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抑郁症：有这种病的不只是卢比茨一个人

2015年3月24日，德国之翼航空公司4U9525航班副驾驶安德烈亚斯·卢比茨涉嫌制造自杀式空难，包括他在内，机上150人无一生还。警方在调查中发现，卢比茨患有抑郁症和疲劳综合征，却伪装得很好，顺利通过了所有心理评估和体检程序，认识的人都说他积极和善充满理想。

抑郁症，就是这样的隐蔽，这样的可怖。我们永远无法想象，卢比茨转身锁上机舱门决心拉149人赴死的一刻，是怎样的心情。

海子在诗里这样写道：“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然而，写完这首诗两个月，他卧轨自杀了。

而我们的身边还有多少人，对着人笑，背着人哭，看起来充满希望，心里全都是绝望。

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今天的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拥有更多的物质财富、更多的政治和经济自由、更多的健康保障，可是焦虑、压力、痛苦和抑郁却前所未有的普遍，甚至直接导致很多人自杀。我们的快乐究竟到哪里去了？

抑郁症的发生，小到基因分子变化，大到家庭社会环境，都有影响。每位抑郁症患者的发病原因和症状发展也各不相同。我们了解这些，不仅是为了自己面临抑郁风险时知道如何寻求援助，也为了身边人出现问题时，能以正确的方式去帮助他们。

什么是抑郁症？

抑郁症不是单纯的“心情不好”，它是一种疾病，需要治疗。很多人常常把“抑郁”和“抑郁症”混淆，所以人们想到抑郁症时，脑中浮现的只是日常生活中的悲伤情绪，却不理解抑郁症其实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精神类综合症，是众多情绪感受失常的并发状态；它包含的不仅是绝望沮丧悲伤，还有丧失兴趣、疲倦、焦虑、厌食或暴食、失眠或嗜睡等等多重因素。

根据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CCMD-3，2006年），判断抑郁障碍主要按以下9条：

• 兴趣丧失、无愉快感；
• 精力减退或疲乏感；
• 精神运动性迟滞或激越；
• 自我评价过低、自责，或有内疚感；
• 联想困难或自觉思考能力下降；
• 反复出现想死的念头或有自杀、自伤行为；
• 睡眠障碍，如失眠、早醒，或睡眠过多；
• 食欲降低或体重明显减轻；
• 性欲减退。
  
  

抑郁症有时还伴随着很多其他类精神疾病，例如焦虑症、精神分裂症状、边缘性人格障碍等。抑郁症轻重各不相同，同一位病人也并不是随时都会抑郁发作，每次发作程度也有不同，这众多原因导致了抑郁症病人的症状极其复杂，为疾病的治疗带来很大困难。在没有特殊说明的情况下，本文所说的抑郁症都是指重症抑郁症。

什么导致抑郁症？

抑郁症往往不是单一因素所致，不要自己给自己“诊断”，要寻求专业帮助。医学界普遍认为抑郁症有很多可能的起因，包括大脑对心境的错误调节、基因易损性、生活中的压力事件、药物及药物滥用问题。

• 首先，抑郁症与遗传有密切关系。
  
  

亲属同病率远高于一般人群，血缘越近则发病一致率越高。在抑郁症患者的调查中发现，超过40％的患者有遗传倾向。

• 其次，体内激素、神经递质等生化系统不平衡会引发抑郁症。
  
  

这种不平衡，可能是编码这些分子或分子受体的基因异常引起的，也可能是外界原因引发，例如药物、极度紊乱的作息、强烈长久的压力等。患者可以服用抗抑郁药物提高或降低相应化学分子的水平，但若内稳态无法恢复，停药后会很快陷入混乱状态。内稳态被破坏常常还伴有内分泌系统的失衡。

• 第三，抑郁症也与大脑的器质性和功能性变化有关。
  
  

例如与记忆相关的海马体的神经元和胶质细胞减少，负责控制高级认知的前额叶区域神经元体积减小，脑区间的功能性链接减弱等。

• 第四，抑郁症作为一种精神类疾病，与社会环境、人格心理等因素密切相关。
  
  

重大的生活事件，如亲人死亡或失恋等情况，也是导致抑郁障碍的直接因素。人的性格也部分决定了对压力的不同适应程度。儿童期的不良经历，往往会构成成年期发生抑郁障碍的重要危险因素，成长关键期的经历也对成年后的抑郁症发作有重要影响。

• 第五，其他躯体疾病也可能导致抑郁症。
  
  

