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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十年6月10日
一直以来,过着家与办公室两点一线的生活,近乎与外界封闭。今天突然注意到楼门外张贴着求租房屋的广告,我很好奇,凑上前去。
“为方便孩子上学,求租本小区房屋,租金面谈,可以考虑比市价略高,有意者请联系王先生,手机123454675”
一个念头突然在我脑海中产生,“没准我可以把房子租出去?然后再找别的地方住?”不过,这个荒谬无比的想法一瞬间就在我脑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能去哪里找便宜的房子呢?看现在的势头,恐怕不得不去密云了。回国前,我还和LP以前憧憬过,以后住在校园里,可以每天晚上吃完晚饭,一起去荷塘散步,春日里是满园的迎春花,丁香扑鼻;夏日里可以听那蛙鸣,看那树影婆娑;秋日里欣赏那落叶满地金;冬日里欣赏那大雪压枝头,甚至我们高兴了,可以去图书馆一起并肩坐一段时间,想必我们一定可以重温大学里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美好时光吧。
不过“可以把房子租出去”这个想法却总是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为了证实他的可行性,我甚至天真到专门回家翻了与学校的租房和约。
西河十年6月14日
今天下午收到书记打过来的电话。
“今天校党委书记来院里来视察工作,我们院专门把你的情况介绍了一下,书记当场指派负责房产的副校长把你的事情处理一下,应该近期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想我可以稍稍放宽心了。
晚上跟所长,阿华还有学生们开过了小组会,已经是晚10点钟。也不仅仅是今天,这几个月以来,几乎每天我们两个都会工作到11点钟以后,实际上系里很多年青教师都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白天杂事儿太多,只能靠晚上的时间来做些研究,在工作的刻苦程度这一点上,这些国内年轻教师们与国外那些在 tenure track压力下工作的年教授们几乎没什么两样。所长也回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工作。
阿华和我则又聊了起来。
“听说,学校书记亲自过问你的事儿了”
“是啊,现在是书记老大么?我忘了我们那时候书记是谁了,只记得校长是XXX院士。”
“我可是名优秀的党员,说话要讲证据。”阿华故作严肃地教训我。接着说:“今天我又被学生打击了。”
“听着新鲜啊,快讲讲。”
“学生给我提意见,说我每星期给他们留三道题任务太艰巨,让我给他们减压,还威胁我。什么事儿呀。”
“威胁你?!”
“你还没开始给学生上课,不了解。现在的学生一个个很牛的,不像我们那时候那么老实了。他们可不好得罪,学校对教师教学工作的评定只是根据学生给教师的打分情况来判定的,稍不留神,你被搞了个底分影响就大了,这个可不是没有先例。方强(副教授)去年因为考试题出的难了点,12项被学生打了11项底分,哎,即便以后他科研干得再好,评教授时候总是个事儿。”
“如果考试题出难了,学生没考好,那基本上一定是教授教得不好。现在的学风可不如从前,你去看看晚上图书馆上自习的人数就知道了。现在宿舍里都有电脑,与其上自习还不如在宿舍里炼级呢。哦,对了,副教授还要做几年本科生辅导员,这个不用急,明年就会轮到你的。”
“那也应该尊重教授啊”这个是我问的。
“哎,别说学生了。现在教授社会地位哪里还像从前了。社会上一提教授,不是剽窃别人的文章了,要么就是贪*污科研经费了,能有几个啊,个别现象被无限放大,好像教授就没好人了似的。反正黑锅大家一起背吧。”
“别光说我的事儿,你跟LP汇报情况了么?”
“还没有,她怀孕快到预产期了,我怕他太担心。”
“马上要回去了吧,我觉得你也该回去轻松轻松了,看你现在天天无精打采的样子。哪天走?”
“6月27号的票,往返票,8月15日回来。然后去新疆开完会,就开学了吧。”
“行李多么,到时候我去送你”
西河十年6月25日
现在西京的地铁四通八达,真是方便。从宿舍楼出来,骑车也就三分钟路程,就可以到达轻轨站口,进地铁后,到处是奥运的标语,站内非常整洁干净,到北京站不用再受路上堵车之苦了。原来的七道口,白棋营等著名景点早已不见踪影。校园东门外商楼林立,气度非凡.这块属于学校的商机无限的风水宝地,房租以天价来形容决不为过,但这根本挡不住财大气粗的中外大公司来此安营扎寨,开拓事业,骨哥,收狗等著名公司的招牌熠熠闪光,向过往人们展示着经济的繁荣。
今天是母亲从家乡过来,想让她跟我一起回美国帮帮忙。火车站到还是往昔的景象,来来往往各色人等行色匆匆。我独自一人焦急地等待母亲的到来。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
这是我的手机铃声音乐。不要笑,我喜欢老歌还不行么。
一看,电话是从学院书记那里打过来的,一定是跟我的房子有关,我毫不迟疑翻开机盖儿。
“小X,你那事儿学校帮你解决的,是副校长亲自办的。”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挺高兴的,觉得学校还是通情达理的。
“学校已经同意,用系里准备拨给你的设备费报销你自己每月的房租。那笔费用五万足够负担一两年的了。副校长还专门跑到校财会那里,把那笔经费。。。”
我当时真的有点发懵,这绝对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怎么结果会是这个?
“我买电脑向郝老师借了一些钱,原本是打算那笔经费一到手就还郝老师的,学校能不能把我的房租按原来的政策。。。”
“哎呀,经费的事情以后可以想办法,学校政策不好说改就改,特别是这个政策刚开始实施。小X,不要太较真,副校长专门跑你这件事儿不容易,。。。”
“好的。。。”我说了些客套话,合上了手机。
虽然学校的关于房租的新政策不可以说改就改,但基金的分配的使用政策确是可以说改就改的。在我看来,这绝对是舍本求末的做法。“失望”二字刻在我的心底。这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大学,在追求国际一流大学的过程中,高层领导处理问题却与学校目标背道而驰。这极大地打击了自己脆弱的神经,对自己以及对学校未来的期许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将母亲接回到家中安顿好,又回到办公室。
阿华冲了进来。“我知道学校的处理结果了.”
“这绝对是我们自己想都想不到的最坏结果了,再怎么着学校也不能一毛不拔,让你把自己左边兜里的钱放到右边兜啊.我就不明白,同样是学校的海龟,大师学校就可以专门盖别墅给他们住,小鱼小虾就连住公寓都这么难。学校为什么就没有志气培养出自己的大师来呢?急功近利!”看出来,他的怨气不低于我。
“估计你也不会再赖着不走了。我TMD也不想干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话,那么学校对困扰我多日的房租问题的这个处理结果就是那一根稻草了。这一刻,我终于幡然醒悟,与其执著,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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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15:4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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