的对周影说,“你最好快走吧,万一我被逮到了,你说不定也被当成同党。”
  周影看着他爬上树,翻过墙不见了,不解地晃晃头。
  “影,”火儿大叫着飞来,“影,我赢了!我吃到了七个,味道不错。”它显然吃的不少,肚子都凸出来了,刘地果然又一次成为了它的手下败将。它落在周影头上咂着嘴回味,“果然难以到口的东西比较好吃。对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个警察进去了,说要找什么盗车集团的证据,”周影一直皱着眉头,“我觉得他一定会出事。”
  “盗车集团?”火儿眯起了眼睛,“也就是说和那些‘饭’是一伙的吧,也就是说……可能味道也不错呢……”它开始打起了小算盘,最近瑰儿因为买高级音响花了太多钱,结果为了节省开支家里的伙食内容大幅度下降,这里有一个集团的话,就说明有很多人,人物以类聚,也许个个都好吃也不一定,那么一天吃一个半个的,坚持一阵子不成问题,刚好弥补家里吃不饱的缺憾。“我去看看有多少个。”火儿马上准备去清点数目。
  “我也去。”周影想去看看孙剑被逮住了没有。
  “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竟然杀了人!花了多少钱多少力气才把事情一直压着的?你们这么一弄,人死了,你叫警方怎么不去查!”他教训着手下,口气越来越烦燥,抓起桌子上的灯饰摔向了眼前的人。
  “可被他看见了,那里又是闹市区……万一他一叫……”其中一个一边看脸色一边小心地说。
  “叫又怎么样!抓起来又怎么样!早说了我有法子保你们没事!耳朵也聋了!”他还要继续骂,电话铃却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愤怒的神色一下变的惶恐,连连地向电话那一边认着错,再三下着保证,发誓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
  孙剑伏在门外,举着录音机,露出了笑容。
  “警察有动作了,还不快去准备──叫万龙那边把剩下的车丢掉。”他放下电话说。
  “是,”下面一起大声答应。
  孙剑怕他们出来撞见自己,忙向后退去。他找到这个房间时,大概是因为里面正在谈私密的事情,门外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所以他才能这么容易的偷听,万一他们全开始了活动,想不被发现就很难了。他迅速向外走去。
  刚刚转过拐角,就听到楼上有人下来,如果向后退就会被刚才房间里出来的人看见,他果断的向前跑去。前面是走廊尽头的窗户,即使被楼上下来的人看见了自己,应该也来的及在被他们抓住之前跳窗,虽然这里是四楼,但如果刚才对院子里的记忆没错,这个窗口下方停有一辆车,跳在车顶上的话应该不会受伤。然后就想怎样从院里逃脱就行了。他这么计划着,并且开始执行。
  奔跑的脚步马上惊动了下楼的人,他们喝问一声:“谁?”加快了下楼的脚步,走廊拐角另一边的人也听见了,同时跑着过来。
  孙剑头也不回,加快了动作,一步,两步,……眼看要到窗户时,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来拉住他,不容他反抗就把他扯了过去。
  第11小节
  “有人!”
  “有人在楼里,抓住他!”
  “快!”
  当楼里的人喊叫着冲过来时走廊上空荡荡的,跑在前面的人冲到窗边向外望,院里也毫无异样,而且窗子也没有打开。
  “我好象看见有人开门进了一个房间,”跑在最前面的人迟疑着说。但是他指的地方只有墙,哪里有房间,走廊上的房间都有安全铁门,他们走上去一一试试,间间都锁的很牢。
  “见鬼了。”一群人哝囔着。接着头目下命令:“不要大意,全部找一遍。”大家答应着散开。
  “周影?”孙剑在黑暗极力眯着眼,才看出把自己拉进这个房间里的人的轮廓,试探着问。
  “嗯。”对方答应一声。
  “你怎么进来了,多危险啊。”孙剑压低声音向他说。
  “嗯。”
  “别‘嗯’‘嗯’了,先想办法出去……走啊。”孙剑见周影不动,拉他一把。
  “啊,好,走吧。”周影本来正在注视着院里火儿清点数目,忙收回目光。
  “这些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们小心点。”孙剑嘱咐周影。
  “有很多警察在外面。”周影说着全不相干的话。
  “什么?”
  “外面来了很多警察。”
  “警察。”孙剑趴在窗户上看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不由皱起眉头问:“你看见了?哪呢?”
  周影随手一指,孙剑使劲眯着眼看,似乎真的看见几个隐隐约约的人影的外面。“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警察的?还有,你怎么进来的?你……”孙剑一股脑的问。
  “我数了,一共二十一个,”火儿兴高采烈地飞来,“可以吃好多天呢。咦,这个人怎么也在这里?”它一眼看见孙剑,好心情立刻受到了打击,“他怎么又在这里?我讨厌他!”
  “我们走吧。”周影向孙剑和火儿同时说。几张嘴一起向他问问题,他可没有办法同时回答,干脆谁也不回答了算了。
  孙剑抢着走在前面,他可不能让周影遇上什么危险,可是出去的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遇见,好象整座楼成了空楼一样。“还是犯罪集团呢,保安措施怎么这么差!”孙剑心里叹息着,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后墙下,向周影招招手:“快,我先把你托上去。”
  要我爬墙?!周影一下子愣住了。
  “快点,快。”孙剑摆好了架式催促。
  周影在一瞬间体会到了人类说的“为难”这两个字的含意。他抬头看看一纵身就可以跃过去的墙,再看看眼前甘当人梯的孙剑,诺诺地说:“我,我,你先爬吧。”
  “这个时候推让什么,快点!”孙剑压着嗓子催促。
  周影一咬牙,反正学做人迟早总要学爬墙的(真的吗周影?)爬!他做好准备,决然地向孙剑走去。
  “你,你,你要干什么?”孙剑见周影毫不客气地按着自己的头准备把自己当成垫脚石来踩,忍不住叫起来。
  “是你叫我爬上去。”
  “……”孙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哈……”火儿在周影头上狂笑起来,“他是要你踩他的手,然后他把你用力抛起来……哈……”火儿整天看电视,这样的见识比周影要多很多。
  周影歉意地抓抓头,按照火儿教的办法去做:第一次踹到了孙剑的脸,第二次踹中了他的胸口,第三次把他撞倒在地上,第四次才好不容易借着孙剑一托的力量,双手攀住了墙头。孙剑用衣袖擦着自己脸上的半个鞋印,咧着嘴看着周影用无比笨拙的动作翻过墙头,不由再次怀疑:“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啊?”
  “在那里!”
  “有人进来了!”
  “抓住他!”
  “……”
  一阵嘈杂声传来,脚步声向着孙剑所在的地方奔跑的同时还夹着“钉钉当当”的铁器相碰撞声,孙剑慌忙抓住旁边的树,手脚并用往上爬,然后一纵身跃上墙头,跳了出来。他脚刚一着地,手臂一下被拧住了,不等他抬头,另两只手就一只按住了他的头,一只捂只了他的嘴,接着腿上被踢了一脚不由跪倒下去。对方至少有五个人,用熟练的动作把孙剑按的死死的。“这番动作怎么这么熟呢?”孙剑在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铐铐在了他手腕上。
  “抓住一个了。”
  “别声张,先带下去。”
  “堵上他的嘴,堵上他的嘴。”
  几个比那些动作还令孙剑感熟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来,被他们把嘴堵上可就完了,孙剑心里着急,忙叫起来:“我,是我,孙剑。”
  “冒充我们同事。”一脚踢在了屁股上。
  “先别急,声音挺象的。”一个警察说着,托着孙剑的脸用手电照着,“嗨,大伙看看,这家伙是长的挺象孙剑的。你看这双小眼,这副尖嘴猴腮,还有这么黑的皮……”一群警察围上来,这个扯扯他的头发,那个拉拉他的脸皮,纷纷说:“这不是发套。”“这脸皮是真的,一捏还会红呢。”“他那么黑,红你看的出来啊。”“这牙口也象小孙啊。”最后终于一起下结论“这就是孙剑啊。”
  “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孙剑恶狠狠地咕囔着,一个一个地看那些同事,把他们的样子记住。
  “孙剑!”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叶支队,”孙剑立正敬礼。
  “你来干什么?”
  “查……”孙剑舔舔嘴唇,没敢再往下说,掏出那盒录音递过去。
  叶支队黑着脸接过来,顺手递给身边的一个警员,目光凌厉地看着孙剑,直到他低下头去才说:“今晚抓捕,归队!”
  “是!”孙剑又敬一个礼,快步走到了埋伏中的同事身边。他四下一看,大约有十几个同事埋伏各处,看来叶支队是早有准备了,但是周影不是比自己早一步跳墙吗,怎么看不见他?难道被铐上车了?孙剑知道这不是去找周影的时候,只好在心里对周影抱歉:“对不起了,我待会再去救你,你委屈点吧……当回犯人也是很难得的体验啊。”
  “影,那些警察要干什么?”火儿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概要抓人。”
  “抓我的储备食物!”火儿一下子跳起来,“我去救他们。”
  “火儿,我们住在人类中间,应该遵守他们的法律。”这是周影给自己制定的最起码的准则。
  “可是我都数过了,也制定好吃的顺序和每天的份量了!”
  “对不起火儿,是我害你吃不成了,”周影自己想学做人,结果拖着火儿也要遵守人的生活法则,对此十分抱歉。
  “算了算了,我心胸宽广。”火儿怏怏地说。真后悔自己下手晚了一步啊,“走吧,去别处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
  叶支队一手拿着对讲机,一手卡着表,同时向在场的和另一个“战场”上的警察下命令“行动!”埋伏在各处的警员们一拥而上,向这家公司冲去。几名警员翻过铁门,不一会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在警员们将要冲进去的一瞬间,一辆车开足了马力冲了出来,冲在最前面的孙剑被车一带,在地上打了个转才站稳。
  “追!”叶支队下命令的是同时,刚好有一辆出租车从巷子里开出来,孙剑不等同事们跑到警车边,就一个箭步冲上了出租车,指着前面的黑色轿车大叫:“追前面的车,”他看向司机时却微微一愣:“周影,这么巧,你怎么没被抓住!啊,别聊天了,快追,快追!”他一边拉过安全带往腰上一缠,一面用力拍前议表盘大叫:“追,别让他跑了!”
  周影先按下计价器,才发动车子加速追了上去。
  “你这种时候都忘不了打表?”孙剑实在配服他这点。
  “你是公事,应该可以报销的吧?”周影决对公事公办。
  “不管了,追啊,追啊!”孙剑大叫。
  黑色轿车的性能比周影的车要好的多,但是拐上环城路后,周影不但没有被甩开,反而追的更近了些,路上的车辆不少,行驶速度也都很快,但是周影总是有办法穿过一个个车缝冲到前边去。孙剑不由向他竖大拇指:“技术不错。”
  “总在这个城市里开车,技术自然就会变的很好。”周影实话实说。
  黑色轿车猛的向旁边一打方向,在周影的车身撞了一下,又打回去,然后又撞过来。周影措手不及,心疼地听见“哗啦”一声,好象是一个车灯破了。“你们会赔偿我吧?”周影忍不住这样问孙剑。
  “别担心,保险公司会赔的,撞他,撞他。”孙剑大声耸甬。
  “撞啊!快撞!”火儿也兴奋的不得了,上窜下跳的叫着。
  周影心疼自己的车,虽然按照他们的话去做了,但是只是轻轻碰了对方一下,意思了意思而已。“叫你撞他呀!”当周影的车被对方撞了第三下之后,孙剑扑上去抢夺方向盘,“要这样撞!”他奋力向旁边一打方向,又奋力打了回去,刚好对方的车也在向他们撞过一,“嘭”的一声巨响,两辆车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周影急踩刹车,车擦着路边的护栏发出刺耳的尖叫和点点火星,滑出了五十余米才停了下来。而对方的车却没有这么幸运,在被周影的车撞到后又被火儿用头顶了一下,就地翻滚,最后车顶朝下在地上滑行,一直撞上了另一辆无辜的车才停住,车身变形,车里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孙剑下车走到那辆车边,伸脚踢踢正从车厢里钻出来的人说:“喂,你被捕了,你可以保持沉默,以下省略……我帮你叫救护车吧?还是你愿意坐警车去医院?”
  后面,警车鸣笛飞驶而来。
  “车费,修车费,精神赔偿……”孙剑唠叨着,把钱一张一张放在周影手中,“不欠你了啊,我全给你报销了──我就可怜了,换来一个大过。”
  “你活该。”火儿站在周影头上说。
  周影把钱点好收起来后问:“案子不是破了吗?为什么还给你记过。”
  “案子破了和给我记过之间有什么关系?”孙剑睁大眼问。
  周影也不知道。
  孙剑伸伸懒腰:“总之案子破了,你们以后可以安心开车了,对我这样买不起车的人也没什么好处……对了,今天法院审判,去不去看?”
  周影摇摇头,他对那一类事没兴趣,而且还想回家修炼呢。
  “不去也好,反正真正的大头目判不了刑,见了也是生气。”
  “你们不是破了案吗?”
  “偷车的抓住了,改造的抓住了,卖赃车的也抓住了……”孙剑数着手指头说,“大鱼可没抓住。”
  “喔……”周影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高官。”
  “人家是高官。”
  周影没有再说话,对于人类的行为他不理解的太多了。
  “唉,我不是去听听审判──心理真不平衡,本来我应该坐在法庭上当法官才对啊,现在不但要挨打受气,还被记过……”孙剑不由又想起了他的伤事。“你车在哪儿?送我去。”他想让周影白送他是真的。
  “我白天不开车。”周影如实告诉他。
  “那算了,自己去。”孙剑失望地说,“下次一起喝一杯。”他向周影挥挥手,自己骑摩托车走了。
  “全被抓住了……”火儿失望的叹气,“一个也没给我剩下……”
  “我也觉得那些人挺好吃的。”刘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把手搭在周影身上说。看来他也是吃着不错,又来找了。
  “我们去监狱里把他们救出来怎么样?”火儿寻找共犯。
  “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刘地翻着白眼说,“是他对吧?”他看着孙剑的背影。
  “嗯。”
  “还不错。”
  “嗯。”周影相信刘地的眼光。
  孙剑坐在旁听席上,听着法官对一个又一个犯人宣判,幕后的那位高官当然不会在这里,甚至从某个角度而言,他是和这个案毫无关联的。这个轰动全市的盗车集团到了最后被重处的只有几个人,估计也是某人在其中出了力的结果。
  “无聊……”孙剑打着哈欠随人群从法庭中出来。
  周影正倚在车边看着他。
  “你白天不是不开车吗?”
  “走吧,我不收你钱。”
  “真的。”孙剑马上上车。
  “案子审完了?”周影难得主动开口说话。
  “完了……和预料的一样,某人雷打不动。”孙剑双手托着后脑勺向车座上一靠,“有空吗?去喝一杯?”
  “我不喝酒。”
  “那去吃点东西,我请。”
  周影和孙剑一对一搭地说话时,原本站在周影头上的火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知道了,”官员放下电话,他看看眼前站的亲信们,“好不容易压下去,你们最近都给我收敛点!”
  亲信们见他心情不好,都诺诺地答应着,然后各自散去了。
  “唉……”官员忿忿地一坐,还是不甘心,满脸开始盘算着怎么对付那些这次和他做了对的人。
  “哈……我就说吗,怎么可能抓的那么干净,果然还是给我留了一个……”一阵狂笑在屋里响起来。
  官员四处张望,在半空中看见了一只古怪的鸟。它的身上着着火,正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人类的语言:“赶快弄走,别让死地狼也发现了,又来跟我抢。”
  “这是什么东西!”官员惊讶地伸手去抓电话,却被火儿一翅膀打晕了过去。“少是少点,比没有强……”火儿抓着他的衣领,摇摇晃晃地从窗口飞了出去了。
  没多久,立新市民间就传遍了某高官挟款潜逃到国外去了的消息。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或感慨,或气愤的谈资。只是高官也好,盗车集团也好,什么其它的事件也好,在这座城市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遗忘了。灯火通明,霓虹闪耀的街道上又传来了枪声,车辆追逐声,这座城市依旧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人类们、妖怪们,一切住在这里的生物们,依旧按照各自的生活度过这样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
2007-2-19 23: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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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施工中

正文 种地
“影,你到底什么时候决定?我们在这里坐了三个月了。”火儿刚刚自己出去飞了一圈,但是没有发现什么好吃的妖怪,又悻悻地回来打着哈欠问。
  影抱着膝坐在这条繁忙的道路边的树枝上——当然过往的人类是看不到他的,他双眼很认真地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一边对火儿说:“我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哇哇哇……”火儿发出一连串怪叫,自从离开山林之后,他们就坐在这里看人,火儿是急着向四处溜达溜达的,却因为影宣称不知道自己该从何下手学习做人,所以他们需要观察留在了这里,谁知道这一观察就观察了三、四个月之久!
  “我受不了了!影,你到底还要想多久?随便变一个就行了,难道变成人很难?难道你的法力退步了?”火儿开始大喊大叫了。
  “只是外表变成人类不算成为了人类。”影说着周筥对他说过的话。
  “还要连‘里面’也变成人类?”火儿问,开始用眼扫视视线内能及的人,盘算剖开哪一个来给影拿去照着变。
  “我想也许我已经明白了一些了……”影的话及时解救了正在经过的无辜人类,使他们当中的某一个避免了成为火儿为影用实物证明人类内部什么样的样品的命运,继续平静地走他们的路去了。
  影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做人类,首先要有一样工作。”眼前过往的人们,有推车挑担的小贩,有赶着马车的车夫,有行色匆匆的职员,有夹着包袱的裁缝师傅,鼻子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的商贾,抱着一叠书的教书先生,叫卖茶水的妇人……
  “做人得先找一件事做!”影确定地说出他坐了三个多月来的心得。
  “喔。”火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那你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呢?”影又开始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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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春天来到了人间,影坐的那棵树上已经开始生出了新叶。
  火儿今天吃了一只鸡,又吃了两个烤地瓜,心满意足地缩到影怀里准备睡个上午觉。它生性豁达,虽然日复一日待在这个地方,周围的妖怪也被它吃光了不得不开始吃些牛羊鸡鸭和土豆、地瓜一类的东西,它反而不像半年前那么不耐烦了,整天逗逗这家的狗,戏弄戏弄那家的牛,甚至去学堂里听那么几句书本上的话回来向影卖弄一下,生活过的自得其乐的很。
  所以当影忽然向它问:“火儿,我要做什么好呢?”之前,它都忘了这档子事了,原本还以为影到人类中来就是要做这棵树的一部分呢。
  “你问我要做什么?”火儿迷迷糊糊地说:“那你就去烤地瓜吧,我还想再吃一个,吧叽吧叽……”说完睡着了。
  “烤地瓜……”影看着树下那个冒着烟气的小摊子和摊主正在掏出的一个个黑炭团一样的东西,摊主把那些烤熟的地瓜递给顾客,接过别人递过去的钱。
  “用火烤叫地瓜的东西,和火有关系的工作……”他觉得这样的事,和火儿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自己也许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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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烤地瓜……烤地瓜……又香又好吃……便宜……”半天以后,影学着人类的样子开始叫卖他烤的地瓜。
  时间一天天过去,影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叫卖的生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几天来没有卖掉一个烤好的地瓜,而且人类路过他身边时,又都会捂住鼻子用极快的速度冲过去,连那个在不远处乞讨的乞丐也不例外。
  火儿躺在炉子正中——其实是影不知道去哪里弄炭火,所以直接用火儿作为了燃料——把烤好的地瓜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丢,一边“唔唔”地点头:“味道不错,反正也没有人买,我再吃一个吧。”找好了理由就再往嘴里丢一个。
  “难道是我做的不好吃?”经过了这么多天,影也有了一点醒悟,“但是火儿吃的很高兴啊,应该是出了别的问题……”(究竟是影培养了火儿奇特的味觉,还是火儿的味觉培养了影古怪的烹调方式,这真是个千古之谜)影一向是坚定不知放弃的,但是等到夏天来临,他再也找不到可以用来烤的地瓜后,他也不得不考虑转换职业了(这也是因为他发现人类的烤地瓜者季节过后就会换一种事做,不然他大概会一直在那里一百年二百年的烤下去)。
  为期六个月的烤地瓜生涯结束了,影又坐在那棵树上,开始寻找下面做什么。
  “影,你去杀猪吧。”随着火儿的建议,影又开始了屠夫生涯。
  然后,他的屠夫生涯随着周围能找到的猪全被火儿吃光之后结束了。
  “影,你去做炸鸡吧。”
  “影,你去卖羊肉吧。”
  “影,你去说书吧。”
  “影,……”
  五年后,影有点颓废地又坐在那棵树上。
  也许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天赋修成正果,影的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就此放弃、或回山林里去的打算,也许是因为他根本还没有学会“放弃”的含意吧,他心里在打算着,人类这么多,行业也千奇百怪,总会有就连自己也可以做的工作的。
  “影,你准备再做什么?”火儿现在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可以支使影了,所以大方的允许他自己做主。
  影看着树下走过的几个人发呆。
  一个男子狠狠地把手里的书本往地上一扔:“老子不干了,回家种地去!”说完扔下他的同伙,扬长而去。
  “种地去?”影在人类中这几年好像听过很多次了,比如:大不了回家种地了,回家种地也饿不死了,实在不行就回老家种地了等等等等。影灵光一现,种地看来是人类解决问题的终极办法,做别的都做不成时,人类就会去种地,那么自己呢?能不能学会种地?
  “火儿,”影说:“我们去种地吧……”
  第二节
  如果不使用法术的话,仅仅使小麦健康生长到抽穗或者让黄瓜架上生出黄瓜都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人类种地是不用法术的,所以影也不用。
  影现在拥有两亩地,虽然和周围那些连绵成片,直到远处的山脚下的田地来说小的可怜,但是对于影来说已经很够用了。
  他实验了几年之后,种了一亩小麦,半亩玉米,另外半亩种了十几种蔬菜。这几年他总算对这些农作物弄明白了一些,今天的地里第一次收获了一大堆麦子和各种蔬菜,现在他又开始思考收获后的东西怎么办了。
  “大部分卖掉,小部分自己吃掉。”影用了好几天时间,弄明白了其他种地的人收获品的去向。
  他把东西分了分,弄了那大的一堆去人类的镇上卖掉,回来后招呼火儿:“火儿,我们来把剩下的吃掉吧。”
  火儿看着他最不喜欢的蔬菜皱起了眉头。
  影和火儿就这样开始极有规律的种地生涯:
  每块土地里每年都在固定的时间播种固定的农作物,在固定的时间收获,然后卖掉七成,影和火儿(它可是为了影才捏着鼻子吃的)在一天之内吃掉剩下的三成,种下一样,再卖、再吃、再种……有些年份雨量过大,有时又旱的一滴雨都不见,有时会飞来一种叫蝗虫的东西(火儿:呸呸,难吃!)吞吃农作物,这些灾害影都学人类的样子处理,没有用法术,如果今年没有了收成,那么还有明年,还是明年……只要土地还在就可以种出东西,就可以期待明年。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个熟练的农夫了,但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像人类一些。
  影坐在田埂上,虽然已经是初春了,但是他还穿着老羊皮袄,并且让羊毛翻露在外面,他手里拿着一支烟袋,一边看着田地,一边不时把烟袋在地上磕几下,其实他并不知道烟袋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只是其他种地的人手里拿了,所以他也拿,其他人不时在地上磕磕,他也学着那个样子。他掐着手指,虽然不擅长掐算,还是想算算今年的收成,但是想到人类不用法术算收成,又把手放下了。
  不知道火儿飞到哪里去了?
  影用烟袋拨拨土块,让一个嫩芽露出来,今天阳光不错,影半闭着眼想,修炼一阵子吧。一些人从远处的田地里走过来,影开始没有动,但是那些人一直进到了他的地里,踩到了刚刚泛绿的田地。
  一共二十多个人,走在最前面的骑着马,他们都穿着一种叫军装的衣服,带着或长或短的,叫枪的东西。
  影看着马蹄和人类脚上的皮靴踩着自己的农作物,他记得以前偶尔经过的人类都是尽量踩着田埂过去的。
  “叽哩哇啦……呱呱叽叽……”那个骑马的人在他面前停下,一口气说着话,可是影皱起了眉头——这个人类说的话他竟然听不懂。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那个人还在说。
  影决定去松松土,不理睬这个人了。
  “喂,太君问你有没有看见有个人从这里过去?”终于有个人类说出了影能听懂的话。
  “有。”影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
  “他往哪里去了?”
  影指给他们一个方向。
  “过去多久了?”
  “三天……”影这时才发觉,自己好几天没有看见人类了,连那些平时和他一样在种地的人这几天都没出现。
  “啪!”骑马的那个人的马鞭落在了影头上,又“叽哩呱啦”地叫了起来。
  “我看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个说话影可以听懂的人又问,不过这次他的口气让影不舒服。
  “我在种地。”影还是如实回答。
  “嘭!”这次是一个人把长枪的托子砸在了他的头上,向他吆喝起来。
  影生气了。
  在山林里的时候,如果他向其他妖怪询问什么事得到对方的答案的话,即使火儿想吃对方他也会阻止,因为他认为回答自己疑问的对象是应该得到感激才对的,可这些人类得到自己的回答后却攻击自己。
  于是影在身边的人类试图拽住自己的头发拖他走时,采用了在山林中受到妖怪攻击时一般采用的解决办法。直到他把影刀重新化为自己的影子后,才看着人类们的尸体皱起眉头:也许自己太莽撞了,也许人类对待事情的态度就是这样的?也许……
  那匹战马似乎知道眼前这个妖怪对自己没有威胁,已经大大方方吃起地里的庄稼来,影就一边推着它到别人的地里去(卑鄙啊,影!你又不是刘地,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一边反复思索自己的行为对不对,像不像人类。
  火儿慢悠悠地从远处飞过来,看的出它心情不太好,身上的火焰熊熊地烧着,把半片天空都映得火红。不等飞到影身边就嚷嚷起来:“气死我了,跑了一圈什么吃的也没找到,那些鸡呀、猪呀、牛呀……据说都被一个叫‘日本人’的弄走了!”它准备下一步就打听一下这个叫“日本人”的人类长什么样,然后用暴力去告诉他,生存在世界上一条必须遵守的法则就是不要和火儿抢食物。
  “哇,你帮我弄来了一匹马。”火儿看见那匹正吃得高兴的马后对影称赞起来。那匹马很聪明地撒腿向远处跑了,不过火儿没有去追它,因为它的目光又被人类的尸体吸引过去了,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尝尝人类什么味道呢,这里倒是有现成的。”
  两个小时后,火儿仰面躺在田埂上,抱着肚子呻吟,它的肚子吃的凸得飞都飞不起来了。影担心地看着它,他忘了火儿眼前有食物就要全部吃光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了,只是这次它吃得实在太多了。
  “人的味道嘛……”火儿拍着肚子发出“嘭嘭”的声音,评价说:“还值得一吃。”
  影为火儿又找到了一种食物来源感到欣慰,最近它能找到的喜欢吃的东西越来越少,本来影已经在考虑搬家,换个地方种地了,他现在不用离开自己熟悉了的土地了,于是放下心来蹲在地里,敲着烟袋,看着青青的麦苗,心里在盘算着,蔬菜是不是也该插种了。
  第三节
  影终于弄明白了,那些穿着相同的衣服,带着枪成群结队走来走去的人类叫军队。
  他不喜欢这种人类。
  他们从来不会稍微注意一些,总是直接踩着他的土地过去,有时候被他们前后一踩,种了大半年的地就那么毁了,但是这些军队倒也不至于让他讨厌,因为这种人类的到来,往往意味着火儿可以挑着拣着的吃了。
  “嗖!”一颗子弹从影头边飞过去,宣告着战争开始了。影耐心地等着他们打完,自己和火儿好收拾干净自己的土地,接着种地。
  “啪!”这次一颗子弹打在了他的肩上,影把子弹拿在手里瞅了瞅,随手扔在了地上。
  激烈厮杀中的两支军队和一个坐在田埂上敲烟袋的老农,凑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一个人影挡住了影的光线,当影抬起头来看的时候,对方却一下子滚倒在地,鲜血在影脚边迅速蔓延开来。
  “又一个,又两个……又三个……”火儿在上窜下跳地计算着,“今天我又要撑死了,唉……”明明是叹息,嘴边眼角的笑容却掩饰不住,这种自己一点力气不费,张着嘴等食物就大批出现的事情它最喜欢了。
  其中一支军队开始撤退,影知道差不多了,所以扶着锄头站起来,被踩坏的庄稼要扶起来,踩坏的田埂要重新修理,到处横七竖八的尸体要收集起来,火儿能吃的就吃,不吃的埋在地里可以做肥料,而已经实在不能恢复的地方就要补种。几乎每次战争对影来说都差不多,这也形成了他生活规律中的一部分了。
  ※※※※※
  不过也总会有一些事来打断他有规律的生活。
  “老乡,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影看着那个一脸焦急地问自己的军官(他现在已经明白,一般来说骑在马上的就是军官,当然,如果是炮车被马拖着时例外),如实告诉他:“我在种地。”
  那个军官不等他说完,已经挥手叫过了两个士兵,他们不由分说架起影就跑,一直到远离战场的山上才放开他,然后匆匆赶回战场去了。
  当影回头看向战场时,看到了一个炮弹落在自己的地里,发出了很大的火光,冲起了很高的泥土。
  “今年的麦子完了。”影这么想。另外他心里还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希望那个军官和刚才那两个士兵会在今天的战争之后可以活下来。不管怎么说他们跟他说了几句话,护送他的一个战士还跟他说过,以他过去务农的经验,今年的麦子收成会很好。所以他们对影来说,和以往那些把他当作一块石头,一根麦秸一样的士兵不一样。
  这场战争又结束,当影在地上看见他们三个的尸体时,他没让火儿碰他们,也没把他们埋在地里当作肥料,而是学着人类的样子,为他们建了坟头。因为连年战争,周围的田地里有着很多高高低低的坟头,只有影的地里非常平坦,这样一来,影的土地和人类的更像了。
  ※※※※※
  那个士兵倒在影身边的时候影往旁边让了让,火儿兴冲冲地飞过来计数,但发现对方还活着,又失望地飞开了。
  “叽叽……咕哩……”士兵呻吟着,说着影听不懂的话。
  影看着他时,发现他对于人类来说非常年轻,“二十岁?十九岁……也许只有十六、七岁?”影猜测他的年龄。
  “妈妈……”他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影勉强听得懂的词,“妈……”影看着他抓着一样从口袋中掏出来的刺绣品,一直叫着,声音越来越微弱,终于停止了呼吸。
  影把他的坟建在了那个对自己说过“麦子会丰收”的士兵的旁边。
  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会一直继续下来,影现在每天锄地、拔草、浇水都要小心地绕开那些坟头。想在战斗中保护战友,自己却被炸死的人;不想成为俘虏开枪自杀的人;想要从战场上逃走被自己战友射死的人;也有想逃到太平的地方去,走到这里冻饿而死的人;影不知道将来的什么时候,自己的地会不会全变成坟墓。
  ※※※※※
  “抓住一个。”
  “年纪大点,可以凑合了。”
  “走,走,回去交差。”
  突然出现的几个人一起按住影,拖着他就走。
  “你们干什么?”影不解地问。
  “叫你走就走,别那么多废话。”
  “我在种地。”
  “种地?哈哈哈哈,以后不用种了。”
  “乒乓。”
  影一拳一个把他们都敲昏了。
  “影,他们要干吗啊?”
  “好像是一件叫做‘抓壮丁’的事。”
  “什么是‘抓壮丁’?”
  “……我也不太明白,好像是人类需要更多的人去打仗,就把不是军人的人拉到战场上去……”
  “原来是为了制造食物,可是我都快吃腻了。”火儿抹抹嘴,去寻找它没有吃腻的东西了。
  影继续坐在那里,人类为什么要打仗?打仗要死很多人,他们就再把更多的人投入进去,为什么?在山林里,即使是强者也知道要避免战争,那是为了生存所必须懂得的东西,看来人类不这么认为呢。人类,想弄明白他们的想法好难啊,自己究竟能不能更像人类呢……
  打仗的次数少了,虽然不时有人来强行抓人入伍,但是现在影变成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所以也没有人来骚扰他,他安安静静地种他的地,安安静静地收获,种地的技术一年比一年好。
  第四节
  “这些是要卖掉的,这些是要吃掉的。”影分配好今年的收成后,忽然发起呆来,“火儿,你觉得我像人类一点了吗?”
  火儿本来看到他又在分青菜,知道又到了要吃这些东西的时间了,正想悄悄溜走,听到他这么问才飞回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断然摇头说:“不像。”
  影整天整年呆在地里,对于人类的认识还不如到处乱飞的火儿,既然火儿都这么说了,就继续种地吧。他认真地种着地,当周围的人大声宣布战争结束的时候,大声宣布新的国家建立的时候,依旧没有影响到他的日子。影比任何人都更有耐心,所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种地的日子,相信只要多种几年地,自己就会更像人类一些。
  “打倒地主老财!打倒地主老财!”一伙人喊着从地头过去了。
  “割资本主义尾巴!割资本主义尾巴!”又一伙人喊着从地头过去了。
  “大炼钢铁,大炼钢铁……”
  “……”
  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影的地头,他是从城市里来的一个学生,说是什么“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来的,被安排住在影的家里,影听到他的嘴里一直在咕哝着:“要去哪里?要去哪里?”
  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也不明白周围的人类在做什么。
  当天晚上,那个年轻学生投进了河里,当人们把他从河里捞出来时,他被放在河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微微地张着,过了很久,他的家人也没有来处理他的后事,所以影把他也埋在了自己的地里。
  那天晚上,影在月光下看着自己地里的坟头,看了很久后问:“火儿,你觉得人类怎么样?”
  “一般,不算好吃。”刚刚吃过饭的火儿咂着嘴。
  “我觉得人类很难琢磨。”影皱着眉头,一一回忆着自己见过的每一个人类,“也许我永远也成不了一个人类了……”也许他心里开始觉得,自己不想成为人类那个样子。
  “不啊,你比以前像人类了。”火儿半睡半醒地说。
  “哪里?哪里?”影精神一振。
  “不知道,反正就是像了。”火儿打个滚,不久就发出了鼾声。
  是吗,自己已经有些像人类了。影继续看着那些坟墓,这次他心里想的是:人类究竟是什么呢……自己真的要成为那样的生物吗……
  ※※※※※
  “老哥,你就听我的,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一年能挣几个钱,现在大家都去城里挣大钱了,去个一年半载,保你房子也有了,媳妇也娶上了,准不会后悔。”
  “你说的倒容易,城里人精着呢,有钱能让咱们挣?”
  “这你就不懂了吧,城里人有钱了,那些搬搬扛扛的粗活也得有人做啊,一年下来,怎么不比面朝黄土背朝天挣的多,这年头谁还死种地啊!”
  影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和往常一样左耳进右耳出,但最后一句话却重重砸在了他脑子里。
  “这年头谁还种地呀!”
  难道人类都不种地了吗?影这才惊觉自己周围的土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越来越少了,变成了住宅、厂房、养殖场……种地的人也越来越少,这次他们离去不是为了躲避打仗,而是去了一个叫“城市”的地方。
  “人类都不种地了……”那自己要怎么办?
  “人类啊,他们都在忙着挣‘钱’。”火儿卖弄见识。
  “钱?”影有一些钱,是他卖他种的东西换来的,他不知道钱能干什么用,一起堆在一个坛子里。
  “他们去大城市挣钱。”火儿继续告诉他。
  “去大城市……挣钱。”
  “影,我们也去吧?在这里住了几十年,都住腻了。”火儿露出了真实目的。“我昨天抓住的妖怪说,大城市里有很多妖怪。”
  “妖怪们也住在那里……”在这儿种地的日子几乎见不到什么妖怪,不知为什么回忆起在山林中与妖怪们相处的日子来,“周筥……”影想,即使没有周筥指点自己,告诉自己该怎么做,也许可以向别的妖怪请教吧——大家住在人类当中,应该为的都是修成正果吧……
  ※※※※※
  十天后,XX市的街头。
  影坐在一根路灯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
  “火儿,我现在做点什么好?”——在城市里原来不能种地,亏他还把用了几十年的锄头也捎来了。
  “影,你做那个吧!”火儿指着游乐场里的过山车兴奋地说。
  两天后,XX市过山车重大事故的报道出现于全国的各大报刊,影和火儿匆匆离开了这个城市。
  YY市,火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学的课堂:“影,你去做那个吧。”
  三天后,一名学生把老师打成重伤的消息传遍了校园,影和火儿再次踏上了旅程。
  ZZ市,火儿看着威风凛凛的交通警察兴奋地叫:“影,你去干这个吧!”
  四天后,ZZ市连环特大交通事故的新闻出现在各大媒体,影和火儿……
  立新市,影再次感到了沮丧。火儿无聊地一直看那些车来车往,看得头昏,忽然灵光一现:“影,你去开车拉着我走吧!”
  “开车……”
  “对,开车!”
  “那就开车吧……”
2007-2-19 23:2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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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不良少年的资格
林江文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喜欢表弟林睿。
  他把双脚搭在茶几上,半躺在沙发里,看着客厅的另一边。自己的母亲和林睿的母亲正相谈甚欢,而林睿就偎在他母亲身边,挂着一丝乖巧甜蜜的笑意听大人们说话。林江文只要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就没来由地烦。
  “小睿这次考试又是所有功课一百分,全班第一名吧?这孩子真是聪明。”林江文的母亲称赞着林睿。
  林睿的母亲林青萍自豪地抚摸着儿子的头说:“这孩子每次都考全校第一名呢,读书一点儿也不用我操心。他爸爸走的早,总算这个孩子还……”
  林江文看她说着说着又要开始抹眼泪,心里一阵火气――她每次都要提这件事,每一次提都要哭,到底有什么意思!三姑年纪也不算大,老公死了两年多了,再找一个不就行了,干嘛那么烦人!接着林睿开始懂事的为他妈妈擦眼泪,然后母子两人抱在一起……
  “哐啷!”林江文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力蹬了茶几一脚,站了起来。
  “江文,你过来!”母亲被他弄出的响声吸引,终于想起了今天请林青萍来的目的,“青萍啊,你也知道江文明年就要靠高中了,但是他的成绩简直……简直没法见人!”她用力说完这句话,白了林江文一眼,央求林青萍说:“所以想请你趁暑假来给他补补课。”
  “这当然没问题。”林青萍一口答应了。
  林睿有点着急了,他知道母亲暑假时会去做家教、教补习班赚钱,用来偿还家里从前欠下的债务。如果她再给林江文补课,就会更忙碌,整个暑假都没法休息了。
  “我每周一、三、五的上午和周六下午都有课,那就每周二、四、六的上午来给江文补课吧。”林青萍没有注意到儿子的神态,已经在和林江文的母亲商议补课的时间了。
  “妈妈。”林睿使劲拉她的手。
  “小睿,怎么了?”
  林睿嘟着嘴不出声。
  “这孩子……”林青萍笑着抚摸林睿的头,心里也为儿子对自己的体贴而感动。
  林江文的母亲也知道,向林青萍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儿子最近变的这么不听话,请来当家教的大学生全都被他气走了。他从小还算听他三姑林青萍的话,为了他明年考高中,也只好这么做了。“江文,还不过来谢谢你三姑。”她大声吩咐儿子。
  “我又没请她来!”林江文气鼓鼓地顶了母亲一句。他就是不想照大人的安排去生活,就是要和他们对着干。
  “你怎么这么跟大人说话!”林母火了。
  “嫂子,算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叛逆一点,孩子有了这的主见是好事。”林青萍是个教师,她比较了解这个年龄的孩子们的心情,连忙劝解。
  “唉,他要是能有小睿一半懂事就好了。”
  “孩子长大了,就会有叛逆的时期,小睿将来也会那样的。”
  “我才不会。”林睿撇撇嘴,他才不会像那些笨人类一样呢,“我永远是好孩子,妈妈,对不对?”
  “对对,小睿是好孩子。”林青萍笑着摸了摸林睿的头。
  “中午留下吃饭吧。”林江文的母亲邀请他们母子。
  林青萍和自己的嫂子也不客气:“好啊!”
  “我也帮忙,我会炒鸡蛋!”林睿举起手来说。在大人的称赞下,林睿卷起袖子向厨房跑去,林青萍和林江文的母亲也跟了进去。不一会厨房里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林江文气哼哼的看着这一切,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林睿了,非常讨厌……
  林江文站在街角,点上一支烟,和同伴们大声说笑着。烟是他们刚才顺手从超市偷出来的,袖子同伴们正在商量着去弄点儿钱,好去电子游戏厅玩。
  “看,他们过来了。”一个同伴给大家使眼色。街的另一边,一群小学生上完了暑假的兴趣班,三五成群地走了过来。
  林江文一向不反对小偷小摸,能从大人那里偷东西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可是向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敲诈钱财,却让他心里有些别扭,所以以前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是今天早上出门时,刚刚和母亲吵了一架,心情一团糟,袖子就是要捡坏事去做――大人越不让做的,他偏要去试试。
  他们跟着一名独自走路的小学生进了一条小巷。林江文赶上去的时候,听见前面的伙伴已经在命令那个孩子把钱交出来了。
  “好狗不挡路。”那个小学生冷笑道,“滚开!我没空和你们玩。”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林江文连忙拨开同伴冲到前面,看见林睿正背着书包,一脸不屑地站在那里。
  “死小子,口气倒不小。”林江文的一个同伴威胁地挥动拳头。林江文连忙拉住他――不管怎样,林睿毕竟是自己的表弟,总不能看着他挨打吧?
