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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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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12 12:4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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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自古以来,民族这所以兴亡,是由于人口增减的原因很多,此为天然淘汰。人类因为遇到了天然淘汰力,不能抵抗,所以古时有很多的民族也很古,从有稽考以来的历史讲,已经有了四千多年。故推究我们的民族,自开始至今,至少必人五六得年。当中受过了许多天然力的影响,遗传到今日。和世界的民族比较,我们还是最多最大的,是我们民族所受的天惠,比较别种民族独厚,故经过开时人事种种变更,自有历史四千多年以来,只见文明进步,不见民族衰微。代代相传,到了今天,还是世界最优秀的民族。所以一般乐观的人,以为中国民族,从前不知经过了多少灾害,至今都没有灭亡,以后无论经过若何灾害,是决不至灭亡的。这种论调,这种希望,依我看来,是不对的。因为就天然淘汰力说,我们民族或者可以生存,但是世界中进化力,不止一种天然力,是天然和人为力凑合而成。人为的力量,可以巧夺天工,所谓人事胜天。这种人为的力,最大的有两种,一种政治力,一种是经济力,这两种力关系于民族兴亡,比较天然力还要大,我们民族处在今日世界潮流之中,不但是受这两种力的压迫,并且深中这两种力的祸害了。  中国几千年以来,受过了政治力的压迫以至于完全亡国,已有了两次,一次是元朝,一次是清朝。但是这两次亡国,都是亡于少数民族,不是亡于多数民族,总被我们多数民族所同化。所以中国在政权上,虽然亡过了两次,但是民族还没的受过大损失,至于现在列强民族的情形,便和从前大不相同。一百年以来。列强人口增加到很多,上次已经比较过了。象英国、俄国的人口增加三四倍,美国增加十倍,照已往一百年内的增加,推测以后一百年的增加,我们民族在一百年以后,无论所受的天惠怎么样深厚,就很难和列强的民族并存于世界。比如美国的人口,百年前不过九百万,现在便有一万万以上,再过一百年就有十万万以上。英、德、俄、日的人口,都是要增加好几倍。由此推测,到百年之后,我们的人口便变成了少数,列强人口便变成了多数。那时候中国民族纵然没有政治力和经济力的压迫,单以天然进化力来推论,中国人口便可以灭亡。况且在一百年以后,我们不但是要受天然力的淘汰,并且要受政治力和经济力的压迫,单以天然进化力来推论,中国人口便变可以灭亡。况且在一百年以后,我们不但是要受天然的淘汰,并且要受政治力和经济力的压迫,此两种力比较天然力还要快而且烈,天然力虽然慢,也可以消灭很大的民族。在百年前,有一个先例可以用来证明的,是南北美洲的红番民族。美洲在二三百年前完全为红番之地,他们的人数很多,到处皆有;但从白人搬到美洲之后,红番人口就逐渐减少,传到现在,几乎尽被消灭。由此便可见天然淘汰力,也可以消灭很大的民族。政治力和经济力比较天然淘汰比较天然淘汰力还要快,更容易消灭很大的民族。此后中国民族如果单受天然力淘汰,还可以支持一百年,如果兼收政治力和经济力的压迫,就很难渡过十年。故在这十年之内,就是中国民族的生死关头。如果在这十年以内有方法可以解脱,我们的民族便要被列强的民族所消灭,纵使不至于全数灭亡,也要被天然力慢慢去淘汰。故此后中国的民族,同时受天然力、政治力和经济力的三种压迫,便见得中国民族生存的地位非常危险。