尤其是慢性中枢神经系统疾病或其他慢性病，如恶性肿瘤、代谢性疾病和内分泌疾病，例如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帕金森和癫痫等神经系统疾病。

• 第六，精神活性物质的滥用和依赖，是抑郁障碍的危险因素。
  
  

这些物质包括鸦片类物质（海洛因、吗啡）、中枢兴奋剂（咖啡因、可卡因）、致幻剂（仙人掌毒素）、酒精、镇静催眠药物等。调查发现，长期饮酒者有50％以上有抑郁障碍。

• 第七，药物也会引发抑郁障碍。
  
  

某些抗精神病药物（如氯丙嗪）、抗癫痫药物（如丙戊酸钠、苯妥英钠等）、抗结核药物（如异烟肼）、某些降压药（如可乐定、利血平等）、抗帕金森病药物（如左旋多巴）、糖皮质激素（如泼尼松）等，在使用常规治疗量时就可能造成部分患者出现抑郁障碍，或使原有的抑郁加重。

所以，抑郁症有相当多的危险因素，每增加一个危险因素，患病概率都会显著增高。

抑郁症要怎么治？

• 治疗抑郁症最快速的手段是药物治疗。
  
  

抗抑郁药物的种类很多，大多是针对体内化学系统的。传统的抗抑郁药物基本都是针对大脑内单胺类递质，比如去甲肾上腺素。著名药物“百忧解”（氟西汀），作用机理就是阻止神经细胞从突触中摄取5-羟色胺，使可用的5-羟色胺数量增加。注意，这些药物都是处方药，务必严格遵循医嘱、在确诊的前提下服用，不要自己觉得“心情不好”就去吃！

• 其次，心理治疗也是必要手段，其原理就是直接调整患者的认知偏见。
  
  

可采用的心理治疗种类很多，常用的有支持性心理治疗、动力学心理治疗、认知治疗、行为治疗、人际心理治疗、婚姻和家庭治疗等。在临床实践中并不推荐对大部分病人使用药物和心理治疗联合的方案，但对有些病人来说，联合手段更有效。

• 第三，对于很多严重抑郁症患者，药物无法改善症状，心理治疗也无法消除消极思维，就只能采取较为激烈但非常有效的电痉挛疗法，又称电休克治疗。
  
  

这是以一定量的电流通过大脑，引起意识丧失和痉挛发作，从而达到治疗目的。临床研究证实，电痉挛治疗能使病情迅速缓解，有效率高达70％至90％。但该疗法的禁忌也较多：不能对老人和小孩使用，患者不能有脑器质性疾病，心血管疾病或呼吸性疾病等，并且伴随头痛、恶心、呕吐、焦虑、可逆性的记忆减退、全身肌肉酸痛等并发症。自20世纪50年代起，改良电痉挛治疗应用于临床，大大降低了患者的肌肉痉挛，适用范围更加广泛。

• 近年来，随着技术发展，一类非侵入性治疗仪器被证实对于缓解抑郁症有一定疗效。
  
  

比如经颅磁刺激，通过在头皮部位施加磁脉冲，刺激脑部相应功能脑区的神经，来治疗抑郁症。这对部分抑郁症患者有不错的疗效，不过目前这种仪器用于抗抑郁疗效仍在研究和反复确认中。

如何对待抑郁症？

电影《守望者》提到了这样一段故事：一个人去看医生，说他感到很抑郁，说生命太严苛太残酷，他觉得自己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孤身一人。医生说，“处方很简单，今晚最伟大的小丑帕格里亚齐在城里演出，去看看吧，应该会让你心情好起来。”这人突然痛哭失声说，“可是医生，我就是帕格里亚齐。”

抑郁症在旁人看来常常是无法理解的。一个看起来事事遂心生活美满的人，为什么突然就抑郁了？要知道，抑郁是一种病。美国作家伊丽莎白·伍策尔说：“抑郁和生活没有半点关系，生活中有伤心、痛苦和悲哀，这些总会在一些时候出现，它们是正常的。抑郁却处在完全不同的领域里，它意味着缺失——没有效果，没有感受，没有回应，没有兴趣。”

这就是我们将抑郁定为疾病的原因。抑郁症不仅是某天心情不好，不会因为睡了一觉就简简单单过去。“振作起来就好了”或“事情总会变好的”或“夫天降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旁人简单的安慰没有用。

更残酷的是，抑郁症患者不同于其他病人，他们很难在得到亲友关怀后心存感激来回报。被偷走了感受欢乐情绪的能力之后，他们大多态度消极。仅仅理解抑郁症患者是不够的，更需要无私的奉献和包容。

（责任编辑：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