  “他是我表弟,大家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林江文向自己的“哥们儿”讲情。
  “你这个表弟说话真是难听……”林江文的伙伴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但他们总算“讲义气”,还是让林睿走了。林江文没忘了威胁林睿一句:“你要是敢回去跟大人说,我就好好教训你。”并且在他面前挥挥拳头。
  林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他本想使个法术把这些孩子都扔到湖里去泡一泡,看见林江文来了才作罢。
  林江文气呼呼的看着林睿的背影――他觉得是自己救了林睿的,这个小家伙却连个“谢”字都没有。自己以前也帮助过班里一个好学生,结果那个家伙也和林睿一样,连个“谢”字都不说,而且事后照样向老实打自己的小报告。
  “那些好孩子全不是东西!”林江文撇着嘴想,“只会讨好大人。”他对林睿的讨厌又加深了一层。
  这几天来,林江文一直担心林睿是否会向母亲告状。
  这天中午,林睿母子都留在林江文家里吃饭。饭桌上的林睿又是一副乖巧听话、小天使般的样子,不住地为妈妈夹菜,说着讨大人喜欢的话。
  “哼,好孩子的嘴脸。”林江文一边用力掰着馒头一边想,“在大人跟前一个样,一回头又一个样。”但是不管怎么说,林睿并没有把自己那天的劣迹说出来,总算令他松了一口气。他一抬头,却见林睿正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林江文偷偷跟着林睿,他今天打算教训一下这个小家伙。
  那天在饭桌上,林睿扬着头向林青萍天真地问:“妈妈,舅妈怎么不给江文哥哥零花钱?我看见哥哥在街上向小学生要钱花呢,把我的零花钱分一半给哥哥好不好?”
  那一瞬间林江文真想掐死这个小子。而且,从林睿的眼神里,他清楚的知道,这小子什么都明白,他根本就是故意这样问的。
  当天晚上。林江文被父母狠狠地揍了一顿。所以他准备今天教训一下林睿,让他知道嘴自己的厉害,再也不敢随便告状。
  林睿一走进那条必经的小巷,林江文就摩拳擦掌地跟了进去。但是他一探头却发现有个大人在和林睿说话。
  “你又来给我找麻烦。”是林睿的声音――看来他认识这个大人。
  大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林江文听不清楚。他偷偷把头伸出去看,结果看到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情景:那个高大的男人弯这腰,一脸赔笑,似乎在拼命讨好林睿。
  “到底怎么了?直说。”林睿不耐烦地问。
  “又有个妖怪来砸我叔叔的摊子,可是我又不敢去找刘地……我怕他……”男人搓着手不安地说。
  “怕他们一不开心就吃了你?”林睿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情,“鹿九啊,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低等妖怪都能欺负你。”
  “是,是。”那个叫鹿九的男子弯腰的更低了。
  “行了,行了,看在你平时还算听话的份上。”林睿挥着手。
  “这点儿小意思孝敬您老。”那个男子掏出一个大钱包递上去,“我先去城外躲几天,事情平息了再来给您磕头。”
  林江文张大嘴呆在那里。他虽然不明白林睿和那个男人之间的话,但是看得出来――林睿在敲诈大人。
  “喂,你!”林睿似乎早就发现林江文了,他走过来从钱包里抽了三四张百元大钞扔给林江文,“回去不准乱说话――就算你说了,妈妈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林江文看见钱包里全是百元钞票,至少有好几千,不由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亲戚。”林睿叹息着,径直走了。
  林江文也在想:自己和林睿,到底谁才是坏孩子?为什么这个小学生的身上会有一种令人害怕的东西?看来自己有个了不起的表弟啊……
  看着手里的百元大钞,林江文又想――这小子弄到了那么多钱,却还让三姑拼命挣钱还债。亲戚们还口口声声说他懂事、孝顺,才怪!他一定是把那些钱花掉了。哼,虚伪!林江文再次下定了绝对不做好孩子的决心,干脆去做不良少年。
  自从下定了做不良少年的决心后,林江文干脆更放纵自己了。天天在外面瞎混,结识一些不务正业的社会青年。
  “江文,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许大哥。”这天,一个同伴兴冲冲向林江文介绍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好,大家一会就是哥们儿了。”许大哥爽快地掏出一包烟,分给几个少年,热情地说,“走,去吃一顿,我请客。”
  “谢谢许大哥!”伙伴们一起欢呼起来。
  在酒店中吃饱喝足了,林江文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以前从来没有喝过白酒,所以只喝了一杯就醉了。
  “男子汉大丈夫,喝酒抽烟玩女人,什么都得会。”许大哥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向这些男孩子们宣称,“以后跟着我,保你们日子过得快活。”
  “对!”林江文迷迷糊糊地想,“喝酒、抽烟、早恋……我就是要这么做……从现在起,我要做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良少年!”
  过了几天,许大哥突然主动找上了林江文和他的同伴们。
  “帮大哥这个忙,以后有你们好处。想自己尝尝也行,回头我送你们点儿。”许大哥在几个少年手上各放了一包白色粉末。
  只要看过警匪片,就知道这包粉末不是面粉,而是毒品。林江文的心跳了一下,他向伙伴们看看,其中几个脸上竟然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小心点儿,早去早回,大哥等你们好消息。”许大哥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地址,要他们行动。
  林江文以出门,就拽住了一个和他相处的最好的哥们儿:“这是毒品!”他惴惴不安地说。
  “我知道,外面不吸不就完了。”对方满不在乎。
  “我们去帮他送的话,就成了贩毒了!”林江文提醒他。
  “我们只是送送,怎么叫贩毒!平时许大哥那么照顾我们,我们现在好意思不帮忙吗?”
  “我……”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没种!”这个朋友“嗤嗤”地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走了。
  林江文看看手里的地址,又摸摸口袋里的毒品。他可以小偷小摸、打架、骗人、敲诈、吸烟、喝酒……可是他不想成为“罪人”。他知道,自己一旦把这些毒品送到了指定的地方,就万劫不复了。林江文这么想着,走进了街边的公厕,把那袋毒品撕开,倒进了马桶里。
  “我的货呢?”许大哥阴冷地看着林江文。
  自从那天倒掉毒品后,林江文知道自己不能再和这些人碰面了,他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来往,所以一直躲着他们。没想到今天在电子游戏厅撞上了许大哥。
  “货呢?”许大哥揪着林江文的头发,恶狠狠地问。
  “丢了。”林江文气愤地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叫我去贩毒我就要去!我没有去告你,你就该庆幸了,你还敢来问我?你以为你是谁!”
  “啪!”林江文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许大哥厉声道:“还敢嘴硬!说,货呢?”他还没想到林江文已经把毒品倒了,以为他私吞了那些东西。他抓起林江文的头往墙上撞了几下,“说不说?不说要你好看!”
  林江文被撞的头破血流,大声叫道:“我把它倒在马桶里了。”
  “什么!”许大哥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那值多少钱!你竟然敢、竟然敢……”说着拽起林江文的头发,朝他腹部重重打了一拳。
  林江文被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但还是倔强地道:“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可以为你赚很多钱,可是你用一点小吃小喝就骗我们去替你犯罪,我们也有脑子的……我才不会听你的话呢!”
  “你小子有种!”许大哥怒火中烧,狠狠踢了林江文两脚后,向身边的少年们下命令,“给我打!”
  林江文一边抱头抽泣,一边准备挨打,这时却听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啊?”
  林江文从指缝里看到林睿站在那里,歪着头问:“叔叔哥哥们,你们为什么堵在巷子里啊?阻碍交通是不对的哦!”
  “小孩子滚开。”许大哥冲他大吼一声。
  “说脏话也是不对的哦。”林睿笑着说。
  “这个小孩,好像是……是林江文的弟弟。”一个少年认出了他,向许大哥报告。
  “哦?”许大哥一把就把林睿提了起来。
  “别碰我弟弟。”林江文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勇气,一挺身向许大哥扑过去,却被踢了一脚,痛得蹲了下去。
  “小家伙看起来真讨人喜欢。”许大哥用力扯着林睿的腮帮子,“你比你哥哥看起来可爱多了。”
  林睿淡淡地说:“他才不是我哥哥,我没那么差的遗传基因。”他眯着眼睛,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个竟敢扯自己的脸皮的人类了――送给火儿吃掉他?活埋?下油锅?丢进动物园的老虎笼?让他去陪刘地喝酒?让他吃周影做的饭?满清十大酷刑?
  许大哥不知死活地继续拍着林睿的脸蛋,“来,叔叔给你好东西。”说着取出了一个注有毒品的针管。
  “别碰我弟弟。”林江文知道许大哥打算干什么,挣扎着扑过来护住林睿,“我帮你去送货,以后我都听你的话,我弟弟他才上小学。”
  “哦,那你弄‘丢’的货……”许大哥阴笑着,他本来也不打算把事情弄大,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就行了。
  “我赔给你,不管多少钱我都赔。”
  “早这么听话不就行了。”许大哥放开林睿,拍拍林江文的肩。
  “这个是什么东西呀?怎么会飞啊?”许大哥正在想要怎么利用林江文。忽觉手中一空――那个针管已经自动飞了起来,在空中转这圈。
  林睿微笑着看着空中飞舞的针管,忽然一挥手,针管一下子就扎进了许大哥的左眼。
  一声哀嚎响了起来。
  许大哥抱这脸倒在地上翻滚。周围的少年全都吓呆了。只有林睿还是那么天真可爱地笑着说:“叔叔怎么了啊?”
  许大哥挣扎着伸手去抓他,林睿灵巧地一闪,然后重重地一脚踢中了许大哥的肚皮。
  第二声哀嚎响起。
  “叔叔真的病的好厉害。”林睿一脸的同情,蹲下去在许大哥身上一阵乱翻,找出了几包毒品,“来,叔叔吃药吧!”说完扯开包装,把毒品全倒进了许大哥嘴里。
  “啊!”不知道谁先惊叫了一声,少年们转身飞奔着逃走了,只剩下林江文和林睿。眼看着林睿步步走近,林江文一步步后退着,看着他那恐怖的笑容发抖。
  林睿甜甜地一笑:“我不和妈妈、二舅他们揭发你,但是你要请我吃肯德基。”
  林江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没出息,还想做不良少年呢。”林睿撇撇嘴说,说着又踢了许大哥一脚使他又昏了过去。
  “警察,警察来了!”林江文听到由远而近的警车声,害怕的跳了起来,拉着林睿说,“我们快逃!”
  “我们又没有干坏事,为什么要逃?”林睿眨着眼睛问。
  “坏,坏事……”林江文结结巴巴地看着地上的许大哥说。
  “这叫正当防卫啊。那些大人最好骗了。”
  “啊!?”林江文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一辆警车就停在了身边。完了,要坐牢了,前科、污点、一辈子的记录……自己的一生!林江文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一生”这样的问题。自己以前有个梦想,想成为体育老师。这些完了,谁会让有前科的人去做老师啊……他的手在发抖,腿发软、眼泪直流,一看到两名警察出现在眼前,马上就想跪下去认罪,争取宽大处理。
  “哇……”林睿突然发出了大得吓人的哭声,“警察叔叔,救命啊……”
  “小朋友怎么了?别怕。叔叔会保护你的。”这名警察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林睿说。
  林睿哽咽着,抽搐着身体好半天才指着地上的许大哥说:“他……他打我……还……还吓唬我……哇……”
  林江文的下巴掉了下来。
  “毒品!”一名警察检查了许大哥口里的东西,“毒品是谁的?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他……是……”林江文看着林睿发抖。
  “是哥哥把他打成这样的……”林睿边哭边大声说。
  “咕咚!”林江文倒在地上。手铐、法庭、监狱……越来越近了。他万分害怕的想。
  “他要哥哥带东西,哥哥不带,他就打哥哥,打我……哥哥就打他……然后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就成了这个样子呢。”林睿含糊不清的边哭边说。
  警察的一只手搭上了林江文的肩:“为了救弟弟这么勇敢,好小子!将来有出息!”
  “什么……”林江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林睿这么说他们就信了?
  警察局里,警察们给林睿和林江文做着记录,许大哥已经被送进了医院。他这种前科累累的人渣说的话,和林睿这样天真可爱的小孩子的话相比,白痴都知道哪个更可信。
  “已经通知了你们的家人,他们马上就来接你们了。”警员疼爱地摸摸林睿的头。
  不用坐牢?也不用挨骂?林江文难以置信地看着警察。
  林睿的肚子及时地“咕咕”叫起来。一个女警察问:“小弟弟,你是不是饿了?”林睿却红着脸用力摇头,眼神偏偏按捺不住地去看一位正在吃午饭的警察。女警会心地笑着出去了,不一会热腾腾的炸鸡腿就出现在林睿和林江文面前。
  林江文吃着香喷喷的炸鸡时,忽然觉得大人也很愚蠢。
  “江文最近用功多了,也不出去乱疯了,让他受受那样的惊吓也好。看起来明年考高中应该没问题了。”林江文的母亲一边摆放碗筷,一边开心地向林青萍说着,“这也多亏你来帮他补课啊。”
  “孩子大了,自己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江文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为了救小睿才受了伤,我该感谢他呢。”林青萍笑着说。
  “本来他和那样的人混在以前,真该狠狠地打他一顿。但是他知道不该去干坏事,又知道要保护弟弟,吃一堑长一智,他自己心里得到教训就算了。”
  “江文,小睿,吃饭了。”两个母亲边聊天边做完了饭,招呼孩子们过来吃。
  林江文抬抬头,但是看到林睿还在写作业,又低下头去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到什么教训,他只是明白,和这个弟弟比起来,自己根本没有成为不良少年的资格。自己既不能心狠手辣地干坏事,也没有本事把大人耍得团团转……还是做个好孩子吧。这么想着,他又抱起书,认真地读了起来……
2007-2-19 23:2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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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
  火儿极不情愿地跟在瑰儿后面,一边飞一边用翅膀揉眼睛,它才睡了七个小时就被瑰儿弄醒了,所以嘴里不停地埋怨:“瑰儿,你为什么非得象人类一样,逛个街还要专门有个跟着提东西的呢。”──能把它从睡梦中弄醒,支使它干这干那还能安然无恙的妖怪,除了周影也只有瑰儿一个了。
  “象人类怎么了?周影想象还象不了呢。”瑰儿马上反驳,她空着手,溜溜达达地走着,买来的杂物全挂在火儿脖子上。
  火儿很明白她这么说,接下来就会是“明天没午饭或者今天宵夜取消”之类的话,所以乖乖地闭上了嘴,只是忍不住多咕哝了一句:“都怪影不好,居然大白天和地狼跑出去,本来应该他来才对……”
  瑰儿被夏日午后的炙热阳光照的眯起了眼,她甩着手吃着冰淇淋走过商业街,心里想着这真是个适合逛街的下午:火儿使用起来比周影方便,而且因为天热,街上的人又不多。她的眼睛一亮,被前面一条巨大的横幅吸引了:开业迎宾,七折优惠。
  “七折!火儿,上!”瑰儿马上向前,往这家新开业的商场冲去。
  “唉……”孙剑扫了一眼手中的购物单,上面至少还有80%的物品没有打上勾,也就是说他从早上九点出门到现在,午饭也没来的及吃,却只完成了女朋友布置的任务的五分之一而已。陪伴女朋友逛街的话那是他的义务,他是可以忍受的,可是被派出来单独“执行任务”他就如同受刑了。
  “剪刀、毛巾、牙刷……买了。”孙剑一笔划去刚才买到的东西,“下面是沙发套(附加尺寸和颜色)、杯垫、床单……”
  孙剑外出培训半年的女友回到立新市,一踏入孙剑的家门,还没来的及互诉相思之苦,就对着那个房间开始发愣,然后一下子坐在了屋里唯一可以坐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的景象颤抖着吐出了两个字:“猪窝。”
  孙剑抓抓头,自己家里是乱了“一点”,可是没有那么夸张吧。
  男朋友住在猪窝中也是自己的耻辱,女孩收起感叹,忘掉旅途劳顿,卷起袖子,誓死如归,开始清理环境,就是这样,碍事的孙剑拿着购物清单被赶上了街头。
  “唉。”孙剑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一座新开业的商店,大商场也许东西会比较全,想也没想便走了进去。
  “好想买这件衣服啊……好想买这个柜子啊……好想买这个电饭锅啊……好想买这个戒指啊……”瑰儿一咱路看下来,想要的东西很多,可惜周影的收入……“唉,他就是死脑筋,怎么劝也不肯去抢银行,也不肯用点石成金术。”不过算了,瑰儿摇摇头,这些也是周影的优点。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和这个……还有那里的全部!”火儿站在瑰儿头上对着零食和音像制品下命令,“全买回去。”
  瑰儿把钱包给它看。
  “等我去抢银行,马上就回来。”火儿可绝对不是死脑筋,马上就可以把人类的规矩置之度外。
  “火儿,不行!周影会不高兴!”瑰儿断然否定了它的建议,“下次叫刘地去抢,然后把钱给你吧。”
  “好主意。”
  ──一座地下的陵墓中,正在和周影坐在棺盖上一起研究一本他从棺材中“捡”到的法术书的刘地忽然连连发抖,打起喷嚏来看来,自己在地面上住的太久,不适应地下古墓的阴冷了,他这么想着,一抖身体恢复了原形,用厚实的皮毛来抵御寒冷。
  “床单,要绿色的?”孙剑抓过一条绿床单,“沙发套,淡黄?”又抓一条沙发套,“门前毯,要小熊的?”抓一条小熊图案的门前毯……(商店老板:“神啊,让这种连质量都不看、价钱都不问的顾客更多一些吧。”)大笔一挥划掉买到的东西,孙剑一边排队等着去交款,一边叹息:“还有五成没买……平时休个假不是有案子就是有任务,今天为什么没有呢……”
  “有没有忘掉什么?好,齐了,去付钱。”瑰儿大肆购买之后,也准备鸣金收兵了,她刚好排在孙剑后面,双方目光一对,不约而同的指着对方:“你,你不是那个谁吗!”他们都记得在周影周围见过对方,可又想不起对方是谁,但是名字不重要,两个人很快熟络的聊在了一起,毕竟等待交款的队伍还很长,胡扯几句解解闷。
  “啊呼呼呼……”火儿身上头上爪子上挂满了大包小包,打着哈欠,不过里面的食物、故事书、VCD全是给它的,它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啊,呼呼呼……”孙剑也开始打哈欠了,排了十分钟了,队伍怎么还不见缩短。他和瑰儿已经无话可说了,瑰儿也开始东张西望,看看这个人买了什么,看看那个人买了什么,“唉有好多东西想要啊,可惜买不起……”
  “都别动!”
  随着一声咆哮,一个人影跳上了柜台。当周围的人看清楚那个人手中持着猎枪,身上还缠着炸药时,尖叫声一下子炸开,整个商场乱成了一锅粥。
  “叫你们别动!”那个人似乎被人群的混乱刺激了,接连向上开了两枪,巨大的爆炸声,吊灯的破碎声,玻璃落地声吓傻了所有人。
  “靠门的快跑,其他人蹲下!”孙剑大叫一声,唤醒了众人。很快那些站在这个持枪的男人鞭长莫及地方的人或者逃出门去,或者躲入货架后面,而他周围的人,包括孙剑在内,全跑头蹲在了地上。
  “瑰儿,你在干什么?”火儿见瑰儿也蹲下去不解地飞过来。
  “你没看到吗,有歹徒劫持人质啊!”
  火儿更加不解,劫持“人”质和妖怪有什么关系?“那我去吃他,然后快回家,动画片要开始了。”火儿对动画片、连续剧的热情大的难以形容,足以让它吃下一打难吃的人类也不抱怨。
  “笨蛋,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瑰儿马上白了它一眼,“快照我说的去做……”
  孙剑蹲在地上,一边观察情况,一边悄悄向那个男人移动。那个手中持枪,身上绑炸药的男人显然神智很不正常,他一边用手中的枪指点着边的人质,一边嘴中乱喊乱叫着什么“一起死!”“出来!”“同归与尽!”之类让人质们胆寒的词。
  最怕遇见这种肋持犯,因为他们很容易在精神不稳定的情况下伤害到人质。孙剑听到外面由远而近的警笛声,又听到那个男人的喘气声越来越粗重,心提了起来。
  “别怕,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瑰儿低声安慰孙剑,还递给他一条手帕让他擦汗。她自己则东张西望,不时下着命令:“不对,是那边那条,对,对了,快拿过来!”火儿抓着一条名牌长裙飞回到她身边。瑰儿满意的塞进袋子里,又指着珠宝柜台:“火儿,去拿那条有蓝宝石的、玫瑰花型的白金项链来。”──很明显,她是在趁乱大肆偷掠。
  “火儿,再拿一打白衬衣,给周影的。”
  “火儿,再拿两个花瓶,七个碟子,一张地毯!”
  “火儿,别忘了你喜欢的连续剧VCD.”
  经过了这场事件,出门的时候商店决对不会再让“人质”们付钱了吧?反正店员不是做了人质就是逃跑了,也没有人来收了。赚到了,赚到了!瑰儿兴奋极了,她要尽火儿的全力把能带的东西全带走(火儿:我给你把商店背回去算了,别再支使我飞来飞去了)。
  时间过去了三十分钟,那个男人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他要求警方把欺骗了他的生意合伙人交出来,让他和对方同归于尽他就放了人质,还向来谈判的警官开了一枪,他显然有了杀害人质的打算,几次把枪抵到一个人质头上,总算还保有一丝理智而没有开枪。孙剑手心中全是汗水,他不知道外面的同事们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这个疯子什么时候会开始杀人质,他只知道,自己必须阻止他,在有什么人受到伤害之前。
  “快,快!”瑰儿催促火儿加速。
  “不是还没爆炸吗,你急什么。”火儿可不急,它刚才把商店里陈列的电视全打开了,同时从这么多台电视里看动画片,感觉就是不一样。
  “你没看见那个警察快行动了!等他抓住那个人就没机会了!──干脆你再拿台电视!”小件商品她已经选完了,开始向大家电下手。她现在终于想起孙剑是个警察来,看他的架式就知道他打算扑向那个男人了,不行,在他抓住对方前得再弄点,这样的机会不常有:“火儿,再拿个冰箱!”火儿对吃的东西一有机会就大批储备(比如:妖怪、人、鹿九养的猪等等),家里再多一台两台冰箱也不一定够用。
  孙剑注意到那个男人身上缠的是土制的炸药,也就是说,这种炸药只有点火引爆这后才会爆炸,而男从现在双手执着猎枪,根本没有火种在手上。“对,出其不意地制服他,可是万一他挣扎的时候枪走火怎么办?这里到处都是人质。”
  男人又一次大声叫嚷着,把枪对在了一个人质头上。那个人质脸色煞白,一副快昏过去的样子。
  “怎么办?孙剑,你快想想啊!他真的要杀人质了!”孙剑用头去碰身边的货架。
  “喂,你怎么还不去抓他啊?”瑰儿从旁边拉拉孙剑,低声问,“你不是警察吗?”
  “他手里有枪,我怕走火伤到人质。”孙剑向她解释。
  “喔,应该不会的。”瑰儿已经拿了很多商品,现在急于回家去清点一番战利品,不耐烦再耗下去了,“火儿,去打昏他。”她指着那个男人命令。
  “等会,这动画片还没完呢。”火儿正坐在货架上看的津津有味,享受同时从二十台电视机里看的效果。
  “砰!”
  那个男人又向屋顶开了一枪,墙皮“唏哩哗啦”地掉下来,人质中一片尖叫。
  “快带他来,再不来我就杀人!去带他来,我要和那个王八蛋一起死。”男子叫着,“砰”又向前来谈判的警察开了一枪。
  孙剑知道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恐怕下一枪就会打在人质头上。
  “上吧!”他对自己加以鼓励。
  “哈……啊……”瑰儿打了个哈欠,火儿还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孙剑又一直不动手,她蹲的久了,腿都开始发麻了。“干脆我来收拾他!那个咒文怎么念来着……”她召唤灵兽的法术虽然只有2%的灵验度,但是因为平时可以使唤“周影”和“火儿”两种强大的妖怪和灵兽,基本上没有什么会劳动到她亲自出手的机会(从她出手之后需要进行的善后工作的量来看,周影宁愿替她出手),所以到了想用的时候,一个法术也想不起来。
  “不想了。”瑰儿悻悻地一推孙剑:“快去制服他呀!”
  不等她说完,孙剑已经跳了起来,他已经刻意地很靠近那个男人,所以一出手就一把勒住了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托住了他持枪的手臂,奋力向上托去,“砰!”两人的扫打中枪响了,不过孙剑反而松了口气,他知道刚才那一枪的方向不可能打中任何人的──枪身被他托高了──而且他有把握不让这个男人再有机会开下枪了。
  “啊……”
  “救命啊……”
  “快跑啊……”
  人质们开始奔逃,刚才的那一枪打中了一台电视,火花四迸,人们似乎觉得什么东西烧了起来,室内温度开始升高,也不知道炸药会不会炸,大家趁着孙剑和歹徒搏斗,一拥向门外冲去。瑰儿一抬头,火儿正熊熊的燃烧着:“谁?谁开枪打我!不想活了!”
  瑰儿马上指着那个男人。
  孙剑打掉对方手中的枪后,奋力扯下了对方身上缠的炸药,一扬手扔到了远处,这才松了口气,对方掏出一把匕首对着他,他气定神闲地亮出架式,准备迎战。
  那个男人突然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装死?”孙剑冲过去,先一脚踢飞他手上的匕首,然后一脚踢上对方下巴,“没反应?不会真死了吧?”摸摸鼻子,还有气,“那怎么会一下子昏倒了?心脏病?脑溢血?休克……”孙剑不解地摸着头。
  瑰儿奋力抓住还要扑上去给“开枪打它”的人类一个八成熟的下场的火儿,着急的叫:“快走,等收款员回来就得交钱了!”她和火儿带着浑水摸来的商品匆匆逃走,警察的大部队已经冲了进来……
  “今天下午运气真不错,刚好遇见有人在商店里劫持人质!”瑰儿坐上周影来接她的车,兴冲冲地宣布着,“影,你猜猜我拿了什么?”
  周影摇头。
  不等瑰儿说,火儿抢着开始报数(东西全是它搬的,它记得最清楚):“两台冰箱、一个电脑、一台电视、一台音响、两条项链、五个戒指、一百零六件衣服……”
  周影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孙剑的叫声:“呼叫幻影号,呼叫幻影号……”
  “孙剑?”
  “周影,我刚才踢犯人踢到钢架上脚肿了,你来送我回家吧……我在××商店门口……”
  周影看看正在清点战利品的瑰儿和火儿,听着孙剑的抱怨:“又被派来逛街,又遇见肋持人质,脚指头又肿了,今天下午真倒霉啊,你快来帮忙,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吧,我女朋友叫我买了一堆东西要弄回去呢……”周影不由笑了起来,驾车向着夏日的夕阳方向驶去。
  都市妖奇谈之夏日午后(完)
2007-2-19 23:2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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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朋友
商人在许多人簇拥下走出机场,一辆豪华的轿车已经停在了外面恭候他,他向身边人吩咐了几句后径直坐进了车里,五、六辆各种轿车马上跟在他的车后飞驰了出去,在车河中依旧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带着那股傲人的气派。
  一个男人一直站在机场角落中看着这一切,他慢慢走到机场大厅的门口,目送着轿车驶上了不远处的立交桥,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然后就象电影中的镜头一样,一切在一瞬间发生了。
  行驶在立交桥上的豪华轿车忽然猛地一变方向,向桥边冲去,车的巨大惯性冲断了桥上手臂粗的不锈钢护栏直跌了下去,落在了下面一层车道上,一声巨响之后,四周顿时一片紧急刹车声、车辆碰撞、相磨擦声,之后,人们的尖叫和一连串爆炸声相继传来。落下来的豪华轿车砸中了一辆正在行驶的车,又使后面的一辆车刹车不及挤压了上去,现在三辆车撞在一起,已经起火雄雄燃烧了起来,车身都已经压成了一团扭曲的铁块,里面的乘客看来已经难以抢救了,周围因为这场突发的变故在这一瞬间又接连发生了好几起事故,有几辆车甚至撞的比较严重,司机和乘客也有人受了伤,可是看见那两辆车的惨状,谁也说不出抱怨的话来,都呆呆地看着车祸现场,耳边听着警车由远而近。
  车祸现场升起的浓烟和火光即使隔了很远都可以看见,机场内外的人们正在指指点点,惊疑不定地猜测不远的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时,那个一直站在暗处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对着浓烟升起的地方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抹笑容。事故会死伤多少人并不在乎,只要他的目标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行。他的面容暴露在阳光下后,显出了难以形容的苍白,走过他身边的人纷纷侧目看着他,从他远一点的地方绕过去。这个穿着奇怪灰色袍子,毫无血色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血色笑容的男人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心中就发毛。
  男人可不管这么多,他眺望着远处,知道这次委托已经顺利完成,一百万元马上就可以汇进他的帐户,他念出咒文,要把派出去的鬼使和狐子收回来。
  周影把车尽量停向路边,让闪着警灯鸣着警笛的警车飞驶过去,前方的路已经被塞的水泄不通了,路两边被阻住的车辆越来越多,有不耐烦的司机用力按着喇叭,也有人索性下了车和周围素不相识的人们,相互讨论着前面到底出了什么车祸。
  对于等待周影总是有足够多的耐心的,所以他虽然可以用缩地术轻易地离开塞车现场却依然没有那么做,而且他对前面有什么车祸发生也没兴趣(毕竟车祸这种事故在这座城市哪一天都会或大或小的发生一两次,作为一个司机他早见怪不怪了),周影静静地等待,车厢中只响着火儿的鼾声。
  又是一阵警笛鸣叫着由远而近,几辆警车、救护车急速的冲过去,看这阵势前面的事故似乎十分严重?周影正这么想着,又是一阵警笛,这次过去的警车似乎全是高级轿车,可见里面坐的是警方的大人物,那起车祸中也许牵扯了什么人类重要的人物吧?周影根据自己对人类的了解推论着。
  “啊……受不了了!”火儿在一队警车冲过去后叫着跳了起来,“吵死了!吵死了!谁不想活了打扰我睡觉!”它对于把它从睡梦中吵醒的人无比痛恨,一点也不吝啬使用极端手段对付对方,它跳到车窗上东张西望,恶狠狠地问:“谁?是谁?给我出来!”
  一辆倒霉的警车正在这时从路边驶了过去,还拼命开着那刺耳的警笛。
  “就是你!站住!吃了你!”火儿叫着冲出车窗追了过去,周影急忙使用隐身法追了上去,他可不能让火儿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再制造一次严重车祸出来。
  “站住!”火儿一下子向警车俯冲下去,周影慌忙张开双手拦住它,被火儿一头顶中了胸口,抱着火儿翻滚着跌下了立交桥。
  “哎呀……影,你干嘛突然跳出来!”火儿从周影怀中爬出来四下一看,“可恶,让那个警车跑了!这些警车全长得一样,刚才是谁?”火儿在那十几辆警车中分辨着。
  周影努力从地上爬起来————-被火儿撞一下可不是一般妖怪受得了的,幸亏他从一开始就习惯火儿的力量,而火儿也没有对一辆警车认真使出力量,“火儿……”但他的声音难免有气无力起来,“别闹了,这里人类太多。”
  “影!你怎么了!”火儿这才察觉他的声音不对,尖叫着跳进他怀里,“影!你受伤了!谁,是谁攻击你!谁这么大胆!”它抓住周影的领子一阵乱晃,然后飞上空中,寻找“暗算”周影的对手。
  “火儿……”
  “找到了!”火儿敏锐的目光一下了就找到了目标,在不远处两条“妖”影正一闪而过。“打了影还想跑!”火儿眯起眼,磨擦一下翅膀,一大篷火焰飞溅中在它的身体上燃起,它“怒火冲天”地向那个方向冲了过去,这次周影已经没力气再去阻止它了,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倒霉、无辜的妖怪要为火儿的过错承担可怕的后果。
  飞到近处,火儿已经看见那两条身影是一个鬼使(利用幼儿或者少男少女的魂魄炼成的鬼仆,一般人类的修道者喜欢使用,也有少量妖怪会用,当然修道者和妖怪性情各异,也就时常有会为了得到一个好鬼使杀人夺魄的事情发生)和一个狐狸精。
  “狐狸精?”火儿揉揉眼,自从和林睿交上朋友后,为了避免误吃,它对这种最常见的动物妖怪多了一些留意,先确定一下,嗯,不是九尾狐,不是白色的,也不是大妖怪,和林睿好象不可能有血缘关系,只是一只普通的成精的野狐狸而已。
  火儿扑上去,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给对方,一把提起来就丢进了嘴里,周影赶来的时只见它正在往外吐着毛,一边还抱怨:“呸呸,有股奇怪的汽油味,我应该剥了皮再吃。”
  “火儿你吃了什么?”火儿下手太快,连周影都没看清它抓住了什么。
  “一只狐狸——这么称呼真别扭,狐狸(指林睿)知道了会生气——而且味道也不好。”火儿咂着嘴评价。它和周影说话的功夫,那只鬼使早逃了了个无影无踪,反正火儿对于鬼魂类食物有着比蔬菜还强烈的反感,所以连追都没追(它脑子中早把为周影报仇这件事转化为了抓食物吃)。
  周影看到堵在一起的车辆在交警指挥下已经开始松动,就拍拍火儿的头,回去也发动了车子。
  “为什么打我!我又没做错事!”(一般火儿做了什么正常妖怪小孩子家应该被打十次屁股的事后,周影才会拍它一下以示告诫)“我做什么了!你给我说清楚!”火儿气愤地叫嚣着,“向我道歉,不然没完!”
  “好了,走吧。”
  “立刻道歉,你这个使用家庭暴力的家伙!虐待儿童!妨碍我身心的正常成长!迫害世界的未来(众妖怪:世界的未来怎么会这么可怕啊)!立刻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火儿一口气把他会的词全用上了。
  “好,对不起火儿。”周影被它吵得受不了,乖乖的道了歉。
  “哼,这还差不多,我宽宏大量,就原谅你吧。”
  周影带着火儿终于离开了堵车的现场,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不过是火儿的一次零食时间和出现的报纸上的一条“富商意外遭遇车祸,事故原因尚待查明”的消息而已,可是对于许多人类来说,这却是一次了不得的大事。不仅从被害者的方面是这样,对于那个操纵狐仙和鬼使的杀手而言,同样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声混和了痛苦、失望、愤怒和极度痛心的惨叫从这个男人口中暴发出来。
  他和狐子的联络在一瞬间断掉后他就明白出大事了,然后鬼使逃回来,给他带来了准确的消息“狐子被一个强大的的妖怪吃了。”说这些的时候,这个鬼使脸上明显地带着讥笑和幸灾乐祸。
  鬼使和狐子一样,是他用不择手段的方法弄到手并且随意操纵的,不同的是鬼使相对更容易到手,找到八字合适的人类孩童,或拐或绑,弄到手后取其心头血炼化,就可以得到一个很不错、而且言听计从不敢反抗的鬼使,可狐子却难得的多。
  妖怪可以和人类结盟,可是控制他们却非常有十分强大的法力不可(试想真有了那么强的法力,又何必去控制妖怪做什么事)。这个男人一向以使用鬼使暗杀、偷窃为生,可是因为他自己法力不高,鬼使的能力有限,所以也只能做些小打小闹的事。直到前不久,他无意中遇见了一只已经在争斗中身受重伤的狐妖,他当然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马上就把狐妖变成了自己的仆从,虽然狐妖和鬼使们一样,迫于法术不得不服从于他,心里其实都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但是他可不在乎这些,有了这只狐子,他就可以大展拳脚,做一番以前可望不可及的事了。
  狐子的伤一好他就马上接了这个暗杀巨商的任务,一百万对于委托者可以从目标的死中得到的利益而言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数字,对于他来说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当然更令他兴奋地是狐子的一击得手,这证实了他现在拥有的力量有多强,以后可以做多少事,可以挣多少钱或可以拥有多么大的权势……就在他刚刚开始编织这一切时,梦却一下了被打碎了……
  狐子被吃了。
  被一个强大的妖怪一口吞吃了。
  对于这么强大的力量,他连报复的余地都没有,而且对他来说,再得到一个妖怪奴仆也几乎是不可能了。这一点他自己很明白,那个鬼使也清楚,以至于被他严厉地地惩罚之后,那个鬼使嘴角还藏着一抹笑容,它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出来——他如果不问,鬼使就可以隐瞒一些东西不说——那个吃了狐子的,是一只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界的必方。
  沈艾翔苦着脸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叹着气开始抓过扫帚清扫。
  人类是一种喜欢相互欺压的生物,甚至在小孩子当中也有这样的风气,每个学校,每个班级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这样的孩子,他们什么都不出众:学习、运动、人缘,不但在这些好的方面没有专长,就算在那些顽皮、暴躁等不太好的方面也不出奇,他们是比较胆小、不善言语、也没有什么朋友的孩子,当然也不会受老师们的喜欢和重视,于是总这样的孩子在班级、学校中,往往也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沈艾翔就是这样一个孩子,被敲诈一些零用钱,被捉弄来寻开心也就成了家常便饭,今天他又被同组的同学们理所当然地独自扔下来做值日生。不管他再拼命地干着,太阳还是越来越低,他终于擦完最后一张桌子时,阳光也在远处的楼群中闪动一下,淹没了最后的光辉。
  一下子变得阴影幢幢的教室顿时让人觉得可怕起来,沈艾翔一下子抓过书包向外跑去,想到了没有锁教室门又匆匆回来锁上。跑过一间间的教室,关于学校中的种种鬼怪故事一下子从脑海中冒了出来,沈艾翔闭着眼向校门口冲去。
  “哎呀!”
  迎面撞上了什么人,对方叫了一声,一把揪住了沈艾翔大声吼:“你走路不长眼呀!”
  眼前站了六七个男孩子,个个穿着运动服,汗水湿淋淋的,衣服都搭在肩上,手里还各自执着乒乓球的拍子,沈艾翔知道校乒乓球队最近要参加全省比赛,所以天天训练到很晚,他真的不想和这些在同学中平时名声不太好的人遇到一块,可是看来今天躲不过去了。
  “你几班的?走路也不看着点。”乒乓球队这几个孩子今天训练的辛苦,还被连续打败,心情不是很好,看沈艾翔一脸“请欺负我吧”的表情,忍不住向他吼叫起来。
  “他是我们班的。”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睿本来无精打采地走在最后——那些被他这个临时加入的人打败的队员们不痛快,他自己被老师弄来参加这个训练,心里还不痛快得很呢!现在见乒乓球队的人先在那里嚷嚷,他就也跟着闹起来,从刚才那些乒乓球队的人就风言风语地,说些老师偏心他才能进队之类的话,他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们了,弄不好还可以趁机离开这个他根本不想加入的球队。
  “林睿。”沈艾翔和林睿这种优等生虽然每天坐在同一个教室中,却象两个世界的人,不过总算还彼此认识。
  接着沈艾翔配合着林睿挥出去的拳头,发出了一声尖叫。
  十分钟后,沈艾翔和林睿一前一后走出了校门。
  沈艾翔知道现在才回家已经太晚了,妈妈一定会罗罗嗦嗦地问个不停,而如果自己跟她说实话,她只会跑到学校去找老师投诉,然后使自己在学校中的日子变得更难过而已。他向回家的路上飞奔着,只希望比父亲早一步到家,免得再因为自己在外面“野”到这么晚换上一个耳光什么的。
  偷眼看看林睿,倒也没见他特别加快步子,却一直不太远地走在自己后面。山南路小学的学生有一半是住在桃源小区的,所以放学后同路的学生很多,沈艾翔见林睿不紧不慢地样子,心里倒羡慕他不用担心回家会被父母责怪。象林睿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一定是深受老师和父母宠爱的,沈艾翔相信,不论在什么情形下,林睿都不会被父母没来由地责骂。
  林睿边走边打哈欠,心里想的却是和沈艾翔完全不同。母亲今天晚上又要加班去为学生补课,等自己回到家她只怕已经走了,既然母亲不在家,当然也就没有必要装作认真做功课的样子,那么今天晚上干什么好呢,玩游戏?睡觉?看电影?还是找火儿去打猎?好久没去打猎了,决定了,去猎人来吃!林睿下定了决心,蹦跳着向回跑去。
  回到家里在,林睿惊诧地看见母亲居然没有外出。
  “小睿,洗手准备吃饭,”林青萍一边接过林睿的书包,一边为他抹抹脸上的灰尘。
  “我今天一直赢,可是没什么意思,我不喜欢乒乓球。”林睿没有把放学时和乒乓球队的人争吵的事说出来,计划要一点点进行,先让母亲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运动最重要。
  “你这个孩子,一搞点什么运动就不喜欢这不喜欢那的,妈可不想你变成小书呆子。”
  “我才不呆。”林睿洗过手,一下子跳到桌子边,“妈,你今天不用加班。”
  “那个孩子今天去朋友家里为朋友过生日,央求我放他一天假。”林青萍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想到了什么问:“对了小睿,你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的好吗?”
  “好。”林睿马上回答,和同学之间有什么小磨擦他一只手指头就解决了,才不想让母亲担心。
  “可是怎么从来没有见你带朋友回来玩呢?也没朋友来找过你玩。”林青萍有点担心,“小睿,要好好和同学相处啊。”
  “知道,我有天天在一起玩的好朋友。”——当然指的是火儿,林睿才不愿意和愚笨的人类一起玩。不过现在母亲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瞧不起同学的坏孩子了(他本来就瞧不起),这可得想个对策才成。
  “火儿,你变成人类去给我妈妈看。”林睿抱着头努力想法子。
  “你叫我变成人?可我不会啊。”火儿为难地抓抓头(必方做为灵兽虽然法力高强,但是除了可以化身为火焰外,它们不会随意变化,只有活了几千年以上的最强大的必方,才有变成人的能力,对火儿来说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不然叫影或者刘地帮你变。”
  “周影一定一下子就穿帮,刘地……我死也不求他……”林睿冥思苦想:去哪里找个可以变成小孩子的妖怪来帮忙呢?难,万一妈妈要自己经常带朋友回家怎么办?谁肯天天帮自己做这些?不如,干脆抓个人类小孩,威胁他做自己朋友?好主意,就这么办,抓谁好呢……林睿眯着眼睛,开始盘算自己班里选谁做目标,以及用什么样的手段逼目标就范。
  “啊……”火儿站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你还没想完啊,随便找几个人类做朋友不就完了吗?我们去玩吧。”
  “我才不和人类做朋友,我们班里都是低级生物。”林睿不屑地撇撇嘴,“火儿,我们去打猎吧?”
  “打猎!打猎!”火儿一下子来了精神,“打个妖怪来吃,还是去揍刘地一顿?再不然去猎人?可是你又不喜欢吃!”