  中国受欧美政治力有压迫,将及百年。百年以前,满人据有我们的国家,仍是很强盛的。当时英国灭民印度,不敢来灭中国,还恐中国去干涉印度。但是这百年以来,中国便失去许多领土。由最近推到从前,我们最近失去的领土是威海卫、旅顺、大连、青岛、九龙、广州湾。欧战以后,列强想把最近的领土送回,象最先送回的有青岛,最近将要送回的有威海卫,但这不过是中国很小的地方。从前列强心理,以为中国永远不能振作,自己不能管理自己,所以把中国沿海的地方象大连、威海卫、九龙、等处来占领,做一个根据地,以便瓜分中国。后来中国起了革命,列强知道中国还可以有为,所以才打消瓜分中国的念头。当列强想瓜分的论调。列前一点的失地,是缅甸、安南。安南之失,中国当时还稍有抵抗,镇南关一战,中国还获胜仗。后来因被法国恐吓,中国才和法国讲和,情愿肥安南让与法国。但是刚在讲和前几天,中国的军队正在镇南关、谅山大胜,法国几乎全军覆没;后来中国还是求和,法国人便以为很奇怪。尝有法国人对中国人说,“中国人做事真是不可思议,就各国的惯例,凡是战胜之日,反要割地求和,送安南到法国,定种种苛虐条件,这直是历史上战胜求和的条例。”中国之所以开这个先例的原因,是由于满清政府太糊涂。安南和缅甸本来都是中国的领土,自安南割去以后,同时英国占据缅甸,中国更不敢问了。又更拿前一点的失地说,就是黑龙江、乌苏里。又再推到前一点的失地,是伊犁流域。霍罕和黑龙江以北诸地,就是前日俄国远东政府所在的地方,中国都拱手去外人,并不敢问。此外更有琉球、暹罗、蒲鲁尼、苏绿、爪哇、锡兰、尼泊尔、布丹等那些小国,从前都是来中国朝贡过的。故中国最强盛时代,领土是很大的。北至黑龙江以北,南至喜马拉亚雅山以南东至东海以东,西至葱岭以西,都是中国的领土。尼泊尔到了民国元年,还到四川来进贡,元年以后,以西藏道路不通,便不再来了。象这样讲来了,中国最强盛时候,政治力量也威震四邻,亚洲西南各国无不以称藩朝贡为荣。那时欧洲的帝国主义还没有侵入亚洲,当时亚洲之中,配讲帝国主义的只是中国。所以那些弱小国家,都怕中国,怕中国用政治力去压迫。至今亚洲各弱小民族,对于中国还是不大放心。这回我们国民党在广州开大会,蒙古派得有代表来,是看我们南方政府对外的主张是否仍旧用帝国主义。他们代表到了以后,看见我们大会中所定的政纲是扶持弱小民族,毫无帝国主义的意思,他们便很赞成,主张大家联络起来,成一个东方的大国,象这项要赞成我们主第的情形,不但是蒙古如此,就是其他弱小民族也都是一样,现在欧洲列强,正用帝国主义和经济力量来压迫中国,所以中国的领土便逐渐缩小,就是十八行省以内也失了许多地方。
  自中国革命以后,列强见得用政治力来瓜分中国是不容易的,以为从前满洲征服过了中国,我们也晓得革命,如果列强还再用政治力来征服中国,中国将来一定要反抗,对于他们是很不利的。所以他们现在稍缓其政治力来征服我们,便改用经济力来压迫我们。他们以为不用政治力来征服我们,便改用经济力来压迫我们。他们以为不用政治力来瓜分中国,各国在欧洲的冲突到底还免不了。故由巴尔干半岛问题,便生出了欧洲大战。他们自己受了许多损失,许多强国象德国、奥国都倒下来了。俣是全心全意的帝国主义,现在还没有改革,英国、法国、意大利仍旧〈把〉帝国主义继续进行。美国也抛弃“门罗主义”,去参加列强,一致行动。经过了欧战以后,他们在欧洲,或者把帝国主义一时停止进行;但是对于中国,象前几日各国派二十多只兵船来示威,广州人民便立时觉得痛痒,大家生出公愤。就是全人民也起公愤。故政治力的压迫,是容易觉得有痛痒的;但是受经济力的压迫普通人都不容易生博学,象中国已经受过了列强几十年经济力的压迫,大家至今还不觉得痛痒。弄到中国各地都变成了列强的殖民地,全国人至今还只知道是列强的半殖民地,这半殖民地的名词,是自己安慰自己,其实中国所受过了列强经济力的压迫,不只是半殖民地,比较全殖民地还要厉害。比方高丽是日本的殖民地,安南是法国的殖民地;高丽人日本的奴隶,安南人做法国的奴隶。我们动以“亡国奴”三字讥诮高丽人、安南人,我们只知道他们的地位,还不知道我们自己所处的地位实在比不上高丽人、安南人。由刚才所说的概括名义,中国是半殖民地,但是究竟是那一国的殖民地呢?是对于已经缔结了条约各国的殖民地,是做各国的殖民地;我们不只做一国的奴隶,是做各国的奴隶,比较起来,是做一国的奴隶好些呀,还是做各国的奴隶好些呢?如果做一国的奴隶,遇到了水旱天灾,做主义的国家,就要拔款来赈济,以为这是自己做主人的义务,分内所当为的。