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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权在握的统治者可以嘲弄诗人,可以对诗人施以刑罚,把他们关进监狱或者流放,却从来无法使诗歌沉默。诗人们可以一贫如洗,但诗歌却在他们头上带上了桂冠;诗人们可以被关押、流放,甚至被消灭肉体,但他们却在一代代流传的诗歌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屈原是这样,但丁是这样,二十世纪的曼杰斯塔姆也是这样。当然,我们现在越来越多听到的不是对诗歌的赞颂而是遭难。这并不奇怪,从诗歌出现之日起,对诗歌的误解和攻击大约也就随之产生。关于诗歌衰亡的说法也像末日论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跳出来表演一番。所幸的是直到今天世界仍然没有毁灭,而诗歌也就顺理成章地存在下去。对诗歌的攻击更多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普通读者,他们的理由是诗歌难以读懂。这与文化水平与诗歌审美教育的缺失不无关系。另一类攻击来自思想界,西方哲学的老祖宗柏拉图当年就声称要把诗人逐出理想国。但令人不解的是,这位老先生自己也在写诗,当然他的诗歌作品可能远不如他的哲学有名,出自一种酸葡萄心理也未可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阿多诺也在说,经历了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并且追问诗歌的存在是否必要。如果从字面来理解他的话,那就是诗人沉默、诗歌死亡才是文明。当然我们也可以把这句话善意地理解为诗人应该对自己的写作重新思考和定位,但这种建议未免多余,因为在这之前,诗人没有失声也不曾失职,读当时的诗歌,那个时代的风云变幻尽在其中。如果说对纳粹的大屠杀负有责任,那么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要由诗歌来负。一个人所共知的事实是,哲学和诗歌是一对老冤家,彼此之间互不买账。但另一个事实是,诗与哲学又是殊途同归,用海德格尔的话讲,就是诗即思。而这位二十世纪的思想大师晚年也开始推崇诗,认为诗在中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思。说到底,无论哲学还是诗歌,最终都是在言说真理,揭示被遮蔽的存在并使之变得澄明。诗歌也许不会对历史产生直接的影响,正如哲学一样。但英国思想家以赛亚?伯林说过一句很有见解的话,他说康德的哲学与政治无关,但没有康德,就不会有法国大革命。当然诗歌和哲学所使用的方法与手段并不相同,一个是借助于概念和逻辑,另一个是借助于形象和想象。而在我看来,诗人的方式更加接近于先知,而哲学家按照常规的说法是智者。或许哲学家们以诗歌不满也源自这里。
但我的这篇发言并不是为诗辩护。诗歌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了,而且还将继续存在下去。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诗歌是少数人的事情,或者说不可能大众化,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至少这已经越来越成为一种趋势。这一点和哲学的现状也没有多少不同。我只是想借此机会来说明诗歌的某种特质,即诗歌与时代的关系,确切说是诗歌和时代的相互作用,而诗歌遭人误解,也更多源自这一点。 ”
──援引中国当代著名诗人、翻译家、学者张曙光《诗歌是对时代的回应》。 |
2011-3-7 03:4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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