  “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想活动活动筋骨,打到什么都归你吃好了。”
  “狐狸,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林睿和火儿完成了捕猎,在公园里开始烧烤时,林睿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决定了,就找那个小孩来冒充朋友。”
  “哪个?”火儿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地问。
  “是我们班里的学生,而且也住在桃源小区,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胆小、没用的家伙,只要一吓唬他一定乖乖听话,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林睿抓着下巴,自信地笑起来。
  “哦,如果是你的朋友,我可以把剩下的那根妖怪腿分给他吃。”火儿难得大方的宣布,想和朋友的朋友搞好关系。
  “那一定会吓死他。”林睿才不打算真的和人类交朋友,他只要找一个老实听话的小跟班而已,他的朋友只要火儿就够了。
  沈艾翔这几天一直过得提心吊胆的,上次林睿痛打了乒乓球队的人起因可是为了他,他很害怕那些学校里出了句“厉害”的学生找上自己报复。他偷偷观察林睿,发现这个打人的“元凶”倒是镇定自若,把那回事早抛到了脑后的模样,仿佛对他来说把别人随便打一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林睿转学到这个班上已经快一年了,沈艾翔却从来没有好好注意过他,基本上来说象他那样品学兼优的学生,和沈艾翔根本是是两个世界的。
  林睿入学以来不论哪一项学科的考试成绩从来都是考第一,体育项目样样出色,在每位老师面前都乖巧可爱,虽然他在同学中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但是同学们之中有很多人都好像有点畏惧他。沈艾翔和他没有过什么接触,看班里那几个小霸王尽力躲着林睿的样子,再回想林睿动手打人的“英姿”,沈艾翔不得不在心里判定这是个“可怕”的同学,并且下定决心以后离他远点。
  事情却不象沈艾翔想的那么简单。
  转眼又轮到了沈艾翔他们这一组学生做值日生的日子,一放学其他同组的学生立刻收拾东西准备走,好象留下沈艾翔一个人做值日生是天经地义的一样。沈艾翔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认命地开始做打扫的准备。
  “沈艾翔,你走不走?”林睿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用手撑着门框问,“今天不是说好去我家玩游戏?”
  “去你家?我,我……”沈艾翔可不记得有这种事了,他平时连话都不敢跟林睿说,别说去他家玩。
  “你忘了啊?我都叫我妈多准备了你的饭了。走吧。”
  “我在干值日。”
  林睿眉头一扬,指着其他人说:“叫他们做啊,也不少你一个,反正他们以前老是留下你一个人做不是吗?”看着林睿讽刺的笑容,其他同学立刻就联想到了被向老师揭发等等后果,谁也不敢出声,眼看着林睿把沈艾翔拉走了。
  沈艾翔一路偷眼看林睿的脸色,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林睿走了一阵子,总算肯开口解释说:“我妈叫我带朋友回家玩,我想咱们俩一起打过仗,当然算是朋友了。我买了最新的游戏,一起玩吧。”
  那明明是你自己打的架——不过沈艾翔只是想想而已,可不敢说出口来。
  不准告诉我妈打架的事,不准告诉她我在学校里没有朋友,不准说你原来和我不熟,不准……林睿在离家门不远处才真正露出了狐狸尾巴,眯着眼睛对沈艾翔严加警告起来,沈艾翔被他吓坏了,只会一个劲点头。
  好在林睿家里的时光过得十分愉快。
  林睿似乎是个单亲家庭,但是他的母亲温柔和气,而且做的饭菜特别好吃,又不反对孩子在做完功课后玩游戏,所以当沈艾翔临走的时候都在心里妒嫉起林睿来了。
  “行了行了快去吧,陪你玩了一晚上我都快累死了。”林睿用力把沈艾翔推出门去,一边还在打哈欠,和刚才在家里的时候乖巧、和气的样子判若两人,一脸的不耐烦。
  刚才明明是林睿自己玩的兴高采烈,一直拉沈艾翔非要“再玩一局”“再玩一局”的,不过他可不敢勇于表达自己的观点。
  “改天再去你家玩。”林睿随便向沈艾翔挥着手,脱离了母亲的视线他就懒得再送这个朋友了,昨夜和火儿打了一晚上的猎,今天他得好好补上一觉才对。
  沈艾翔对于林睿的这个建议建议(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个宣布)吓了一跳,他可不认为自己的父母和林睿的妈妈一样高兴地接待自己的朋友,相反,妈妈一向觉得自己带回家的朋友吵闹,总会对他们板着脸,这也是沈艾翔一直交不到朋友的原因之一。他想向林睿解释时,林睿早打着哈欠回家去了。
  沈艾翔叹口气,带着交到了朋友(虽然对方的态度有点怪异)的欣喜和对林睿去自己家的担忧慢慢向自己住的楼房走去。
  上体育课时,沈艾翔最怕的就是老师让大家自由分组比赛,因为他总是那个谁也不愿意要,最后被挑剩出来的人,往往整节课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别人热火朝天的比赛玩耍。与他相反的就是林睿,除了几个以体育优秀自傲,不肯拉下面子的人外,大家都抢着拉他加入自己一伙。
  沈艾翔站在人群外,可怜巴巴地瞪着眼。
  林睿抬头一看,老师正看着这边,于是跑到沈艾翔身边举起手问:“我和沈艾翔一组,谁加入我们?”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再一次加深入林睿自己成绩优秀还肯帮助后进同学的印象。
  “这道题我不会。”
  “我也不会。”
  “有谁做出来没有,救命啊……”
  严厉的出名的数学老师来收作业之前,班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哀鸣”,不一会,几个成绩比较有优秀的同学便成了大家包围的目标。他们有的遮遮掩掩的不愿意帮别人,也有的得意洋洋的把作业拿出来给别人去抄。
  沈艾翔抱着作业本,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林睿,讨好地问:“林睿,这道题你会不会?”
  林睿身边一个请教者都没有,因为大家都知道林睿的脾气,他从来对连作业都不会做的人不屑一顾,别说去帮他们忙了,不被他讥讽上几句笨蛋就不错了。果然,他白了沈艾翔一眼:“笨蛋,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别指望我给你抄,抄了你不还是一样不会。”
  “林睿……”
  “砰!”林睿把习题集扔在桌上,翻到那一页问:“说,是哪里不会?”
  “……我全不会……”
  “全部……你还真不是一般笨……看着,这道题要这么做,赶快把你教会免的你留下补课,我妈叫我带你回去玩……”看到林睿在教沈艾翔,其他的同学也陆陆续续蹭过来,伸长了脖子听着。
  “林睿,我课本不见了……”沈艾翔带着哭腔叫起来。
  “别问我,我不会借给你的。”
  “呜呜呜,怎么办,这是丢的第三本了,我妈一定不会再给我买了……呜呜呜,我一定要挨打了……”
  “烦死了,别在我耳边哭!”
  “呜呜呜……”
  “你的书原本放在哪儿的?”
  “书桌里……呜呜呜……”
  “什么时候没的?”
  “上节课还有,呜呜呜……”
  “你,你,你们三个,刚才看见你们在沈艾翔座位边晃来晃去,是不是你们拿了?自己交出来还是等我搜!”
  “……”
  “不招!我去告诉老师你们偷沈艾翔的书。”
  “……”
  “问我要证据?我就说我亲眼看见了,怎么样,你们以为老师会相信谁?你们还我?嘿嘿嘿嘿,把书还了再请我……我和沈艾翔吃冰淇淋就放过你们!”
  “……”
  “你就别哭了,我不是给你把书找回来了吗!还请你吃了冰淇淋!我今天去你家玩,已经跟我妈说好了,你别哭的象我在路上打过你一样!”
  几个男孩子在角落里一下子堵住了沈艾翔逼他把钱交出来,其中一个甚至干脆抢过他的书包在乱翻了起来。
  “我只带了十块钱。”沈艾翔被这几个高年级学生一吓,立刻把身上所有钱都交了出来。
  “哼。”男孩把他的书包往地上一扔,又跺了一脚,“最少拿三十来,哥们儿今天要去上网!不然剥了你的皮。”
  “我真的只有这么多……我先欠着,明天一定还……”沈艾翔哀求着。
  “谁有空等到明天,没有就去跟朋友借!”
  沈艾翔揉着被捏痛了的手溜进教室,凑近林睿问:“小睿,你有没有二十元钱。”
  “唔,给。”林睿正全神贯注在看一本电脑程序方面的书,下定决心要在程序里做手脚修改自己的游戏等级PK死刘地,头也不抬的从口袋里掏了一张五十元出来扔给他。
  “我明天还给你。”沈艾翔拿着钱想了想。又转了回来:“小睿,你有二十元零钱吗?这么拿去会被他们全抢走的。”
  “抢?”林睿这才回过神来,“你拿钱干什么去?”
  “……”沈艾翔低下了头。
  那几个男孩看到沈艾翔躲躲藏藏的回来,正想上去,一抬头却看见林睿着脸卡着腰出现在眼前,气势汹汹地问:“就是你们打挠我看书?还想骗我五十块钱?”
  “没,没,我们没有……”一看见林睿这几个孩子就马上都矮了一截。
  林睿眯着眼睛寻思:“我好久没吃炸全鸡了啊……”
  “是,是的,蔡家炸鸡铺的对不对?”那些男孩讨好的说。
  “放学后我就要吃,要两只得(另一只分给火儿)……”他扫了一眼正瞪大眼看着的沈艾翔,叹了口气,“要三只吧……”
  “唉,麻烦死了,交个人类朋友麻烦死了!”林睿躺在周影家里的地板上唉声叹气,唠唠叨叨地抱怨着:“我妈妈三天两头问:小睿,艾翔这几天怎么没来玩?你们吵架了?小睿,我给你买的书包顺便给小翔买了一个,你送给他做生日礼物吧?小睿,对朋友要平等相待,不许骄傲喔;小睿……”
  “做父母的人都希望孩子有朋友的。”周影一边帮火儿整理羽毛一边说。对这种心情他可深有感受。火儿眨眨眼睛打个哈欠,翻过来肚皮朝天让周影继续给它理毛。脱落的茸毛早已在四周引起了一朵朵小火苗。火儿每到了这个季节就会换上一身新羽毛,而它脱去的羽毛如果不及收拾念起来处理掉,将会造成的后果是很可怕的,引起一起火灾还是小事,有的时候甚至会令无辜的妖怪送命。生长在昆仑的必方幻兽们想必是由它们的父母来帮它们处理这些羽毛的,而火儿自然就由周影来负责了。其实也只有周影敢去碰这些脱离了火儿身体,不太稳定的“小炸弹”。
  “好了。”周影放手让火儿起来。
  对火儿而言那些脱毛很麻烦,有时候会把它喜欢的食物和玩具、书本烧焦什么的,它自己又懒得去收拾,周影每天这样伺侯它让它轻松了不少。火儿以周影手中抓过那一大把羽毛,用嘴在上面又啄又划,不一会那些羽毛变成了一块血色的玉石模样的东西。“狐狸,这个给你,你下次可以用它炸掉学校,你就不用整天去上课了。”
  “如果他们继续逼我去打球的话,我会这么干的。”林睿咕哝着,抓过去和自己脖子上的钥匙挂在一起。
  “现在去玩吧。”火儿浑身轻松的拍着翅膀。
  “不行了……”林睿看了一眼表嘟起了嘴,“那个笨蛋马上要来我家‘请教功课’了,我得回去等他——本来我可以回绝他的,可电话偏偏是我妈接的,林睿,我不会做这道题;林睿,今天老师讲得我没听懂;林睿……有个愚人类做朋友太糟糕了……”林睿又丢下了一大堆抱怨,才不情愿地去了。
  火儿看着他的背影眨眨眼对影说:“其实我觉得他那个朋友挺不错的,又听话,看起来又很好吃,狐狸干嘛总在那里抱怨啊?”
  “出来!”林睿一走进这条无人的小巷就抱着手臂向墙上一靠,大声喊起来。等了一会寂静无声,他的脸越发沉了下来,用手一拳打在墙上:“小爷今天心情不多,别惹我发火!”他这几天心情确实不好,正想找个什么人或妖怪来打上一顿出气呢。
  一个鬼使小心翼翼地从墙角伸出了头。
  “鬼使?这种东西很少见啊。”林睿一步步逼过来,“我也不管你是被什么人杀掉弄成这样了,你跟着我干什么?是你的主人命令你的吗?他活腻了吧?”
  鬼使吓得一步步后退,拼命摇着头。
  林睿看着他,发现这是个十岁左右的人类孩子做成的鬼使,如果他活着的话应该和“林睿”一样还在上小学,并且是父母的宝贝吧,现在他去不但被残忍地杀死,而且灵魂还在被那个凶手一直操纵着,想到这里林睿也就打消了揍对方一顿的念头,挥挥手说:“快滚,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再被我发现你们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
  鬼使如蒙大赦,一溜烟不见了。
  林睿侧着头用力想着,这个鬼使为什么会跟着自己呢?自己最近无意中得罪什么人了吗?是上次那个被自己敲诈的流氓,还是再上次被自己打的那个道士,还是再上上次那个尼姑……他平时干这样的事干得太多,现在一下子实在锁定不了目标。“反正炼制鬼使的绝不是什么好人,下次遇见,打断他的腿!”他在心里这么恶狠狠地下着决心。
  “林睿,林睿,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沈艾翔远远地叫着追赶过来。
  林睿叹了口气,“我以为你走了。”他都已经下决心疏远沈艾翔了,可惜执行起来不那么简单。
  “我们今天玩什么?”
  “什么都好……”林睿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拖着步子跟他走了。
  两个好朋友结伴走在放学路上,边走边聊,蹦蹦跳跳,几乎所有的成人自己都有过那样的时光,所以看到后也会会心的一笑。不过这对“好朋友”其中的一个却显然有不同的看法,林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酝酿不满,不停咕哝着。
  “林睿,今天的数学作业你会不会?”
  “会,只有白痴才不会。”
  “你呆会教我好不好?”
  “好,不教你就成了我不愿意帮助朋友,又要受妈妈唠叨。”
  “林睿,你是不是一直在自言自语啊?”沈艾翔担心地问。
  林睿扭头向他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没有,我在背课文。”
  为什么要和人类假装交朋友?自己聪明的脑子里是怎么冒出这个笨念头来的?现在好了,这个沈艾翔就象一块膏药,粘上了揭不下来了,而背着“朋友”这个名目,自己又不能把他怎么样,不然让母亲知道了,又变成了坏孩子,唉,烦死了……自己为什么非要交这么又笨、又胆小、反应又慢、又粘人的朋友啊……
  周影肩上背着火儿正要出门去工作,和林睿擦肩而过。“周叔叔好。”林睿当着沈艾翔和楼里其他他的邻居,极有礼貌,面带甜笑地打招呼,沈艾翔也忙跟着叫:“周叔叔好。”眼看着周影头昏脑胀地下了楼,林睿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一边还听见火儿在那里哈哈大笑“周叔叔,哈哈哈哈,周叔叔……”
  真羡慕火儿,自由自在的,周影从来不干涉它交朋友的事,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多幸福啊。妈妈虽然很爱自己,可是当人类的孩子又要上学,又要交朋友,又要听大人的话,太麻烦了。
  “九尾狐?真的吗?这城市里会有那种妖怪?”男人一下子跳起来揪住这个鬼使问。
  鬼使连连点头,伸手沾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只小狐狸,表示对方是只幼年九尾狐。
  男人又颓然坐了回去,自言自语地说:“虽然是幼狐,它的父母也不是我能对付的,如果我养的狐子没死……”自从他养的狐狸被火儿吃了以后,这个男人一直陷入了低迷之中,甚至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就整天躺在酒店里借酒浇愁。他知道自己失去了狐子之后能力已经大跌,已经接在手中的几个工作根本无法去完成了,但是偏偏那几个雇主根本有绝对不容他收了订金之后再反悔的人物在,他完全不知道何去何从。这次把鬼使派出去本来是去寻找合适的人类小孩,再多制造几个鬼使来使用,没想到鬼使带回来的却是看到了九尾狐狸的消息。
  九尾狐可是高等的妖怪,如果能控制那样的一只妖怪,自己可就……
  不过这也只是妄想而已,如果那只狐狸还在手上,自己还能这么计划一下,也许还有实现的可能,可是现在遇见那种妖怪的话,自己不想着逃命就不错了。
  鬼使忽然又飞过了他面前,在桌子上画了一个人类女子和一个小九尾狐的样子出来。
  “什么?”男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那个九尾狐和人类生活在一起?”
  月色下的游乐园寂静无人,所有的设施都影幢幢的伫立着,别有一番安宁静的味道,在这样的景然下,一男一女手牵着手,正在慢慢散步,两个人脸上都写着情密意,轻声细语地向对方倾诉着情话。
  “哈哈哈哈,还是我厉害!”
  “有种不用飞的!”
  “不飞你也追不上我!”
  一阵喧闹由远而近,不一会一红一白两条身影冲了过来,象三级跳一样先是踩着那个男子的头,又是踩那个女子的头,然后跳上旋转木马,大呼小叫的过去了。
  “必方……”女子看清楚踩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以后,尖叫一声昏倒在男子怀里。
  “死火儿!死狐狸!又来破坏我的约会!”英俊的男子气极败坏的挥着拳头大叫。
  “死地狗!又在勾引良家妇女……不是良家妇女,是个好吃的妖怪。”白色的九尾狐跑回来仔细一看故意大声叫起来。
  “好吃的妖怪!”必方也马上出现在了现场,它爪子上还抓着从九尾狐那里抢来的食物,被对方趁机抢了回去。
  “这是我刚找到的美女!”刘地紧紧把女子搂在怀里。
  “哪里美?哪里美?也就是一般好吃的样子!”火儿上下打量着进行评论,“这么瘦,干巴巴的……”
  “谁也没说要让你吃!”
  “这里是我的地盘,出现在上面的所有的食物都是我的!”基本上火儿把立新市的街道(周影的职业的缘故)游乐园、公园、电影院、养猪、鸡、牛等场所统统划归它自己的地盘。至于酒吧、夜总会、练歌厅什么的,它大方的让给刘地。
  趁着火儿刘地争吵,林睿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那只烤鸡。
  “气死了,每次约会都会遇上你们这对没规矩的孩子!”
  “谁没规矩?”
  “就是你们!”
  “你问问影,还有比我更好的孩子吗!”
  “我可是最听妈妈话的孩子!”这次连林睿也夹进来参加了争吵。
  “谁不知道你们是立新市最没家教的暴力儿童组合!”刘地为妖怪们的下一代教育问题深深叹息,他看那个女子就要醒来了,决心不让他们继续破坏自己的好事,抱着她去寻找更好的约会地点了。
  “理亏了,逃跑了吧。”林睿甩甩尾巴。
  “就是,就是,上哪儿再找咱们这么好的孩子去!”火儿对于自己的日常行为评价十分高。
  赶走了刘地,游乐场就完全成了他们的天下,两个人追逐打闹,坐一会过山车,坐一会摩天轮,在整个场地里跑来跑去,至到天都快亮了,才疲倦地在树上坐了下来。
  “啊哈……”林睿打着哈欠,决心呆会去课堂上睡觉。
  火儿东张西望的意犹未尽,建议说:“对了狐狸,你不是有个人类朋友吗?下次找他出来一起玩吧,三个人更热闹。”
  “他才不是我的朋友呢!我怎么可能和愚蠢的人类交朋友!”
  “你们最近不是很要好吗?老是为了他不来跟我玩。”
  “火儿,我的朋友只有你,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真的和人类做朋友的。”林睿一把抱住火儿,“只有火儿才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只是在利用那个人类让我妈妈觉得我是好孩子而已,我保证以后不会因为他冷落火儿了。”
  “是吗……你不和人类做朋友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我又没打算吃他……不管了,影也该回来了,回去睡觉。”火儿也打着哈欠,驼着林睿摇摇晃晃的往回飞去。
  沈艾翔送林睿出门后,自己靠在门叹了口气,家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把家里所有的灯打开,然后开大了电视的声音,蜷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他的父亲是个货车司机,母亲是个采购员,象这咱只剩他一个人在家里的夜晚哪个月都会有几天,从两年前照顾他的祖母去世,他也快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他自己会做饭,会洗碗,洗衣服,似乎父母不在也没什么关系,可是每当到了夜深人静,万家灯火都熄灭了,他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以前奶奶为他讲过的那些鬼怪故事,心里害怕地睡不着。
  “铃……”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沈艾翔,我是林睿,你一个人在家里怕不怕?用不用我去陪你住一晚?”
  “不,不用,我不怕。”沈艾翔虽然心里盼望他来,可是却放不下面子承认自己害怕。
  “我说吗,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害怕,那我去睡觉了,拜拜。”(放下电话一回头,母亲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小睿这么关心朋友真好,好了,你也快去睡觉吧。”林睿得意洋洋:我是好孩子,又得到妈妈表扬了。)
  沈艾翔放下电话叹口气,林睿真了不起,不但学习好,人缘好(?)而且胆子也那么大,什么都不怕,自己要是也能象他那样就好了。
  能和林睿成为朋友是怎么也没想到的。就连班里的其他同学也觉得奇怪,不知道林睿这么优秀,怎么会和沈艾翔说得来。可是沈艾翔自己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一个是单亲家庭,一个父母总不在身边,其实是很相像的孩子,因为家庭的关系他们都必须学着自己照顾自己,都没有什么朋友,过得很孤单。林睿看起来很骄傲,对别人不屑一顾,可是其实他很热心,也很讲义气,很会替朋友着想,沈艾翔这次考试名次前进了十几名,全是林睿帮他补习的功劳。
  好了,去睡觉,也要学着象林睿那样胆大才行。沈艾翔关上电视,先把答应借给林睿的漫画书放进书包,才打着哈欠爬上了床。
  沈艾翔一直没有敢关灯,但是当他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时,却发现屋里变暗了,他半睁开眼心里想着“停电了吗?”却一抬头发现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正挂在电灯前面,挡住了灯光。
  “鬼啊……”沈艾翔发出了一声惨叫,一下子便完全清醒过来。
  “呵呵呵呵……”那个鬼魂发出一阵笑声,脸上挂着明凄凄的笑容飘向了沈艾翔。
  “这是在做梦,这是在做梦。”沈艾翔自言自语着,把头埋在被子下面不敢去看。但是一只冰冷的手抓上了他的手腕,同时把电话塞进了他手里,阴森缥缈地声音在他耳边说着:“林睿是你的朋友吧?来打电话,叫他到XX街XX号来。”那个鬼魂虽然是小孩子的外貌,却发出了中年男人的声音。
  “林,林睿?”
  “对,就是他,你们是好朋友吧?如果你把他叫来,我就不杀你。”鬼魂一边用冰冷的手抚摸沈艾翔的脸,一边阴恻恻地说着,他那双近乎透明的、惨白的眼珠一直紧盯着沈艾翔的脸,微微张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和渗着血丝的舌头,好象正在考虑怎么咬下口去似的。“
  沈艾翔立刻抓过电话哭叫了起来:“林睿,林睿,快来救救我,有鬼要吃我!”
  林睿正在做着受妈妈夸奖的美梦,忽然被电话铃声吵醒。为了不让母亲也弄醒,他不情愿地抓过了电话。
  “林睿,林睿,救命啊,有鬼要吃掉我!”
  “你是做恶梦了吧。”林睿揉着眼睛一把把电话挂了回去,谁知一转身电话又拼命响了起来。
  “林睿,救命……救命……”
  “你做了恶梦也不让我睡觉!”林睿大怒,用力把电话摔上,然后在电话周围使了一个消声法术,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睡了没多久,一阵冰冷的气氛渗进了他的房间,鬼使不等来到床头已经被林睿一把卡住了脖子:“又是鬼使,说,你的主人派你来干什么?”接连被吵醒两次,他可不是一般的恼火。
  这个鬼使比林睿见过的那个还要幼小一些,只是个七、八岁的女孩,她拼命挣扎着,努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我有……话说。”
  “这个倒会说话。”林睿把它用力往地上一甩,“说!”
  “你的朋友在我手上,如果想救他,就替我杀了这个人,然后来XX街XX号换他回去。”鬼使一个字一个字象背课文一样的说完,战战兢兢地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在一个黑暗的房屋里沈艾翔被几个鬼使团团围住,正在吓得大哭,另一张则是一个电视上常见的名人的照片,背面还详细写着他的姓名、住址等内容。
  林睿眼珠一转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个养鬼使的人是个职业杀手,可是这次他的目标本身也有同道中人的保护或者受到某种法力的保护,他的鬼使对付不了对方,他看到自己之后,就想利用自己来帮他做这件事,可惜,他未免挑错了威胁自己的办法了。
  林睿把照片一扔:“快滚!那个笨人类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管他死活,回去告诉你的主人,竟然干这么纠缠我,有空我就去吃了他,叫他洗好澡等着!滚!别打扰我睡觉!”
  鬼使看着他,几次想开口说什么,可是终究说不出来,穿过窗缝飞走了。
  “笨蛋,居然会被几个鬼使抓走,人类就是没。”林睿一边抱怨着一边一头扎进了被窝,可是不知为什么,一闭上眼沈艾翔被吓得半死的样子就浮出来。类都是害怕鬼怪的,何况是那种天生胆小到极点的人,现在说不定已经吓死了。反正是他自己笨,不管,少了他平日还能少多少麻烦。
  做鬼使的话是用人类小孩做原材料的吧?林睿虽然没有自己动手做过,可是做的方法他还是知道一点。先选好合适的孩子,弄清他的生辰八字,在推算好的时间杀掉那孩子,然后用他的血、内脏和生辰做法,使它的灵魂变成受制于施法者的鬼使。有时候因为找来的孩子特别倔强,或者有一定的法力,施法者还有用一些特别的办法,比如昨天看见的那个不会说话的鬼使就一定是事先被割掉了舌头。不过这样被特别处理的孩子做了鬼使也都是相对比较强大的,至于沈艾翔能当一个一般的鬼使就不错了。
  鬼使是永远都摆脱不了施法者的,直到对方死掉,然后等待鬼使的往往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沈艾翔这次大概完全会变成那个人的鬼使了吧,林睿又在床上翻了个身,反正是因为他自己太没用。
  “救命,呜呜呜,爸,妈,林睿,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救命,呜呜……”沈艾翔哭叫的声音都沙哑了,还在没命地哭。他双手紧紧捂住脸,一点也不敢去看那几个在他眼前来来去去的鬼魂和那个阴森可怕的男人。
  “没人会来救你的。”男人用手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揪了起来,“听着,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就听我的命令回去,趁那只狐狸——那个林睿不注意的时候把这道符贴到他身上,不然我就杀了你。”
  “不,我不干,林睿是我的朋友……”沈艾翔虽然很害怕但是还是硬挺着这么说,“我绝对产出卖朋友在……”
  “朋友?你说他是你的朋友吧,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朋友吗?你过来……”男人一指,一个鬼使飘过来,它把头贴在了沈艾翔的头上,立刻,刚才它在林睿卧室中被林睿抓住的一幕就原样的传送到了沈艾翔的脑海中,那时的林睿的双爪如钩,双眼血红,头上冒出一双毛茸茸的耳朵,身后拖着九条尾巴,目光中透出可怕的光芒,怎么看都不象一个人类,他口中正大喝:“再打扰我,我就吃了他!”露出尖利的长牙和凶狠的表情。
  “啊……”沈艾翔发出一声惨叫。
  “明白了吧,你的‘好朋友’根本不是人类,总有一天他会吃了你的。”男人把沈艾翔扔在地上,俯身看着他恶狠狠地说:“你肯替我做事,也可以救自己一命。”
  “林睿是妖怪?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妖怪,你骗我!”
  “他不但是妖怪,而且是人间界难得一见的九尾狐……”男人向往地自言自语,“听着,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做,我现在就杀了你。”他一弹指,又飞过来一个鬼使把头贴在了沈艾翔的头上。
  这次进入沈艾翔脑海的,是关于一个孩子被杀的过程,怎么被取走了内脏,放干了鲜血,又怎么因为倔强的不停咒骂被割掉了舌头……沈艾翔一下便昏了过去。
  额头上冰冷的直入骨髓的温度使沈艾翔醒了过来,一只鬼使正把手放在他头上擦来擦去,看他醒来,“嘿嘿”地笑着飞开了,遇见鬼、被绑架、林睿是妖怪、要被用可怕的手段杀死……这些记忆一点点回到了脑子里,“啊……”沈艾翔放声惨叫了起来。
  “闭嘴混蛋!”一个尖锐的声音生气地从旁边传来。
  沈艾翔勉强爬起来,见林睿正站在那里,和那个男人冷冷地对恃着。男人身边飘着鬼使,手里捏着几张黄色的符纸,林睿却明显的是妖怪的样子,爪牙都在闪闪发亮。
  “第一次遇见敢威胁我的人类,看来你真的活腻了。我就用你请火儿吃宵夜好了。”林睿冷笑着说。
  “妖狐,不过是小小毛孩子,就会口出狂言,既然你敢来,看来不得不给你些教训了。”
  “倒看看是谁被谁教训。”
  沈艾翔手脚并用地在地上倒退着:“林睿真的是妖怪,林睿真的是妖怪……”
  “你管我是不是妖怪!”林睿向他在吼一声,利爪一挥向那个男人扑了上去,男人自己慌忙后退,命令鬼使们把林睿团团围住。
  鬼使们发出了凌厉的尖叫,一起向林睿扑上去,林睿独自追踪仇人一百余年,再加上最近一直在和火儿、周影、刘地对练,他的法力且不去论,他的身手却十分了不得的,几个鬼使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不几下就被他打的四处乱飞,“砰砰啪啪”地掉了一地。
  “哼哼,只剩下你了,”林睿交叉着十指向那个男人逼过去,“让我看看你除了杀小孩子,驱使鬼使以外,还有什么本事?你的舌头不错,看起来挺好吃的。”
  “他真的是妖怪,他真的要吃人。”沈艾翔看着林睿那一点也不象在开玩笑的眼神,冷汗流了下来,他的手碰到了一张纸,低头一看,却是刚才那个男人给他,叫他贴在林睿身上的符咒。
  林睿抓住那个男人,乒乒乓乓一顿狠揍,他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发泄一下。最后变一条绳子出来把他捆在椅子上,冷笑一声:“哼,你等着我带火儿来吃你吧!敢惹我就是这种下场,你放心,虽然你长得恶心,可是火儿会把你烤的很好吃的。”
  “喂,沈艾翔你还活着吧?回去吧,明天还上课。”林睿回过去来向沈艾翔的方向喊。
  “我,我……”
  “你怎么总这么胆小,走吧,如果让我妈发现我半夜里出门,我可就变成坏孩子了。”
  “林睿,你是来救我的?”沈艾翔一下子哭了起来。
  “我才不是来救你呢,我是受不了他敢威胁我!你到底走不走啊?难道吓的站不起来了?我先声明,我可不背你。”
  “哇,林睿,你真是来救我的……”沈艾翔放声大哭了起来,“你果然就算是妖怪都是好妖怪。”
  林睿耸耸肩:“呆会我会让你忘了今天晚上的事的,你就当做了一个恶梦吧,当然,也让你忘了我是妖怪。”
  “可是这个……他给我这个,要我贴在你身上。”沈艾翔给他看那张符。
  “这是……”林睿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一瞬间,沈艾翔忽然扑上来,一抬手把那张符咒贴在了林睿的额头上。林睿立刻摔倒在地化出了九尾狐狸的原形,眼睁睁一个鬼使从沈艾翔身体中飘了出来。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的鬼使本来就不是五只而是六只啊,哈哈哈哈……”那个男人忽然放声狂笑起来,虽然被林睿打的嘴角额头还在流血,却一点也有影响他的兴致。他一边命令那个没有受伤的鬼使过去给他松绑,一边吩咐那几个还在挣扎着没爬起来的鬼使准备,“想不到今天同时得到一个鬼使和一个上好的妖狐,实在太幸运了,哈哈哈哈……”
  林睿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现在才明白,这个男人一开始就是想要控制自己,让自己成为他的傀儡而不是想威胁自己为他做一件事,现在自己被他的符咒控制住了,完全不能动弹,难道真的要随他摆布?
  男人大摇大摆地走到林睿身边,一边象看一件物品一样仔细察看林睿,评头论足一番之后,他用匕首在林睿脸上划了几刀,接走了他的血。“不许打林睿!不许打林睿!”沈艾翔扑上去拖他的腿,想要阻止他,却被他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又踢了一脚说:“不用急,料理完他就轮到你了!以后我会让你做专门服侍他的鬼使的。
  “哈哈哈哈中,九尾狐,我马上就可以有一只九尾狐了!”男人一边狂笑,一边接过鬼使们递来的道具,开始做法,念念有辞。“我马上就可以出人投地了!看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他的狂笑在屋子里嗡嗡作响。
  林睿紧张地看着他们一举一动,拼命的转动着脑筋,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嘴唇越来越白,后来湛出了血丝,他忽然滚下眼泪来,低声呼唤着:“妈妈,妈妈……对不起,又要让你伤心一次了……妈妈……”
  “林睿,林睿,我们怎么办?”沈艾翔吓得哭起来。
  “听着,你愿不愿意和那些孩子一样,死了也要受他操纵?”林睿用一种冷冰冰的口吻问。
  “我……不,我不愿意死……”
  “如果非死不可呢?”
  “我不想死……”沈艾翔用力摇着林睿,“你不是妖怪吗?快想办法。”
  “我有一个办法,不过也许你会陪我死掉——想想吧,死了也比给他当鬼使好。”林睿冷笑着说。
  “都不好……呜呜……”
  “你果然是个胆小鬼!我都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了又怎么样!你至少还有百分之十的机会活呢!”林睿下完了决心狠狠看着他。
  “好,好吧,我听你的,”沈艾翔不感做胆小鬼,马上许诺,但是又担心地问,“林睿,咱们不会死对不对?”
  “哼,你自求多福,而我……”林睿看着正全神贯注做法的男人,一咬牙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把我脖子上挂的东西向那个男人丢出去。”
  “脖子上……钥匙?”
  “另一个!”
  “石头?”
  “扔!扔完就往外跑,千万别回头,一直跑出这座楼,记住,今天的事千万别告诉我妈妈,但是去告诉住在我家楼上那个姓周的男人。好了扔吧!”
  沈艾翔一扬手,把从林睿脖子上摘下来的红色石头向那个男人扔去,然后拨腿就向门口跑去。石头落地发出了一声巨响,然后象炸弹爆炸一样,一团火焰四散飞开熊熊燃烧了起来,那个男人正站在火焰旁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立刻被火焰吞没了,只见一团人形火焰奋力挣扎着,发出可怕的嚎叫来。
  林睿在沈艾翔刚刚把东西扔出去的时候就闭上了眼,他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
  无论出于种族的尊严还是他自己的骄傲,都不允许他去成为别人的奴隶。
  沈艾翔大笨蛋,你要使劲跑啊,这是必方的火焰,燃烧的速度可不是凡火可以比的。
  火儿,好朋友,再也不能陪你玩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妈妈,妈妈,我现在回我亲生妈妈身边去了,可是我还想当你的孩子,永远是你的孩子多好……妈妈,千万别哭……
  “林睿,着火了,快跑了……”沈艾翔的叫声使林睿睁开了眼,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沈艾翔又回来了,正在用力拖自己。“等等,你回来干什么!”
  “着火了,快跑啊……”沈艾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着。
  “叫你自己跑,不然就陪我烧死!”
  “呜呜,你是专门来救我的,我不丢下你。”沈艾翔遇急了倒也有力气,竟拖着林睿跑起来,可是这时门口已经被火焰封住,他踌躇着不敢走过去,“呜呜,林睿怎么办?我不想死……”
  “火势蔓延地很快,你也出不去了。”林睿冷静地说。
  “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林睿苦笑着看着火焰越来越近,没想到自己会被火儿的火焰烧死,真是天大的笑话,“看来我们要一起死了,到了阴间,我们做真正的朋友吧。”他叹息着说,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我们本来说是好朋友啊……可我不想死……呜呜呜呜……哇哇哇哇……”沈艾翔扯着脖子哭叫。林睿这次到没有县他烦,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一个鬼使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林睿认出是那个不会说话的鬼使,知道它是六个鬼使中最强的一个,便冷冷地问:“你还想干什么?你的主人马上就会烧成灰了,你也存在不了多久,最多再过半天你们也和他一样消失,你还能干什么?”
  鬼使看着他,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他回头看着那还在扭动的人形火焰,然后用力点着头,向林睿额头上的符咒伸出了手,但是马上被电到一样又缩回了手。
  “你感激我杀了他为你报了仇,所以要帮我扔掉这道符?”林睿假设。
  鬼使肯定地点头。
  “这是你主人的符,你硬碰的话,不等揭下来就魂飞魄散了。”
  鬼使笑得更加开心了,它猛的飞起来冲进了火场,虽然它是鬼魂,可是这种必方的火焰引起的火一样可以焚烧它,只见它不一会就浑身燃烧,然后它带着满身的火焰再次冲向了林睿,在它的身体被火焰烧尽之前,它扑到了那道符咒上,符咒一碰火焰立刻也被烧掉,从林睿额头上脱落下来和那个鬼使一起小时在空气中。
  鬼使在自己完全从世间消失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看到他已经早自己一步变成了灰烬,自己费尽心思把他引来向林睿挑衅,今天终于报了血海深仇,就算魂飞魄散也没关系了。它无声的大笑着,消失在了空气中。
  林睿在地上一滚爬起来,恢复了人形,他及时的手一扬,划出一个圆圈,把火焰全挡在了外面。
  “林睿……我们快死了……”沈艾翔还在抱着林睿使劲哭。
  “不会了,我们得救了。”林睿抬头看见另外五个鬼使正在四散飞逃,尖叫着躲避火焰,叹了口气向它们招招手:“来,你们也跟我走吧,虽然我不能帮你们轮回转世,可是总比现在就魂飞魄散好。”
  求生心切的鬼使们立刻聚集到了他身边。
  林睿念动咒文,两个人五个鬼使立刻消失,被大火烧塌的屋顶在这时塌落了下来。
  远处的街道上,火儿正趴在车窗上指着天空中的火光大声叫:“影,快看,是我给狐狸的羽毛!不过我是叫他烧学校的,他好象烧错了地方,学校不在那个方向……算了,学校下次我亲自去烧吧。”
  周影看着那边,摇摇头,看来自己辛辛苦苦为火儿梳了半天毛,到底还是没能避免火灾啊。
  “沈艾翔,沈艾翔,起来了!上学!”
  在林睿大呼小叫中,沈艾翔好不容易睁开了眼:“林睿……着火了!”他一下子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
  “什么着火了!是我在炒鸡蛋!”厨房里传来林睿的叫声。
  “炒鸡蛋……”对了,自己昨天一个人在家里害怕,所以林睿过来陪自己过夜。沈艾翔跳起来边穿衣服边跑去对林睿说:“林睿,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恶梦,很吓人!”
  “什么?”
  “……忘了……”
  “哼!!”我都使用了法术了,你要是记得才怪。
  “不过我记得在梦里啊,我虽然很胆小,可是很讲义气!而且我还去救你!”
  “你讲义气!还救我!”气死人了,明明是自己去救他。
  “是啊,我记得的,我是个讲义气的好朋友!”
  “我才是呢!”
  “我是……”
  “我!”
  “我们都是,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林睿!”
  “哼,快吃吧,我炒的怎么样?”
  “好吃,林睿你真厉害!”
  “那当然……”
  几个鬼使飘浮在屋子里偷偷笑着,看来它们的这个新主人是个不错的妖怪,至少从今天起,它们可以跟随主人去学校,象活着的孩子一样上课学知识了,而不是被派去跟踪、杀人、偷盗……
  “喂,你们几个,学校下课前给我偷十个鸡肉汉堡来,我要当午餐,另外可乐要不加冰的,听见没有!”
  鬼使们从今天起可以跟随主人去学校,象活着的孩子一样上课学知识,而不是被派去杀人、偷盗了……也许是这样吧……
  都市妖奇谈之朋友(完)
2007-2-19 23:2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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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夏日午后
火儿极不情愿地跟在瑰儿后面,一边飞一边用翅膀揉眼睛,它才睡了七个小时就被瑰儿弄醒了,所以嘴里不停地埋怨:“瑰儿,你为什么非得像人类一样,逛街还要专门有个跟着提东西的呢。”──能把它从睡梦中弄醒,支使它干这干那还能安然无恙的妖怪,除了周影也只有瑰儿一个了。
  “像人类怎么了?周影想像还像不了呢。”瑰儿马上反驳,她空着手,溜溜达达地走着,买来的杂物全挂在火儿脖子上。
  火儿很明白她这么说了后,如果自己还埋怨的话,接下来就会是“明天没午饭或者今天宵夜取消”之类的话,所以乖乖地闭上了嘴,只是忍不住多咕哝了一句:“都怪影不好,居然大白天和地狼跑出去,本来应该他来才对……”
  瑰儿被夏日午后的阳光照的眯起了眼,她甩着手吃着冰淇淋走过商业街,心里想着这真是个适合逛街的下午:火儿使用起来比周影方便,而且因为天热,街上的人又不多。她的眼睛一亮,被前面一条巨大的横幅吸引了:开业迎宾,七折优惠。
  “七折!火儿,上!”瑰儿马上向前,往这家新开业的商场冲去。
  “唉……”孙剑扫了一眼手中的购物单,上面至少还有80%的物品没有打上勾,也就是说他从早上九点出门到现在,午饭也没来得及吃,却只完成了女朋友布置的任务的五分之一而已。陪伴女朋友逛街的话那是他的义务,他是可以忍受的,可是被派出来单独“执行任务”他就如同受刑了。
  “剪刀、毛巾、牙刷……买了。”孙剑一笔划去刚才买到的东西,“下面是沙发套(附加尺寸和颜色)、杯垫、床单……”
  孙剑外出培训半年的女友回到立新市,一踏入孙剑的家门,还没来的及互诉相思之苦,就对着那个房间开始发愣,然后一下子坐在了屋里惟一可以坐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的景象颤抖着吐出了两个字:“猪窝。”
  孙剑抓抓头,自己家里是乱了一点,可是没有那么夸张吧。
  男朋友住在猪窝中也是自己的耻辱,女孩收起感叹,忘掉旅途劳顿,卷起袖子,视死如归,开始清理环境,就是这样,碍事的孙剑拿着购物清单被赶上了街头。
  “唉。”孙剑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一座新开业的商店,也许东西会比较全,想也没想便走了进去。
  “好想买这件衣服啊……好想买这个柜子啊……好想买这个电饭锅啊……好想买这个戒指啊……”瑰儿一路看下来,想要的东西很多,可惜周影的收入……“唉,他就是死脑筋,怎么劝也不肯去抢银行,也不肯用点石成金术。”不过算了,瑰儿摇摇头,这些也是周影的优点。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和这个……还有那里的全部!”火儿站在瑰儿头上对着零食和音像制品下命令,“全买回去。”
  瑰儿把钱包给它看。
  “我去抢银行。”火儿可绝对不是死脑筋,马上就可以把人类的规矩置之度外。
  “火儿,不行!周影会不高兴!”瑰儿断然否定了它的建议,“下次叫刘地去抢,然后把钱给你吧。”
  “好主意。”
  ─座地下陵墓中,正在和周影坐在棺盖上一起研究一本他从棺材中“捡”到的法术书的刘地忽然连连发抖,看来自己在地面上住的太久,不适应地下古墓的阴冷了,他这么想着,一抖身体恢复了原形。
  “床单,要绿色的?”孙剑抓过一条绿床单,“沙发套,淡黄?”又抓一条沙发套,“门前毯,要小熊的?”抓一条小熊图案的门前毯……(商店老板:“神啊,让这种连质量都不看的顾客更多一些吧。”)大笔一挥划掉买到的东西,孙剑一边排队等着去交款,一边叹息:“还有一半没买……平时休假不是有案子就是有任务,今天为什么没有呢……”
  “有没有忘掉什么?好,齐了,去付钱。”瑰儿大肆采购之后,也准备鸣收兵了,她刚好排在孙剑后面,双方目光一对,不约而同的指着对方:“你不是那个谁吗。”他们都记得在周影周围见过对方,可又想不起对方是谁,但是名字不重要,两个人很快熟络的聊在了一起,毕竟等待交款的队伍还很长,胡扯几句解解闷。
  “啊呼呼呼……”火儿身上头上爪子上挂满了大包小包,打着哈欠,不过里面的食物、故事书、VCD全是给它的,它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啊,呼呼呼……”孙剑也开始打哈欠了,排了十分钟了,队伍怎么还不见缩短。他和瑰儿已经无话可说了,瑰儿也开始东张西望,看看这个人买了什么,看看那个人买了什么,“有好多东西想要啊,可惜买不起……”
  “都别动!”