做奴隶的人民,也视为这是主人应该要救济的,但是中国北方前几年受民天灾,各国不视为应该要尽的义务,拔款来赈济,只有在中国内地的各国人,来提倡捐助赈济灾民。中国人看见了,便说是各国很大的慈善。不是他们的义务,和主人的国粗对于奴隶的人同,便差得很远。由此便可见中国还比不上安南、高丽。所以做一国的奴隶,比较做各国的奴隶地位是高得多,讲到利益来又是大得多。故叫中国做半殖民地,是很不对的。依我定一个名词,应该叫做“次殖民地”。这个“次”字,是由于化学名词得来的,如次亚磷便是。药品中有属磷质而低一等者名为亚磷,更低一等者名为次亚磷。又如各部官制,总长之下低一级的,就叫做次人一样,中国人从前只知道是半殖民地,便以为很耻辱,殊不知实在的地位还要低过高丽、安南。故我们不能说是半殖民地,应该要叫做次殖民地。
  此次广东和外国争关馀,关税馀款本该是我们的,为什么要争呢?因为中国的海关被各国拿去了。我们从前并不知道海关,总是闭关自守,后来英国到中国来叩关,要和中国通商,中国便闭关拒绝。英国用帝国主义和经济力量联合起来,把中国的关打开,破了中国的门户。当时英国军队已经占了广州,后来见广州站不住,就不要广州,去要香港,并且又要赔款。中国在那个时候,没有许多现钱来做赔款,就把海关押到英国,让他们去收税。当时满清政府计算,以为很长久的时间才可以还清,不料英国人得了海关,自己收税,不到数年便把要求的赔款还清了。清朝皇帝才知道清朝的官吏很腐败,从前经理征收关税的中饱的大毛病,所以就把全国海关都交给英国人管理,税务司也尽派英国人去充当。后来各国因为都有商务之大小为用人之比例。所以弄到现在,全国海关都在外人的手内。中国同外国每立一回条约,就多一回损失,条约中的权利总是不平等,故海关则都是由外国所定,中国不能自由更改。中的国关税,中国人不能自收自用,所以我们便要争。
  现在各国对于外来经济力的压迫,又是怎样对待呢?各国平时对于外国经济力的侵入,都是用海关作武器,来保护本国经济的以展。好比在海口上防止外来军队的侵入,便要筑炮台一样。所以,保护税法就是用关税去抵制外货,本国的工业才可以发达。象美国自白人灭了红番以后,和欧洲各国通商,当时美国是农业国,欧洲各国多是工业国,以农业国和工业通商,自然是工业国占胜利,故美国就创出保护法,来保护本国的工商业。保护税法的用意,是将另国的入口货特别加以重税,如进口货物值一百元的,海关便抽税一百元或八十元,各国通例都是五六十元,抽这样重的税,便可以令别国货物的价贵,在本国不能销行;本国货物无税,因之价平,便可以农业畅销。我们中国现在怎样的情形呢?中国没有和外中通商以前,人民所用货物,都是自己用物工制造,西人说“男耕女织”,便可见农业和纺织工业是中国所固有的。后来外国货物进口,因为海关税轻,所以外来的洋布价贱,本地的土布价贵,一般人民便爱穿洋布,不穿土布,因之土布工业就被洋布打灭了。本国的手工工业便从此失败,人民无职业,便变成了许多游民。这就是外国经济力压迫的情形,现在中国虽然仍有手工业织布,但是原料还要用洋纱。近来渐有用本国棉花和外中机器来纺织布的。象上海有很多的大纱厂、大布厂,用这些布厂纱厂本来逐渐可抵制洋贷,但是因为海关要抽重税,进行到内地各处还要抽厘金。所以中国不独立没有保护税法,并且是加重土货的税去保护洋货。当欧战时,各国不能制造货物输入中国,所以上海的纱厂布厂一时很发达的,由此所得的利益极大,对本分利,资本家极多。但欧战以后,各国货物充斥中国,上海的纱厂布厂。从前所谓赚钱的,至今变成亏本了,土货都被洋货打败了。中国关税不特不来保护自己,并且要去保外人,好比自己挖了战壕,自己不但不能去打敌人,并且反被敌人用来打自己。所以政治力的压迫是有形的,最愚蠢的人也容易看见的;经济力的压迫自己,所以中国自通商以后,出入口货物之比较,有江河日下之势。前十年调查中国出入口货物,相差不过二万万元。近来检查海关报告表,一九二一年进口货超过出口货是五万万元。比较十年前已加多两倍半。若照此推算,十年后也加多两倍半,那么进口税〈货〉超过出口货便要到十二万万五千万。换一名话说,就是十年之后,中国单贸易一项,每一年要进贡到外国的是十二万万千万元。汝看这个漏卮是大不大呢!
