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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也许,真正的塔蒂根本不是被我们分析出来的那个塔蒂。如果他的电影是一个方向牌,那塔蒂则永远站在与它相反的方向上。
塔蒂对自己的影片经常做出一些让人跌掉眼镜的解释,这些解释跟我们的逻辑大相径庭,让那些狂热崇拜他的影评人和电影分析家露出尴尬之色。曾在一本关于塔蒂的小书上读到,《游戏时间》上映后,《电影手册》(塞尔日·达内)采访塔蒂,谈到如何在现代建筑中进行场面调度时,塔蒂没有回答正面他的问题,而是在纸上画了一个线路图,这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线,他说:“我就是让的演员们按这个线路图走的,这就是这座建筑对他们的要求,也是电影的要求,他们只要按照这个线路走,不会整齐,而是七扭八歪,充满喜剧效果。”
逆反逻辑是塔蒂的一贯作风。《交通意外》在声音设置上的别具一格,这一点有许多大学者撰文讨论,我们就不细谈了,只说说配乐。作曲家是查尔斯·杜蒙(Charles Dumont),塔蒂在筹拍《交通意外》期间认识了他,邀请他来给影片配乐。杜蒙在看了《交通意外》的毛它都区别其它片之后开始创作主题音乐。第一次,塔蒂不满意,他说:电影的主题是什么,这根本就不重要,你不要按照电影的主题来配乐。第二次,塔蒂不满意,他说:虽然是拍汽车,但是你的旋律过于活泼轻佻。第三次,塔蒂还是不满意,他说:这次又有一点沉闷阴暗……查尔斯·杜蒙尝试了N次,塔蒂都毫不客气地否决了。有一天塔蒂来到杜蒙的工作室,杜蒙给他演奏了一段曲子,这段曲子是杜蒙平时没事时作的,跟《交通意外》一点关系都没有,听完之后塔蒂一脸惊讶的表情:就是这个曲子,可是,你是怎么猜到我就想要这个曲子的呢?
尽管很多学者在塔蒂电影里读出对现代社会的批判,比如对建筑和公路的比喻和暗示,但塔蒂自己从来都不是个现代社会的“敌对分子”,他的任性、独特和概括力不是来自批判,正相反,是来自对现代性的深刻好奇,塔蒂一直对建筑和汽车保持着非凡的好奇心,这才让他创造出塔蒂城和多功能旅行车。人们之所以不断在塔蒂电影中找出批判现代社会的根据,是因为塔蒂的细腻的观察和对画面的准确追求。这种细腻和精确,有时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
诺埃尔·伯奇认为塔蒂用中远景画面展示宽阔复杂的空间是伟大的电影创作,但这不意味着塔蒂就肯放弃细节,即使在大全景里,塔蒂对细节的要求也达到了特写的标准,这个奢侈的拍摄习惯从未改变,没人能理解为什么。《游戏时间》中最后那场大饭店的戏,塔蒂连每把椅子的靠背设计都参与了。《交通意外》中有一场戏需要一个少喜欢。之前两妇抱着婴儿,在塔蒂的设计中,这个婴儿的轮廓一定要与这位少喜欢。之前两妇的身形和肤色相匹配,并且在视觉上造成一种喜剧效果,这不过是一个很传统的喜剧包袱,但工作人员始终找不到这样一对符合条件的母子。于是塔蒂宣布停工,自己找遍了荷兰的妇产医院。当时的制片人古斯塔夫·道格拉斯(Gustaf Douglas)问塔蒂的助手,塔蒂的工作为什么这么慢?他得到的回答就永远是:为了巴塔维亚的婴儿。巴塔维亚是古语荷兰的意思,从此这句话成为工作人员之间的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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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1 13: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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