  随着一声咆哮,一个人影跳上了柜台。当周围的人看清楚那个人手中持着猎枪,身上还缠着炸药时,尖叫声一下子炸开,整个商场乱成了一锅粥。
  “叫你们别动!”那个人似乎被人群的混乱刺激了,接连向上开了两枪,巨大的爆炸声,吊灯的破碎声,玻璃附地声吓傻了所有人。
  “靠门的快跑,其他人蹲下!”孙剑大叫一声,唤醒了众人。很快那些站在这个持枪男人鞭长莫及地方的人或者逃出门去,或者躲入货架后面,而他周围的人,包括孙剑在内,全跑头蹲在了地上。
  “瑰儿,你在干什么?”火儿见瑰儿也蹲下去不解地飞过来。
  “你没看到吗,有歹徒劫持人质啊!”
  火儿更加不解,劫持“人”质和妖怪有什么关系?“那我去吃他,然后快回家,动画片要开始了。”火儿对动画片、连续剧的热情大的难以形容,足以让它吃下一打难吃的人类也不抱怨。
  “笨蛋,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瑰儿马上白了它一眼,“快照我说的去做。”
  孙剑蹲在地上,一边观察情况,一边悄悄向那个男人移动。那个手中持枪,身上绑炸药的男人显然神智很不正常,他一边用手中的枪指点着人质,一边嘴中乱喊乱叫着什么“一起死!”“出来!”“同归与尽!”之类让人质们胆寒的词。
  最怕遇见这种胁持犯,因为他们很容易在精神不稳定的情况下伤害到人质。孙剑听到外面由远而近的警笛声,又听到那个男人的喘气声越来越粗重,心提了起来。
  “别怕,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瑰儿低声安慰他,还递给他一条手帕让他擦汗。她自己则东张西望,不时下着命令:“不对,是那边那条,对,对了,快拿过来!”火儿抓着一条名牌长裙飞回到她身边。瑰儿满意的塞进袋子里,又指着珠宝柜台:“火儿,去拿那条有蓝宝石的、玫瑰花的白金项链来。”──很明显,她是在趁乱大肆偷掠。
  “火儿,再拿一打白衬衣,给周影的。”
  “火儿,再拿两个花瓶,七个碟子,一张地毯!”
  “火儿,别忘了你喜欢的连续剧VCD.”
  经过了这场事件,出门的时候商店决对不会再让人质们付钱了吧?反正店员不是做了人质就是逃跑了,也没有人来收了。赚到了,赚到了!瑰儿兴奋极了,她要尽火儿的全力把能带的东西全带走(火儿:我给你把商店背回去算了,别再支使我飞来飞去了)。
  时间过去了三十分钟,那个男人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他要求警方把欺骗了他的生意合伙人交出来,让他和对方同归于尽他就放了人质,还向来谈判的警官开了一枪,他显然有了杀害人质的打算,几次把枪抵到一个人质头上,总算还保有一丝理智而没有开枪。孙剑手心中全是汗水,他不知道外面的同事们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这个疯子什么时候会开始杀人质,他只知道,自己必须阻止他,在有人受到伤害之前。
  “快,快!”瑰儿催促火儿加速。
  “不是还没爆炸吗,你急什么。”火儿可不急,它刚才把商店里陈列的电视全打开了,同时从这么多台电视里看动画片,感觉就是不一样。
  “你没看见那个警察快行动了!等他抓住那个人就没机会了!──干脆你再拿台电视!”小件商品她已经选完了,开始向大家电下手。她终于想起孙剑是个警察来,看他的架式就知道他打算扑向那个男人了,不行,在他抓住对方前得再弄点,这样的机会不常有:“火儿,再拿个冰箱!”火儿对吃的东西一有机会就大批储备(比如:妖怪、人、鹿九养的猪等等),家里再多一台两台冰箱也不一定够用。
  孙剑注意到那个男人身上缠的是土制的炸药,也就是说,这种炸药只有点火引爆这后才会爆炸,而男从现在双手执着猎枪,根本没有火种在手上。“对,出其不意地制服他,可是万一他挣扎的时候枪走火怎么办?这里到处都是人质。”
  男人又一次大声叫嚷着,把枪对在了一个人质头上。那个人质脸色煞白,一副快昏过去的样子。
  “怎么办?孙剑,你快想想啊!他真的要杀人质了!”孙剑用头去碰身边的货架。
  “喂,你怎么还不去抓他啊?”瑰儿从旁边拉拉孙剑,低声问,“你不是警察吗?”
  “他手里有枪,我怕走火伤到人质。”孙剑向她解释。
  “喔,应该不会的。”瑰儿已经拿了很多商品,现在急于回家去清点一番,不耐烦再耗下去了,“火儿,去打昏他。”她指着那个男人命令。
  “等会,这动画片还没完呢。”火儿正坐在货架上看的津津有味,享受同时从二十台电视机里看的效果。
  “砰!”
  那个男人又向屋顶开了一枪,墙皮“唏哩哗啦”地掉下来,人质中一片尖叫。
  “快带他来,再不来我就杀人!去带他来,我要和那个王八蛋一起死。”男子叫着,“砰”又向前来谈判的警察开了一枪。
  孙剑知道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恐怕下一枪就会打在人质头上。
  “上吧!”他对自己加以鼓励。
  “哈……啊……”瑰儿打了个哈欠,火儿还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孙剑又一直不动手,她蹲的久了,腿都开始发麻了。“干脆我来收拾他!那个咒文怎么念来着……”她召唤灵兽的法术虽然还有2%的灵验度,但是因为平时可以使唤“周影”和“火儿”两种强大的妖怪和灵兽,基本上没有什么会劳动到她亲自出手的机会,所以到了想用的时候,一个法术也想不起来。
  “不想了。”瑰儿悻悻地一推孙剑:“快去制服他呀!”
  不等她说完,孙剑已经跳了起来,他已经刻意地很靠近那个男人,所以一出手就一把勒住了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托住了他持枪的手臂,奋力向上托去,“砰!”两人的扭打中枪响了,不过孙剑反而松了口气,他知道刚才那一枪的方向不可能打中任何人的──枪身被他托高了──而且他有把握不让这个男人再有机会开下枪了。
  “啊……”
  “救命啊……”
  “快跑啊……”
  人质们开始奔逃,刚才的那一枪打中了一台电视,火花四迸,人们似乎觉得什么东西烧了起来,室内温度开始升高,也不知道炸药会不会炸,大家趁着孙剑和歹徒搏斗,一拥向门外冲去。瑰儿一抬头,火儿正熊熊的燃烧着:“谁?谁开枪打我!不想活了!”
  瑰儿马上指着那个男人。
  孙剑打掉对方手中的枪后,奋力扯下了对方身上缠的炸药,一扬手扔到了远处,这才松了口气,对方掏出一把匕首对着他,他气定神闲地亮出架式,准备迎战。
  那个男人突然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装死?”孙剑冲过去,先一脚踢飞他手上的匕首,然后一脚踢上对方下巴,“没反应?不会真死了吧?”摸摸鼻子,还有气,“那怎么会一下子昏倒了?心脏病?脑溢血?休克……”孙剑不解地摸着头。
  瑰儿奋力抓住还要扑上去给“开枪打它”的人类一个八成熟的下场的火儿,着急的叫:“快走,等收款员回来就得交钱了!”她和火儿带着浑水摸来的商品匆匆逃走,警察的大部队已经冲了进来……
  “今天下午运气真不错,刚好遇见有人在商店里劫持人质!”瑰儿坐上周影来接她的车,兴冲冲地宣布着,“影,你猜猜我拿了什么?”
  周影摇头。
  不等瑰儿说,火儿抢着开始报数(东西全是它搬的,它记得最清楚):“两台冰箱、一个电脑、一台电视、一台音响、两条项链、五个戒指、一百零六件衣服……”
  周影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孙剑的叫声:“呼叫幻影号,呼叫幻影号……”
  “孙剑?”
  “周影,我刚才踢犯人踢到钢架上了,你来送我回家吧……我在××商店门口……”
  周影看看正在清点战利品的瑰儿和火儿,听着孙剑的抱怨:“又被派来逛街,又遇见挟持人质,脚指头又肿了,今天下午真倒霉啊,你快来帮忙,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吧……”周影不由笑了起来,驾车向着夏日的夕阳方向驶去。
2007-2-19 23: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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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泉先儿
天还没亮,大海在微风中安安静静的。当不远处渔村的人类还没有开始一天的生活时,几个“人影”从空中和水中出现,聚集在海边的礁石上。
  当最后一条人影从天上落下来时,大家都向一个人围了上去,一个老者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白先生,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有没有被他们发现?”从外表看来,这个“白先生”的年纪并不大,但是言行中却透出十分的威严。
  “大家是分头来的,时间也错开了,就算有一两个被看见,也不会引起这里妖怪的注意。我们在人类的城市间来来去去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而且立新市那些厉害的家伙也不是特别爱管闲事。”还是那个老者在回答。
  白先生沉声道:“要做这样的大事,还是小心点好。大家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落脚,徐老、沈兄弟、田兄弟加上我,我们四个出去打探消息,其他人不要露面,免得被这里的家伙注意上。”沉默片刻,他又加上一句,“大家尽力而为,家乡父老还在等我们回去。”
  一个女子说:“这几天我找到了几处偏僻的旅馆,大家可以先去安身。”
  “不好,尽量不要住人类的地方,”另一个女子立刻表示反对,“我发现了一处废墟,我们可以去那里躲起来。”
  “那样的地方不是更惹人注意。”第一个女子反驳道。
  “总好过住在人类中。”
  “人类是最好的掩护。”
  ……
  说着说着,两个女子就吵了起来,其他人都不做声,大家都知道她们两个平时都对那个被尊称为“白先生”的白书天有意思,一有机会就争着在他面前出风头,彼此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也是常事。大家知道内情,所以谁也不去劝解她们,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够了!”白书天怒喝一声,一掌打在身边的礁石上,将坚硬礁石打出了一个大坑,指着两个女子喝斥道,“什么时候了还吵!如果你们还不能以大局为重,就立刻滚回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他一发火,两个女子顿时安静了。
  白书天叹了口气,挥手道:“大家先在附近躲起来,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通知你们。”
  人影纷纷消失在淡淡的晨曦中,白书天身边只剩下了刚才点到名的那三个人。
  “徐老,你去找你的朋友打听吧,小心别露出马脚。沈兄弟和田兄弟,你们混到城市里,记得要装作刚刚搬来居住的样子,带上些铺盖什么的掩人耳目。”等他说完,那三个人向他行礼,然后就消失了。白书天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碧蓝的海水,迎着海面上跃出的朝阳慢慢闭上了双眼……
  ※※※
  几个趁着清晨出海的渔民已经回到了港口,就在船上卖起收获的鱼虾来,形成了一个很热闹的集市。很多附近的居民提着水桶、端着脸盆来买海蛎子什么的尝鲜,甚至还有人开着车从市区赶来。白书天在其中转悠着,还买了两条鱼提在手里,一副“我是普通人类”的样子。他发现离海不远就有一座工厂,但是这里的海水和鱼类的样子还很正常,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看来关于立新市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唉,又盖了这么大的工厂,我从那里走亲眼看见废水哗哗地往海里排,再这么下去,这片海恐怕就快没有鱼喽……”
  白书天听到一个渔民正在谈论他感兴趣的话题,就在这艘船边停下了脚步。
  另一个渔民说:“说来也奇怪,连盖了好几座工厂,我们这里倒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海水很清,鱼虾也不少。”
  “这么大的海一时当然不碍事,天长日久就难说了,也许我们很快就没有饭碗啦……”
  “哈哈,到时候去工厂里找份差使吧,也许比打鱼挣得多。”
  “听说前两天城里的学生跑到政府门前,抗议这里的工厂破坏了自然环境。”
  “学生懂什么,开工厂能挣大钱,谁还管海变什么样!打鱼挣钱多还是人家的企业挣钱多?要是我有钱,也去盖家工厂!”
  “就凭你!下辈子吧!”
  白书天转身默默走开。
  看来每个城市里的人类都差不多,自己要找的东西又会在哪里呢?他想到城市里去,又不想用飞行的法术,正想向路人询问哪里可以坐车时,就看见一个女子迎面走来。
  这是个娇艳可人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十分妩媚的长裙,笑盈盈地向白书天打招呼:“嗨。”
  白书天警惕地看着她,却发现自己对她根本无法有任何敌意。
  “你是刚来立新市的吗?”女子笑眯眯地问。
  “是啊。”白书天淡淡地回答。
  “路过、定居还是来旅行啊?”她继续问。
  “和你有关系吗?”
  “有啊!”女子睁大了眼睛,“定居的话,介绍住处两千元,不管你要什么环境保证让你满意;旅游的话,导游费一天一千五百元,包食宿,纪念品七折优惠;路过的话……你要不要买地图?”
  白书天看着这个女子,疑惑地问道:“你……是开旅行社的?”
  “如果你需要,我就是开旅行社的。”女子满怀期待地笑着问,“你需要什么服务啊?”
  白书天看着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有说话。女子继续说着:“你需要什么呢?只要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就可以做到噢。对了,我叫泉先儿,你呢?”
  泉先?难怪自己对她一点也提不起防范之心。白书天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向泉先儿伸出手:“我是白书天。如果是十人以上的旅行团你接待不接待?”
  “当然,有钱怎么不赚!费用按人头算。”泉先儿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四千六百元整,您点好。”珠宝店老板漫不经心地递过钱来,好像这笔交易可有可无似的,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最少可以从这笔交易中赚到一千五百元。
  泉先儿没有伸手去接钱,而是趴在柜台上,一直盯着对方看。
  珠宝店老板又取出了几张零钱加上去,并且故作感叹地说:“我们都合作这么多次了,连零头也不让我赚,您做生意可真有一套。”
  “那也没见你多给我零头。”泉先儿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没说出来。她仔细地把钱点了两遍:四千六百二十七元,一分不少。她这才把钱塞进口袋里,空着双手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走出珠宝店,外面就是立新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天色将暮,一个个装饰精美的橱窗纷纷亮起了七彩的灯火,把里面的商品映得更加眩目。泉先儿最喜欢这条街,每次来这里她都一个橱窗一个橱窗地看,一直走到街的另一头。
  “哇,这件衣服真漂亮,赶快记下这个款式,回去自己做一件。”泉先儿看到新上市的夏装,“啧啧”赞叹起来,然后掏出纸笔,趴在玻璃上照着画,“一件衣服几百上千元,不如自己回去做来穿合算。”她画完了看中的衣服,在街上旋身打个转,长裙飞舞起来,卓然的身姿顿时吸引了一大片目光。她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也是照着看来的样子自己纺织,自己裁剪的。“怎么样?好看吧!我的手艺可是很好的呢!”她注意到了路人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得意洋洋地想。如果她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在欣赏她的衣服,而是盯着她的身材流口水的话,心里大概就不会那么得意了。
  “这件也不错,这件也很好,这件……”泉先儿一口气画了十几件衣服的样子,再看看还有那么多自己没见过的衣服,也不可能全部画回去,只好叹了口气,离开再去看展示其他商品的橱窗。
  “这盏灯好漂亮,像大贝壳一样……可惜家里不能用……”
  “这个手镯我戴一定很好看吧?”
  “这个皮包式样真特别。”
  “这个毛绒玩具太可爱了,好想抱着睡觉啊。”
  “这些小摆设真有趣。”
  ……
  她一路走一路贴在橱窗上看,看到什么都要称赞上几句,但是不论是贵是贱,上至几千元的手饰,下至几元的小饰物,她绝对不会掏钱去买。
  泉先儿用手牢牢按着钱包,就是怕自己会一时受不了诱惑胡乱花钱。可是现在看到的这件东西她实在太想要了,甚至忍不住把脸贴在玻璃上,看起来就快要穿过玻璃钻进橱窗里去了。
  搭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小姐,一个人呀?”泉先儿连头都没回。
  “小姐,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啊?我们陪你去喝一杯怎么样?”
  泉先儿压根没听见,仍然在紧盯那件东西看,直到搭讪的那个男子不耐烦了,把手放在她肩上,泉先儿这才回过头来,看眼前的三个男人,指着自己问:“你们在跟我说话?”
  “是呀,小姐,我们认识一下吧。”一个男人摆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式向泉儿抛眼色。另外两个不怀好意地挡在泉先儿身后,决心不让这个单身的“猎物”跑掉。
  泉先儿忽闪着眼睛看着他们。
  “小姐,一个人逛街多寂寞呀,我们来陪你吧,一定会让你玩得很开心的。”他们见泉先儿没有反抗,语言和动作也开始放肆起来。
  “嗯……”泉先儿考虑着,“可我还要回家,没有时间了。”家里还有那个所谓的旅行团在呢,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出来旅行过,可是自己收了钱总不能不管他们。
  “偶尔享受一下生活嘛,那么急着回家,是不是家里有人等着你呀,他能比我们几个帅吗?我们请你去喝一杯吧。”说着,那个男人把手搭在泉先儿肩上。
  泉先儿侧着头想了一阵子:“喝酒?你们出钱吗?”
  “当然了,只要和我们在一起,我们怎么可能不尽力满足美女的‘任何’要求呢?”
  “任何要求?好吧,我想喝酒,还想要那个。”泉先儿毫不客气地指向橱窗里那件自己看了半天东西。那是一件玻璃工艺品,造型是一位坐在礁石上的美人鱼,只有巴掌大小,标价不过二十块钱而已。
  那几个男人虽然不知道泉先儿要这个东西干什么,但他们正为“猎物”到手而高兴,毫不犹豫就为她买了下来。泉先儿把装着雕像的盒子抱在怀里,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三个男人簇拥着她向一家夜总会走去,双方都在心里想着:“今天运气真不错啊!”
  周影看着顾客付钱下了车,回头迎上了两双失望的眼睛。孙剑叹了口气,摇头说:“又不是。”火儿也叹息着说:“可惜,不是宵夜啊。”
  孙剑最近接到了侦破抢劫出租车的案子,而周影作为他的朋友,又是个出租车司机,理所当然就被他拉来当诱饵了。孙剑雄心勃勃要破案,火儿则下定了决心,就算吃不好吃的东西也绝对不让这个讨厌的警察成功,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在孙剑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进行了好几天了。
  “回闹市区吧,劫匪通常是从那里上车,以减少司机们的警惕。”孙剑知道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要看运气,所以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
  周影很有耐心,对别人的事更不着急,反正现在警方每天给他补助,算算收入比平时还好。他慢慢掉转车头,向闹市区开去。
  看到胡同边上的群殴时,孙剑立刻就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扮演出租车司机的助手,不等周影停车就从车上跳了下去,冲着那帮人大喝一声:“警察!都不许动!”
  那帮人听到警察两个字一下子都停住了,等他们看清楚孙剑手里亮出的警员证后,立刻一哄而散,只留下被围殴的那个人躺在地上。
  孙剑走过去,把那个人搀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男子苦笑着回答:“没事,谢谢你,孙警官。”看来他认识孙剑。
  “哦,是你。”孙剑也认出了这个人,“李文柯是吧?这次又是怎么了?那些人是那里的?”
  孙剑记得这个男子叫李文柯,是个环境保护的志愿者,因为他专门和那些制造污染的大型工厂作对,所以曾被工厂的工人围攻过,当时那个案子就是孙剑负责的。李文柯这个人在立新市也算是个名人。他原本是政府公务员,一年前辞职开办了一家苗木场。他的生意好不好不知道,只知道他把大部分时间和金钱都用在了宣传环保,以及和那些污染企业作对上。很多企业都把他视为眼中钉,但他身边有一大群支持者,而且据说还有一些企业在背后扶持,为他提供资金和人手。他今年刚刚被选为人大代表,在一次会议上拍案而起与一位认为应该先发展经济再治理环境的副市长争论,这件事经过电视转播,在立新市可以说几乎家喻户晓。
  “他们是……不,没什么了,反正我也没有事。”李文柯一边说,一边擦着脸上的血。
  “你又在‘管闲事’了?”孙剑拉他上车,示意周影送他去医院,“这次是哪里?”
  “新园化工厂。”李文柯低声说,“他们把污水直接排到海里,一点净化措施都没有,现在那一带的海水已经开始变质了。我们想向有关部门提供海水的样本,可是他们的污水排出口有人看守,我们派去提取样本的人被他们赶走了几次。唉,如果没有很确凿的证据,这种事政府根本不想管。在某些人眼里,海洋的污染和那点所谓的经济利益根本不能比,毫无环保意识!”说着,他握紧了拳头,“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也许会让好多人少挣很多钱甚至失业,可是……总得有人做吧?难道真的任由他们这样胡搞下去?”
  “放心,大多数人知道你是对的。”孙剑拍拍他的肩,“他们只是没有你那样的勇气站出来而已。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会尽力帮你。”
  李文柯下车时,连周影也和他握了握手。
  车继续行驶,孙剑躺在座位上感慨道:“如果真有一天,地球污染得没有办法住了,人类该怎么办啊……”
  火儿不屑地说:“人类就去死吧!反正我们可以搬家!对不对,影?”
  周影不知道在回答谁的话:“是啊……”就算可以搬家,“背井离乡”这几个字谈何容易,只要可以将就着住下去,谁也不会想要远走他乡吧?
  “哎,周影,拉那两个人,不像好人的那两个!”孙剑的注意力回到了工作上面。
  “看起来不好吃的那两个!”火儿也开始继续他的破坏工作。
  鹿九缩在座位角落里,希望不会碰到身边那个衣着暴露的女郎,更希望对面那个男“人”可以因此忽略自己的存在——可惜依照惯例,这两个愿望都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果然,身边的女郎看着他的样子,反而“咯咯”笑着,更加亲热地凑了上来,贴在他身上说:“干吗不理人家呀?来嘛,我们喝一杯。”一边还在他耳边吹着气。
  扑鼻的劣质香水味快让鹿九昏过去了,他手脚并用地向后躲,恨不得钻进墙里去。
  可惜,就算鹿九真的有本事钻进墙里去,也只能躲过身边的女郎,那个正笑得阳光灿烂的“人”却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哈哈哈……”那种让鹿九一听到就浑身发冷的招牌笑声传来,刘地一屁股坐到鹿九身边,使劲拍着他的肩,“怎么样,美酒、美人全是我请客,我对你多好呀,你一定很庆幸交到了我这个朋友吧。”说着抓过了两瓶酒,一瓶塞给鹿九,一瓶自己拿着,“来,干瓶!”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鹿九看着手中价值数百元的名酒都快哭了,他们鹿蜀天生胆小,但是在认识刘地之前,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怕一瓶酒。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前生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所以今生才会认识刘地这个“朋友”。
  每过十天半个月,不管鹿九躲到哪里,刘地都能把他揪出来喝酒,而且每次喝酒的下场都是醉到不醒“妖”事,然后头疼上好几天。鹿九的酒量即使在妖怪当中也算大的,可是就看着刘地那种以瓶代杯的喝法,他也不禁浑身发冷。
  “喝呀,别客气!”刘地卡着鹿九的脖子“劝酒”。
  “我真的……咕嘟……我喝不下……咕嘟……”无论鹿九怎么挣扎,都躲不过被刘地手里的酒瓶子。
  “你上次还喝了十一瓶呢,这次总得有点进步吧。来,再干。”刘地的酒量超群,在立新市的群妖中颇有独孤求败的感觉,所以他一直用心培养鹿九,希望他将来有一天可以和自己一较高下。
  见鹿九满脸惶恐、极度不情愿的样子,刘地把酒瓶放回到桌子,长叹了一声。
  “鹿九啊,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刘地一脸严肃,双眉紧锁,语重心长地对鹿九说,“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好——不逼你,你能与时俱进吗?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和我在酒量上一较高低,我就算输了也觉得心慰啊。唉,放眼天下,但求一败的心情,有谁可以理解啊……”他的双眼中闪现出苍桑和忧郁,仰天长叹道,“曲高和寡,天才是注定了如此的寂寞啊!鹿九啊,你真的不明白吗?”
  鹿九明白,他知道刘地说了这么一大串,目的只有一个——捉弄自己。立新市中至少有两个妖怪是以欺负弱小为乐的,一个是火儿,一个就是刘地,这是立新市中妖妖皆知的事实。
  鹿九承认,被火儿和刘地列入“朋友”(其实是日常的欺负对象)的名单后,自己在立新市的生存容易了很多,像他这么弱小的妖怪之所以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生活,主要是因为那些不怀好意的妖怪们没有一个敢和火儿抢“食堂”,敢和刘地抢“玩具”。但是鹿九还是怕火儿和刘地怕得要死。而且火儿的行为至少还有理智的周影可以约束,刘地却是天不管地不束,没有谁可以让他收敛。
  “我受伤的心灵啊……”刘地因为鹿九对自己的表演如此不支持,失望地感慨着知音难觅,一边又抱着对方灌起酒来。
  当第十二瓶酒被刘地强行倒进肚子里后,鹿九终于醉得不能动弹,摊着四肢昏倒在沙发上,一边还做着被刘地欺负的噩梦,不住地呻吟着。
  “唉,寂寞啊……”刘地还在装模作样地叹息着,可惜已经没有观众来看他表演了:鹿九和三个陪酒女郎都醉得一塌糊涂,桌子上堆着大大小小三十多个空酒瓶子,服务生一边收拾,一边惊讶地看着他。虽然这些酒有二分之一是刘地自己喝掉的,但他现在仍然十分清醒,还拍着那个吃惊地嘴都合不上的服务生要他“再来十瓶”。
  支开服务生,刘地心里开始盘算下面干点什么,是找着女人去约会呢?还是去跳舞?再不然去找别人欺负?这时一阵吵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分辨出其中有女子的声音后,刘地立刻把头从包厢里伸了出去。
  两名服务员拦住了正要离去的泉先儿:“小姐,您不能这么走。”
  泉先儿不快地跺着脚,把那张高达五千余元的账单塞回服务员手里:“我不是说过了吗,是他们要请客的。”
  “可是他们都喝醉了,小姐您看……”服务员为难地看着醉成烂泥的三个男人,又把账单递了过来。
  “难道你们这里喝醉了就可以不付钱啊?”泉先儿再次把账单推回去,就是不接这个烫手山芋,“反正我不管,我要回去了。”
  “小姐……”
  “我要走了,让开啊。”泉先儿生气地嘟起嘴,本来以为今天运气不错,有人送东西还请喝酒,没想到最后会这样。
  “既然你们是一起来的,请您把钱付了再走吧。”服务员的态度十分客气,但就是不放她走。
  “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我帮他们付钱。”泉先儿决不退让。
  刘地好奇地伸着脖子往那边看,当他看清楚那边桌上的空酒瓶数目后,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厉害啊……”
  服务员也知道,夜总会里常常有男人带女子来喝酒玩乐,这些费用当然是由那些男人来支付的,因为吃喝之后他们还想要从那些女子身上得到别的东西。可是这次的情况确实特殊,使他不得不叫住了这个女子。那些男人原本应该是想把这个女子灌醉,然后好为所欲为,所以一上来就尽点了些烈酒。谁知道十几瓶酒下去,那几个男人都醉倒了,这个女子却一点事都没有,精神反而更好了,意犹未尽地这种酒也要一瓶尝尝,那种酒也要一瓶尝尝——她一下子就喝一瓶,自己却说这只是“尝尝”。
  这个女子喝了这么多酒,而且瓶瓶价格不菲,所以当她一抹嘴要走的时候,服务员过去拦住了她。酒是她一个喝掉的,那几个没占到什么便宜的男人肯不肯付钱还不一定——即使肯付,这么多钱他们付不付得起又是一回事呀。
  “小姐,如果您不付钱的话,请等我们老板来了再走。”服务员准备回避责任。
  泉先儿生气地踢了踢那几个男人。还说请自己喝个痛快呢,谁知道竟然这么没用,每人三瓶酒都没喝完就倒下去了,这下怎么办?难道真要自己付这笔钱?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贪小便宜喝这么多了,泉先儿双手捂着钱包,舍不得从里面取出一个钢镚儿出来。
  一只手搭上泉先儿的肩:“喂,小姐,一个人不寂寞吗?”
  又是这样的台词?泉先儿眼睛一亮,心想该不会又有人想请自己喝酒吧?转过头去,她看见了一张带着不怀好意笑容的英俊脸庞。
  “你……”泉先儿和刘地一齐指着对方,相互看着,忽然又一起笑了起来。
  “难得、难得,巧遇、巧遇,缘分、缘分。”刘地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刘地。”
  泉先儿也大方地伸出手来:“我叫泉先儿,很高兴认识你,刘地。”
  对“刘地”这个名字没有反应?“你刚来立新市吧?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一起喝一杯。”他马上熟络地搭着泉先儿的肩,又对还等在一边的服务员说,“这里的帐一起结了,再去拿十瓶酒来。”
  “请我喝酒,还帮我付钱?”泉先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用力点着头,“好啊,好啊,我还有好几种没有尝过什么味呢。”马上又遇到请自己喝酒的了,今天运气果然不错。
  “先生,您要的十瓶酒。”服务生把十瓶不同的酒端进来,他和同事们已经在暗中打赌这一男一女两个“酒桶”还可以喝多少了。
  “全开了。”刘地一挥手。
  “等一下。”泉先儿忽然叫住他。
  “没关系,十瓶不算多,就算你喝醉了我也会照顾你的。”刘地拍着胸膛安慰她。
  “不是……”泉先儿不好意思地说,“反正你已经说好要请客了,能不能先把钱拿出来再喝醉。”她要避免再次发生让她付钱的悲剧。
  刘地愕然良久,忽然大笑起来,掏出钱包拍在桌上,对服务生大声道:“再来十瓶!”
  瑰儿一只手抓着电熨斗熨衣服,一只手抓着摇控器选电视节目,嘴里还哼着歌,十分自得其乐。
  她一天到晚要做的工作可不少:要给火儿和周影做饭,又要购物,洗衣服,打扫房间,还要处理大大小小的各种突发性事件,比如说火儿烧了哪里的房子必须伪装成火灾啦;林睿暴打了讨债公司的人要修改记忆弄出去丢掉啦;刘地抛弃的女妖怪上门来讨公道啦(也包括被刘地抢了女人的男妖怪上门来拼命);周影对人类行为不理解时及时进行解释啦;南羽杀了新鲜的妖怪要去替火儿拿回来啦……总之她觉得自己是这个城里最忙的妖怪。
  “当……”烤箱蜂鸣起来,瑰儿丢下熨斗正要去把自己烤的“妖排”端出来,门铃忽然“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忙死了,忙死了。”瑰儿嘴里咕哝着,冲过去开门。
  周影这个时候在工作,他是个守时的妖怪,决不会提前下班;火儿回来吃宵夜的话会走窗户;刘地从来不敲门(他眼中根本没有“门”这种物体存在);林睿要做好孩子,这个时间早按好孩子的作息时间上床睡觉了(他母亲在家的时候)……那么会是谁呢?南羽还是鹿九?瑰儿一边猜测着,连问都没问就把门打开了。
  “山南路167号十三号楼601,是这里吗?”外面站着一个看起来和瑰儿年纪相仿的陌生女子,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是啊,这里就是。”瑰儿打量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女子,猜测着她的来意。
  “你好,我是泉先儿。”泉先儿从身后拖出刘地,向瑰儿递过来,“我把这个给你们送回来了。”刘地满身酒气,双目紧闭,还不时还说句胡话,打个酒嗝,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全靠泉先儿提着才没倒在地下。
  瑰儿被吓了一跳,疑惑道:“这、这……是……刘地?他怎么了?”
  “喝醉了呀。”泉先儿奇怪地看着瑰儿,心想她不会连喝醉了都看不出来吧?
  “刘地喝醉了!”瑰儿有一种慧星马上要撞击地球的感觉。相处久了,大家都知道刘地是那种外表疯狂、内心理智的人,他很清楚什么叫适可而止,绝不会轻易喝醉,让自己把软弱的一面暴露出来的——而且以他的酒量,也很难和喝醉扯上关系。
  “这是谁变成了刘地的样子吧?”瑰儿蹲下去研究。
  “你到底要不要啊?这里不是他家吗?”泉先儿怕刘地身上的酒气,一直伸着手离身拎着他,现在有点累了,催瑰儿快接过去。
  “这里才不是他家呢!”瑰儿立刻大叫起来。不过仔细想想,刘地一天到晚呆在这里,而且这家伙好像没有自己的“家”,除了和女人住酒店、住女人家里,就是睡在酒吧里,或者随便睡在哪里的地下,其他时候就是赖在这里了。
  看瑰儿在那里沉思起来,泉先儿有点不耐烦了,硬把刘地往瑰儿手里一塞,说:“还给你了啊。”
  “好吧,也不能不要他。”瑰儿不情愿地接过去,也学泉先儿的样子伸着手臂拎着,心想以前那些和刘地一起的女子都恨不得独占他,这个怎么不一样,真遗憾啊。
  出于礼貌,瑰儿无精打采地向泉先儿道谢:“谢谢你送他回来。”
  “不用客气。”泉先儿甩着手臂,笑着说,“给我钱吧。”
  “什么?”
  “给钱呀。”泉先儿向她伸出手来。
  “我为什么要给你钱?”瑰儿看着手里的刘地,心想难道是他干了什么好事?
  “因为我送他回来时付了出租车钱啊,还我十二元。”泉先儿大大方方地伸手要钱。
  瑰儿撇撇嘴:“要我花十二元买刘地?我才不愿意呢!我一分也不出,你把他拿回去随便丢哪儿吧。”
  “真小气。”泉先儿嘟起了嘴,“我好心送他回来呢。”
  瑰儿在心里说:“还不知道谁小气呢,十二元还想要回去,而且就算你好心送刘地回来十次,我都不会感激你。”她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看着泉先儿。
  “算了,算了,看在他请我喝了酒的份上。”泉先儿强忍着心痛,放弃了对十二元的追讨,向瑰儿摆摆手,转身走了。
  走出居民楼,迎着夜空和凉爽的风,泉先儿深吸了口气,强自忍住因为那十二元而快流下来的眼泪。仔细想想,今天运气还算不错:不但有收入,而且有人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还有人请自己喝酒,除了那十二元……唉,不想这个了,明天要更努力才行!家里还有旅行团在等着呢,就算他们哪里也没去,今天的费用还是要收的,嘻嘻,又有两万元的收入了。她向天空挥了挥手臂,精神十足地走了。
  “哎呀,刘地居然会喝成这样……”瑰儿提着刘地左看右看,花了二十分钟,终于确定了他不是在装醉。可是要把他放在哪里呢?床上?不行,火儿绝对不会允许刘地睡他的床;沙发?这倒是刘地日常睡的地方,可是今天瑰儿刚刚洗了沙发套;地板?刚刚擦过还打了蜡……犹豫一会之后,瑰儿拎着刘地扔进了浴缸。
  “不过那个叫泉先儿的女子很奇怪呀,不太像刘地的女朋友呢……”瑰儿一边继续干家务,一边想着。
  ※※※
  “我喝醉了?”刘地的咆哮声震动了整座楼。他将手按在桌子上,狼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瑰儿、周影、火儿以及兴冲冲地跑来看热闹的林睿,“你们说我喝醉了?”
  大家一起点头。
  “砰!”刘地在桌子上重重一拍,眼神变得凶狠无比,“你们敢再给我说一遍!”
  “你喝醉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我,刘地,怎么可能喝醉!”
  “你明明就是喝醉了。”瑰儿指出事实。
  刘地燃烧着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她身上,把她吓得躲到了周影身后,只露出头来坚持真理:“你明明就是喝醉了嘛!”
  “就是就是。”火儿得意地说,“用凉水泡你都醒不了,还是我好心把水烧开你才醒过来的呢。”
  “你是想把我煮熟吧!”
  “是又怎么样!你煮熟了还不一定好吃呢!”
  “死鸟!”
  “死狗!”
  刘地和火儿马上偏离了主题,摩拳擦掌准备打一架。
  “火儿,刘地。”周影马上站出来打圆场。屋子里已经够乱了:被刘地打破的浴缸的碎片和里面的水流了一地;看到刘地喝醉,林睿大笑着在墙上用爪子抓出的一条条痕迹;瑰儿用来打刘地的锅子翻倒在地上,原本装在锅子里的菜和油扬得到处都是……周影觉得自己有义务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
  “周影,你来说,我真的喝醉了吗?”刘地还是不死心,抓着周影问。
  “是。”周影也觉得奇怪,他是第一次看到刘地喝醉。
  “耻辱啊……”刘地颓然地坐下,他知道周影不会骗他,也就是说他真的喝醉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女子灌醉的。自己自从学会喝酒以来,一向是纵横四海、独孤求败的啊,怎么会突然就被打败了呢?
  “快说、快说,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去了哪里?”
  “怎么找到她?”
  火儿和林睿围着瑰儿问个不停,他们太想看看那个“收拾”刘地的女子了。
  刘地的酒量就连火儿也对付不了,现在他在喝酒方面被打败,他们真是太高兴了,一个劲地催着瑰儿快说。
  “她很漂亮,不像变出来的,大概是原来的模样。”瑰儿用手指在虚空画出泉先儿的样子,“她自称叫泉先儿,不过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泉先儿?”火儿和林睿对视一眼,“这不算是个名字啊。”
  瑰儿想起泉先儿讨要那十二元的样子,道:“对了,她好像很喜欢钱。”
  “泉先和钱有什么关系?”火儿问林睿,林睿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不管怎么说我要把她找出来看看,嘿嘿……”火儿磨擦着翅膀,越想刘地大醉的样子越得意。
  除了火儿以外,其他人都感到屋里的温度正在升高。
  刘地像火儿一样熊熊地燃烧着,看着大家信誓旦旦地说:“我会找到她的!”
  刚从珠宝店出来,泉先儿就看到刘地站在自己面前,马上迎上去:“嗨,刘地,你还记得我吗?”她对于请她喝酒的人都是很有好感记得很清楚的。
  刘地上下打量一下泉先儿。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有认真看这个女子,毕竟只记住外貌对于他们来说没多大意义。果然如同瑰儿所说的,这个女子不但十分美丽,而且有一种非人的气质,看起来不像对人类世界很熟悉的样子。
  刘地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呀?”
  “记得记得。”泉先儿充满期待的点头。
  果然,刘地不负所望地说:“我请你喝一杯,有没有时间?”
  “有、有、有!”泉先儿马上一把抓住刘地的手臂,好像生怕他会跑掉,眼睛眯得都看不到了。运气真不错,她在心里暗自高兴。
  刘地满城里找了泉先儿四天,当然不会让她走掉,马上直奔他常去的酒吧。
  “上酒,先来十瓶。”刘地一坐下就大声吆喝着。
  泉先儿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满怀期待。当酒摆到桌上,刘地把它们一口气全打开时,她却阻止了刘地。
  “这么一点你就打退堂鼓了,十瓶算什么!”刘地“砰砰”,马上把桌上的酒全打开来。
  “不是啊。”泉先儿目光在刘地的口袋上扫来扫去。
  “你又想叫我先把钱付了对吧!”刘地一拍桌子,“上次我是一时大意,你以为这次我还会输给你吗!”
  泉先儿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说:“我是想说,你可不可以连车钱也先给我?上次送你的时候,我花了十二元呢。”
  “啪!”刘地把装满钱的钱包掏出来扔在桌子上,“这样够了吧!今天如果我再输给你的话,我一个月不再碰酒!”他一字一句地下着战书。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泉先儿正拿着那个钱包在数钱,根本没听他说话,“三千七、三千八、四千……你真有钱啊!”她兴奋地叫着。
  刘地把钱包从她手中抽了回来:“再数也是我的钱!”泉先儿的视线跟着钱包移动,听了这句话才回过神来。对了,这不是自己的钱……不过可以用来喝酒。想到这里,她拿起酒瓶,把酒倒在杯子里,优雅地一饮而尽。
  “好,再干!”刘地抓起瓶子和她对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下去。
  泉先儿虽然用杯子,但她喝酒的速度绝对不比刘地慢,两人你一瓶我一瓶,用令人咋舌的速度喝了起来。
  ※※※
  “砰砰,砰砰。”
  瑰儿听到敲门声,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立刻大声叫起来:“刘地又喝醉了!刘地又喝醉了!”一边叫着,一边打开了门。现在是早上七点,不但周影和火儿在家里,连林睿也背着个书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泉先儿又像那天一样把刘地拎了进来递给瑰儿,不解地看着一屋子妖怪,疑惑道:“你们看我干什么?他的手表是我拿给司机当车费了,可不是我偷走了——谁叫他身上没钱了。送他回来车钱理所应当由他来付吧。”大家这才时注意到,刘地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块名牌表不见了。
  “表不是关键……”反正那是刘地的,这里没人心疼,瑰儿小心地指着刘地,“他又喝醉了?”