  经济力的压迫,除了海关税以外还的外国银行。现在中国人的心理,对于本国银行都不信用,对于外争持便非常信用。好比此刻在我们广东的外国银行便极有信用,中国银行毫无信用,从前我们广东省立银行发出纸币,尚可通用,此刻那种纸币毫不能用,我们现在只用现银。从前中国纸币的信用不及外国纸币,现在中国的现银仍不及外国银行的纸币,现在外国银行的纸币,销行于广东的总数当有几千万,一般人民都情愿收藏外国纸币,不情愿收藏中国现银。推之上海、天津、汉口各通商口岸,都是一样,推究此中原因,就是因为中了经济压迫和毒,我们平常都以为外国人很有钱,不知道他们是用纸来换我们的货物,他们本来没有几多钱,好多都是我们送到他们的一样,外国人现在所用的钱,不过印出几千万纸,我们信用他,他们便有了几千万钱。那些外国银行的纸币,每印一元只费几文钱印成的纸,他的价值便称是一元功十元功一百元,所以外国人不过是用最少之价值去印几千万元的纸,用那几千万元的纸来换我们几千万块钱的货物。诸君试想这种损失是大不大呢?为什么他们能够多印纸,我们不能够照样去印呢?因为普通人都中了外国经济压迫的毒,只信用外国,不信用自己所以我们印的纸便不能通行。
  外国纸币之外,还有汇兑。我们中国人在各通商口岸汇兑钱,也是信用外国银行,把中国的钱都交外国银行汇兑,外国银行代中国人汇兑,除汇钱的时候赚千分之五的汇水以外,并强赚两地的钱价,在交钱的时候又赚当地银元合银两的折扣。象这样钱价折扣的损失,在汇钱和交钱的两处地方总算起来,必须过百分之二三。象由广东外国银行汇一万钱到上海,外国银行除了赚五十元汇水以外,另外由毫银算成上海规〈元〉银的钱价,他们必定把广东毫银的价格算低,把上海规元银的价格抬高,由他们自由计算,最少必要赚一二百元,到了上海交钱的时候,他们不交规元银,只肯交大洋钱,他们用规元银折成大洋钱。必压低银两的市价抬高洋钱的市价,至少又要赚一二百元。故上海、广州两地之间,汇兑一万块钱,每次至少要〈损〉失二三百元。所以用一万块钱在上海、广州两地之间汇来汇去,最多不过三十余次,便完全化为乌有。人民所以要受这些损失的原因,是因为中了外国经济压迫的毒。
  外国银行在中国的势力,除了发行纸币和汇兑以外,还有存款。中国人有了钱,要存到银行内。不问中国银行的资本是不是小,每年利息是多是少,只要知道是中国人办的,便怕不安全,便不敢去存款。不问外国银行是有信用没有信用,他们所给的利息是多是少,只要听到说是外国人办的,有了洋招牌,便吃了定心丸,觉得极安全,有钱便送进去;就是利息极少,也很满意。最奇怪的是辛亥年武昌起义以后,一般满清皇室和满清官僚怕革命党到了,要把他们的财产充公,于是把所有的金银财宝都存到各处外国银行,就是没有利息,只要外国人收存,便心满意足。甚至象清兵和革命军在武汉打*打改了的那几日,北京东交民*的外国银行所收满人寄存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至弄到北京所有的我国银行都有钱满之患,无余地可以再存;于是后来存款的,外国银行对于存款人不但不出息钱,反要向存款人取租钱,存款人只要外国银行收存款,说到租钱,外国银行要若干。当时调查全国的外国银行所收中国人的存款,总计一二十万万。从此以后,中国人虽然取回了若干,但是十几年以来,一般军阀官僚象冯国璋、王占元、李纯、曹锟到处搜括,所发的横财,每人动辄是几千万,他们因为想那些横财很安全,供子子孙孙万世之用,也是存入外国银行。所以至今外国银行所收中国人存款的总数,和辛亥年的总数还是没有什么大加减。外国银行收了这一二十万万存款,每年付到存款人的利息是很少的,最多不过四五厘。外国银行有了这一二十万〈万〉钱,又转借到中国小商家,每年收到借款人的利息是很多的,最少也有七八厘,甚至一分以上。因此外国银行只任经理之劳,专用中国人资本来赚中国人的利息,每年总要在数千万。这是中国人因为要存款到外国银行,无形中所受的损失。普通人要把钱存到外国银行内的心理,以为中国银行不安全,为什么我们中国人还是不甘心情愿,要把中国的钱存到外国银行,每年要损失这样大的利息呢?推究这个原因,也是中了外国经济压迫的毒。外国银行一项,在中国所获之利,综合纸票、汇兑、存款三种算之,当在一万万元左右。
  外国银行之外,还有运费。中国货物运去外国固然是要靠洋船,就是运往汉口、长沙、广州各内地,也是靠洋船的多。日本的航业近来固然是很发达,但是日本最先的时候只有一个日本邮船会社,后来才有东洋船会社、大阪商船会社、日清汽船公司航行于中国内地,航行于全世界。日本航业之所以那样发达,是因为他们政府有津贴来补助,又用政治力特别维持。在中国看起来,国家去津贴商船,有甚么利益呢?不知日本是要和各国的经济力相竞争,所以在水上交通一方面和各国缔结条约,订出运货方式的运费,每吨有一定的价钱。比方由欧洲货到亚洲,是先到上海,再到长崎、横滨。由欧洲到上海,比较由欧洲到长崎、横滨的路程是近得多的。但是由欧洲运货到长崎、横滨,每吨的运费,各船公司定得很平,至于由欧洲运货到上海的运费,中国无航业与他抵抗,各船公司定得很贵;故由欧洲运货到长崎、横滨,比较由欧洲运货到上海,每吨的运费还要便宜。因此,欧洲货物在日本出卖的市价,还要比在上海的平。反过来,如果中国货物由上海运去欧洲,出是比由长崎、横滨运去欧洲所费的运费贵得多。若是中国有值一万万块钱的货物运往欧洲,中国因为运费的缘故,就要加多一千万。照此计算,就是一万万之中损失一千万,中国出入口货物的价值每年已至十余万万以上,此十余万万中,所损失也当不下一万万元了。
  此外还有租界与割地的赋税、地租、地价三项,数目亦实在不少。譬如香港、台湾、上海、天津、大连、汉口那些租界及割地内的中国人,每年纳到外国人的赋税,至少要在二万万以上。象从前台湾纳到日本人的税,每上只有二千万,现在加到一万万。香港从前纳到英国人的税,每年只有几百万,现在加到三千万。以后当然照此例更行增加。其地租一项,则有中国人所收者,有外国人所收者,各得几何,未曾切实调查,不得而知,然总以外国人所收为多,则不待问了。这地租之数,总比之地税十倍。至于地价又年年增加,外人既握经济之权,自然是多财善贾,把租界之地平买贵卖。故此赋税、地租、地价三项之款,中国人之受亏每年亦当不下四五万万元。
  又在中国境内外人之团体及个人营业。恃其条约之特权来侵夺我们权利的,更难以数计,单就南满铁路一个公司说,每年所赚纯利已达五千余万。其他各国人这种种营业,统而推之,当在万万以上。
  更有一桩之损失,即是投机事业,租界之外人,每利用中国人之贪婪弱点,日日有小投机,数年一次大投机,尽量激发中国人之赌性热狂。如树胶的投机,马克的投机,每次之结果,则中国人之亏累至少都有数千万元。而天天之小投机事业,积少成多,更不知其数了。象这样的损失,每年亦当数千万元。
  至于战败的赔款,甲午赔于日本者二万万五千万两,庚子赔于各国者九万万两,是属于政治武力压迫的范围,当不能与经济压迫同论,且是一时的,不是永久的,尚属小事了。其他尚有藩属之损失、侨民之损失,更不知其几何矣。这样看来,此种经济的压迫真是厉害得很了。
  统共算起来:其一、洋货之侵入,每年夺我权利的五万万元;其二,银行之纸票侵入我市场,与汇兑之折扣、存款之转借等事,夺我利权者总在四五万万元;其三,出入货物运费之增加,夺我利权者约数千万至一万万元;其四,租界与割地之赋税、地租、地价三桩,夺我权利者总在四五万万元;其五,特权营业一万万元;其六,投机事业及其他种种之剥夺者当在几千万元。这六项之经济压迫,令我们所受的损失总共不下十二万万元。此每年十二万万元之大损失,如果无法挽救,以后只有年年加多,断没有自然减少之理。所以今日中国已经到了民穷财尽之地位了,若不挽救,必至受经济之压迫至于亡国种灭而后已!