  泉先儿点点头,心想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就算用膝盖也可以判断出刘地现在喝醉了吧。
  “他是不是去和一群水缸妖怪喝酒了?”瑰儿又提出一个在心里憋了好几天的疑问。
  “他是和我喝酒——谁是水缸!”泉先儿反应过来,不满地大声道,“喂,山鬼,别以为你比我瘦就可以叫我水缸!”
  “我身材本来就比你好!”瑰儿得意地抬起头。她的面孔是变幻的,身材可是天生的,在谁更漂亮的问题上,她和人类女子一样寸步不让。
  “反正是变出来的!”泉先儿对自己也很有自信。
  “你才是变的!”
  “你……”
  “停!停!停!”林睿一下子跳到她们之间,“我还要去上学,没空听你们吵架!你只要告诉我,刘地到底是怎么喝醉的就行了。”他怀疑地看着泉先儿——多疑正是狐狸的天性。
  “他跟我喝酒喝醉了啊。”这群妖怪怎么纠缠不清?连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也要一问再问。
  大家异口同声道:“你?!”眼前这个女子仅仅是面颊泛红而已,说是她喝酒灌醉了刘地,可信度确实低了一点。
  “你们一共多少人?”
  “是不是你喝水他喝酒?这样赢刘地也很难了。”
  “你在他酒里下了药吧?”
  “刘地……是不是生病了?”
  大家七嘴八舌,连周影都不信泉先儿可以灌醉刘地,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你们真奇怪,”泉先儿觉得这些妖怪大概是脑子有问题,心里有些毛毛的,决定走为上策。她恋恋不舍地看看刘地手上的戒指,心想:这个一定够回去的车钱。可怜,又要走回去了,自己当初怎么不学着飞呢?后悔啊,会飞可以省好多钱呢。
  瑰儿顺着泉先儿的目光,看到刘地手上的戒指,嘟起嘴说:“虽然你拿刘地的东西我没有意见,可你不是真的要把他洗劫一空吧。”
  “我才没有那么贪心,我走回去就是了!”泉先儿转身就走。
  周影忽然站起来:“我送你。”说着拿起了外衣。
  “真的?我可不给钱!”泉先儿不相信这个妖怪这么好心。
  “嗯。”周影率先走出门去。泉先儿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出门去。
  “喂,真的是个女人喝赢了刘地!”林睿捅捅火儿。
  “是啊,是啊。”火儿的眼珠都快蹦出来了,只知道机械地点着头。
  “就算她是泉先也太夸张了。”林睿感叹着,“果然天外有天,妖外有妖啊……”
  “是啊,是啊。”火儿还没回过神来。
  “我去上学了。等我回来,咱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哈哈,刘地输给了女人!我要把鬼使全派出去向大家宣传!哈哈,输给女人!”林睿兴高采烈地从窗口里飞了出去。
  “我也去宣传!”火儿终于清醒了过来,紧跟着林睿冲出了窗口,心里发誓一定要让城里所有的妖怪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瑰儿觉得周影会主动去送女性有点奇怪,侧着头想了一阵子,然后耸耸肩,去照顾醉成一团烂泥的刘地了。
  ※※※
  “原来你是出租车司机啊,我的运气真好。”泉先儿坐上车,一个劲奉承周影,“你是好心肠的妖怪,一定会生意兴隆的。你、你为什么开计价器?!我可没有钱啊!你说了不用我给钱的!”泉先儿见周影按下了计价器,拉开车门就想往外跳。
  “习惯了。”周影连忙把计价器关上,生怕她就那么从飞驶的车上跳出去,这会把周围的人类吓坏的。
  “吓死我了……”泉先儿吐口气靠回座位,一会又好奇地问道,“开出租车挣钱多不多?多的话我也去弄辆来开。”
  “不多。”
  “不多就算了。”
  周影一直保持着沉默,照泉先儿说的向海边开去,当车拐上了环城高速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道:“刘地是自己喝醉的?”
  泉先儿有些奇怪,道:“当然啊,我又没逼他喝。”
  “你是谁?”周影加重了语气。
  “我叫泉先儿啊——对了,我没向你自我介绍过自己,失礼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周影。”
  泉先儿指着他恍然大悟地叫起来:“哦,你就是周影,刘地喝醉了后说过他自己没有家,要送就送他去你家。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对吧?”
  周影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盯着泉先儿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刘地他从来不会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醉倒,更不说出‘最好的朋友’这样的话来!说,你有什么目的,对他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他没说‘最好的朋友’这句,是我猜的。”泉先儿被他看得心中发毛,颤抖着向座位里缩了缩,结结巴巴地说,“酒是他请我喝的,我真的只拿了他的手表……呜呜呜,大不了我给你车钱,你别吃我……”她越想越害怕,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周影看着她,想分辨她是真害怕还是装出来的。
  泉先儿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脑海里浮现出坐出租车的单身女子被司机吃掉的画面,心想自己还有好多梦想没有实现,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呢,不能就这么被吃掉啊……她偷眼四瞄,见离海已经不远,趁周影不备突然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等周影停车下来,她已经跑到了海边,接着纵身跃了进去。周影只看见水花一闪,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海里。
  周影眉头紧锁,盯着大海看了一阵子,不解地摇了摇头。
  ※※※
  “我又醉了?”这次刘地没有大呼小叫,淡淡地问周影。
  “嗯。”
  “那个泉先好酒量!”刘地边说边竖起大拇指。
  “你居然也会喝醉。”
  “我的一世英名啊……”刘地答非所问,懒洋洋地躺回到沙发上,看他的神情倒不是怎么在乎。
  “那个泉先没有做什么吧?”
  “她能对我做什么!哦,她偷了我的手表。”刘地摸摸手腕。
  周影觉得刘地很反常,这让他有些不安,所以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刘地看。
  刘地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你好像一点也不受她的影响。”
  “什么影响?”
  “她是个泉先啊,让其他生物放松警惕戒备是她们一族的本能,你没见瑰儿对她那么熟络——瑰儿会和陌生人讨论身材问题吗?还有火儿,你见过他不打算吃哪个第一次见到的妖怪吗?连我都不知不觉地在她面前喝醉了,你怎么会一点都没受到影响?难道因为你的反应慢半拍?真想不通。”刘地摇着手指。
  周影张大了嘴,他真不知道泉先有这种能力,喃喃道:“我以为她对你做了什么,所以……”
  刘地凑上去满怀期待地问道:“你干了什么?”
  “把她吓跑了。”周影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创意。”刘地失望地摇摇头,跳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好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好了,该去干正经事了,告诉瑰儿,我晚上还来吃饭啊。”说着向周影挥挥手,穿过墙壁不见了。
  周影又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心想下次见到那个泉先,要向人家道歉才行。
  ※※※
  泉先儿坐在咖啡馆里,摆弄着杯子。她不仅喜欢酒,茶、咖啡、果汁她都喜欢喝,只不过能让她自己掏钱来买饮品、不会有任何收入还要等待这么久的,也只有那个人而已。她隔着玻璃窗看见对方,高兴得向他挥起手来。
  “对不起泉小姐,我迟到了。”李文柯走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手上也缠着纱布,见泉先儿盯着自己的手,他苦笑着解释道,“被人家暗算了。”
  “又是上次那些人!”泉先儿气呼呼小地问。她第一次见到李文柯的时候,他就是因为提取工厂排放的污水,正在被七八个人在海滩上围攻,是泉先儿掀起浪头把那些人卷到海里去,这才把他救下来。
  “不是,这次是另一个工厂的人。”李文柯满不在乎地说,看来他早就习惯这样的事了,“对了,上次拜托你的……”
  “我带来了。”泉先儿从身边拿出一个散发着腥气的黑色塑料袋子递给他,“不只有鱼,还有海藻和贝类。”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可是目光中的愤怒还是无法完全掩盖住。
  李文柯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那些畸形的生物,深吸了口气,兴奋地说:“这下有证据告那些垃圾了!他们一直说自己的工厂没有污染环境,那这些海洋生物怎么变成这样的。在这些证据面前,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会让他们的工厂停工吗?”泉先儿关切地问。
  “可能不行……”李文柯思索着说道,“但是至少可以让他们不再排放超标的污水。”
  “超标……”泉先儿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人类的标准永远不可能和其他生物一样啊。
  “对了,你的酬劳。”李文柯掏出钱来,虽然认识不久,但他已经知道泉先儿是个很喜欢钱的人,“谢谢你为我们找到这些,这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这是她第二次了从海里找到受污染的动植物标本回来,为了这些可以阻止那些工厂污染大海的证据,他甚至愿意付自己的全部。
  泉先儿摇摇头。
  “你不是很需要钱吗?”
  泉先儿眯着眼睛笑:“有事再找我啊,我走了。”也不管李文柯多么诧异,摆摆手径直走了。“如果人类都像你,也许我就不用整天忙着挣钱了……好久没有出去旅游了,真想去看企鹅和袋鼠啊……”她伸了伸懒腰,想起家里还有“旅行团”的人在等着呢,哪里有时间想别的事啊。她还是没舍得坐车,顺着大街溜达着向海边走去。
  ※※※
  泉先儿蹦蹦跳跳地走在大街上,恰巧碰见了出门购物的瑰儿。瑰儿请她回家喝茶,泉先儿一听有免费的茶喝,马上就跟着瑰儿去了。
  瑰儿给客人端上一杯茶,然后道:“周影要向你道歉。”
  “周影!不用了,不用了。”泉先儿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千万别让他看见我。他太可怕了,我到昨天还做噩梦被他吃呢!”
  凭着天生的能力,泉先儿遇上的妖怪对她都不错,虽然这种能力对人类无效,但因为她的样子美丽动人,所以遇见的人类对她也很好。周影那种恶形恶状是她平生第一次看见,现在想起来还会发抖。她不禁心想,刘地那么和气大方,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对了,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刘地呢?他请客好大方啊……
  “周影吃素!”瑰儿毫不客气地反驳她,她最听不得人家说周影坏话。
  “反正我怕他怕得要死,我不要他道歉,别让他看见我就好了。”泉先儿勇于承认自己的胆小。
  瑰儿耸耸肩,这还是第一次有妖怪不怕刘地怕周影的。
  “谢谢你的茶,我要走了。”泉先儿盘算着下一步去哪里弄钱,起身向瑰儿告辞,“还得找地方赚钱去呢!”
  瑰儿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缺钱呀?”
  “是啊,我看中了一样东西,要很多钱才买的起。”说着,泉先儿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来世界上还有和周影一样靠工作挣钱的妖怪。”瑰儿看着泉先儿消失在人流中,疑惑地想着。
  刘地向周影做了个手势,两人一个显出原形,一个化作青烟,从面前的高墙中穿了过去。高墙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大院子,生满了蔓草和杂树,一条被乱草和灰尘掩埋起来了的小径曲曲折折地通向一座三层的西洋式小楼。周影和刘地一前一后,向那座小楼走了过去。
  欧式风格十足的小楼门口两边,却不伦不类地摆了两尊石狮子。刘地看了那雕工精巧、气势雄伟的狮子一眼,叹了口气:“早知道带你们家火儿一起来。”
  “他和林睿还有好多妖怪一起,庆祝你被女人打败了的事去了。”周影如实告诉他。
  “最好别让我知道谁和他们一起去的!”刘地咬着牙诅咒一声,然后向周影摆摆手,示意他后退,自己则向前走去,在离石狮子七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捏了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与此同时,两只石狮子眼中亮起红光,尾动爪抬,摆出跃跃欲扑的姿态。
  一条人影忽然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直扑刘地背心,在同一瞬间,两只石狮也狂吼一声向刘地扑来。刘地双手一合,只见地面震动,土石翻起,将石狮子团团包住。石狮向前冲的力量虽大,但还是经不住泥土源源不断地包上来,终于在距离刘地不到半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动弹。刘地手指一划,脚下的地面上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两只不能动弹的石狮落了下去。
  刘地弹一下指,地面合拢,土石归位,连那几块残破不堪的青石板也回到了原处,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这块地面上有过那样巨大的变化。
  刘地回过头,看到周影正收回影刀,脚下是一只六爪妖怪身首两分的尸体。
  “周影站在我身后的时候偷袭我,你真是没有脑子。”刘地对着尸体抿抿嘴,抬步走上台阶,伸手推开了大门。
  屋子里和庭院中一样,一派脏乱萧索的样子。残破的家具上积满了灰尘,斑驳的墙上霉痕处处,残破的吊灯挂在塌落了一半的天花板上晃悠着,到处都挂满了蜘蛛网,窗户上厚厚的布帘虽然已经变了色,却依旧严严实实,使得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光线,显得鬼气森森的。周围摆着几尊惨白的西式石膏塑像,和墙上油画中的人物一起冷冷地看着外来客。
  “噗嗤!”刘地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脚踢开横在脚下的破椅子,“老王头,你要改行当吸血鬼呀,把屋子弄成这样。”
  “呵呵,现在不是流行这个吗?我还不算老,赶赶潮流嘛。”随着苍老的笑声,屋子渐渐变成了传统的中国厅房,三进三间,正堂外还有一座小园林。堂上的八仙桌边坐着一个身穿花T恤、左手扶龙头拐、右手执旱烟袋的老者,热情地招呼道:“刘小子,周贤侄,来里面坐。老婆子,上可乐。”
  一个浓妆艳抹的金发女郎从后堂走出来,一只手提着低胸晚礼服的长摆,一只手托着放了两罐可乐的红木镶银托盘,给刘地和周影上了饮料,还向刘地抛个媚眼。
  刘地向她竖竖大拇指:“大娘,你这个新造型不错。”
  “奴家才九百岁,别在那里大娘长大娘短的,折煞奴家了。”女郎莺啼燕语地娇嗔一句,坐在了老者膝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周影假装喝水,用瓶子挡住脸。每次看见这对木妖夫妻,他都会全身发冷,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个王老头几百年前曾与周筥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了周影与周筥的关系后,就以长辈倚老卖老起来。周影这样的老实人也不会和他争执计较,只是每次遇见他们夫妻就远远躲开——要不是现在出了事,周影也不会到他们家里来。
  刘地把饮料喝光,随手把瓶子捏扁,接着进入正题:“他们困住你们多久了?”
  王老头收起了嬉笑,正色说:“十九天了……你再不发现,我们两口子就……”
  “十九天?胆子真不小!”刘地一拍桌子,“你向他们招了没!”
  “没有,我要是说出来了,早被他们灭口了,还能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没有就好。”刘地站起来向外走,“这里是你们俩住了上百年的地方,他们一时进不来。你们别妄动,外面的事交给我们吧。”
  “当然,当然。”见刘地把事揽过去,王老头喜滋滋地送他们到门外,“我们家里储存的东西再用个十年八载没问题,等你们的好消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可能被他们拿去了。”
  “什么‘那个’?”
  “就是跟他们要的东西很像的……那个……”王老头见刘地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小了下去。
  “你胆子比他们还大!”刘地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我没办法啊,当时他们已经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不先骗过他们我们就没命了,只有‘那个’跟它很像啊……”
  刘地放开了他,恶狠狠地说道:“我先去找他们,回头找你算账!”和周影一前一后走了。王老头抹把汗,和妻子对视着,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
2007-2-19 23:3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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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施工中

  “他们到底要抢什么?”瑰儿一边给刘地和周影摆吃的东西,一边问,“他们是从北边过来的吗?这样大张旗鼓,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难道他们要向立新市的全体妖怪宣战不成?”
  刘地抓过一把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们住的地方是个人类的工业城市,环境污染得厉害,连妖怪们都快住不下去了。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打听到我们这里有清净宝珠,就想要抢到他们那里去。”
  “那怎么行!”瑰儿忍不住尖叫起来,“王老头没交出去吧?”住在人类中的妖怪们最难忍受的就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各种污染,立新市因为王老头有一颗“清净宝珠”,可以不时清洁一下水和空气,所以妖怪们住得还算舒服,万一被外来的妖怪抢了去,立新市的妖怪们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用别的东西骗过去了……”对于王老头用自己的东西骗对方这件事,刘地还有点耿耿于怀,“清净宝珠应该还在王老头手中,可那些妖怪依旧团团包围着王老头家,估计他们也不信。而且除了王老头,别的妖怪也不能使用那颗宝珠,所以我猜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连王老头一起掳走。”
  “那怎么行!”瑰儿只会说这句话了,“我去把火儿叫回来,再把小赤小纹找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不用。”刘地抬手制止她嚷嚷下去,“他们是有备而来,这次围困了王老头半个多月,而我们竟然这两天才知道,可见他们平时隐藏得很好。如果我们乱成一团,反而对他们有利。我和周影两个去找他们下落,另外再去请南羽去护住王老头的家,这样就够了。”
  一直沉默的周影忽然说:“瑰儿,你平时出入小心些,我怕他们有更大的举动。”
  瑰儿正为南羽可以帮上忙自己却没什么用而懊恼,听到周影关心的话,立刻又高兴起来,哼着歌去收拾桌子了。
  刘地坐在桌子上,和周影面对面坐着,手中把玩着一个桔子,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偷走了我的东西,我要自己教训他们,才不用一大群人去帮倒忙呢。”
  周影点点头表示明白。
  “强龙压不压的过地头蛇呢……”刘地眯着眼笑着,抓着下巴看着周影,“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对吧?”
  泉先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着,身边跟着一名男子。这名男子中等身材,容貌平凡,跟在美丽娇媚的泉先儿身后,几乎没有什么视线会落在他身上。他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目光中闪动着和外表不相衬的光芒。
  “这里是热闹的商业街,商店最多,走到头就是一个大广场——那里原来住着一个槐树精,不过现在她出门旅行了。”泉先儿正在充当导游的角色,“如果你喜欢吃人类的食物,东边有条美食街;如果你喜欢吃人,西边不远就是‘红灯区’,那里捕食最容易。”她尽心地讲解着,似乎没注意她的顾客根本没在听。
  “这家店的衣服款式很新,但也很贵;那边那家做裙子的手艺不错,当然比不上我。”对这座城市,泉先儿比较了解的也只是商业区附近,对于旅游景点,名胜古迹却是一无所知,因此她只好带着这个自称白书天的“顾客”一个劲地在商业街上转悠,同时心中暗暗祈祷对方千万不要提出购物之外的旅游项目,自己已经装到口袋里的服务费可不想再拿出来。
  “对了。”忽然远远地看到了瑰儿,泉先儿灵机一动,对自己的顾客大声说道,“前面是我们立新市的奇景之一,一位住在城市里的山鬼。全世界只此一位,别处看不到噢!”
  “山鬼?”白书天喃喃自语。泉先儿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上午,这是他惟一听见的一个词。
  “我认识她,也可以介绍你认识她。不过她变的外表一点也不漂亮,你想看她的真面目就难了。”
  “我们回去。”白书天转身就走。
  “啊?”泉先儿急忙跟上去,还在不停地唠叨着,“是你自己要回去的,不是我服务不好,酬劳我是不会退的!”
  白书天根本不理她,心中思索着:山鬼是山林之“神”,为什么出现在城市中?难道和清净宝珠有什么关系?也许那个老头只是个幌子,这个山鬼才是关键……回去和大家仔细商量一下吧。他扫了一眼泉先儿,心想幸亏有了这个泉先,大家才可以隐藏起来伺机而动,真没想到,这个妖怪竟然像人一样喜欢钱,只要给了她钱,她就连半点怀疑都没有。
  “走这边。”泉先儿忽然拉着他转向另一个方向,见白书天诧异地看自己,低声说道,“你不希望撞见这城市里的妖怪们吧,刚才有个妖怪在前边走。”
  “你……知道了什么?”白书天声音阴沉下来。
  “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来寻仇也好,来生事也好,统统与我无关。你说你们是来旅游的,我就当你们是来旅游的——陆上妖怪的纠纷不关我们水族的事。对了,今天的食宿费一位一千二,你要付现金哦。”
  白书天冷笑一声。他这才明白,这个看起来眼里只有钱的泉先儿其实心里明白得很。不过,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大概会后悔莫及吧。
  ※※※
  “嗨,刘地!刘地!”泉先儿一眼在人群中看见刘地,挥动着手臂大叫起来,“刘地,我是泉先儿啊,还记不记得我!”看着刘地向自己走过来,她高兴地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好像生怕他会跑掉,“你在忙什么呀?要去哪里呀?”
  “闲逛,没什么事。”刘地摇摇摆摆地走着,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哦,我也没什么事。”泉先儿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瞄着路边的酒馆。
  刘地斜眼看着她:“要不要再请你喝酒?”
  “要!好,好!”泉先儿叫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哈哈哈,难得遇见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定要喝个痛快!”刘地这几天的寻找并不顺利。按照王老头的说法,对方来的人手肯定不少,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几天竟一个都没找到。
  对方一上来就对王老头下了手,而且围住了他的家不让他和外界通消息,可见是经过了周详的计划才行动的。一天找不到他们,自己提着的心就一天放不下来。“烦心的事不想了!上酒,上酒,咱们一醉方休!”刘地在酒店里坐下,拍着桌子叫了起来。
  “不要喝醉了……”泉先儿嘟起嘴,“你那么重,坐车还要花钱……”
  “我会连败给你三次么?”刘地怒气冲冲地看着她,“这次肯定是你醉!”
  “你不用生气啊,我是说我很怕那个周影,万一送你回去的时候再遇见他怎么办?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吃了我。”
  “那和我理解的有什么错?你还是认为我会喝醉!”
  泉先儿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服务生,再上十瓶酒,全开了!”刘地卷起了袖子。
  “好啊,好啊。”泉先儿用力点头,一边舔着嘴唇。
  ※※※
  “快来啊,狐狸!快来看啊!”一见泉先儿拎着刘地进来,火儿立刻怪叫着冲了上去,不出十秒,林睿一阵风似的蹿了进来,和火儿一起用充满崇拜的眼神盯着泉先儿,弄得泉先儿很不自在。眼前这可是个专吃妖怪的必方啊,而且据说他还是那个可怕周影的“养子”,她不禁害怕起来,急忙躲到了瑰儿身后。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火儿用翅膀拍着泉先儿肩,“我崇拜你。”
  “来,签个名,签个名。”林睿也拿了纸笔在旁边起哄。
  泉先儿不安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俩要干什么。
  “不要这么小气,介绍介绍收拾刘地的经验嘛!”
  “对啊,对啊!你下了什么药把他弄这样的?”林睿还是不太信泉先儿真的是喝酒把刘地灌醉的。
  “喝酒。”泉先儿觉得眼前的必方和九尾狐一定跟刘地有深仇大恨,而刘地是自己的“酒友”……想到这里,她回答得更加小心了。
  “怎么个喝法,你喝一口他喝一瓶还是你喝水他喝酒?或者,你用了什么法术?”
  “为什么酒给他喝,让我喝水啊!”泉先儿大为不满。
  火儿和林睿对这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她真的是喝酒把刘地灌醉的!”再打量一次泉先儿,他们不禁怀疑这个女子该不会根本不是泉先,而是水库变成的妖怪吧?
  瑰儿见泉先儿还不说要离开,而是一直看着自己,忍不住问:“你不是又想要车钱吧?”
  “不用不用,我把他的金笔给那个司机了。”泉先儿说得很客气。刘地的名牌钢笔价值上千元,看来泉先儿用别人的钱物的时候还是挺大方的。
  瑰儿有些心疼,说道:“我看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下次你直接叫周影过去接他吧……”
  “不!”泉先儿怪叫一声,用力摇着头,“死也不要他的号码,死也不要!他会吃了我的!”看来她对周影是怕到骨子里去了。
  “她在说谁?”火儿好奇地问,心想这个泉先连刘地都能赢,还会怕谁?
  “周影。”瑰儿如实回答。
  “哈哈哈哈……”火儿和林睿双双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怕周影,哈哈哈哈,她怕周影,哈哈哈哈……”
  “他就是很可怕。”泉先儿嘟哝着。
  泉先一族不能使用强大的法术,他们之所以能和其他妖怪和平共处,完全是因为他们具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只要他们不对对方怀有敌意,不管多么强大的对手都无法起伤害他们的念头,甚至无法不信任他们。
  周影是泉先儿遇见的第一个(也许是这世界上惟一的一个)不受这种能力干扰的妖怪,这让没有什么自卫能力的泉先儿十分不安。她从来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也不知该怎么防范,只好拼命躲着周影了。
  “糟了!”泉先儿跳起来,想到躲着周影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就在周影家里啊!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她拔腿就要往外跑。
  林睿慢悠悠地说:“周影现在不会回来的,他去南羽那里了。你出门坐车的时候,说不定正好碰到他回来,就可以坐到他的车了。”
  泉先儿使劲摇头:“我不坐车,走回去就行了。”
  “别吓唬人家。”瑰儿白了林睿一眼,“你放心坐车好了,城里有好几万辆出租车呢,不会那么巧的。”
  “我自己从来不坐车,太浪费钱了。”泉先儿笑眯眯地回答。
  瑰儿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缺钱花啊?”
  “是啊,我不是说过我要攒钱买东西吗,还差很多啊,所以要节省。”她挥着手表示决心。
  “还差多少?也许我们可以帮忙。”瑰儿好心地问。
  “对,你教训了刘地,我们帮你。”林睿和火儿也支持。
  “那我给你看一下啊。”泉先儿神神秘秘地说着,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存折来,紧紧捏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给瑰儿看。
  “一亿五千三百二十万六千六百五十元……”瑰儿头脑一晕向后倒去。
  火儿慌忙从后面用翅膀撑住瑰儿,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么多钱的话,可以卖多少故事书和零食?”他打量着泉先儿,心想这个泉先连飞都不会,从她那里抢东西应该不难,可是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法向他动手。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到处弄钱?”瑰儿难以相信地指着泉先儿。
  “我要买的东西很贵啊,还差好多呢……”说着,泉先儿小心翼翼地把存折收起来。
  “你想买航天飞机吗,还是航空母舰?”火儿对这两样东西很好奇,满心希望地问。
  “才不是呢。我要买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东西。”泉先儿得意地说。
  “到底是什么呀?这么多钱了还差好多?”瑰儿崇拜地看着泉先儿——她应该是立新市最有钱的妖怪了。
  “不告诉你们,免得你们跟我抢着买。”泉先儿准备离开,火儿和林睿夹道欢送。
  “喂,站住……”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大家身后传来,“别想逃走……”刘地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滚下来,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一步步向泉先儿走来,浑身散发着扑鼻的酒气。
  “输了想杀人灭口了。”林睿小声对火儿说。
  刘地醉眼朦胧地走过去,伸手搭住了泉先儿的肩,嬉皮笑脸地说道:“不错,第一次遇见像你这样的女子,有酒量,合我的胃口,怎么样,成没成亲啊?成了也没关系,甩了他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没成过亲。”
  “那更好办,我们现在就是情侣了。”刘地笑的十二分的不怀好意。
  “不是杀人灭口,他是想摧残人家的心灵。”林睿离开收回自己刚才的话,接着提出了一个新的设想。
  “人家怎么可能看上他。”火儿不屑地说。在他心目中女妖怪分为两等:讨他喜欢的和不讨他喜欢的,讨他喜欢的当然是瑰儿、南羽,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喜欢周影(别小看火儿,他看的言情片可多了),另一种他不喜欢的则几乎都是喜欢刘地。他是挺喜欢这个泉先的,所以理所当然认为她不可能喜欢刘地,应该去喜欢周影才对。
  火儿正在盘算着,就听见泉先说:“反正也没有结婚,没有情人,做你的女朋友……也不是不行。”一下子从空中跌到了林睿头上。
  刘地亲密地搂住泉先儿的肩,一副“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得意样。
  “不过男朋友应该送定情信物给我才对吧?你拿来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做你女朋友。”泉先儿说。
  “你要什么,我买给你!”刘地拍着胸口保证。
  “真的?”泉先儿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拉着刘地跑了出去。
  火儿好不容易站起来,望着泉先儿的背影,坚难地说:“她疯了……”
  瑰儿若无其事,悠然自得地说:“放心好了,她要的东西刘地肯定买不起,你们没看见吗?一亿多都还差得远。”
  ※※※
  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平静的海面上,天空中不时掠过一两只海鸟。
  泉先儿在礁石上跳来跳去,一直跑到海边,刘地紧跟在她后面。
  “会飞真好,一下子就到家了。”泉先儿喜欢滋滋地称赞。
  “你自己为什么不学?”刘地想不到除了瑰儿竟还有不会飞的妖怪——就连瑰儿还会扑腾几下子,飞个十几米远呢。
  “我是水族,学不会。”泉先儿说得理直气壮。
  “龙也是水族,你见过不会飞的龙吗?”
  “龙?你也……”泉先儿差点说走了嘴,马上改口说,“已经到了,你说你会买给我,对吗?”
  “当然!”刘地东张西望,“你要买什么?渔船?游艇?还是快艇?”
  “当然不是,我要船来干什么用?”泉先儿伸开手臂画了个圈,“就是这个……”
  刘地莫名其妙:“哪个?”
  泉先儿指着前方:“往前看!”
  刘地还是没看到什么,疑惑道:“海水?没别的了。”
  “你以为我想要什么?”泉先儿睁大了眼,“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你送给我,我就做你女朋友!”
  “海水?”刘地作了个捧水的手势。
  “海!”
  “海?”刘地有点明白了,“国有资产你也想霸占!要判刑的!”
  “我花钱买东西有什么不对!”
  “这种东西不能买卖吧……你以为人类会卖吗?”
  “当然能!”泉先儿指着远处,大声说道,“那边就是被‘买’下来成了海水浴场的,那边被‘买’了去做珍珠养殖场,那边有家工厂,整天排放污水,他们也出了钱——人类社会有什么用钱买不到?”
  “你攒了这么多钱,是要用来买这些的?”
  泉先儿毫不犹豫地说:“对啊,这里是我生长的故乡,一旦我把这里买下来,马上就把人类全赶走!”
  刘地好心提醒她:“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就算你有钱,人类也不一定卖的。”
  “嘿嘿,我早打听明白了,人类的国家是由一部分人说了算的,只要他们说可以就行了。”泉先儿胸有成竹。
  “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让那些人类改变政策?”刘地惊异于她大胆的设想,“法术的话,人类的法师们不会坐视不管的;武力的话,你会用武力吗?难道……你要用美人计?”
  “我给他们钱。”泉先儿自信地说。
  “钱的话……”刘地抓着下巴,心想这倒是个可行的主意。如果是为了钱的话,人类是会做很多不该做的事的。
  “他们开工厂是为了钱,开海水浴场是为了钱,开珍珠养殖场是为了钱……我给他们钱一定也可以做到让他们卖海。”泉先儿握着拳头说,“到时候这片海就改名叫泉先海,我的族人就会回来了。”
  “小心,如果人类知道了你是妖怪,恐怕马上就会毁约……对了,你的族人都不在这里了吗?”
  “开了海水浴场后走了一半,开了养殖场后走了一半,开了工厂后,剩下的几个也走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了。”泉先儿在礁石上迎着风坐下来,托着腮说。
  “你们泉先一族很少和人类或者陆上的妖怪来往,我在这里住这么久了,也只看见过你一个,住处被人类打扰了马上搬走也像你们会做的事。那么,你为什么留下来了呢?”
  “我为什么要走,这里是我的家!”泉先儿气呼呼地说。
  刘地坐在她旁边,微笑道:“看来你也是个族中的怪物。”
  泉先儿奇怪地反问道:“我‘也’是族中的怪物?”
  “还有我啊,我从来不住地下;瑰儿啊,她宁愿不修炼也不回山里去,因为那里没有浴室和明星;南羽啊,从来不吸活物的血的……立新市的怪物还真不少。”
  “呵呵,你也算怪物?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好啊。”
  “因为你也是怪物,才会看我特别顺眼啊!”
  “呵呵,说的也是。”
  “看来我们成不了情人了——我买不起这片海啊……这样,我们以后做个酒友吧!”
  “酒友!你会常常请喝酒!好,好!”泉先儿伸出手,“一言为定!”刘地和她连击三掌,然后一起大笑起来。
  “哎,酒友,我跟你说。”泉先儿要回海里去时,刘地又叫住了她,“最近要小心陌生妖怪啊。”
  “我知道,我知道。”泉先儿随口答应着跃入了海中,却半点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因为她认为不管什么妖怪都不会伤害自己——除了那个周影。
  刘地含笑看着她消失,自言自语地说:“只剩下水里了……”
  白书天拿着一颗光芒流转的大珠子,反复打量了一阵子,叹口气说:“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说着递给了身边一个男子,“你最擅长使用法宝了,再仔细看一次,这到底是不是清净宝珠。”
  男子摇摇头:“根本没什么奇特之处,这就是一颗普通的夜明珠。”
  “也许那个老家伙骗了我们。”
  “当时我们太大意了,问出东西的下落就只防着他逃走,却没想到他会把房子封起来。”
  白书天恨恨地说:“也许是他捣了鬼,也许是这颗珠子只有他可以用。无论如何,咱们先围住他的屋子,看看他可以撑多久!”
  他们这群妖怪正围坐在海底的一艘沉船中。船舱里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摆着桌椅茶具,而且一点水都没有。海水被某种力量挡在了船外,荡漾着层层的水波。光线从海面射下来,朦朦胧胧地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海底的珊瑚丛、鱼群、各色的贝壳和摇曳的水草,如梦如幻的景色让人仿佛置身在一座华丽的水晶宫中一样。
  这里原本是泉先一族的住处,后来他们纷纷离开了人间界,这里就只剩下泉先儿自己了。这次她为了接待白书天他们这个“旅行团”,就把他们安置在了这里。
  这个地方不但隐秘,而且深在海底,陆地上的妖怪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这里来。这几天白书天他们虽然足不出户,但只要每天费用到手,泉先儿就一句都不多问。
  白书天暗中打听清楚立新市的清净宝珠是在一个名叫“王老头”的妖怪手中后,立刻带着手下趁其不备包围了王老头的住处,并且抓住了那对夫妻。王老头为求活命,马上就说出了宝珠藏在何处。白书天几经磨难从一座古墓中拿到了宝珠,却发现它和一颗普通夜明珠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法力。后来他从泉先儿口中知道清净宝珠只有王老头可以使用后,又打算回去准备把他们夫妻一起掳走。
  之前为了不让王老头夫妻去向立新市其他妖怪求助,白书天安排了手下日夜监视他们的住处,让王老头一步也没能走出家门。可是他们却没想到,王老头夫妻用了自己的全部法力封住了房子,使他们再也没法进去。没法抓到王老头就没法知道这颗珠子是真是假,白书天他们只好围住王老头家,和他这样耗上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书天他们也就越来越心焦。现在他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害怕的就是被拖延下来。万一被这里的妖怪们知道了,事情就会功亏一篑。而且住在泉先儿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她也是立新市的妖怪,一旦知道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她肯定会立刻反过来对付他们。
  白书天和大伙商量了好一阵子,终究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大家各执己见,乱成了一团。
  白书天领导这些妖怪靠的是自己强大的实力,却并没有什么出色的领导才能,甚至还不如刘地会软硬兼施,能让别的妖怪从心里害怕。事情发展到这里,他既想不出什么好的计划,也约束不了众人的口舌,心里不由烦起来,越听他们吵闹越难忍受,几乎就要发作出来。
  “白先生、白先生!”一个妖怪叫着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不会避水法,硬是潜水冲了下来,全身湿淋淋地滴着水,踉踉跄跄地扑到了白书天面前,抓住白书天的手臂叫道,“白先生,不好了!那座房子被立新市的妖怪闯进去,庄兄弟和那对石狮子全被……”
  “什么!”白书天一下子站起来,“对方有多少?”
  “两个。”
  “只有两个?”
  “是两个,一个地狼,另一个……另一个看不出来……”周影毫无预兆突然出手时那既快又狠的一刀,比地狼强大的法术留给这个妖怪的印像更深,但他却分辨不出周影是什么种族的妖怪。
  “立新市的妖怪们开始行动了。”听完他的述说,白书天握紧了拳。
  “那个地狼应该是刘地,立新市的地头蛇,在这里说一不二的恶霸。”一个负责出去打听消息的妖怪说,“另一个的话……刘地肯在战斗时把后背放心对着的妖怪只有一个——周影,一个影魅。”
  “影魅?那种低级的东西也算妖怪?”立刻有妖怪笑出声来。
  “他大概是个异数,据说有几百年道行了。记得我上次说过这里有只必方吧,他就是这个影魅的养子,比刘地还横行霸道三分,这个影魅也不能小瞧,好像他家里还养了一只九尾狐和一个山鬼呢。”
  “必方、九尾狐、山鬼……听起来这个影魅像个饲养员。不管他本身的力量怎样,只他养的这些妖物也挺吓人的。”
  “白先生,您看我们能不能先回去,从长计议?”有的妖怪听到这里有必方、九尾狐、山鬼之后,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立刻有人反驳道:“懦夫!到了这一步了,我们怎么可以逃跑!”
  一个年长的妖怪耐心地说道:“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只会逞英雄有什么用,意气用事反而会坏了大事。白先生,我也觉得不如我们先把这颗宝珠带回去,一来可以慢慢研究它的用处,二来休整一下,等这里的妖怪警惕放松了,我们再卷土重来。”
  白书天知道这个建议很有道理,但他是个直性子又死要面子的人,实在不愿意只带一颗不知真伪的珠子回去,所以沉吟着没有说话。这时其他妖怪又乱糟糟地争论起来,其中几个老成一些的都望着白书天,等他下命令,却不知道他自己心里也是在举棋不定。
  “大家别吵了,那个泉先回来了。”一个妖怪叫了出来。大家看向船外,果然见泉先儿摇头摆尾地从海面上游了下来,似乎还在哼着歌。她在水中的速度之快无“鱼”能及,不一会就到了船舱门口,轻轻飘了进来。
  “白先生,许先生,王小姐,田先生……”泉先儿笑盈盈地打着招呼,也亏她只听了一次就把这么多妖怪的姓名(当然大多是假的)记得清清楚楚,一个也没有叫错。她拿出一张收据,双手递给白书天,笑眯眯地等着他看清楚。
  “这是今天的费用。”白书天马上掏出二万元递过去。
  “谢谢惠顾。”泉先儿笑得都快看不见眼睛了。这个“旅行团”的钱真好赚啊,这让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白先生,您今天想吃点什么?要不要我陪你们去看看海景,游游海沟,沉船探宝什么的?”她是因为钱挣得太容易,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殷勤几句,但在别人眼中看来,她围着白书天“先生”长“先生”短的,就有了别的意味在里面。
  “哼。”两个爱慕白书天的女子同时冷冷地哼了一声。白书天一向冷傲自负,对于女性向来不屑一顾,这两个女妖怪在他身边献媚讨好、你争我斗了上百年,白书天连个笑脸都没给过她们,所以谁都不信这个贪财、无脑、风骚、讨厌的泉先会让他动心。
  泉先儿今天心情很好,一来收入不错,二来和刘地这个酒友聊得开心,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所以她的话也多起来,虽然周围根本没人在听,她还是说个不休:“前面有个珊瑚群很漂亮,南边有条沉船是明朝时候的,在东边那个礁石群里有上古时候龙斗的遗迹……”
  白书天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泉先,实在有点受不了这种贪钱财又喋喋不休的女人,正想制止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生出了一个念头。
  泉先儿正在吹嘘着海面上的夕阳看来多么好看,白书天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跟你去看。”
  “什么?”泉先儿被打断了话头,眨着眼看着他。
  “我们去海面吧。”
  不会吧,夕阳有什么好看的?早知道自己不多嘴就好了,这下得付出额外的劳动了。泉先儿心中叹息起来,不过脸上还是带着一副甜美的笑容:“那么请排好队,我召鲨鱼群来载大家上去,时间是二十分钟,地点是海面,大家可以听我讲解,也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二十分钟后一定回来集合,我们先对一下表。”
  “不用了,就我们两个去。”白书天打断了她。
  “我们两个?他们不去看?”
  “我们都是水族,方便些,其他人在这里等我回来,不可妄动!”说完,他拉着泉先儿径直出了船舱。
  “她,她!”两个女妖见泉先儿和白书天并肩膀亲密的离去,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
  
2007-2-19 23:3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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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施工中

浮上水面之后,泉先儿和白书天都显出了原形。白书天是一条银白色的蛟龙,在水中翻腾而过,水中的生物们纷纷逃避。泉先儿甩动着淡粉色的尾巴,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不停地讲解着:“如果现在往这边看的话可以看见一只海龟,哦,它现在游走了,是被您吓跑的……前面的海岛上有一处山崖,人类很喜欢在那里欣赏落日,如果您喜欢的话……”
  “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白书天忽然问。
  “不可以。”泉先儿马上回答,一秒钟都没考虑。
  “我付钱。”白书天误会了她的意思,“一万,两万,不,我出一百万,你只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白书天刚才忽然想到,凭借那种奇特的本能,泉先儿一定可以轻易走进王老头家,这就是他找泉先儿单独出来的原因。
  泉先儿用尾巴拍着水,一言不发,看着远处的夕阳发呆。
  “一千万。”白书天还是想用钱打动泉先儿。
  “你……”泉先儿舔舔嘴唇,“请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帮你做这种事的,而且……总之请你们离开立新市好吗?”
  白书天愕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啊。”泉先儿说,“我今天没有跟刘地说你们的事,因为他没有直接地问出来,可是如果他问起来的话,我是不会骗朋友的。你们还是走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白书天没想到她会认识刘地,不禁吃了一惊,不过他立刻就冷静下来,冷冷地警告道:“别多管闲事!”
  “谁管你们的事了,是你想利用我才对!”说完,泉先儿一头扎进水中,翻起几朵水花后不见了。
  白书天愣在了水面上,良久之后才长叹了一声,他知道立新市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就这样带走清净宝珠,然后故意在泉先儿那里留点线索的话,这里的妖怪们应该会跟踪到自己的城市去吧?到时候反客为主,或许还有胜算,他这么盘算着,缓缓向回游去。
  “砰!”
  白书天觉得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听到了一声人类的惊呼:“龙!一条龙!”
  这是一条小船,上面没有点灯,在黑暗中很难被发现,。白书天心中有事,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不留神把它碰翻了。船上的人掉进了水里,却惊讶地几乎连游泳都忘了,指着白书天大叫着:“龙!龙!龙!活的!”