  当中国强盛时代,每要列邦年年进贡,岁岁来朝。而列顾的贡品,每年所值,大约也不过百数十万元,我们便以非常的荣耀了。到了宋朝中国衰弱的时候。反要向金人进贡,而纳于金人的贡品每年大约也不过百数十万元,我们便以为奇职大辱。我们现在要进贡到外国每年有十二万万元,一年十二万万,十年就一百二十万万,这种经济力的压迫,这样大的进贡,是我们梦想不到的,不容易看见的,所以大家还不觉得是大耻辱。如果我们没有这样大的进贡,每年有十二万万一宗大款,那么我们应该做多少事业呢?我们的社会要如何进步呢?因为有了这种经济力压迫,每年要受这样大的损失,故中国的社会事业都不能发达,普通人民的生机也没有了。专就这一种压迫讲,比用几百万兵来杀我们来要厉害。况且外国背后更拿帝国主义来实行他们经济的压迫,中国人民的生机自然日蹙,游民自然日多,国势自然日衰了!
  中国近来一百年以内,已经受了人口问题的压迫。中国人口总是不加多,外国人口总是日日加多。现在又受政治力和经济力一齐来压迫。我们同时受这三种力的压迫,如果再没有办法,无论中国领土是怎么样大,人口是怎么样多,百年之后一定是要亡国灭种的。我们四万万人的地位是不能万古长存的。试看美州的红番。从前到处皆有,现在便要全数灭亡。所以我们晓得政治压迫的厉害,还要晓得经济的压迫更厉害。不能说我们有四万万人,就不容易被人消灭。因为中国几千年以来,从没有受过这三个力量一齐来压迫的。故为中国民族的前途设想,就应该要设一个什么方法,去打消这三个力量。
2006-11-12 12:4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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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民族主义这个东西,是国家图发达和种族图生存的宝贝。中国到今日已经失去了这个宝贝。为什么中国失去了这个宝贝呢?我在今天所讲的意,就是中国为什么失去民族主义的原故来推求,并且研究我们中国的民族主义是否真正失去。  依我的观察,中国的民族主义是已经失去了,这是很明白的,并且不只失去了一天,已经失去几百年。试看我们革命以前,所有反对革命很厉害的言论,都是反对民族主义的。试看我们革命以前,所有反对革命很厉害的言论,都是反对民族主义的。再推想到几百年前,中国的民族主义来,只看见对于满洲的歌功颂德,什么“深仁厚泽”,什么“食毛践土”,从没有人敢说满洲是什么东西,近年革命思想发生之后,还有许多自命为中国学士文人的,天天来替满洲说话。譬如从前在东京办《民报》时代,我们提倡民族主义,那时候驳我们民族主义的人,便说满洲种族入主中华,我们不算是亡国:因为满洲受过了明朝龙虎将军的封号,满洲来推翻明朝,不过是历代朝延相传的接替,可说是易朝,不是亡国。然则从前做过中国税务司的英国人赫德,他也曾受过了中国户部尚书的官衔,比如赫德来灭中国,做中国的皇帝,我们可不可以说中国不是亡国呢?这些人不独是用口头去拥护满洲,还要结合一个团体叫做皇党,专保护大清皇帝,来消灭汉人的民族思想的。所有保皇帝的人,都不是满洲人,完全是汉人。欢迎保皇帝的人,多是海外华侨。后遇革命思想盛行之时,那些华侨才渐渐变更宗旨,来赞成革命。华侨在海外的会党极多,有洪门三合会,即致公堂。他们原来的宗旨,本是反清复明,抱有种族主义的;因为保皇帝主义流行到海外以后,他们就归化保皇帝,专想保护大清皇室的安全。故由种族主义的会党,反变成了去保护满洲皇帝。把这一件事看来,便可证明中国的民族主义完全亡了。