  白书天一甩尾,把那个人从水中击飞上了半空,那人在空中翻滚几圈又重重摔进了水中,顿时昏了过去,一直向海底沉下去。白书天一向不爱吃人,但今天他的心情不好,这个人类刚好在这时出现,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他的出气筒。见那人还没“全死”,白书天在海面上一个翻身,猛地潜进水里,张开大口向他咬了下去,准备一口把他咬成两段。
  “住手!”
  随着一声惊叫,一条长线飘来拴住了白书天的脖子,把他拉开了半米。白书天一口将一簇珊瑚咬得粉啐,等他吐着粉末抬起头来时,正看见泉先儿抱着那个人类奋力向海面上游去。
  “李文珂,李文珂!”泉先儿一边游一边呼叫着怀里的人,对方的回应却只是口中吐出的一串串气泡。在海中遨游对泉先来说是件愉快的事,对于人类却是致命的,泉先儿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带着李文珂用最快的速度向上游去。
  白书天眯起眼看着泉先儿的身影,因为她先向自己出手,所以她的特殊能力现在对自己无效了。一个泉先竟然敢向他出手,简直是不知死活!白书天心中的无名火气一下子全爆发出来,晃动身体向泉先儿扑过去。
  蛟龙暴怒,海上顿时波涛汹涌,同时天色骤变,狂风呼啸,乌云翻滚。泉先儿咬着牙冲开波浪,尽量把李文珂的头托在水面上,让他可以呼吸。她的手臂碰到了李文珂腰上挂的一个小壶,泉先儿知道,李文珂又是趁着夜色来海上提取水样了。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泉先儿有种想哭的感觉。
  白书天卷起的风浪一波一波地压下来,几道闪电过后,雷声轰鸣,大雨从天而降。泉先儿在波涛中挣扎着,忽然觉得原本近在咫尺的海岸现在看起来竟然那么远。
  “是你先向我挑衅的。”白书天在海面上高高竖起身体,昂着头,挺着身体,阴森森地说。
  李文珂的头在泉先儿手臂中垂了下去。泉先儿一下子哭了出来:“李文珂,你别死啊!别死啊!你不是要为了这片海去和那个工厂打管司吗?千万别死啊!”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李文珂身上,根本没听见白书天的吼叫。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波浪,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海上的风暴,手中的李文珂好像越来越重,要拉着她一起坠到海底去似的。
  记得很久以前,她看过一个人类的故事,讲的是一个西方的泉先(西方这种地方也有泉先吗?)为了救一位人类的王子,把自己的尾巴变成了人腿,最后变成了海中的泡沫终于救了对方的事(好像是这样吧?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可是变成腿游得不就更慢了吗?变成泡沫?呜呜呜……这样连他的人都托不起来,那个故事是骗人的!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他啊?至少先把他送到岸上去,到岸上去。泉先儿喃喃自语着,拼命地划着水。
  白书天看着泉先儿一会变成人类,一会儿又变成一团泡沫,不知道她在捣什么鬼,但还是在她接近岸边时向她扑了下去。
  泉先儿手一扬,一道银光从她手中向白书天射去。白书天挥爪挡开,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织布的银梭,上面穿着银色的丝线。泉先儿轻抖手腕,银梭便像长了眼睛一样回转过来,又向白书天射过来。
  “有点门道。”白书天随口称赞一句,不过泉先儿这些雕虫小技在他眼中自然不值一提,指他吐出一口气,便将银梭吹入了海中。
  “海如我身,我如海心,疾!”泉先儿念念有词,猛地向白书天一指。海水突然沸腾,海浪层层叠叠地向白书天扑了上去,转眼间就把白书天庞大的身形卷入了海浪中。使出这个法术之后,泉先儿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把李文珂抱到岸上,自己也跌倒在了他旁边。“不行,得送他去医院,去医院……”她一边咕哝着一边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白书天从海浪的包围中冲出来,心中的烦躁已经化成了一种竭斯底里的愤怒。自己身为蛟龙,居然被一只泉先用水系法术困住了数分钟,这简直是此生最大的耻辱!他长吼了一声,挟着疾风和闪电向泉先儿扑了下来。
  这一瞬间,吼叫声和雷击声几乎要撕破天地。
  泉先儿挣扎着抬起头,看见白书天像凝固了一样停在了自己上方。发生了什么事?她甩开挡住视线的头发,这才发现刘地站在自己身前。和一条龙相比,地狼的身躯显得很渺小,但刘地却一只手臂架住了白书天的两条前爪,另一只手托住了白书天的嘴。
  “刘地?你怎么在这里?”泉先儿难以置信地问。
  “我猜就是这样!陆地上找不到,就是在水里!”就在刘地分神说话的一瞬间,白书天向他放出了一道闪电。
  刘地一挥手,地上的沙子升起来形成一道屏障,挡开了白书天的攻击。
  白书天和刘地同时念念有词,两个虚空划出的咒符同时飞向对方,在空中撞在一起,把沙滩炸了个大坑。
  “带那个人走!”刘地头也不回地吩咐泉先儿,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白书天,身上气势越来越吓人。
  泉先儿咬着牙抱起李文珂,向前面的公路跑去,她不会飞行,只好寄希望于人类的车辆了。
  刘地也知道泉先儿不会飞,但他现在没有余力去帮助她。眼前这条龙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让他不得不用全部精神对抗。
  白书天身形暴缩,恢复了人形,但他身上的杀机一点也没有减少,一步步向刘地逼过去,眼睛中像有两团白色的火在跳动。
  “如果你能烧得像只必方一样的话,也许我会怕一下。”刘地耸耸肩,接着又装模作样的用手挡着额头看天,“刚才还又打雷又下雨呢,怎么一下子月亮就出来了?这天气也太出奇了——而且还只有这一带这样,不寻常,不寻常。”
  白书天皱起了眉头,心里明白因为自己的鲁莽和急躁,这次行动不得不终止了。刘地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因为自己的这一闹,立新市的妖怪们很快就会来察看究竟,而且其中还有一只必方。好在清净宝珠还在手中,回去后还可以从长计议,白书天这么想着,举步要走时刘地缓缓伸出手臂拦住了他,两个人冷着脸对峙了片刻,白书天忽然伸手,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双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刘地刺去。刘地向后滑出了数米,躲过这一击,随即挥爪向白书天抓来。
  周影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木然地看着窗外。瑰儿试图安慰他:“刘地又不是小孩子,他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周影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仍旧是一言不发。
  瑰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五天了,刘地到底能去哪里?”
  火儿蜷在茶几上打着哈欠:“那个家伙不在多清静啊,你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这次连林睿也没支持他的观点。
  林睿坐在沙发上,手中玩着杯子,皱着眉头说:“会不会是他发现了敌人,被灭口了?”
  “他会被灭口吗?”瑰儿反驳。
  “谁知道……”林睿咕哝一句,不说话了。
  平时别说刘地失踪个五天,就算他失踪五十天,大家也不会担心。可这一次不同,大家都知道他在查找那群外来妖怪的下落,也知道这些外来者存心不良。刘地行事相当谨慎,这次忽然一连五天都没有声息,让大家不由得担心起来。
  沉默了良久,周影忽然说:“我去找他。”
  “我也去,这么守株待兔不是办法。”林睿也站了起来。
  “那我也去好了。”火儿用一种施恩的口气懒洋洋地说,虽然嘴里不承认,不过他心里确实也不愿意刘地就这么不见了。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刚打开门,泉先儿就猛地冲了进来,差点撞进周影怀里,吓得她尖叫着跳向一旁,总算及时躲开了。周影看她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刘地!刘地和白书天打起来了!”泉先儿喘了口气叫出来。
  “什么?在哪里?”周影猛地转过身,抓住了泉先儿的肩膀。
  “白书天是谁?”
  “他在哪里?”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白书天是别处来的妖怪,他是一条龙!我想……他就是那些想夺清净宝珠的妖怪的首领。”泉先儿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们在哪里?”
  “在……”泉先儿把李文珂送进了人类的医院,李文珂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但一直昏迷着,直到今天上午才清醒过来。泉先儿一直守在他身边,等知道他没事了,她总算松了口气以后,这才才想起刘地和白书天的战斗来。她本来以为他们之间早该分出胜负了,心里还在为刘地捏一把汗,谁知到了海边远远地一看,发现他们两个竟然还在打。泉先儿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匆匆跑来周影这里报信了。
  “在哪里?”
  周影“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泉先儿闭上了眼,慌忙说出了一个地址。
  不等她说完,周影道了声谢,疾步冲了出去。火儿紧跟在周影后面,林睿叫着:“我也去!”现出原形跳到了火儿的背上,他们飞上天空,一黑一红两团身影转瞬消失在了天边。
  “我是帮不上什么忙,那就……”瑰儿自言自语着抓起了电话。
  “你要干什么?”泉先儿好奇地问。
  瑰儿自信地冲她笑了笑。
  ※※※
  “白先生已经出去五天了,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耗着?”
  “白先生临走时交待过,在他回来之前,咱们不可妄动!”
  “那要到什么时候!”
  泉先儿家里,那群和白书天一起来的妖怪之间又发生了争论,白书天出去了五天四夜毫无消息,和他一起走的泉先也没有回来,这让让他们十分不安。
  “不行,我要去找白先生!”
  “不能去,你敢不遵守白先生的命令吗!”
  “可是……”
  妖怪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想出去寻找白书天下落,一派则要遵守白书天“不可妄动”的命令,一直等下去。
  “我受不了了!”一直爱慕白书天的那两个女妖怪中的一个忽然叫起来,“我去找他,有什么惩罚我也认了!你们爱来不来!”她冲出了船舱,其他妖怪都没有动,只有她的情敌追了上去,和她并肩向海面游去。
  ※※※
  刘地和白书天激斗了五天四夜,强大的法术和力量的碰撞几乎将脚下的荒岛几乎夷为平地。现在他们都已经没有力气再使用法术了,只是逞着一口气肉搏,双方身上都是鲜血淋淋,不知道有多少大小伤口。
  一阵激烈的搏斗之后,两人同时退后两步,各自调理着呼吸,嘴上也不闲着。
  “地狼,你很厉害啊,竟然和我打成平手。”
  “当然了,你以为你是龙就了不起啊。”
  就在这时,海中跃出两名女子,各执兵器向刘地扑来。
  “白先生,我来了!”
  “敢和先生为敌!受死!”
  “你们……”看到自己的同伴赶来支援,白书天心中一喜,但他和刘地斗了这么多天,心中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阻止她们下杀手,就听“铮,铮”两声脆响,两个女子刺向刘地的兵器都被挡开了。一个面目平凡的男子手中执刀,从空中落下来挡在刘地身前。
  “周影,你怎么来了。”这次轮到刘地惊喜了。
  “哈,三个食物,其中一个看起来可以吃好几顿!”火儿从空中飞下来,落在周影肩头,林睿从他背上跳下来。
  “必方……”白书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眼前这只必方还是只幼兽,倒不是不能战胜的,可是自己现在是筋疲力尽了,只凭己方的两个女妖怪,连眼前的影魅都不一定对付得了,何况还加上必方和九尾狐。
  “白先生,白先生!”
  随着乱哄哄的喊叫,白书天的同伙匆匆从海中钻了出来。刚才左思右想了半天,他们终于下定决心,一起离开沉船,一直找到了这里。在火儿“来了好多食物”的欢呼声中,双方虎视眈眈地对峙着,眼看就要开打。
  “周影!刘地!”瑰儿的声音传来,大声叫着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大群立新市的妖怪,“我们来帮忙了!”
  “是谁想夺走我们的清净宝珠!”
  “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和你们拼了!”
  “打倒强盗!保卫家园!”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立新市的妖怪们大喊大叫着冲过来,人数上立刻占了上风。白书天他们的神色都凝重起来,看来这次不但行动失败,连性命也要丢在这里了。
  立新市的妖怪们看来是在瑰儿的召集下紧急集合的,公务员提着提包,养猪的还拎着饲料,偶像明星脸上画得白一块黑一块——也不知道他原来是在演什么角色,职业流氓嘴里还叼着烟,开小店的手里抓着零钱,两个本来在决斗的妖怪其中一个身上还带着另一个的牙印……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眼看着就要向敌人发起进攻。
  白书天他们聚在一起,紧张地戒备着,心里都有了“难道今天要命丧此处”的念头。
  ※※※
  “哈哈哈哈哈哈……”刘地忽然大笑起来,一下在坐在地上,看着大家摇着头笑个不停。双方的妖怪都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瑰儿扯扯火儿,低声道:“刘地是不是疯了?”
  火儿兴高采烈地说道:“哇,那我们得庆祝一下才行!”
  “你想得美!”刘地扔了块石头过来。
  “完了,没疯……”火儿失望地对瑰儿说。
  瑰儿小心地问:“刘地,你在笑什么啊?”
  “哈哈哈哈,我在笑人类真是好厉害,随便破坏一下环境,就可以让我们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刘地的目光从大家的脸上掠过去,最后落在白书天的脸上,“你说对不对?”
  白书天冷着脸没有说话。
  “你们都明白吧,其实大家的处境都差不多。人间界是人类的,咱们都是寄居在这里的螃蟹,说不定哪一天,这层壳子就要褪下来还给人家。所以说,咱们在这里为了人类做的事拼命算什么啊!”刘地的声音高起来。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我们输了,你们要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了。”白书天把剑扔在地上,“事情是我挑起的,我一己承担,请不要难为他们——他们也是被我胁迫,才不得不来到这里的。”
  “自身难保了还有空关心她们,难怪能带着两个女朋友,果然有一套。”刘地毫不犹豫地把别人说得和他自己一样。
  听了刘地的话,白书天暗中松口气,知道刘地并没有动杀机,却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想抛弃住了半辈子的家园,你们不想,我们也不想啊……”刘地挥挥手,“算了,你们走吧,别再来立新市。”旁边有几个立新市的妖怪们看起来不太甘心,可是也没谁敢违抗刘地。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这里当然也有,火儿对着刘地的头就是一脚,“谁说要放他们走!至少要把这个、这个和那两个留下来给我吃!”
  “周影……”刘地呻吟一声,“你为什么要把他带来……”
  周影马上把火儿的嘴捂住了,火儿刚要挣扎,瑰儿适时地在旁边说:“要是你不听话,今后一个星期都没有妖排吃,只有青菜炖豆腐。”火儿这才十分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这些吃不到嘴的食物。
  白书天看了刘地一眼,把那个珠子丢给他,然后带着他的人就要离开。
  “等一下。”刘地叫住了他们,“你们还不死心吧?放你们回去后,你们还会来吧?”
  白书天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他。
  刘地微微一笑,手上用力把那颗珠子捏了个粉碎,然后用嘴把粉末吹了出去。周围妖怪们同时发出了一阵凄厉地惊呼:“清净宝珠!”
  “这是我平时看书用的夜明珠,根本不是什么清净宝珠!”刘地冷笑道,“王老头一开始就是在骗你们的!我看,不和你们说清楚的话,你们永远也不会死心。来吧,跟我走,我让你们看看所谓的清净宝珠。”他站起来,示意白书天他们跟他走,接着挥手制止也要跟上来的立新市的妖怪们说:“你们不要来。”他领着和白书天一起的那些妖怪离开了,只有周影跟在他身边。
  南羽从山边转出来,淡淡地看着刘地带来的这群妖怪。
  “让他们看看吧。”刘地说。
  南羽凝视了他们一会,退开了一步让他们过去。白书天手下的几个妖怪去袭击王老头夫妇时吃过她的大亏,现在看见她还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后面是一个山谷,一条河从谷中奔流而出。,在河边的草地上,两株参天大树遮挡了半个天空,它们一株扎根在地上,一株扎根在水里,树身上冒出蒸腾的水汽,形成浓重的雾气,久久不散。
  白书天想近前看个清楚,却被刘地伸臂拦住,忍不住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刘地笑着说,“这就是我们立新市的清净宝珠。”
  “是他们……”水雾被风吹开了一些,白书天看见其中一棵树上的树疤结成一张人脸,正是他见过的王老头。
  “王老头最喜欢吹牛,明明是用自己的生命力在清洁这方水土,非要说他有什么法宝。如果不是这些年他们两口子的力量都用在了这里,修行无法再有进步的话,你们想对付他们也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原来是这样。”白书天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两棵树正在不断地从空气中、水中吸取有毒的物质到自己身体中,再释放出干净的水和空气。白书天很清楚,对一个妖怪来说,这是多么大的牺牲
  “我们立新市的妖怪没有靠任何法宝,我们靠的是自己。他们夫妇不这么做,也许我就会这么做,也许刘地就会这么做,也许是别人……”南羽轻轻地说,“这个世界是人类的,他们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人类。对,不得已时我们可以去别的空间一走了之,可是说来容易,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开这里。我想诸位也是一样吧?既然大家处境相似,与其彼此争斗,不如看看自己能做点什么。”
  听了南羽的话,白书天和他的同伴都不做声。当他们默默离去时,其中一个木妖握紧了拳,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
  看着他们走远,刘地才出了口气:“真是些麻烦的家伙啊,总算把他们打发走了……”他向周影招招手,“我们也走吧。王老头脸皮薄,被拆穿了牛皮可不得了,就让他以后还有牛可吹吧。”周影点点头,和南羽并肩跟着刘地向外走。
  “站住!不许跑!还钱来!”泉先儿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刘地,拽着他的领子大声叫道,“说!他们哪去了?那些赖账的家伙哪去了?”
  “你说的是白书天他们?”
  “就是他们!在哪里?别把他们想藏起来!”泉先儿气愤地大声道。
  “你找他们干什么?”
  “他们没有付我今天的服务费就不见了!2万块啊!”泉先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没办法了,他们已经走了。”
  “去哪里了?”
  “回去了。”
  “逃跑了?!”
  “嗯,看来你的钱是讨不回来了。”
  “呜呜……”
  “就算你可怜兮兮地看我,我也不会替他们付钱的!”
  这时周影和南羽已经走远了,刘地怪叫道:“喂,你别指望我再请你喝酒,我永远都不会再和你一起喝了!”
  “为什么啊?刘地,我们是酒友啊,你再请我一次吧!”
  “我死也不和你一起喝,我宁愿戒酒!”
  “为什么啊?酒很好喝的,我们去喝一百年的特曲好不好?”
  “我绝对不去……”
  夕阳的映照下,两株老树的影子铺在了整个大地上,归鸟的鸣叫充满了枝桠……
2007-2-19 23:3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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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飞花
  银儿拉开了窗,见外面的浓雾依旧没有散去,本来想开窗透透气的她怕湿气进来,又想把窗户关上。
  “银儿,让窗子开着吧,”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可是姑娘……”
  “行了,我现在还怕什么湿气吗。”病榻上的女子自嘲地说着。银儿见她想撑起身体,忙过去扶着她半坐起来,把一个枕头靠在她身后,又端过桌上的药碗。
  女子摇了摇头,伸手把药推开。
  “姑娘,你一直不吃药怎么行?你看你的气色,这么不好,你要吃药才能好起来啊。”银儿说着眼眶一红。她自幼父母双亡,被狠心的叔叔卖进了勾栏院,要不是姑娘硬把自己要了来做丫环,自己恐怕也早已过起了那种朝秦暮楚的卖笑生涯了。她在世界上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姑娘而已,看到她病成这个样子,银儿心里象刀割一样难受。
  女子拍拍银儿的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这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数月的缠绵病榻不但没有夺走她的美,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令人生怜的哀怨神情,她就是江南名妓,向以“才色双绝”闻名的秦素秋。
  银儿为秦素秋拉拉被子,又忙着用温水帮她擦擦脸,然后为她梳理起头发来。姑娘多美啊,而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那些达官贵人、王孙公子、持才傲物的才子们见了姑娘也都客客气气,不象院里其他的姑娘经常要受客人打骂。银儿对秦素秋充满了崇拜,自己长大后能象姑娘这样就好了。
  “姑娘,今天于大人又派人送来了燕窝,陈公子亲自上门送来了两支人参,刘员外……”银儿不无得意地向秦素秋宣布这些熟客们的关切。
  秦素秋一点也没有听进去,这些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有那个王大人,还一心想着要把姑娘赎到他家去,哼!癞蟆想吃天鹅肉,听说还找了巡抚大人出面来妈妈答应呢!”银儿对这个一心想把秦素秋买回去作妾侍的人十分反感,在她心目中,姑娘就算是皇帝也配得上,怎么可能嫁给那种只会仗势欺人,没有半分真才实学的人。居然还大刺刺地说什么“一千两黄金,死活我都要秦素秋进我王家的门。”可恶之极。
  “银儿,外面的瘟疫怎么样了?”秦素秋忽然问。
  今年这一带真是多灾多难,先是雨水过多,河流泛滥冲毁了田地,造成了大批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接着瘟疫又开始蔓延,药石无效,无数的人就那样死去了。
  “还是那样,听说一早又抬了一百多个人去化人场。姑娘心地太好了,总是牵挂着这件事。”银儿知道秦素秋心肠好总是把别人的事挂在心上,所以没有说实话,其实外面一天死的人二百个都不止了。
  “老天啊……”秦素秋似乎低语着祈祷了句什么。她忽然说:“银儿,去请妈妈来。”
  “是。”银儿答应一声出去了。
  秦素秋取出了一块玉佩,贴在胸口。
  “这是我家传的玉,据说是上古时的神器,能辟邪免灾,延年益寿呢,我没有别的好送你,所以……所以……”
  只要是你送的,就是一块石头又怎么样。
  “十年寒窗人不知,一朝金榜题名天下闻……”秦素秋喃喃自语。她也许早该把这块玉佩摔个粉碎,让它和自己的命运一样归于尘土,可是,即使那么做又会怎样……她反而收紧了手,贴上了面颊。
  秦素秋目光移向窗外,浓雾依旧未散,花圃中的花木枝茎被雾掩住了,只剩那些怒放的花朵象火一样,连浓雾也盖不住它们的颜色,远远看去,那些花就象在空中飞舞一样,在茫茫的雾中飞舞旋转着,迷茫着……
  秦素秋看的一阵头晕,捂着胸口咳了起来。这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手帕上出现了斑斑血迹。她慌忙把手帕藏在身下,银儿和一名妇人已经走了进来。
  “妈妈,坐。银儿,给妈妈倒杯茶来。”秦素秋淡淡地招呼着。这个名义上是她“妈妈”的女人虽然没有待她好,却也没有待她不好。自幼请人教自己琴棋书画虽然是有她的目的,可是自己至少因为这样学到了不少东西。没有这个“妈妈”,自己在三岁那年就在街头冻饿而死了。只是不知道,如果是那样的结局的话算不算一种幸运。秦素秋收回思绪,缓缓开口道:“妈妈,听说王大人求了巡抚大人出面,要您点头是不是。”
  “哎哟,谁这么多嘴跟你说这些,白惹你生气不是!乖女儿,你只要好好躺着养病,外面的事娘去打理,听话啊。”她口中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打算,秦素秋这一病好不好的了还不可知。她又生性高傲,前前后后得罪了不少权贵,这次是王大人,下次不知又来个什么大人,自己这小小的院子还能承受几次?既然王大人肯出那么多钱,又有巡抚大人为他做媒,说到这个份儿谁也不能不动心了,有了这笔银子,再买十几个女孩子都不成问题。但秦素秋毕竟是她的摇钱树,真要这么推出去,又不由的心疼。
  秦素秋嘴角挂着淡笑,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的盘算。她转开话题说:“妈妈,请您来想跟您商议件事。”
  “你这孩子,咱娘俩还用这么客气吗,说吧,你要天上的星星娘也给你去摘。”
  “我想给银儿赎身。”
  “当”,银儿失手把茶碗掉在了地上,直到秦素秋叫她才回过神来。
  “银儿,把我的匣子拿来。”
  银儿捧着秦素秋的梳头匣子递过来时紧紧盯着秦素秋的脸,不明白姑娘要干什么,可是秦素秋脸上只是淡淡的笑着,什么也看不出来。
  秦素秋打开梳妆匣,取出了几个金锭,又拿了一对玉镯放在鸨儿面前说:“妈妈也该知道我,我这个人不喜欢攒钱,有点银子随手也就散了,原本有的一点半点积蓄也都给了他……我只有这么多,妈妈看够不够。这镯子算银儿孝顺您的,您先收着,钱不够我再想法子。”
  鸨儿摸摸金子,又看看镯子,老实说她不太甘心就这么给银儿自由,毕竟养了十几年,一文钱也没从她身上赚到就让她走太便宜她了,可是有秦素秋挡着,看来想叫这个丫头接客也难,万一王大人的事再成了,秦素秋一句话要银儿跟去做陪嫁丫头,自己答应还是不答应,不如现在顺水推舟,“你这孩子和妈也客气,不过这也是咱们行当的规矩,不管多少,得有这档子事才行。”她一边把金子和镯子揣起来,一边说:“回头叫人把身契给姑娘送来。”
  “妈妈,王大人的事您说的怎么样了?”秦素秋一边命银儿拿着鸨儿的字条自己去讨身契,一边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
  鸨儿尴尬地咧咧嘴,但这件事迟早也要秦素秋自己点头,不如现在开诚不公地说说:“素秋啊,娘是舍不得你走的,可是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女人,一辈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当然最好是趁着年轻找个好人家。王大人富贵双全,对你一片真心,他的正房夫人又远在云南,不失是一个好人选……唉,这样的事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他出到多少了?”秦素秋问。
  “一千两黄金,天呢,他太阔气了。”
  “两千两黄金,你拿一半出来救济灾民我就随他去。”秦素秋毫无表情的说。自己的心在某人眼中一文不值,这个半死不活的身子到了有些人眼中,居然值千两黄金,真是可发一笑。
  “两千两!女儿,这,这……”鸨儿叫起来。
  “他不是说就是死也要我的尸体进王家的门吗?看他舍不舍得。妈妈,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的病是好不了的,您又何乐而不为。”秦素秋说得很明白了,她已经病入膏肓,一旦死了鸨儿就是人财两失,但两千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王大人能舍得吗?鸨儿离去时忧心仲仲,百般盘算着和王大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秦素秋冷笑一声,目送脚步匆匆的鸨儿出门,她的目光再次移向窗外时,笑容收敛了,雾中,那些隐约的红花还在飞舞,只是它们可以等到雾散看见自己的枝叶,自己生命中的浓雾还有散的那一天吗……
  罢了……
  王大人竟然真的一咬牙应下了两千两的价钱。
  银儿为秦素秋这个决定急得直哭,她怎么也想不通姑娘为什么这么做。秦素秋却若无其事,每天除了督促着鸨儿用王大人先付过来的一千两黄金赈灾外,就是整理自己的诗篇画卷,是熟客向她求的就打发人送去,其它的统统付之一炬。
  “姑娘,那副画是您用了三个月的心血的结果呀,您真的烧它。”
  “这本诗册……姑娘,银儿虽然不懂诗,也知道是您在这么多年的作品中精挑细选出来,又工工整整抄在上面的,你不能毁了它呀。”
  “姑娘,这副棋子是张大人千里迢迢从和田为您觅来的,您舍得把它送出去吗?”
  不顾银儿的焦急,秦素秋执意地把自己平时视为生命的书籍、笔墨纸砚、琴棋笛箫全部分送给了朋友和相知的姐妹,反而是那些玉器、珠宝、珍品古玩她全留了下来。
  “银儿,这套首饰你收下,还有那几件,一起装在匣子里。”
  “姑娘,这些是您常戴的,怎么可以给了我。”
  “傻丫头,不给你给谁?就为是我日常戴的,才不愿意它们落在别人手中。这里还有张银票,你拿去,三百两不多,可是安顿个小家庭也该够了。”
  “姑娘,您这是干什么?”银儿难以置信地叫起来。
  “听着,明天王家就要来抬我过门,所以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今晚你就走。”秦素秋严正地告诉银儿。
  “为什么?姑娘您不要我了吗?我怎么可以离开姑娘。”银儿一下子哭了起来。
  “傻丫头,天底下哪里有不散的宴席。你的身契在这里,拿到火上烧了它你就自由了,收拾好东西,叫那个人――那个总是偷偷来看你,说是你表哥的小伙子来接你走。”说到这里,秦素秋脸上有了抹红晕,拉着银儿的手说:“银儿听我的话,去好好的和他过日子,别再想着我的事了。”
  “姑娘,您怎么说出这种话来,您病的这么重,又要进那个王大人的门,我不在您身边侍侯怎么行。”银儿大哭起来。
  “只要有机会,以后总还会再见面的,别叫我的心思白费了。”秦素秋连哄带命令,才让银儿照自己的话去了,她又命鸨儿另派来的两个丫头把自己留下的珍宝全抬了去当铺换成了银子赈灾,然后看空荡荡的屋子,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一下就了无牵挂了。
  秦素秋这么想着,半靠在床上闭上了眼,这几天来一直撑着她的一口气一下子松懈,她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从一清早开始鸨儿就进进出出地来看了好几次,这几天来秦素秋的举动让她很担心,总觉得她不是真想进王家的门而是别有主张,秦素秋举止却很坦然,精神也好很多,甚至下了床坐在妆台前,让两个丫头给自己装扮起来。“宝贝女儿,你起来干什么,呆会还有的要闹腾呢,快躺下养养精神――我女儿不打扮也一样美,王大人不会见怪的。”
  秦素秋淡淡一笑:“就是今天我才偏要要好好打扮,妈妈甭操心了。”她把胭脂举在唇边轻轻一印,又接过眉笔,对着铜镜修饰眉毛,又吩咐:“把窗子打开。”
  “姑娘,外面在下雾呢。”
  “打开。”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天气变的多雾,象这样的大雾隔三差五就有一回。
  雾浓的有些可怕,庭院中的花木隐约可见的,仍旧只有红色的花,隔着雾气,仿佛脱离了枝干在飞舞……
  “今天真是适合下雾啊……”秦素秋闭上眼,红色的盖头盖住了她的面容,那雾中的飞花将做为她最后看见的景物,永远留在她的脑海中……
  “姑娘!姑娘!呜呜呜……姑娘啊……”银儿放声大哭着,她的丈夫怎么也拉不起她来。
  自从银儿那天被秦素秋“赶”走,匆匆离开妓院的她投奔到了自幼青梅竹马的男子家中,男方怕事情再有变化,马上带她回到乡下老家拜堂成了亲。这期间银儿虽然挂念姑娘,但以为她过门后安顿下来自然会找自己去见她的。谁知两个月过去了,竟再也没有了秦素秋的音讯。
  银儿挂念的寝食不安,在丈夫的陪同下回城里打听消息。她来到王大人府上,刚说出秦素秋的名字就被家丁喊着:“滚,滚,没这个人!”给赶了出来。又来到妓院,鸨儿也是横眉竖眼,派人把她哄了出来。银儿百思不解,徘徊无助时,妓院中一个原来和秦素秋交好的女子悄悄送给她一封信,说明了真相。
  秦素秋早已死了。
  那天花轿抬到王府门口,看热闹的人在张灯结彩的宅门前哄闹着要新娘子下轿,喜娘上前打开轿帘,见秦素秋端端正正地坐在轿中纹丝不动,她说着喜庆的话伸手去搀扶时才发现她早已浑身冰冷,停止了呼吸。
  摘下头上的盖头,秦素秋苍白的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王大人又气又恼,他早就听说秦素秋身染重病,可是他执意买这个名妓本来就是为了报复她几次三番对自己的不屑和冷淡,想的是把她弄到手后好好教训她,既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哪里还管秦素秋是不是在病中,可是没想到她病的这么重,会死在了花轿上。
  “死了也要进我的门!”
  在王大人的一声吩咐下,几个家丁将秦素秋的尸体抬进了大门,王家的人摘去了她所有的首饰钗环,剥掉了她的凤冠霞帔,把只穿着贴身衣物的尸体在花园中放了一夜,第二天才运了出去。
  这件事使王大人损失了两千两黄金,他心里认定是妓院的鸨儿故意把个将死的人推给自己,时时派人上门生事。而鸨儿虽然原本就有意在死之前把秦素秋卖掉,却气她不早不晚死在花轿上,又觉得自己和王大人一样,也上了秦素秋的当,所以对秦素秋也怀恨起来,不但不去帮料理后事,反而命令妓院上下,连她的名字都不许再提。
  知道事情的始末后,银儿象疯了一样开始寻找秦素秋的遗体。
  她早就该知道姑娘是不会进王家大门的,从姑娘烧诗毁画,从姑娘执意要自己离开时就该想到了,为什么自己要走呢!为什么不留在姑娘身边,要死也死在一起。
  半个月后,她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才从王家的一个家丁口中打听到,当时他们根本没有买棺安葬秦素秋,而是抬到郊外,用草席卷着草草埋在了乱坟岗上。
  银儿匆匆赶到乱坟岗,看着眼前的情景发出了一声嚎哭:年境不好死人就多,死后家里无力埋葬的也就比比皆是。于是死者都被抬到这座小山冈上掩埋,家人有心的,还会起个坟头,竖块木牌写上名姓,以备日后寻找,那些横死街头,无亲无故的人往往连坟头都没有,埋尸人浅浅挖个坑就把尸体往里一塞,填平了事。
  这里遍地的荒草有半人多高,地上坑洼不平,草丛中几只野狗在走动,它们因为吃多了死人,连眼珠子都是红的,因为这个山冈上摆的死人太多,有时挖新尸坑时要挖深了不小心就会刨出旧尸体来,为了不费埋两个人的力气,埋尸人挖的坑越来越浅,好多过浅的坑就被野狗、野狐之类的动物挖出来享用了,草丛间、坑洼间甚至还可以看见散乱的尸骸。
  在这种地方,即使把当时的那几个家丁找来,又怎么可能找到秦素秋的埋身之地。
  银儿哭的死去活来,直到她的丈夫把她扶了回去。
  秦素秋死后,一些她生前交好的文人雅士也打听、寻找过她的下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只有她的丫环银儿在自家的菜园中为她建了一座衣冠冢,在其他人的脑海中,她已经被渐渐忘却了。
  小山冈上的乱坟荒冢,长草凄凄,狐嚎鬼哭中,就成了一代名妓秦素秋的最后归宿之地。
  南羽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位病人,关上了灯,又在黑暗中独坐了一会才走出办公室,她随口和走廊上来往的同事打着招呼,穿过医院繁忙的人群走出大门。
  最近天气一直不好,下了几天雨后便一直维持着潮湿闷热的空气,今天虽然天还照旧死气沉沉地阴着,但是风中已经有了一抹凉意,南羽站在医院前的广场上仰头吹了一会风,喃喃说了一句:“要下雨了。”缓步向家的方向走回去。本来即使不使用法术也可以乘车回去,但南羽就是喜欢每天这样慢慢地步行,看着人类社会的百态走回离医院3公里的家。
  空气变得越来越湿粘,云层终于承受不了水分,雨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街上的行人纷纷取出了早就预备好的雨具。
  为了不太与众不同,南羽也撑起一把伞。
  红色的纸伞,竹做的伞骨,雨打在上面发出与塑料伞、布伞显然不同的声响。也许有点不合时宜,但南羽一直改变不了只撑这种伞的习惯。
  南羽拐入了一条小巷,人声远去,雨声大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脚下缓缓地走着,双眼注视的,是雨在积水的小路上留下的涟漪和流淌的痕迹,如果是青石铺的路的话,就更象故乡的感觉了。陈旧开裂的柏油路在脚下伸延着,逐渐出现了随风招摇的青草,开着花的草地,伸展着枝冠的大树……
  南羽收伞回望,她现在已经站在了一大片山野中:视野尽头青山连绵起伏,直到她脚下已经成了一个柔和线条的小山坡,坡下溪水潺潺,周围是点缀着无数野花的草地其间生长了很多株高大美丽的树木。时间是夜里,天上月皓星疏,几抹淡淡的云痕抹在深蓝色的天空中,风轻轻吹拂着。一棵松树下摆着石几石凳,原本坐在那里的一个人看见南羽后,远远地对她举起了杯。
  “孟先生,好久不见了。”南羽还礼,缓缓走了过去。
  孟蜀还是老样子、老装扮,连那把剑都依旧斜靠在石几边。他伸手把南羽让入座中,斟了杯茶奉上说:“今天月色不错,忽然想请你一起赏月。”
  南羽一笑,她举杯喝了一口——真正论起泡茶的手段,倒是那个从来不喝茶的刘地最高,没想到今天才知道孟蜀也有一副好手艺。南羽眺望长空,轻轻叹息一声:“我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这么好的月亮了。”
  孟蜀向空中无言地举杯。
  南羽取出了一支玉箫,放在唇边吹奏起来。箫声清越飞扬,婉转流畅,在夜空中飘荡,孟蜀听的微微闭上了双眼。微风吹过,箫声中忽然产生了变化,呜咽凄切,断续不成声,南羽及时停止了吹奏,叹息一声。
  “月色不可扫,客愁不可道。”孟蜀和南羽之间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彼此最能体会对方的心情。他叹口气站起身拔出了长剑,在草地上敏捷地舞动起来:“青天有月来几时?今要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月色如水,茶香缭绕,英武少年、萧声缭绕……眼前的一切把南羽的思绪慢慢拉回了遥远的时空,遥远的地方……
  风调雨顺地过了几年后,人们的生活中已经看不见年境不好的困苦。随着人烟逐渐稠密,不但那些曾经被荒芜过的田地重新恢复了生机,而且田地慢慢向外扩展,一些原本的荒山也被开垦了出来。
  入晚,晚风送爽,小山冈下的田地中,两个留在地头小窝棚过夜的农人坐在地头闲聊起来。
  “今年看来又有好收成。”年纪大一点的农人敲着烟袋说。
  “嗯。”年轻的那个看来不爱说话,一边答应一边还在东张西望着。他的同伴看他不专心和自己说话,用烟袋开玩笑地敲敲他的手问:“乱瞅什么呢?是不是约了哪家姑娘,嫌我碍事了?”
  “哪有的事,别乱说,让我家的恶婆娘知道了剥我的皮!”年轻的农人一边说一边还是四处张望。
  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年长的农夫也被传染了,跟着看起周围来问:“你看什么呢?”
  “你有没有听说过?”年轻的农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这附近啊,原本是一大片坟场,听说是前些年那场水灾中死的人没处埋,全埋在了这个山坡下,连坟头都没起,当时开荒,挖出来了上百具白骨。”
  “可怜呢,都是命苦的人,生前没过上好日子也就罢了,死后还要曝尸荒野。”年长的农夫感叹着,他也听过那件事,而且当时这块地的地主不但没有另外找地方掩埋这些白骨,反而命人全把他们抛在野外。
  “听说从那以后这里就不干净,常有人看见鬼火追人或者听见鬼哭……上次许大哥来看地就被鬼压,回去大热大冷,折腾了好几天才好。说真的,今天让我来守夜,心里真有点发毛。”
  年轻的农人说的逼真,连年长的农夫心里也发起毛来,他强笑着说了句:“真的有怨气他们也该去找抛散他们尸骸的人,找不到咱们两个佃农身上来的。”口中这么说着,在黑夜中听到风声林涛、夜鸟啼鸣,野狗吠叫,加上远处山冈上还保留着的那影影绰绰的坟头,心中又有那个传闻,两个人都胆寒起来,又胡乱说了两句,都钻进了窝棚。
  窝棚中小小的油灯熄灭后,田野中刮起了风。风吹草丛,发出“梭梭”声,当风停止后,这个声音却还在响着,过了一会,声音变大,变成了“咔嚓”声,连窝棚里的人也听到了。
  “你听听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真有,你听!”
  “……别管它!再不然你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偷庄稼?”
  “你不敢去叫我去!”
  “那就别管了,睡吧,睡吧。”
  两个农夫因为心里害怕谁也没有出去看一眼外面是什么在发出响动,片刻之后那个声音也就自己停止了。
  风又刮起来,卷着枯草尘土掠过,天地间渐渐升起了雾,一个身影出现在迷雾风尘之中,长发披在惨白的脸孔上,伸出蜷曲着长指的双手,向着天上的残月疏星和茫茫大地,发出了一声长嚎,田野里象响应一般的,不知是狗还是狐的叫声也四面传来。窝棚中的农夫们吓得缩成一团,这次他们连话也不敢说,颤抖着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那个身影没有注意到眼前小小的窝棚,目光一直看着遥远的地方,在声嘶力竭的长吼之后,蹒跚地向远处走去,消失在了正在生成的浓雾中。
  第二天早上,直到其他的农人来上工之后,守夜的两个农夫仗着人多和太阳撑腰才敢走出窝棚,他们当然没有发现什么鬼怪,在被一早来下地的人们取笑了一阵子后,忽然有一个农人发出了一声惊叫:“大家快来看这是什么!”在他指的地方,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坑中的泥土是新翻出来的,四处散着,农人们面面相觑,这看起来简直象……就象有什么东西从地下钻了出来才弄出了这个坑似的。大家带着惊慌和疑惑把那个坑填填平,就散到了田里开始一天的劳作。他们讨论了很久那里出来的是什么,可是当他们知道“结论”,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听说真的是僵尸,有人亲眼看见了。”
  “邻村死了五个人了。”
  “别是有什么野兽出没吧?我总不太信这世界上真的有僵尸这玩意。”
  “你不信,我可在邻村亲眼看过那些尸体,一个个不但被啃的七零八落,连血也全被吸光了。其中一个还是被扭断了脖子死的,什么野兽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我们这一带可没有熊。而且村人们还说在那天晚上,有人看见有个女人在树林中游荡,他本来以为是谁家的女子出来偷会情郎所以偷偷跟着,谁知走近了才发现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红色的内衣,披头散发,面色惨白,正在冲着天空张着嘴,发出“嘶嘶”的声音,又看见她的手指又长又尖,不住地在伸屈着。村人心里知道她不是个人类,就悄悄地退了回去,幸好那个怪物全神贯注地看着天没有发现他。他回到村中向家人和邻时说起这件事,大家全都不相信,有以为他夜里看花眼的,有说他胡编的,可是几天之后,村里接连死人,大家才回忆起他说的话来,大家都认为那附近出了僵尸,正在商量着请法师降伏呢。”
  “听你这么说好象真有其事,怪吓人的。他们村离我们村不到三里,万一这个僵尸跑到我们这里去就糟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僵尸这种怪物最怕太阳,晚上出来作恶,天一亮就要躲回棺材中去,所以它活动的时候不会离棺材太远了,不可能会从邻村跑到我们这边的,它总不能扛着棺材跑吧。”他自以为说了个笑话,自己嗤嗤笑起来,可是同伴们却谁也没附和他,大家的注意力还都在那只僵尸身上。
  另一个人说:“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听说过,法师们除僵尸的方法之一就是趁着白天找到它的棺材,然后一把火烧掉它。”
  “行了,你们别在那里僵尸僵尸的了,这种时辰走夜路,心里本来就忐忐忑忑的,你们说点别的成不成。”
  “好,好,不说僵尸了,上个月前村闹鬼的事你们听说过没有?听说啊……”
  深夜的树林中,这一行五人在赶路,他们都是与邻村一户人家有亲戚关系,今晚被请去喝百日酒的。两村之间相距不远,但有一座生满乱树的小山冈相隔,白天因为这座小山冈是两村间来往的必经之路,谁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但到了晚上,山冈上狐狸出没,夜鸟啼鸣,零星的几座不知何年留下的孤坟隐现在长草之间,就让人难免心中不安了。这几个农人人多胆壮,故意相互讲些鬼怪、僵尸的传闻取乐。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平时胆子最小,被同伴们讲的事弄得心惊胆寒,又没法阻止他们说这些,只好加快了步子走到众人前面。他胡思乱想着,一会想到妻子自己留在家里,不知睡了没有,一会又想到故事中各种的可怖情景,脚下一步深一步浅的,越走越快,等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和同伴们拉开了距离时,急忙停住了步子等待。
  “咔嚓”,旁边树丛传来一声轻响。
  他吓得一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去看时,却见一只不知是狐还是犬的动物跑了过去。他轻轻松口气,一抬头间,眼前不远处却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站在一座荒坟后,双目直勾勾地看着他。
  “啊……”
  他的惨叫声使同伴们快步向前跑来,于是他们全都看到了那个穿着肮脏残破的红衫,长发披在苍白的肌肤上的女性僵尸……
  法师把眼前的尸体一一察看过,挥挥手让人把他们掩盖了起来,掐着手指,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法师,你看这是……”村长站在身边,心焦地问。
  “这个畜生是初九生成的,今天才二十六,短短十几天内它竟然连伤了十一条人命!”法师愤然地说,“你们放心,我会除掉它的!”
  “全靠法师了。”村长再三拜托着。近来僵尸在附近连连出没,村里已经有七个人遇害,再这么下去这个小小的村子根本没法过日子了。
  “它走不远的,应该就在这山上,麻烦村长给我找几个人,跟我一起上山去――放心,中午阳光最盛,它动不了,也作不了恶的!”
  村长一连声地答应着走了。
  法师想到了什么,又揭开草席看看下面的尸体,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些尸体和他以前见过的僵尸害死的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为什么只有一只爪痕呢?难道那只僵尸只有一条手臂?”
  僵尸站在树下,呆呆地看着阳光那极缓慢的移动,等待着可以自由活动的夜晚来临。就象法师推断的,它是个刚刚从尸体变化而来的僵尸,除了求生的本能外,既没有什么智力,也没有多少法力,本来法力低弱的僵尸最怕的就是阳光,不知为什么这一只却对阳光不是很惧怕,它发现自己只要不让阳光直接照在身上就不会受伤,所以它没有给自己找一个固定的住所,总是随便找个背阴处度过白天。
  它的潜意识中告诉自己阳光是一种很危险的事物,可是不知为什么看在眼中又觉得它并不那么可怕。它试探着伸出手,一点从树叶空隙中透下来的小小光斑照在了它手上,它痛苦地低吼了一声,慌忙又把手缩了回去。
  时近中午,阳光越来越炽烈,僵尸被逼得紧紧贴在了树身上。
  除了对于阳光的迷惑,还有一件令它更不明白的事。它抬起臂,看着自己的手。它的右手攥成拳头,五指扣的紧紧的,它可以感觉到手心中握着什么东西,却无法松开手,那只手就好象不属于它一样,根本不听使唤。它用左手去掰右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咔嚓”一声,一只手指被掰断了,那根手指即使断了,依旧握着松不开,还是看不见手里是什么。这点小伤很快就会好,僵尸不再去管它,又向树身上一靠,等待着天黑。
  僵尸是一种人或动物的尸体受地气侵染变化而成的怪物,人死之后魂魄离体,剩下的尸体仅是一副无用的皮囊,由此生出来的怪物当然和尸体生前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这一只却在吃人的时候常常会有一瞬间的怜恤,似乎觉得自己也曾经是个人。现在当它看着阳光,也会有“太阳照在身上很温暖”之类的奇怪念头,不过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对它没有什么用处,对它而言现在在脑海中的意念只有“生存”两个字。对于一只僵尸而言,吃人,活下去,修炼,变得更聪明、更强大……要做的事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当法师在那附近四处搜寻僵尸的藏身之处时,这只僵尸已经趁着夜色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它不是很怕阳光,当然也就有了更多行动上的自由。到哪里去并不重要,重要是的找到食物。然后吃下去才可以生存,刚刚开始生长的这段时间,对于僵尸而言总是很艰难的。
  它毫无方向感的向前走了一夜,一直没有嗅到食物的气味,心里开始急燥起来。
  僵尸如果一直修炼下去的话可以成为法力强大的犼,甚至可以和龙斗,但是由于刚刚生成的一段时间内必须天天进食,用人类的血肉修补身体的元气,这样常常会引来人类的追杀,加上刚刚生成的僵尸没有多强大的法力,所以真正可以平安修炼下去的僵尸很少。
  天快亮了,前面隐约出现了一个小村庄。
  当僵尸笔直地穿过田野向村中走去时,天开始下起了雾。白色的雾气象从平地涌上来的一样,快速地弥漫开来,越来越浓,不一会就到了看不见两步开外的程度。僵尸的目力比人类要好得多,它透过大雾还是可以看见不远处就有一所小小的人类宅院。
  找到食物了。
  处于清晨的甜睡中的人们毫无防范之下,僵尸咆哮着冲进了屋里,人们惊叫着,四处奔逃起来。僵尸的行动不如人类迅速,但力大无穷,挥手打垮了几道木栏,拦挡住了人类的去向。
  这一家人共有六口,夫妻二人和四个孩子,妻子领着孩子在前面跑,丈夫回过头来抓起了一把斧头,想抵挡僵尸的追赶。僵尸只是把手一挥,就把他连人带斧头打飞了出去。它停止了追逐的脚步向地上的男人走去,这一个就足够它吃的了,所以它不打算再去追其他几个人类。地上的男人好不容易挣扎了起来,就被僵尸按住了脖子,眼看着僵尸张口向自己咬下来。
  “不!”随着一声尖叫,那个女人又冲了回来。她看到丈夫被僵尸抓住后,吩咐孩子们逃到邻居家去求救,自己向僵尸扑了过来。她在千钧一发之时死死地抱住了僵尸,硬把它拖离了自己的丈夫——在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生死关头,一个人类竟然也可以爆发出可以和僵尸相抗衡的力量来。
  僵尸一回头,手指插进了女人的腹部。女人分出了一声惨叫,但是依旧死死抓住僵尸不放,高声叫自己的丈夫逃走。僵尸低下头,向女人张开了嘴,对于它而言食物是男是女并不重要。在这一瞬间,女人看清楚了僵尸的面容。
  “姑娘?!”
  女人原本掰着僵尸的手上的力气一下子松开了,她紧紧盯着僵尸颤声说:“姑娘,真的是你吗,姑娘啊,姑娘啊,银儿找了你二十年了啊……”她忘了害怕,也忘了身上致命的伤痛,双手搂住僵尸大哭了起来。
  僵尸被她的举止弄糊涂了,歪着头看着她。
  “姑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姑娘啊……银儿一直没有忘了你啊,银儿把你生前最心爱的首饰埋在坟中,还种了你喜欢的花,银儿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再见姑娘的,姑娘自己说的,总有一天可以现见面……”由于伤势太重,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举起双手轻轻抚摸着僵尸的长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梳:“姑娘的头发乱了,银儿帮姑娘梳头……”话还没有说完,手一垂断了气,但双眼依旧睁着,紧紧盯着僵尸,充满了依依不舍的神情。
  僵尸对着这具尸体,不由张惶起来,它无助地四望着,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雾更浓了,浓雾中,火红的花朵象在飞舞一样。
  雾中的飞花……那是银儿为了等待她特意种植的,如今迷失的雾中的花……
  僵尸的眼帘中映入这一切时,它口中发出了一声呻吟,第一次吐出了人类语言:“雾飞花……雾飞花……”
  当银儿的丈夫手中执着斧头冲过来想和僵尸拼命时,它站了起来,丢了下“猎物”跌跌撞撞地向远处奔去,不一会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银儿……银儿……你为什么要回来救我啊……该死的本来是我才对啊……银儿,没有你要我怎么活下去……”失去妻子的男人悲痛的哭喊声刺激着僵尸的大脑,逃一样的向茫茫的山林飞奔。
  雾越来越薄,阳光渐渐洒了下来。
  僵尸在山中奔走,它丝毫也没有躲避接下来将要照耀大地的阳光的打算。
  它不知道刚才的女人是谁?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做?可以她的样子却让僵尸的脑海中一片混乱,还有那些花,那些可怕的花一直在它的眼前飞舞,不停地旋转,赶也赶不走……
  它似乎觉得自己做了很可怕的事,无法挽回的事,又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呜……哇……”僵尸的嚎叫震动着山林,树梢上,一个妖怪的头探了一下,它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大白天看见僵尸,不过它理智地没有惊动这个看起来像疯了的家伙。
  僵尸知道太阳已经出来了,它没有躲藏,一个劲的向前走,阳光透过雾照在身上时就象已经象火烤一样难受以,等雾全部散去,阳光的强度到了足以使一只僵尸毙命的地步,它依旧向前走着,虽然因为受到了阳光的伤害它的步子变得很慢,可是它不想停下来,心底的深处有什么在追赶着它,让它非逃走不可。
  它的皮肤发出“滋滋”声,开始在阳光下融化。
  “呜……”它仰头咆哮了一声,心中的矛盾完全盖过了求生的本能。它向前天空,向着太阳直直的站住,伸出了一直张不开的右手,它觉得手里面的东西可以给他某个答案,它要看看哪里是什么,所以如果让阳光把这只手融化掉的话,就可以看到了。
  它身上早出了青烟,却一动不动,任由阳光淋漓,高高地把握成拳头的右手举在头上方,阳光的力量已经强到了足以使僵尸致命的程度,僵尸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伤痕,却只有那只手依旧完整无缺,也就是说,僵尸的伤痕是从身体向手臂再向拳头延伸着,越往上越轻微,迎着阳光看过去,它的手和半条手臂不伸没有被阳光所伤,反而隐约透着血色,仿佛是人类的手臂一样。
  “啊……”僵尸因为痛苦收紧了手指,它的手心中发出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然后它倒了下去,准备接受死亡。它倒下去的一瞬间,右手终于张开了,其间飞中无数的粉末,在阳光下发出七彩的光芒,飘落在它的身上,慢慢消失在了它的皮肤中。
  赠送这块玉佩的人自己保证也并不相信“上古神器”这样的名目,当时不论他出于真情还是假意,那却是他唯一可以送给秦素秋的定情之物。而对秦素秋而言,是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她根本不在意,即使是一张字,一副画她也用全心全意地保存起来。但就是这块秦素秋临死前还紧紧握在手中的玉佩保护了她的尸体不会腐烂,也使尸体成为僵尸之后,依旧保留了一丝属于秦素秋的意识。
  现在,化为粉末的玉佩又随着阳光进入了僵尸的身体,把自己全部的神力用于修补这具躯壳。它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人类的身体、使人类增长法力而创造出来的器具,进入一具由人类尸体变化的僵尸身体后,它要做的仍然是使这具身体活下去――象人类一样活下去。所以它的神力为了把躯体恢复的象人类一样和保留人类的神智,慢慢抵消着属于僵尸的东西,当玉佩的力量消失了以后,留在地上的是一具人不象人,僵尸不象僵尸的怪物。
  “我为什么不是人!我为什么不是人!”它醒来后,向着天空和山林胡乱嘶喊着,“人”的意识和食人的僵尸本能使它无比的痛苦,当她的喊声惊动了一个樵夫,它轻易制服了对方后,终于无法咬下去,转向再次向深山中逃去。
  对着一处山涧,它第一次打量着自己投在水中的倒影。
  “姑娘的头发乱了,银儿帮姑娘梳头……”
  它因为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坐在水边,用手指梳理起头发来。
  “姑娘真美。”
  “姑娘的心肠真好,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您一定是菩萨扑托生的。姑娘将来要做菩萨,银儿就给姑娘捧瓶儿。”
  “银儿要一辈子跟着姑娘。”
  “姑娘……”
  “姑娘……”
  僵尸的身体一晃,跌入了山涧之中,它拍打着水面吼叫着:“别再叫了,别叫了!我不是人啊,我不是人啊!”可是脑海中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不会消失,一遍一遍折磨着它,终于它倒在岸上象人类一样大哭了起来,一只山魅正想到水边饮水,看见它后耸耸肩绕了过去,心中诧异地想着,我见的妖怪不少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僵尸也会哭,挺吓人的。
  “我为什么不是人啊……为什么……”悲切的吼声随着风远远传了出去。
  玄机偷眼看看师父灵云道长,见他并没有怒色才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师父是个脾气十分好,甚至可以说好得有些过份的人,但玄机还是惴惴不安,一来他这次自作聪明,自己心里也明白犯的错太大,二来自己所犯的,正是师父介意,平时千叮万嘱的错。玄机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明用眼角偷瞄师父的神情,心里忐忑不安。
  灵云叹了几口气,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徒弟才好,看见他的伤势又心疼,终于叹息着说:“唉,你这个孩子啊,早就说过遇事不要急躁不要急躁,你就是听不进去……你的伤不要紧吧?”一边把玄机拉了起来,给他检查手臂和左胸的伤。
  “师父,我知道错了。”玄机小声说。
  “你这个孩子啊……知道就好。”灵云有意再说他几句,却一时不知怎么措词,又心疼他伤势不轻,为他重新上药包扎了一次便说:“先去歇歇吧,记得吃药。”
  玄机有些沮丧地走了出来,他明白自己让师父失望了。与其这样,他宁愿师父责备自己一番。他对着观外重叠的群山,叹了口气。
  玄通观座落于深山之中,这座道观占地颇广,建筑宏伟,已有四百余年的历史。只是现在除了供奉神像的几座大殿和一处师徒二人住的偏厢外,到处蛛丝灰尘,破棂旧窗,断壁秃垣,院中蔓草繁茂,狐鼠出没――这座香火鼎盛时有三百余名道士的道观现在只有灵云和玄机,一师一徒两个道士而已。
  灵云道长是这个道观的主持,也是玄通观的掌门人。他五十出头,生的高瘦,皮肤又黑又黄,稀稀疏疏的几缕胡须,仅从外表,谁也看不出他其实是个世外高人。灵云道长法力高强,但生性木讷不善于人打交道,所以一向默默无闻,他也缺乏治事的才能,一座玄通观在他主持下,不但道士和观产越来越少,声誉也是从有到无,直到近几年,“玄通观”这三个字在他的徒弟玄机的活跃下,才又渐渐令世人所知起来,至于他这个掌门人的存在与否,除了他的徒弟以外,再没什么人知道。
  灵云道长的徒弟玄机年方二十三岁,五观坚毅,身材修长,是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他除了修炼之外好动不好静,喜欢云游四海,斩妖除魔,所以声名在外早就盖过了师父。不少认识他的人都为他感到可惜,觉得在这样一个门派中实在埋没了他的才华。但玄机自己却完全明白,自己的道行及不上师父十分之一,自己要向师父学的还多着呢,能有这样一位师父,是自己的幸运。
  二十年前,生于山脚下一户农户的玄机的父母在一年春天双双死于疫病。他的叔父因为贫病交加,自己又有好几个孩子,实在无力再抚养他,就硬着心肠把他丢弃在了山脚。玄机人生最初的记忆就是从黑夜山林的可怖画面开始的,阴冷的风把一阵阵的兽吼送到他耳边,也把他断断续续的哭声送了出去。当他听到长草中的响动,惊惶地用力抹着眼上的泪水去看时,出现的不是一只要拿他当点心的野兽,而是一双温暖的手,对方用笨拙的方式把他抱了起来,并且脱下自己的道袍裹在了他身上。
  从那晚开始,玄通观有了十年来的第二个道士。
  “师父。”
  玄机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臂回到自己房里,一进门就看见了桌子上摆的丹药和热汤,知道这都是师父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心头更是一热。灵云为人寡言少语,极不善和别人交流,就连对自己的徒弟话也很少,但他对玄机的关心表现在日常的一举一动里,玄机心中一向把师父看作父亲,越是知道师父不舍得责备自己,他越愧对师父,而且,这次的事也在折磨着他自己的良心。
  玄机用手抱着头,懊恼地感觉再次占据了他所有的情绪。
  玄机这次下山,本来只是去探望一位朋友,归途中他遇见了一个被妖怪迷惑的青年,玄机抱着替天行道的打算,想顺手除掉这个妖怪。
  玄机现在还会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为了不伤及无辜,那夜玄机把妖怪引开了男子身边,在郊外和她展开的搏斗,那只妖怪法力不高,几十个回合后,玄机已经相信自己马上就要取胜了,这时那个被妖怪迷惑的男子匆匆赶来,开始玄机以为他是要来帮自己对付妖怪的,谁知那个男子来到近前,一剑就向玄机刺来。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失控了,玄机在毫无防范之下被男子刺了几剑,但他还是除掉了那个女妖,当他因过头来想为男子检查,看那个女妖是为了什么法术控制他时,那个青年不再向他进攻了,他死死地盯着玄机,留下了一句恶毒的诅咒,然后横剑自刎在那个已经化出了原型的女妖尸体边。
  玄机一向以除妖除魔,救人济世为已任,他实在难以承受一个人类为了他的行为,在他面前自尽的事。
  为什么他要寻死?妖女一死,他所受到的迷惑应该已经解除了,而且他也看到了那条蛇尸了呀。玄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明明从妖怪手中救了他,他为何用那种充满仇恨的目光看自己,为何要追随那迷惑他的妖怪而去。
  玄机虽然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身上又带着伤,却在床上辗转着,难以入睡。
  与此同时,灵云道长也睡不着,他在想玄机的事。
  玄机天资聪明,悟性过人,遇事果断,反应迅速……总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要比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要强得多。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徒弟,而是拜入那些名门大派的话,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可不知为什么,灵云老觉得自己似乎少告诉了玄机一点什么东西,有一个什么道理没能让玄机明白――这次事情发生之后,灵云的这个念头更炽烈了,可到底是什么呢?他敲敲脑门叹口气,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深知自己天资有限,自幼脑子就转得慢,但愿这么下去不会耽误了这个孩子才好。
  时间转眼过了几天,玄机身上的伤了了大半,心情也有了点好转,灵云道长不会开导人,也不会说安慰的话,只好不断吩咐他去做些杂事让他不再总是胡思乱想,今天一早,师徒二人就背上篓,上山采药去了。
  灵云道长炼的一手好丹药,虽说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灵药,但一般的病症都能药到病除。山脚下的小村庄是个贫困的地方,有人生病后根本没钱请医生治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灵云就成了村子的专用医生,不但免费诊治,还会定期去村子里分赠一下日常备用的药物,让村人各家各户收起来,就这样不定时的上山采药也就成了师徒二人的日常功课。
  玄机从小是在这山上长大的,对山中的一石一木都很熟悉,心中想想师父需要的药材,径直向后山走去,灵云反而落在了他的后面。玄通观的山后有一道瀑布,瀑布从山上飞泻而下,在山崖下冲出了一个深潭,潭水清沏甘美,潭周围就生长着不少珍稀的草药,玄机把篓子放在岩石上,忙活了起来。但他毕竟年轻,不一会就顽心大起,丢下活计跳进水中用篓笠捉起鱼来――虽然道士也算是出家人,但玄机偶尔烤鱼、捕鸟、烤野兔打牙祭,师父从来没有责备过他,也许玄通观根本没有不许吃荤这么一条门规吧?玄机有时候会这么认为,因为虽然听说玄通观是有七十七条门规,但师父结结巴巴的,从来没把它们全背出来给他听过。
  “一条!”
  “又一条!”
  玄机在水里兴高采烈地玩着,不但把不快的心情丢到了九霄云外,连这次出门的目的也忘光了,灵云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去收集草药了。
  一阵悠悠的笛声在山林中响了起来。
  “师父。”玄机一听到笛声,马上认为是灵云道长在吹奏的,师父吹的一手好笛子,这一项没有什么音乐细胞的玄机始终没有从他那里学会。这片山林中渺无人烟,除了他们师徒只有几个樵夫偶尔会出现,能在这里吹笛的,除了师父还会有谁?玄机心里这么想着,抬头时却看见灵云正坐在水边,一边整理着篓子里的草药,一边含笑听着,原来不是师父,玄机听那笛声婉转悠扬,不由也听了进去,对那个吹奏者感起兴趣来,不知道这山里何时来了这么一个人呢?
  笛声渐近,似乎是吹奏者边向这边走来了,玄机从水中爬上岸来,拧拧衣摆的水,他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当他把头发束起,恭敬地站在师父身后摆出一副好徒弟的样子给人看时,那个吹笛的人已经转过山脚,出现在了水潭边。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她旁若无人地走着,手中持着一支竹笛,竹笛是年久之物,笛身已经被摸的光可鉴人,尾端系了一条红绳,悬着一块玉佩,玄机认得出,那只笛子分明是师父惯用的东西――那块玉佩还是自己在关外得到献给师父的呢,怎么会在她手里。
  玄机的注意力开始全在那只笛子上,等他看清楚手持笛子的“人”,又吃了一惊。
  她面目秀丽,身材娇美,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后,乍一看完全是个人类的美人,可是她那白皙的过份的皮肤,黑中透出红色的双眼,则都说明了她不是人类的事实。她穿了一件破旧到有些地方露出肌肤的罩衣,赤着脚,一步步地向水潭边走来,象是没有看到灵云师父二人一样。
  “僵尸!”玄机咬牙握拳,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她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这究竟有多深的道行了?一只僵尸要修炼到这种地步,要害多少人才够!玄机怒生心头,伸手向背上一探,去抽自己的木剑却抽了个空,才想起今天为了背竹篓,自己出门时随手把剑解下来在墙上了。这只僵尸丝毫不把他们师徒放在眼中,可见法力高强,空手恐怕不是她的对手,玄机四处张望一下,见师父的腰上挂着剑,心中一喜,向师父腰间伸过手去。
  “啪。”
  灵云道长一把把玄机的手拍开来,还白了一眼:“早说过了,你祖师传下来的剑要我死了以后才能给你。”
  “师父……”玄机指着那个僵尸给他看,师父不是想让他赤手空拳去对付这个僵尸吧。
  “你说她啊,她在这里住了些日子了――就是上次你出门的第二天她就在那里了。”
  “师父,她是僵尸!而且都修炼的不怕日头了!还有,那不是您的笛子吗?”
  “呵呵,我上次来这里采药不小心把笛子丢在了水边,就被她捡了去,这畜牲倒也风雅,她吹的比我还好呢。”
  “师父!”玄机见僵尸已经走到不到十步远的地方,急得直抓头发,“我去除掉她!‘
  “你没事去除人家干吗?”灵云道长不解,“她住在这里又不碍什么事!”
  “师父,她是妖物,她……”玄机双眼盯着还在一步步逼近的僵尸拉开了架式,但是没有师父的吩咐她不敢随意出手。眼看僵尸已经走到眼前,连她脸上的神情玄机现在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她依旧持笛吹奏着,双眼看着脚下,一步步走,瞄都没有瞄玄机一下。
  灵云道长从背后拉了玄机一把,玄机后退了半步,僵尸就径直从他刚才站的地方走了过去。玄机盯着她的背影,紧张的情绪还是无法松驰开,僵尸还是吹着笛子走向潭边,但她忽然停止了吹奏,也停下了脚步,身影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不管师父同意不同意了,玄机就把灵云道长的剑拔了出来,亮出架式等着僵尸进攻。
  僵尸没有回头。
  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下,似乎在苦苦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弯下腰,把玄机原来装在竹篓里的那几条鱼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回了水里。
  “哎,那是我抓来要烤着吃的!”玄机叫起来。
  僵尸好象听不到他的话,她走到水边,坐在一块岩石上,从身上取出一把梳子,对着水面开始梳理起长发来,一会又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发呆,怔怔地掉下了眼泪,在水面点出了小小的涟漪。
  “师父,她……”玄机完全被僵尸古怪的举止弄糊涂了。
  “呵呵,她一直这个样子,眼睛里看不见人――不信你试试用手在她眼前晃晃看,她连眼都不眨。”灵云道长笑着站起来,从徒弟手中夺回祖传宝剑挂在腰间,看着他的笑容,玄机一点也不怀疑他确实那么做过。
  “那她就一直在这里?”玄机问。
  “是啊,她来了后就住在这水潭边,从来不走远。”灵云道长整理一下竹篓背回背后,药采的差不多了,他准备打道回府。
  “师父,她……”
  “不用管她,她会照顾自己。”
  “不是!师父,她是妖物!”玄机又气又急,不明白师父怎么可以忍受一只僵尸在观附近游荡的。
  “她不杀生,由她去吧。”灵云道长还是说的很轻松。不过他心里也在奇怪,他曾经跟踪这只僵尸观察了她四天四夜,发现她滴血不沾,不明白她是怎么维持生命的,看她的道行,应该还不到可以吸天地灵气维生的地步,可是她的样子又确实没有憔悴。灵云道长不解地摇摇头,这世上自己不知道的事真是太多了。
  玄机跟着师父离去,连走边不放心地回望,让一只僵尸在玄通观附近出没,不仅让他不放心,更让他觉得是种侮辱。
  在他们师徒身后,僵尸唱起了歌来,忧郁的歌声惊起了无数飞鸟……
  僵尸从树下走过去后,玄机从树上跃了下来,他正要再跟上去,一只飞鸟从空中扑入他手中化成了一张符纸,上面有灵云道长亲书的四个大字:“回来吃饭!”玄机拍拍身上的灰尘,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僵尸的背影,向回走去。
  他每天跟踪这只僵尸已经五天了,结果不但什么劣行都没有发现,反而越来越觉得她的行为古怪,有一次玄机亲眼看见她从一只狼的口中抢下了一只野兔,原本以为她是想吸那只野兔的血,谁知她只是把那只血淋淋的兔子抱在怀里,直到它死依旧抱着不放。她那样抱了一天一夜,最后大概明白兔子是死了,才恋恋不舍地挖了个坑把它埋掉,如果不是她用十指挖土时利过铁铲,玄机几乎要怀疑她不是僵尸,而是个多愁善感的大家闺秀了。
  更重要的是这只僵尸绝对的“目中无人”――她的眼睛不瞎,什么都看得见,可就是看不见人,大摇大摆地在玄机面前走来走去,有一次还干脆踩着他的脚走过去,完全视而不见,弄得玄机快发疯了。
  又是一只符鸟飞来,灵云道长上书三个大字:“饭凉了!”
  玄机加快脚步向回跑去。
  “这些蔬菜是下面村子里送的,和咱们观里种的不太一样,尝尝怎么样,好不好吃?”
  “嗯,好吃。”
  “这些鸡蛋是村里王大娘送的双黄蛋。”
  “嗯,好吃。”
  “玄机……”
  “是,师父。”
  “你在吃筷子。”
  玄机一下子从饭桌上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确实在啃筷子。
  “你这孩子啊,整天就想着那个僵尸了对不对,”灵云道长摇头叹气,这几天玄机什么也不干,整天就是忙着跟踪那只僵尸,非要抓住她杀生的罪证除掉她不可,灵云也不是在抱怨徒弟回来了却什么也不干,种地、打扫、洗衣、做饭这些杂事还是全推给他这个做师父的,也不是在抱怨侍候徒弟──反正他也侍候了二十多年了,只是总不能看着他功也不练了,功课也不做了,就跟在人家一个在姑娘僵尸后面满山乱跑吧。
  “她是个僵尸,我就不信她不伤人!”玄机恨恨地咬了一大口馒头。
  “你这个孩子,那有盼着僵尸伤人的!”灵云责备说:“下午不许再去了,今天是你叔叔五十大寿,我给你准备了寿礼,下山去给你叔叔拜寿去。”
  “师父……”玄机皱起了眉头,“我……”
  “我什么?他是你亲叔叔!”
  “他还亲手扔了我喂狼呢!”玄机实在不愿意和这家亲威上门。灵云道长早推开碗筷走出去了,根本不听他的抱怨。“唉……”玄机叹了口气,赌气地把馒头扔在桌子上。
  “师父,救命!师父!救人啊!师父……”玄机凄切地喊叫在夜里远远传出去,不等他走上那个小山坡,灵云道长早已提着平早日使用的药匣,拖着鞋子,披着外衣飞奔了下来迎他。“师父,我叔叔他……我叔叔他……快救人啊!”玄机背上背着一个人,左右两手还各抱着一个,奋力向山上跑来。
  “这,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灵云道长看见那几个血淋淋的人,再看同样也是血淋淋的玄机,结结巴巴地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师父,我没受伤,你快救我叔叔!”玄机几乎是哭着叫出来。他因为自幼就被遗弃,对叔父当然也就不怎么亲近,不但不能和其他人家一样共享天伦其乐融融,反而心里总存着疙瘩。他的叔叔在知道他被玄通观收养后,隔个十天半个月就会送些粮食、蔬菜上山来,玄机长大成人,下山除妖时被救助的人家往往会给他丰厚的谢礼,观里用不着这些,灵云道长总是让他送到叔叔家去,彼此之间来往也算频繁,叔叔婶婶对玄机也很亲热,堂兄堂弟们简直把玄机看成偶像,可玄机就是对叔叔一家当不成亲人,在他的意识里,自己的亲人只有师父一个人而已。
  今天去为叔叔拜寿,玄机在师父再四再五的催促下才出了门,他提着礼品在山上乱晃,磨蹭到了二更天,估计酒席快散了才往山下来,想去打个转就回来。
  玄机刚走到山腰,就听见了一阵呼救惨叫声,他丢下礼物,拔剑冲下山去,只来得及看见三个人血淋淋地倒在地上,而袭击他们的那个黑影正一掠而去。
  “叔父!二位堂弟!”玄机看清楚三个伤者后,来不及去追凶手,先把他们扶起来查看。三个人中伤的最重的就是玄机的叔父,他的两个堂弟也是伤痕累累,但在父亲拼死的保护下,总算没有受致命的伤害,叔父则断了一条手臂,小腹有一条几寸深的血口,右眼血淋淋的垂在眼眶外,就算性命保住,这只眼睛只怕也是瞎了。玄机背起叔父,挟起两个堂弟就向山上跑,他自己的医术一般,这种时候只有师父才帮的上忙。
  玄机一边跑一边听着两位堂弟断断续续的诉说,原来山下庆寿的宴席摆开已久,玄机却迟迟未到,叔父着急起来,他先是打发了两个儿子上山请玄机和他师父一起来赴宴,后来又觉得这样对灵云道长不太恭敬,就亲自扶了手杖上山来。其实他心里还有个顾虑,就是玄机心里的对他的疙瘩,他怕玄机是有意地不来。他当年虽然被贫困所逼一时鬼迷心窃丢弃了这个侄子,但很快就良发现,当天晚上就上山去寻找他,百般寻找不到,正在以为他已经被野兽吃了,悔恨难当时,灵云道长特意上门来告诉已经收留了这个孩子。从那之后,叔侄之间就再也无法融洽相处了。这向年来玄机在外面收妖,赚回了不少钱,而且把钱财全给了自己,自己一家人也赖此过上了小康的日子,可他知道,这是出于灵云道长的吩咐,不是玄机自己的本意。自己和侄子之间的隔阂,看来是难以化解开啊……唉,自己年纪也不轻了,过几年要用什么面目去见地下的大哥大嫂。
  他边这么想着,边带着两个儿子向山上走,突然一条黑影从树上跃下来,问一句:“你们可是玄机道士的亲人?”也不等他们回答,对方就攻击过来。玄机的叔叔拼命想保护儿子,被对方伤成了这样,凶手在玄机赶来时,冷笑一声便消失了,而叔父在半昏迷中不停叫着:“去找玄机,他是天师!他什么妖怪都能降伏!”
  必竟血浓于水,玄机听着叔父在自己背上咕哝着,泪水一下子落下来,他大声向师父求救,飞奔上山来。
  玄机跪在师父身边,看着他把丹药送入叔父口中,又为他查伤、把脉,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直到灵云道长点着露出一抹笑容,他才松了口气。
  “性命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右眼是保不住了,左腿即使好了已后,也要扶杖才能走路。”灵云道长说出自己的诊断,“先把他们扶到观里去,慢慢再说吧。”
  玄机看着叔父和两个堂弟昏昏睡去,才出来坐在师父对面,手握着拳,一脸杀气。
  “是你在外面结下的仇家吗?”灵云道长问。
  “不知道……可他是冲我来的。为什么不敢直接来找我!我不会放过他的!”玄机越说越恨,把牙咬的“格格”响。
  灵云道长不再说话,低头思量着会是什么妖怪干的,必竟玄机这向年杀过的妖怪不少,会有他们的亲朋好友上门来寻仇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看对方的架式,到象把玄机的生平打听了个清楚,故意先向他们亲人下的手。“糟了!玄机,我们快去下面村子!”灵云道长大叫着一跃而起。
  灵云道长和玄机匆匆奔出观来,刚刚走到山坡上,就从树隙中隐约看见了山下的火光,正是村庄的方向。灵云道长手一扬,宝剑出鞘,他跃在剑上,御剑而行,直奔山下而去,玄机还不会御剑之术,只好在后面发足狂奔。
  村人们在灵云师徒的协住下,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扑灭大火,虽然没有什么人受伤,但几十间房屋化为灰烬,其它的牲畜、财物损失更是不计其数,火熄之后,村子里一片哭声。
  灵云道长和玄机查看一下,火果然是从玄机的叔父家烧起然后蔓延到全村的。
  灵云道长忙着为村人们治伤,玄机自己站在旁边,看着一村的瓦砾咬牙切齿,忽然一个念头浮出来,他握紧了拳,喃喃自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等着吧!”他趁师父忙碌中没有发现自己,悄悄走进了山林中。
  “僵尸,你等着。”玄机悄悄返回观里,取出了自己惯用的降妖剑,又取了十几张符咒,换上除妖时穿的长袍走了出来。他不记得自己最近得罪过什么妖物,如果有,就是那只僵尸了吧。看那场瞬间就蔓延全村的大火,很象僵尸的作为。一直装作平和的样子,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玄机愤愤地想着,向僵尸惯去的水潭边快步走去。
  僵尸坐在水潭边,呆呆地对着月光中,自己映在水中的影子,这是什么?是一个人吗?还是一个僵尸?她疑惑地把手向水中伸去,想抚摸影子的脸,影子应手而碎,消失在晃动的水纹中。
  她收回手,静静地等待影子再回来。
  她整个晚上都在重复相同的动作,耐心地坐在那里,心里反复思索着一个问题:自己是谁?是什么?她觉得自己是知道这答案的,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我是人?”她向水中的影子问,一阵风又把影子吹乱了。
  “我不是人?我为什么不是人?”她喃喃自语地问。
  只是谁也不会来回答她,她就那样又发起呆来。
  玄机站在僵尸面前,用剑指着她的喉咙,但她依旧对着她自己在水中的影子看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妖孽,受死吧!”玄机想起叔父的伤势和村人们的眼泪,剑一扬向僵尸刺了下去。僵尸还是呆呆的坐着,即没有躲闪也没有抵抗,当剑眼看要插入她的喉咙时,玄机皱起了眉头,他把手腕一压,剑锋偏开,仅刺入了僵尸的肩头。
  “为什么不出手!”玄机厉声问。
  僵尸肩头一阵剧痛,她低叫了一声,差点掉进水潭中去。她惊讶地发现了自己肩上的伤口,伤口没有流血,却一阵阵地用痛苦刺激着她的神经。怎么了?她茫然地张望着,玄机手中持剑就在她身前不出三步,她却看不见,只是捂着伤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自从那个大雾弥漫的夜晚之后,她的心里也象被笼罩了一层浓雾,她不但再也想不起关于什么是人类,什么是僵尸的分别,甚至再也“看不见”人类,“看不见”妖怪了,她就那么一路游荡,视而不见的穿过山林和人类的村镇,好在她大白天也可以在阳光下走,使看到的人只当她是个疯子,否定了她的僵尸身份才没有受到人们的攻击,最后一直游荡到了这座山中。她在水潭中无意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心中的疑惑又生了出来,一边在脑子中为了人?僵尸?人?僵尸?这样的问题纠缠,一面就在这个水潭边停留下来。她即然“看不见”人,当然也不知道这里不远处就有一个道观,就有两个法力高强、作为妖怪们天敌存在的道士存在。
  灵云道长一开始发现这只僵尸时也吓了一跳,本来想立刻除掉她的,但是僵尸象没有看见他一样,捡走了他随手放在地上的笛子吹奏起来,听了她的笛声之后,灵云道长熄灭了杀机,接下来又观察了几天,他确定了自己对于这只僵尸无害的看法之后,就放弃了除掉她的打算,任由她在这里呆着。
  僵尸本身什么也不知道,每天痴痴呆呆地过着日子,直到玄机的这一剑,她才对周围的世界有了几分知觉,捂着伤口,张惶地在原地打着转。
  玄机看见僵尸竟然转过了身背对自己,心中更加愤怒,当头一剑向她砍下去,见她依旧不加抵抗,在最后关头又偏开了剑锋,砍中了她的手肘。
  僵尸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张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痛苦逼迫着她去寻找是什么在伤害她,终于依稀看见了一把剑的影子。
  玄机看着她的样子,后退了几步,这只僵尸的茫然不象装出来的,而且刚才在生死关头,她为什么还要装作?玄机回忆着一闪而过看见的那条伤害叔父的影子,那个家伙动作十分灵活,但眼前这只僵尸的举止不仅说不上灵活,连转身时都能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简直就是笨拙。
  “难道不是她?”玄机对自己的判断生出了疑问。
  僵尸总算站了起来,犹豫地看着眼前的那柄剑,脑海中依稀记起,这是人类道士使用的木剑,专门用来除妖的武器。
  妖怪?人类?
  僵尸喃喃自语着,她看着自己的伤口,皮肉翻开着,却一点血也没有流下来。“妖怪……妖怪……”她惊惶地后退着,双手抱住头晃动着,终于发出了一声嚎叫:“为什么我不是个人?为什么?”
  玄机皱起了眉头,僵尸的举动完全把他弄糊涂了。
  “我怎么不是个人!我为什么不是人!”僵尸反复嚎叫着,用手、用头胡乱撞击着周围的树木,这时僵尸力大无穷的特点也发挥出来了,不出几下,一棵手臂粗的小树便被她用手拍断,又去用头撞起一棵大树来。
  “她疯了……”玄机虽然不知道妖怪是不是也会发疯,可是眼前的僵尸确实是疯了的样子。
  玄机的精神全部集中在僵尸身上时,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从树上掠过,猛地向他扑了下来。
  玄机听到耳后的风声,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击,横剑当胸,盯住那个在树林中来回跳动的影子,看着那个敏捷的身影,他明白袭击叔父,放火烧村子的,是这个家伙。目光跟着对方移动了一会儿,虽然对方动作快如闪电,玄机还是渐渐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一条蛇样的身体上生着四只翅膀,三只脚,正用脚爪和翅膀的力量,身体一弓一弓地在林子中穿梭游走,它脸上生长了六只眼睛,闪闪发光,也正在看着玄机,寻找他的空档进攻。
  “酸与?”玄机握紧了剑。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惹上过这样难缠的妖怪,不过只要是妖怪全都一样,何况它还伤了叔父,烧了村子,“杀!”玄机吐出了一个字。
  酸与不仅仅是在快速的移动,它同时也在林中中以玄机为中心散布一种使人产生恐怖的力量,那是它这一种妖怪特有的力量,能轻易使生物,特别是人类对周围的一切都生恐怖。玄机身为修道之士,当然不会轻易被它的力理干挠,但是也不得不凝神对抗。
  “为什么!”旁边的僵尸即看不见人类的道士,也看不见酸与,依旧在因为自己的内心痛苦的嚎叫,她一扬手又推到了一棵树,出了一声长长的吼叫,僵尸本身的妖气弥漫开来,反而把酸与的力量冲淡了不少。
  玄机看准时机,一剑向酸与刺去,酸与身法极快,一抬翅膀便掠出了数米,但玄机的速度也不慢,脚在树干上一点,紧追赶不放。酸与回头一翅膀扫来,玄机脚步勾在树枝上身体一下子倒挂起来,躲过了这一击,手一扬一张咒符向酸与射去,酸与急速下降,咒符打在树上,爆出一团蓝火。
  玄机从树跃下来,站在了酸与对面,冷冷地说:“妖孽,竟然自己跑到玄通观来找死!今天贫道就成全了你!”
  “哼,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酸与的声音中也全是恨意,“牛鼻子,今天我要你给倩倩偿命!”它的身体在地上一转,化成了一个青年女子,手中持了一双宝剑,向着玄机亮开了架式。
  倩倩是谁?玄机不知道,不过多半也是只什么妖怪,他懒地去问究竟,口中念念有辞,推动咒法向酸与攻击,同时的酸与也口中念咒,手中舞剑冲上来,和玄机打成了一团。他们的剑法和法术把四周弄的飞沙走石,树折草断,附近的飞鸟走兽早已逃了个干干净净,只有那只僵尸还在那里向树木发泄,不时发出几声吼叫。
  玄机这几年来行走天下,也算身经百战,却很少遇见眼前这样的对手,酸与不但法力高强,她的剑法也刁钻古怪,完全超出了玄机原来的经验范围,一上来玄机被她攻了个手忙脚乱,但渐渐静下心来,玄机稳住了阵脚,抓住了对方剑术的脉路后,他慢慢攻多守少,占起上风来。
  “牛鼻子到有一套,难怪倩倩会死在你手上,今天不为她报仇,我誓不甘休!“酸与信誓旦旦,想到自己好友的惨死,无形中增添了一份力量。
  “我不管你说的倩倩是什么东西,你伤我叔父,火烧村庄就是该死!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玄机想起叔父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也不由杀机陡生。
  “你杀了倩倩夫妻,难道就不该死!“酸与说起自己的好姐妹,鼻子一酸,“还连带他们没出生的孩子,你好狠的手段!”