  我们讲到会党,便要知道会党的起源。会党在满清康熙时候最盛。自顺治打破了明朝,入主中国,明朝的忠臣义士在各处起来抵抗,到了康熙初年还有抵抗的。所以中国在那个时候,还没有完全被满洲征服。康熙末年以后,明朝遗了逐渐消灭,当中一派是富有民族思想的人,觉得大事去矣,再没有能力可以和满洲抵抗,就观察社会情形,想方法来结合会党。他们的眼光是很远大的,思想是很透澈的,观察社会情形也是很清楚的。他们刚才结合成种种会党的时候,康熙就开“博学鸿词科”,把明朝有知识学问的人几乎都网罗到满洲政府之下。那些有思想的人,知道了不能专靠文人去维持民族主义,便对于下流社会和江湖上无家可归的人,收罗起来,结成团体,把民族主义放到那种团体内去生存。这种团体的分子,因为是社会上最低下的人,他们的行动很鄙陋,便令人看不起,又用文人所不讲的言语,去宣传他们的主义,便令人不大注意。所以那些明朝遗老实在有真知灼见。至于他们所以要这样保存民族主义的意思,好比在太平时候,富人的宝贝自然要藏在很贵重的铁箱,当然要把宝贝藏在令人不注意的地方;如果遇到极危急的时候,或者要投入极污秽之中,也未可知。故当时明朝遗老,想保存中国的宝贝,便不得不把他藏在很鄙陋的下流社会中。所以满洲二百多年以来,无论是怎样专制,因为是有些会党口头的遗传,还可以保存中国的民族主义。当日洪门会中反清复明,为什么不把他们的主义保存在知识阶级里头呢?为什么不作文章来流传,如太史公所谓“藏之名山,传之其人”呢?因为当时明朝的遗老看见满洲开博学鸿词科,一时有知识有学问的人差不多都被收罗去了,便知道那些有知识阶级级的靠不住,不能“藏之名山,传之其人”。所以,要在下流社会中藏起来,便去结合那些会党。在会党里头,他们的结纳是很容易、很利便的。他们结合起来,在满洲专制之下保存民族主义,是不拿文字传下来传,拿口头来传的。所以我们今天要把会党源源本本讲起来,很为困难。因为他们只有口头传下来的片段故事,就是当时有文字传下来,到了乾隆时候也被销毁了。在康、雍正时候,明朝遗民排满之风还是很盛。所以康、雍正时候便出了多少书,如大义迷录等,说汉人不应该反对满洲人来做皇帝。他所持的理由,是说舜是东夷之人,文王是西夷之人,满洲人虽是夷狄之人,还可以来做中国的皇帝。由此便可以康、雍正还自认为满洲人,还忠厚一点。到了乾隆时代,连满汉两个字都不准人提起了,把史书都要改过。凡是当中关于宋元历史的关系和明清历史的关系,都通通删去。所有关于记载满洲、匈奴、靼鞑的书,一概定为禁书,通通把他消灭了,不准人看,因为当时违禁的书,兴过了好几回文字狱之后,中国的同族思想保存在文字里头的,便完全消灭了。
  到了清朝中叶以后,会党中有民族思想的,只有洪门会党。当洪秀全起义之时,洪门会党多来相应。民族主义就复兴起来。须注意:洪门不是由洪秀全而得此称;当是由朱洪武或朱洪祝(康熙时有人奉朱洪祝起义)而得此称谓,亦未可定。洪秀全失败以后,民族主义流传到游民,那时的军队如湘军、淮军多属会党,即如今日青帮、红帮等名目,也是由军队流传而来,明朝遗老宣传民族主义到下流社会里头,但是下流社会的知识太幼稚,不知道自己来利用这种主义,反为人所利用。比方在洪秀全时代,反清复明的思想已经传到了军队里头,但因洪门子弟不能利用他们,故他们仍然是清兵。又有一段故事,也可以引来证明。当时左宗棠带兵去征新疆,由汉口起程到西安,带了许多湘军、淮军,经过长江。那时会党散在珠江流域的叫做三合会,散在长江的叫做哥老会。哥老会的头目,叫做“大龙头”。有一位大龙头在长江下游犯了法,逃到汉口,那时清朝的驿站通消息固然很快,但是哥老会的马头通消息更快。左宗棠在途上,有一天忽然看见他的军队自己移动集中起来。排起十几里的长队,便觉得非常诧异。不久接到一件两江总督的文书,说有一个挪用很著名的匪首,由汉口逃往西安,请他拿办。左宗棠当时无从拿办,只算是官样文章,把这件事搁起来。