  “妖孽哪个不该死!”经过了叔父的事,玄机更坚信自己的这个看法。
  “倩倩的相公可是个人类,你不是一样不放过!”
  “人类?”玄机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一天,那个个年轻剑客就是那样称呼那只蛇妖的:“倩倩……”原来这个酸与是为那件事而来的。杀妖怪玄机根本毫无愧疚,更在乎她是不是有身孕(妖怪的孩子长大了不一样会害人!),可那个剑客是人类,却是因为那件事自刎而死的,玄机近来一直为这件事后悔不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剑客会自杀,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想到这里,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想起来了吧!你这刽子手!还我朋友命来!”酸与冲上来又是一波速疾的攻击。
  “即使我有错,也不是错在杀了妖怪!”玄机马上甩开心中的懊恼开始还击。
  他们带起的风越来越急,就连那个僵尸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呆呆地向四周看着,她眼中依旧没有两个搏斗者,却清楚地看见了两团相互碰撞着的法力、剑气,这种她从来没见过的情景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杀了人家一家三口,竟然毫无愧疚,把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斩妖除魔本来就是我辈份内之事,我何来愧疚!”
  玄机与酸与还是一边打斗,一边彼此嘴也说个不停。
  “倩倩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她迷惑人类男子!”
  “哈哈,迷惑!他们是堂堂正正,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成的亲!”酸与怒叫,倩倩的父母为什么要把她嫁给一个人类,这一点连她这个好朋友也想不通。
  “那……那又怎样……”玄机心里有九分不信,却也有了一分理亏,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不就成了乱伤无辜了吗?而且……那个剑客最后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和诅咒地看着自己,那不是被妖怪迷惑的眼神,而是真的被人杀妻害子之后才有的仇恨……玄机想到这里,身体颤抖起来,他本来介意的,只是连累人类自杀这一点而已,而现在……
  酸与剑一划,随着一声轻响,一时分神的玄机手中的剑脱手飞了出去。
  “受死吧!”酸与喝骂着,连连向赤手空拳攻去,玄机和她的功夫本来就在伯仲之间,现在丢了武器,一下子处于了下风,他狼狈地闪躲,用带着的咒符反击。
  几点血花飞溅,被剑风荡到开,沾到了旁边的僵尸脸上。她用手摸摸脸,然后看着自己雪白的手指上那几抹红色的液体。
  “血……”
  “这是血……”
  她喃喃自语着,不由自主地把手指放进口中吸吮起来,血腥和法师血中淡淡的法力的味道瞬间弥漫她全部神经,她的眼睛中火红的颜色覆盖了黑色的瞳孔。
  “血,血!”身体对食物的渴望占据了全部的思想,她低声咆哮着,四处寻找血的来源。
  玄机抛出了最后的一张符,又就地打滚才躲开了酸与的一击,现在情势急转直下,他身上多了十几处大大小小的伤口,完全处于只求自保的情形下了。
  一阵低吼从旁边传来,玄机百尽快之中用目光一扫,看见那只僵尸目色如血,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双手如钩举在胸前,一付随时会扑上来的样子。
  “完了!”玄机一阵懊悔,刚才为什么不致这只僵尸于死地,现在同时被这两个妖怪攻击的话,自己想保住性命就难了。
  僵尸却一直没有进攻。
  当她的眼睛终于“看”见了目前搏斗的人和妖怪时,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扑向人类,那是可口的食物,尤其是他身上正在流着的血,香味一阵阵飘来,她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可是脑海中却有另一个声音阻止了她:那是一个人类,一个人类。
  人类,食物……
  人类,不是食物……
  人类……
  僵尸死死盯着玄机,反复在心中起伏着两个皆然不同的念头。
  酸与一声大喝,双剑一柄刺中了玄机的肩,一柄刺中了他的小腹,在他后退时又追上一剑,砍中了他的小腿。玄机摔倒在地,酸与踏上一步,冷笑道:“偿命来!”双剑当头向玄机劈下来。玄机一闭眼,等着承受那致命的一击。
  僵尸的吼声打破了玄机临死前心里的空白。他睁开眼睛,不仅酸与的剑没有落到身上,僵尸的利爪也没有,僵尸与酸与已经打在了一起。
  酸与又气又急,她虽然早就看见了这只僵尸,但根本没把这种低级妖怪当作一回事,而且作为一只怪物,僵尸即使要出手也不会站在人类那边吧?她心里是以为这只刚刚被玄机打伤了的僵尸留在旁边观战,是为了找机会向玄机报复或者等战斗结束去吃失败者的血肉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僵尸会在自己马上就要取胜的关键时刻向自己出手。
  僵尸的手臂被剑刺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她原本的犹豫在玄机将要被杀的一瞬间被“救人”这个词盖了过去。她几乎没有细想就扑向了酸与,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她的剑。“不能让妖怪杀人!”僵尸的心里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与剑法高强,身经百战的酸与相比,僵尸的攻击简直可以用迟钝来形容,但她的一招一式中包含强大法力却让酸与吃惊。这不是一只僵尸应该有的力量,这种法力甚至不应该属于妖怪,这更像是人类的修道之士的法力――后土帝当年制作的神佩本来就是为人类的修道者提升法力所用的,是在诸神之战中不得已的举动,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其中的一块会在当时没有派上用场,并在人类中代代相传了下来,最后成就了一只僵尸。
  属于神的力量保护了僵尸,使她在酸与一次又一次的刺中之下,受到的只是一些皮肉之伤,但是身上的疼痛还是让她吼叫起来,挥动双手胡乱攻击着。
  “不行……”玄机捂着伤口勉强靠着树站起来,他已经看出来,论实力僵尸远远胜于酸与,可是她不但笨手笨脚地不会任何功夫,甚至连法术也不会一个,这么下去,她总是要败在酸与手中的,玄机深吸一口气,拖着受伤的腿,向自己掉在草丛中的剑走去。
  “嗷……”僵尸一爪没有扑中对方,反面被对方在背上踢了一脚摔倒在地,腰部又挨了一剑,气极败坏地嚎叫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酸与扑去。
  这场搏斗看起来是酸与占了绝对的上风,其实她的心里也在暗暗叫苦,僵尸的法力在身体周围形成的防护使她无法给予对方重击,更可怕的是现在这种法力被愤怒的僵尸的情绪影响,正在向外扩展,也就是说酸与想放弃这场战斗都很难了。
  “同样是妖怪,你为何要帮助人类!那个道士刚刚还伤了你不是吗、我只是要杀他,不会和你争夺食物的!”酸与开始对僵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嗷嗷嗷……”僵尸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你疯了吗?身为妖怪竟然帮助人类!”酸与扯着脖子叫。
  僵尸的回答又是一拳打过来。
  “你到底是不是妖怪!”酸与恨这个妖怪的“亲人”行为。
  这次僵尸有了反应,她呆呆地看向酸与问:“我是什么?”
  “你是僵尸!是妖怪!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是人不成!”酸与气急败坏地嚷。
  “我是……妖怪……”僵尸的动作一下子凝固了,“我不是人……”
  “当然不是,你脑子坏了!”酸与发觉僵尸的杀气和法力全消的无影无踪,以为她终于明白过自己是妖怪来了(刚才她是怎么了?间歇性神经病?),不论如何她是不想再和这只僵尸战斗了,所以谨慎地一步步后退,直到到了安全的距离,才开始用目光寻找玄机,正好看见玄机拾起了他的剑。
  “臭道士,别想走!”酸与丢开在自言自语的僵尸,又向玄机扑去。
  “铛!‘
  玄机勉力举起木剑和酸与的精钢剑相击的结果,是桃木剑被齐柄削断。
  “看你还往哪里逃!”酸与终于等到了这复仇的一刻了,毫不犹豫的一剑直取玄机喉咙。
  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传来,酸与难以置信地发现是僵尸张开的双手把自己吸过云的。“怎么会?她怎么可能使出这么强大的法术?”这也是酸与的最后一个念头了,因为僵尸的双手马上就直接插入了她的背心,一直捏碎了她的心脏。
  “我为什么不是人!”僵尸举着酸与的尸体吼叫,方才酸与斩钉截铁地说她不是人,把她好不容易生出的对自己意志的控制又击了个粉碎,她疯狂地吼叫,破坏,把手上的尸体丢在地上践踏,当她感到累了的时候,尸体流出的血吸引了她――这次不是人类,所以她没受到自己内心的任何阻止――她扑到了酸与的尸体上大吃了起来。
  玄机默坐在一棵树下,努力地调整呼吸,四周全是打斗的痕迹,酸与的尸体被撕扯地七零八落,僵尸正趴在上边吸吮咀嚼――灵云道长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师父……”玄机挣动一下身子叫。
  灵云道长戒备地看着僵尸,他一时还没有弄清楚是不是这两只妖怪联手对付自己的徒弟。
  “是她伤了叔父,烧了村子……她杀了她。”玄机指着两个妖怪,有气无力地解说,不论是酸与来复仇的原因,败给了酸与的事,还是最后因为一只发疯(?)的僵尸而得救的事都是以给他沉重的打击,三重打击和身上的伤加在一起,使他看见师父,简单地说了几句后,身体一软便昏了过去。
  “玄机!”灵云道长慌乱地检查了徒弟,确定了他没有受什么致命伤后才松一口气,为玄机包扎伤口,抱着他站起来后,灵云道长的目光和僵尸遇在了一起,“喔,你看得见我了?”灵云道长从僵尸的神情中知道,她不是再对自己视而不见了。
  僵尸刚刚吃饱,嘴角上还滴着血,开始用判别食物好坏的目光看着灵云道长。
  妖怪果然还是妖怪,灵云道长叹口气,暗中开始蓄力。
  “人类……”僵尸的目光又平和下来,自言自语起来。
  灵云道士惊奇地发现,这个僵尸对人类毫无恶意,她投在玄机身上的目光甚至有几分关切。
  “我是妖怪……我是妖怪……”僵尸又开始对眼前的人视而不见,自己咕哝着,用脚去踩酸与的尸体。
  灵云道长把玄机放在树下,小心地靠近僵尸――不管怎么说,她的神智看起来不是很清醒,一旦发狂是很危险的事,灵云道长看着她不停地践踏,撕扯酸与的尸体,把尸体撕成一块一块的,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肩。
  僵尸猛地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他。
  “停手吧,她都死了。”灵云好言相劝。
  “妖怪!妖怪!”僵尸又用力踩了尸体几脚,口中吼叫着。
  灵云皱皱眉头,这个僵尸看起来很讨厌,不对,是很痛恨妖怪的样子。
  “我为什么不是人……”僵尸又改变了台词,开始发出这样的咆哮,同时夹杂着一种“呜呜”的近似呜咽的声音,“为什么不是……为什么……”她放开了那具已经不成样子的尸体,开始攻击周围的树木。
  “你的身子吹得真好,吹笛子的时候真象个人。”灵云道长很想安慰安慰她,却又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想起了她的笛声,便这样对她说。
  僵尸一下子停止了所有动作,似乎在想什么,接着开始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找了起来:“笛子,我的笛子呢……我的笛子……”那支原本被她插在腰带上的竹笛和酸与搏斗时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早已在两只妖怪争斗中被踩了个粉碎,僵尸怪叫着扑了过去,把笛子的碎片握在手中,竭力要把它们拼起来。可是竹笛已经分成了几十片,怎么还拼得起来,倒是笛子上附的那块玉佩仅仅被踩进了土中,还有半片是完好的,僵尸把它握在手中,跪在地上嘶声叫起来。吼叫声越来越低,最后灵云看到她竟然开始低声啜泣起来,他从来不知道,一只僵尸会为了一支笛子流泪。
  沉默了片刻,灵云道长从袖中抽出了自己的一支玉箫,这支箫是玄通观的开山师祖一代代传下来的遗物之一,灵云不擅长吹箫,所以平时只使用自己的那支笛子,但他还是把这支箫一直随身携带着,现在他把玉箫轻轻递到了僵尸的面前。
  僵尸愕然地看着他。
  灵云道长把玉箫向前送了送,示意她接过去,这个僵尸救了他视若亲子的徒弟,就把这支箫当作谢礼好了。
  僵尸端详了他良久,依旧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接了过去。灵云道长抱着玄机离去之时,身后传来了呜咽的箫声……
2007-2-19 23:3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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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施工中

玄机一起床练完功,就忙着打水、浇菜、洗衣服,然后老老实实地拿起扫帚打扫起院子来。他会这么勤劳只是因为住在观里养伤的叔父看到他们师徒俩的生活方式后惊讶地一句话:“玄机……你,你竟然让灵云仙长给你烧饭,洗衣、铺床!这,这……这简直……”(然后老人心里一急,两眼一翻昏过去了)。玄机这才意识到自己二十多年来,竟一直象个小孩子一样,在让师父照顾自己。这次酸与的事已经让了成熟了不少,反省之余便每天跑前跑后,作起孝顺徒弟来,反而是伺侯徒弟惯了的灵云道长一时有些适应不了。
  “玄机,那些衣服放在那里,待会我洗就行了。”
  “玄机啊,你打了水就去玩玩,早饭我做吧。”
  “玄机……”
  玄机一边干活,灵云道长就一直跟在身后边罗嗦,这反而让玄机越发体会到自己过去的不孝,加倍卖力了起来。
  玄机把前院扫干净,取下门栓打开了观门,却被眼前看见的事物一下子惊呆了:
  那个僵尸跪在观前,双手捧着那支玉箫过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观门。她的长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身上七零八落的衣服也用藤蔓连接的十分整齐,原本双手长长锋利的指甲已经剪掉了,不再是那对令人望而生畏的爪子,而是一双纤长柔美的玉手,玄机惊愕地看着她,又看清了他手中的玉箫――这分明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吗?(他不知道灵云道长把玉箫当作谢礼给了僵尸的事)她怎么弄去的,玉箫被她白皙的手捧着,越发显得翠绿晶莹,玉箫的尾端用红丝系上了半块玉佩,玄机也还记得那是师父笛子上原本有的东西。
  “你要干什么?”僵尸这样的举动总不象是有恶意,而玄机经历了这次的事件,原本急躁的脾气不知不觉也改了一些,走近几步问。
  僵尸连连顿首,却一句话都不说,流露出哀伤乞求的目光。
  “玄机,门口不用扫了,先去吃饭吧……唉……”灵云道长一步跨出来,看见了门口的情形。僵尸一看他出来,向前膝行了几步来到他脚边,双手把玉箫举起来,双眼紧紧盯着他的脸。
  “你来还给我?”灵云一时有些弄不清她的来意。
  僵尸不说话,只是磕头。
  “你若是喜欢,留着就是了。”
  僵尸抬头看着他,流下泪来。
  “好吧,你既然专程送回来了。”灵云道长接过了玉箫,僵尸脸上露出了喜色,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僵尸又大失所望,“这是道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去吧,山林之中有的是你的栖身之地,只要你潜心修炼,不胡乱杀生,苍天终不会负你的。”
  僵尸跪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灵云道长和玄机一前一后走进了观内,玄机临走回头看了看她,还关上了观门。
  黄昏时忽然下起了雨,一直下到午夜,雨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大了起来。灵云道长还没有就寝,他一个晚上已经跑到窗边看了几十次雨势,向刚从门外进来在收伞的玄机问:“怎么样?她走了吗?”
  玄机让他失望地回答:“没,还在门口呢。”他摇摇头加上一句:“五天了,看来她打定主意耗下去了。”
  “下这么大雨,她又跪了好几天了……”灵云明显地十分担心。
  “她又不是人类。”玄机对师父的不安不以为然。
  “可是好几天了……”灵云自言自语地说,他倒不是不知道那个僵尸想干什么,可是自己毕竟是道家弟子,这里毕竟是间道观,让一个僵尸走进来,未免……唉,灵云道长开始叹气,自己处理事情的才能怎么就这么差呢。
  僵尸跪在雨中,双目一刻也不离开玄通观的大门,她想要离人类更近一点,想让自己更象一个人类,她觉得那个把箫给自己的道人一定可以使自己更象人类的。
  一道闪电撕开了夜幕,接着雷声在山林上空滚过,僵尸缩缩身子,象她这样的妖怪,最害怕的就是天雷,又是一道闪电,疾雷击下,打中了山中的一棵树,在大雨中还是升起了一团烟气,僵尸在雷声中闭上了眼,恐惧紧紧抓住了她,觉得下一道雷就要击在自己身上了。
  “逃走,逃到山里去……”她心里生出了这个念头,可是另一个更加清晰的念头告诉她,一旦离开了这里,自己可能永远不能成为人类了。
  天上的雷电就象发现了这个僵尸一样,一道接一道的响起,其中一些击落下来,打的树木推折,碎石乱飞,其余跟离僵尸越来越近。僵尸浑身颤抖,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当一道雷电打在身边不到三步的地方时,她几乎就要爬起来逃了,可是终于是忍了下来,闭上双眼听天由命。
  又是个疾雷,这次雷从僵尸头上掠过,打在了她面前,地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坑,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硫磺。僵尸双手抠着地面,十指全插进了泥土中,死死咬着嘴唇,但就是不逃走,对她而言,不能象人类一样活下去,就这么死了也罢。
  观门忽然打开了。
  灵云道长挥手向空中抛出一张符咒,遣返了请来的神将,叹口气对僵尸说:“想进来,那就进来吧。”
  重新梳理过,换上了一件宽大道袍的僵尸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站在桌边,灵云道长坐在桌前上下打量着她。玄机侍立在灵云身后,心里因为师父让僵尸进观来和师父把他自己唯一的一件新道袍给了僵尸穿而不快。
  “你都跪了那么久了,坐下吧,坐吧。”灵云道长伸手让她坐下。她反而后退了半步,又跪了下来。“唉,你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非要……”灵云道长措着词,想了半天才说:“非要做人呢。”――这与其说是他看出了僵尸的目的,不是说是种直觉,这个僵尸似乎极度厌恶自己身为妖怪的事实。
  “请道长慈悲。”这是自从一开始僵尸开口讲的第一句话。
  “唉……”灵云道长仔细打量僵尸,再度觉得她和一般僵尸不同的地方,原本他就在奇怪了,她不怕阳光,不吸血也可以活很久,而且她身上很清楚的保留着人的痕迹,即没有遍体生出长毛,手指、眼睛、牙齿也都还是人类的样子,唯一象僵尸的,只是那种惨白的肤色而已。“如果不介意,你可不可以洗洗你的来历?”
  僵尸又给灵云嗑了个头,开始讲叙她脑海中七零八落,勉强拉拢起来的一星半点记忆:成于僵尸以前的,她唯一可以记住的,就只有无边无际,遮住了整个天地的大雾,雾中有血红的花朵,象在飞舞一样……然后就是黑暗、冰冷的坟墓中漫长的等待,一直到可以移动身体,钻出了地面,漫无目的的游荡、杀生和之后难以言谕的悔恨……那个大雾的清晨和那个和她说话,要给她梳头的女人,那些又出现在她眼中的,飞在雾中的花,一直张不开的手中握着的玉佩……
  “原来如此,是你的陪葬之物保住了你的人性不泯。”灵云道长听完了她的故事,心里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同情,一个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青年早逝,死后被埋在乱葬岗上,手中紧紧握着的一块玉佩是仅有的陪葬,虽然无从知道事情的始末,但“红颜薄命”这几个字是免不了的了。她不愿意做妖怪,一心想做人,自己实在也不忍拒绝她。他这么想着,向玄机投云询问的眼神。
  玄机双手握紧,心里在想的却是:“她吃过人!她果然吃过人!”
  “玄机,你怎么看?”
  “师父,她以前吃过人,现在既然有了悔过之心,您不杀她,饶她去就是了,总不能把她留在这里吧?”
  “难得她有心向善,现在把她赶走,断了她向善之路,她出去后再成了为恶的妖怪怎么办?”
  师徒二人的谈论,僵尸全都清清楚楚地听着,她低着头,咬着唇,等待他们给自己一个“判决”。
  “听你的噪音象是南方人,”灵云道长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不相干的话,“你既然不记得原来的名字了,又是远从南方孤身漂泊至此的,以后就叫你南羽吧。”
  僵尸睁大了眼睛,灵云道长赐给自己名字,这意味着什么?难道……
  果然,灵云道长又接着说:“我们玄通观一共有七十七条门规(玄机:~~~~~)我会慢慢说给你听的(玄机:其实不听也没关系),你先跟我来,参拜一下列祖列宗的牌位吧。”
  “道长您……不,师父……”僵尸流着泪在灵云道长面前连磕了九个头,从此之后她就成了玄通观的一名弟子,也有了“南羽”这个名字。
  眼看酷暑将至,南羽早早地就在每间屋子的门窗上挂上了竹帘,还特意从山下购买了绿豆,用来煮汤消暑,几年前她在窗下种的竹子也已生长成林,风过竹荫吹入屋中,使夏天显得也不那么热了。
  灵云道长坐在窗边,看见南羽把进井水中湃过的瓜果削皮切好端到面前,又去拿桶打水时忙叫:“南羽啊,打水这样的力气活叫你师兄去就行了――绿豆汤还有吗,再给我倒一碗。”他的心里真是感动而欣慰,终于享受到被徒弟侍侯的日子了。
  南羽来的玄通观转眼间已经过了三年,三年中观中的大小杂事,从洗衣、烧饭到打扫、种菜,甚至裁布制衣,缝补刺绣,这些南羽全一手包办,再不用灵云道长操半点心。自从她来了之后,不但师徒三人住的厢房永远一尘不染,连那些无人住的房子前也被她种植了花草,打扫的干干净净,现在观里就算一下子来上三四十个道士,都不必再去专门整理住的地方。
  开始玄机还在为南羽抢了他孝顺师父的机会不快,不过几个月后,他那股勤快劲过去了,也就乐得让南羽去做这一切,再过上个月,他自己的衣服、鞋袜、乱七八糟的杂活,也自然而然、顺水推舟地全由南羽包了。
  “师兄,喝碗汤,吃水果。”南羽把绿豆汤和水果捧到玄机桌上。
  绿豆是南羽用自己刺绣的绣品从山下换来的,西瓜是她从山下讨来种子自己种的,其它水果是她在深山里摘回来的,总之自她来了之后,玄通观整体的生活水平大大的有所提高。
  玄机接过汤碗,淡淡道了声谢,这几年来他对于南羽本身倒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但是他心里念念不忘南羽是个僵尸的事实,她现在是安分守己,万一有一天妖性发作呢?师父又教给她不少道家的法术,到时候要降伏她可是难上加难。正因为心里一直有这样的念头,所以他对南羽一直冷冷淡淡的,免得将来有一天要生死相见时下不了手。
  南羽对玄机也无法象对待师父那样自然,放下碗快速离开了他身边。她知道和灵云道长不同,玄机是用人类和妖怪的分类方式来分类善恶的,他有意无意中表现出来的敌意和戒备使南羽不得不在他面前一举一动都小心谨慎,心中对他也不得不多了一些提防。
  两个徒弟之间各存心病,灵云道长浑然不觉,玄机和南羽却各自心里一片雪亮。他们俩的共同之处就是对师父十分尊敬,所以在灵云道长面前倒是一向十分融洽,极象一对是兄妹的样子。
  南羽为他们师徒都放好了饮品,退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她住的屋子象灵云师徒一样简单朴素,根本看不出是女性住的地方。而对南羽而言,有间象人类一样的住房她已经满足的不得了,更不会去挑三捡四。
  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瓷瓶轻轻喝了一口里面深红色腥气扑鼻的液体――那是玄机在外降妖之后,专门为她带回来的妖血。南羽不管怎么想做人,依旧不能吃人类的食物为生,如果强行不饮血的强撑,不但她的修行永远不会有进展,只怕有一天她身体衰弱到了一定程度,会迷失了本性完全变成妖怪,所以灵云道长为她想了这个折衷的办法,用妖血配合他炼制的丹药做为南羽的食物。
  南羽放下瓷瓶,目光中露出悲伤,她真的不想饮血,就算是妖怪的血也一样,可是为了不变成妖怪,为了活下去她又不得不这么做,每天的进餐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使她心里难以言渝的忧愁、自责。
  她就着血液吞下去一颗丹药后盘膝坐到床上,按师父教的方法修炼起来。
  在修炼方面,南羽的情况却很特别:她现在的身体可以说是半人半妖,但是在她从尸体化为僵尸的过程中玉佩为她保住的属于“人”的部分主要是在思想和外貌上(南羽:幸亏如此),她的身体主要还是僵尸的身体,所以学习道家的法术就难免会事倍功半,普通人一年学会的东西她三年也学不到八成,不是她脑子不够聪明,而是她的身体本能的在抗拒这些修炼方法。这三年来除了学习一些法术来运用她自己本身的法力外,她几乎没多大的进步。
  灵云道长针对她的情况有两个提议:一是干脆按照妖怪的方式修炼,反正采药和炼丹也是道家的修行方式之一,再配合吸取日月精华,南羽的法力一定可以飞速进步;另一个就是用时间来弥补,反正她是个妖怪,可以活到人类几百上千倍的时间,慢慢来总也会有成绩。
  南羽连考虑都不用就选择了后者,她不愿意再和“妖怪”的方式沾边了,这个决定倒让玄机松了口气。
  既然抱定了慢慢来的念头,修炼的进展虽然极慢,南羽也不着急,能象人类一样修炼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有空就练,除了服侍师父,收拾打扫外从来不让自己闲着,在灵云道长眼中,她比自己这个师父和她师兄都要勤奋多了。
  南羽沉浸在练习中渐渐忘却了身外的世界,直到一声巨响从庭院中传来她才惊讶地睁开了眼,接着灵云道长的一声呼叫传来,南羽来不及多想,纵身从窗户跳入了院子里。
  当南羽匆匆赶到院子里时,灵云道长和玄机已经在那里了,玄机持剑和两个化成人形的妖怪对恃着,灵云道长则半跪在地上,给一个浑身是血的和尚把脉,刚才他的呼叫就是看见这个和尚倒在院里时发出的。
  “师兄,他们是什么人?”南羽跃到玄机身边,抽出兵器和他并肩而立。她不会用剑,灵云道长特意为她在丹炉里炼制了一支竹箫作为兵器。她用箫指着对方站在玄机身边,反而让对方两个妖怪吃了一惊。
  “不知道什么东西,竟敢追杀慈生大师直到这里。何方妖孽,胆敢闯我玄通观,活腻了吗!”玄机前面的话是回答南羽,后面却是在向妖怪们喝问,在两个妖怪身后观门不知被他们用了什么法术弄开,其中一扇倒在地上。南羽看清了这样的情形,心中也冒出了一股怒火。
  两个妖怪一点也不把玄机放在眼中,反而上上下下打量着南羽,毕竟能在一间道观中看见一个僵尸的机会并不多,更何况这个僵尸还明显地站在人类一边。当他们看清了南羽的面容和宽大的道袍掩住的娇曼身姿后,竟然相互笑起来,对南羽露出色迷迷的神色,眼神也不怀好意起来。
  “妖孽,受死!”玄机剑一挥向他们扑了上去,南羽紧跟其后,用竹箫点向其中一人。
  两个妖怪却不和他们动手,急急后退,飞身跃上了观外的一棵大树,其中一个口中喊道:“牛鼻子们,记着和我们尊者做对没什么好处,爱惜性命的别多管闲事!”说完一起向远处飞去,只听见他们相互“啧啧”笑着,似乎还在说:‘这个僵尸长得不错。“不够风骚,我不喜欢,你要还凑合”之类的话。
  玄机和南羽立刻就想追上去。
  “玄机、南羽,”灵云道长叫住了他们,“慈生大师的伤很重,你们快过来帮忙!”
  灵云道长平生不善与人交往,又不喜欢出门,大半辈子来离开这座山的次数都可以数得过来。所以也没什么朋友,唯独这位慈云大师和他相交了几十年,虽然彼此数年得见一面,心里却都把对方视为知己。现在慈云大师伤痕累累地逃到这里,难怪灵云道长会惊慌。
  好在灵云道长的医术确实高明,加上慈云大师几十年的修为打底,经过了两天三夜后,慈生大师终于睁开眼。
  “灵云……”他看见几天几夜守在他身边的老友也顾不上感激,一把抓住灵云的手:“快去……救我寺的僧人……救……苍生……”他的口齿不很清楚,可还是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大概,听完他的话后,灵云道长和玄机、南羽的神色都更加凝重起来。
  灵云道长给激动的慈生喂了药使他入睡后,用商议的目光看着徒弟们,他对自己的处事能力和应变能力都颇觉不足,所以有事总是先和徒弟们商量。
  “师父,让我去!”玄机马上请战。
  “师父,我……”南羽看看玄机,小心地说:“听慈生大师的说法,敌人不但实力强大,而且数目众多,恐怕师兄会双拳难敌四手,我愿意陪师兄一起去。”
  玄机心里不愿意和她一起行动,但也知道她说的有理,所以没有反驳。
  灵云沉吟片刻说:“玄机,你去请你叔父上山来帮忙照顾一下慈生,咱们师徒一起去见识见识这个人物!”他为了老朋友受伤的事十分激动,一向不喜欢出门的他竟然主动提出了要远行。
  玄机和南羽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喜色。
  暮色朦胧,江南水乡的一条乡间小路上走来了三条人影,三人中两男一女,都是道人打扮,向收工的农人客气地打听着路,这就是灵云道长和玄机、南羽师徒三人了。
  “师父,再往前走十里路就是伏马山,我们是找个地方落脚还是连夜赶路?”玄机回来向灵云道长禀报。
  灵云道长看看天色,想想他们三人的脚程,也不忍心让徒弟们太累,便说:“找个地方住一夜吧,明天怎么也会到了。”
  玄机马上说:“刚才问了村人,在村口山脚有座破庙,荒弃已久了, 我们可以去那里歇歇脚。”他早就料到了师父会这么决定,所以事先打听好了。
  灵云道长一笑:“好,就去那里住一夜。”
  荒落了不知多久的土地庙总算还有个屋顶可以让人栖身,师徒二人简单的吃了点干粮便各自靠着墙壁休息,其实三人中真正睡的着的也只有灵云道士而已。
  玄机的应敌经验比师父和南羽加起来都不知丰富多少,他知道现在离敌人越来越近,当然不肯睡熟。而南羽一路走来,每个夜晚都是在半睡半醒中度过的,她知道自己身为僵尸,在夜里本来就比白天更强大的力量,而且她比人类需要的睡眠本来就少的多,所以就默默地主动承担了守夜的任务。
  现在玄机和南羽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但是彼此谁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守护让对方承担而去休息,破庙中只有灵云道长均匀地呼吸声响着。
  “什么人!”玄机忽然一声暴喝。接着他扔下一句:“保护师父!”都没有去管闯入庙中的敌人,挥剑冲了出去。南羽横箫当胸,冷冷地看着进入庙中的那个“人”。
  “啧啧,好漂亮的脸蛋,跟了两个道士可惜了的。”这个男子生的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满脸不在乎的神色,嬉皮笑脸地对着南羽上下打量,评头论足:“多漂亮的身段,那件袍子实在煞风景。这么冷的脸孔,好一个冰美人,合我的胃口。”南羽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目光中渐渐透出杀机来。
  “好凶的眼神,实在不是美人该有的,让本公子调教调教,你就知道女人应该什么样了。”男子一步步向南羽走近。
  南羽在瞬间有些慌乱,她必竟是从来没和任何人动过手的(酸与那次不算,当时她的神智不清晰),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始向敌人攻击,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优雅地用箫在空中虚划,一道红光把自己包围了起来,然后她把箫贴近唇边,吹出了几个音符。
  箫声一响,响一声男子便退一步,响一声男便退一步,当南羽一个音符吹完,男子已经退到了破庙门口,他脸上露出惊色,不敢再小看这个对手,抢在南羽再次吹出音节之前,化作一道黑气向她扑来。其实南羽此时只要坚持吹奏,箫声中的法力就足以把对方逼退,可是她一见对方扑来,自己先慌了手脚,忙挥箫去招架,反而让对方一轮猛攻占了上风。十余招后,南羽渐渐冷静下来,她发觉这个对方并不象外表表现的那么可怕,自己的法力并不输给他,这才能照着平时所学,一板一眼的还击。
  她的对手这时心里却开始越来越惊讶,僵尸本来决对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妖怪,不但初生的僵尸连普通人类都可以对付(打倒架上柴火烧掉),就算给他们几百年的时间修炼,其他的妖怪们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必竟这种妖怪为了生存(就是为了吃)要付出的时间太多了,(当然僵尸化为犼后,就神力通天,连龙也不畏惧了),比起其他妖怪,总是稍逊一筹,可是眼前的这个僵尸却与众不同。
  南羽口中念诵的是正宗的道家的咒文,使出的法力却令对手难以分辨她是人是妖,当对手见她极不熟练的使用法术,心中窃喜自以为占了上风时,她的攻击忽然又灵活和猛烈起来。其实南羽此时如果不是谨慎地采用防守为主的战术的话已经可以取得胜利了。她做为僵尸身体此人类和其他妖怪的肉体要结实,元神又有上古的神器护持,法力方面也因为吸收了神器的力量和中等妖怪不相伯仲,她平日习武的练习对手不是灵云道长就是玄机,不但灵云道长剑术高明而且玄机还有极丰富的实战经验,在这三年中,南羽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实力早已比她自己,比灵云道长、玄机所认为的都高强了许多。
  今天这个来偷袭他们师徒的妖怪,仿佛是专门来向南羽证明这一点的一样。
  当玄机提着那个被他追逐出去,直到杀掉的妖怪的尸体回来,静静地看了一阵南羽和对手争斗后,忽然大喝一声:“还不以攻为守,让他尝尝我主通观的手段!”
  南羽毫不犹豫地相信了玄机的判断,一扬箫向对手喉咙点过去,而她的对手到了此时才发现自己连逃走的机会都失去了,玄机挡住了庙门,而灵云道长站在庙顶的那个窟窿正下方,正扶须看着南羽的表现。
  南羽一轮疾攻,十余招后她击飞了对手的兵刃,把玉箫指在了他的喉咙上。玄机走上前来利落地在对方身上贴了数道符咒禁制住对方的行动,然后向灵云道长禀告说:“师父,今夜一共有两个妖怪来暗算,一个被我杀了,一个在这里。”灵云道长点点头,他打量着这个被南羽生擒的妖怪,寻思着从这种被派出来打探、巡逻的小妖口中,可以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慈生大师原本是一座名叫南山寺的住持,因为他生性和他的老朋友灵云道长差不多,没有治事的才能,所以早早就把住持的的位子让给了自己的大弟子,自己闭门修行参禅,偶尔也四海漫游,过的逍遥自在。
  半年前慈生大师前往普陀山参佛,在那里盘了许久,直到二十天前才回到南山寺。然而他不等走进寺就发觉了寺中妖气冲天,血腥扑鼻,察觉他走近,十几个妖怪向他扑了上来。好在慈生大师法力高强,边战边退,不但逃到了安全的地方,还抓住了其中一只妖怪,逼问出了发生的事。
  虽然人间界居住有大量妖居,也有很大一部分妖怪吃人作恶,但是妖怪们都能遵守一点:人间界属于人类。所以他们不会去干涉到人类社会的进程,天下太平也好,改朝换代也好,这些大事妖怪们严格地不去参与。这是诸神大战之后颛顼帝定下的天条,妖怪们想兴风作浪宁愿去别的空间,也不愿意去触怒这位执法严明的天帝。
  可是凡事总有例外。
  有一只妖怪在人间界修练了三千多年,自觉神通广大,以杀戳和吃人为乐地过了许多年后,忽然冒出了要统治人间界的念头。他的这个打算根本上说起来是很可笑的──一个妖怪想要统治人间界,就等于在向天帝宣战,颛顼帝一统天地,最后连其他四方天帝也不得不向他服,一个稍有点道行的妖怪却敢向他的权威挑衅,不仅没有什么实现的可能,甚至连去实行的可能都不存在。这个妖怪虽然自大,可总算还没到冲昏了头脑的地步,于是就想出来一个瞒天欺地的办法。
  对于天界来说,只要不是人类以外的种族来统治人间界就行,换句话说,只要是人类,他们在人间界任凭怎么折腾也不会受到干涉的。这个妖怪的计划就是,让天界以为是人类在发动战乱,改朝换找就行了。
  这个办法说起来简单,可是真的实行起来可没有那么简单。
  这样一个法术首先要找到一个能凝聚天地灵气的地点做为施法的地点,然后就要用人的皮肉血骨四样东西来施法:共需要刚出生的婴儿三十六名、十岁孩童三十六名、二十岁的青年三十六名……以次来推,直至七十岁老人三十六名,用这些人类做为原料,就可以使他的气息变的和人类一样,就连天界也难以分辨觉察了。
  他一开始行动,自然就有了些想分一杯羹的妖怪、仰慕他力量的妖怪来投靠他,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招兵买马,当然是“妖手”多多益善,只是这么一来,每个妖怪都要用二百八十八个人类来施法才能组成一支妖怪兵队,开始这个法术就更迫在眉睫。经过一段时间的寻找,他们选中了南山寺做他们的施法据点。当年建寺的高僧千挑万选的灵山宝地,却给这座寺院带来了灾难。
  南山寺中虽然有不少和尚,其中也不少高手,但几百个妖怪突然涌来,和尚们毫无准备,法力最高的慈生大师又不在寺中的情况下,在那个夜晚被妖怪们大获全胜,和尚们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南山寺也就成了妖怪的巢穴。
  慈生大师知道事情始末后又怒又急,他即惊于这些妖怪的野心和残忍手段,又担心自己的徒子徒孙,加上他又是个直性子人,竟然孤身闯进了寺中,在他一路降除了几十个妖怪后,妖怪们的首领出手打伤了他。慈生大师逃出南山寺后知道凭自己的力量难以对付这些妖怪,于是一路抵抗前来追杀的妖怪向玄通观逃去,也幸亏他道行高深,才在一波一波的袭击下终于到达目的地,见到了灵云道长。
  玄机把手一松,那个成了俘虏的妖怪拼命呼吸起来,玄机冷酷地看着他,妖怪知道自己再不说实话他马上会再开始折磨自己,匆匆喘了口气后忙说:“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你们到底有多少妖怪?已经伤了多少人命?那寺里的和尚都怎么了?”玄机恶狠狠地问。
  “寺里的和尚全被大家分着吃了……”妖怪看着玄机的脸色,虽然害怕却没敢说慌,“其它的我不知道,我们只负责巡逻而已,要不是看见她……也不会……”
  玄机又逼问了一阵子,这个妖怪始终没有说出更多的情报,看来他确实只是个小喽罗,只是因为看见南羽的姿容,一时起了邪心而已。玄机手起掌落将这个妖怪击毙,向灵云道长说:“从他的话听来这附近还算安静,看来我们联络的同道们都还没到,我们是先一步赶过去,还是等等王道长他们会合了再去?”
  灵云道长沉吟一下说:“晚一天不知道他们要多害多少人,我们先过去,大家见机行事就是了。”
  玄机点点头,虽然知道敌人数目众多,但他其实也想直冲进去。他把两只妖怪的尸体扔给南羽说:“吃饱养好精神,我们天一亮就出发了。”
  南羽从刚才玄机下手折磨那只妖怪时就不忍地移开了目光,现在看到两具尸体躺在了脚下,惊慌地近退了半步,向玄机摇摇头。
  “现在不是衿持的时候,不补足体力,待会难道要师父保护你?”玄机总不会相信她不喜欢饮血,“你想吃还是吃的好。”
  “不!”南羽忽然提高了声音,她对玄机是一和谦让客气的,现在却直视着他,目光中流露出愤怒。
  “玄机,去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了,别惊吓到村民,南羽,弄点吃的我们吃了好赶路。”灵云道长及时分开了这对徒弟。自从离开了玄通观,这一路来玄机和南羽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明显,南羽一心要做人,玄机却总要一天几遍的提醒她:你是妖怪,我防着你呢,也难怪南羽忍不下去,只是现在大敌当前,同行的有个妖怪玄机会紧张也正常,只是苦了他这个做师父的,天天在里面充当和事佬,灵云道长为此头疼极了。
  “师父。”南羽捧了早饭送上来,灵云接过来后看着她说:“南羽,你师兄经验比咱们俩丰富,多听他的点没错,”他小心地措辞,免得南羽觉得他这个师父偏心。
  “我知道师父,我不会再和师兄顶嘴了。”南羽用玄机听不见的声音对灵云道长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路走来心情越来越烦燥,不知道是在害怕和群妖怪作战,还是害怕见到那些受玄机联络前来除妖的同道,自己终究是一只妖怪啊。
  雨越下越大,南羽几乎连对手的面孔都看不清楚,铺天盖地的雨声中四面都依稀传来格斗喊杀声,南羽已经无法确定师父和师兄在什么位置。一名不知哪个门派的道士被一只妖怪追逐过来,南羽挥箫为他挡住了敌人,那个道士看清楚南羽后吃了一惊,竟没有回头帮忙,消失在雨幕中,使南羽变成了一以敌二的局面。
  南羽没有空感叹,全神贯注地对付敌人,一对一这两个妖怪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要她以少对多她的经验就颇显不足,有些拙于应付起来。又有两个道士和一个和尚掠过身边,其中一个道士大概以为南羽也是妖怪一伙的,顺手向她就是一剑,他身边的和尚却手疾眼快,一举禅杖挡开了他的攻击,口中说:“她是玄通观弟子,自己人。”
  “玄通观?”道士想不起这次来除魔卫道的有这么一个门派了。
  “玄机的师妹。”
  “喔。”两个道士恍然大悟。
  “得罪了!”道士一边向南羽赔礼,一边两人双剑合击,把南羽其中一个敌人引了过去。南羽身边的压力一轻,立即挥箫取了剩下的那个对手的性命。她想向那三位道士和僧人道谢时,发现他们各自加入了战团,都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南羽抹抹脸上的雨水,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因为雨势太大,她根本不知道周围的战局现在怎么样了。
  各大道观、寺庙收到玄机发出的求助信件后,都认为这件事关重大,纷纷派出了自己门派的精英前来相助,最后聚集到这里的大约有二百多人,而这时的妖怪一方也有了防备,他们在南山寺周围布下了几个阵式,又在人类方面大举进攻时召来了这场大雨,凭借天时、地利和人类展开了战斗。
 
2007-2-19 23:4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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