后来看见他的军队移动的更历害,排的队更长,个个兵士都说去欢迎大龙头,他还莫名其妙。后来知道了失士要去欢迎的大龙头,就是两江总督要他拿办的匪首,他便慌起来了。当时问他的幕客某人说:“什么是哥老会呢?哥老会的大龙头和这个匪首有什么关系呢?”幕客便说:“我们军中自兵士以至将官,都是哥老会。那位拿办的大龙头,就是我们军中哥老会的首领”。左宗棠:“如果这样,我们的军队怎样可以维持呢?”幕客说:“如果要维持这些军队便要请大帅去做大龙头。大帅如果不肯做大龙头,我们便不能出新疆。”左宗棠想不到别的方法,又要利用那些军队,所以便赞成幕客的主张,也去开山堂做起大龙头,把那些会党都收为部下。由此便可见左宗棠后来能够平定新疆,并不是利用清朝的威风,还是利用明朝遗老的主义,中国的民族主义,自清初以来保存了很久。从左宗棠做了大龙头之后,他知道其中的详情,就把马头破坏了会党的各机关都消灭了。所以到我们革命的时候,便无机关可用。这个洪门会党都被人利用了,所以中国的所以到我们革命的时候,便无机关可用。这个洪门会党都被人利用了,所以中国的民族主义,真是老早亡了。
  中国的民族主义既亡,今天就把亡的原因拿来说一说。此中原因是很多的。尤其以被异族征服的原因为最大。凡是一种民族征服另种民族。自然不准别种民族有独立的思想。好比高丽被日本征服了,日本现在就要改变高丽人的思想,所有高丽学校里的科书,凡是关于民族思想的话都要删去;由此三十年后,高丽的儿童便不知的高丽了,便不知自己中高丽人了。从前满洲对待我们也是一样,所以民族主义灭亡的头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被异族征服。征服的民族,要把被征服的民族所有宝贝,都要完全消灭。康熙说他是天生来做中国皇帝的,劝人不可逆天;到了乾隆便更狡猾,就是满汉的界限完全消灭。所以自乾隆以后,知识阶级的人多半不知有民族思想,只有传到下流社会。但是下流社会虽然知道要杀鞑子,只知道当然,不知道所以然。所以中国的民族思想便消灭了几百年,这种消灭是由于满洲人方法好。
  中国民族主义之所以消灭,本来因为是亡国,因为被外国人征服。但是世界上民族之被人征服的,不只国人,犹太人也是亡国。犹太人在耶稣未生之前,已经被人征服了。及耶稣传教的时候,他的门徒当他是革命,把耶稣当作革命的首领,所以当时称为犹太人之王。耶稣门徒的父母,曾有对耶稣说:“若是我主成功,我有大儿子便坐在主的左边,二儿子便坐在主的右边。”俨然以中国所谓左右丞相来相比拟。所以犹太人亡了国之后,耶稣的门徒以为耶稣是革命。当时耶稣传教,或者是含有政治革命也未可知,但是他的十二个门徒中,就有一个以为耶稣的政治革命已经失败了,就去卖他的老师。不知耶稣的革命,是宗教革命,所以称其国为天国。故自耶稣以后,犹太的国虽然灭亡,犹太的民族至今还在。又象印度也是亡国,但是他们的民族思想,就不象中国的民族思想一样,一被外中的武力压服了,民族思想便随之消灭。再象波兰从前也亡国百多年,但是波兰的民族思想永远存在,所以到欧战之后,他们就把旧国家恢复起来,至今成了欧洲的二三等国。象这样讲来,中国和犹太、印度、波兰比较、都是一样的亡国,何以外国亡国,民族主义不至于亡,为什么中国经过了两度亡国,民族思想就灭亡了呢?这是很奇怪的,研究当中的道理是很有趣味的。
  中国在没有亡国以前,是很文明的民族,很强盛的国家。所以常自称为“堂堂在国”,声名“文物之邦”,其他各国都是“蛮夷”。以为中国是居世界之中,所以叫自己的国家做“中国”,自称“大一统”。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所谓“万国衣冠拜冕旒”,这都是由于中国在没有亡国以前,已渐由民族主义而进于世界主义。所以历代总用帝国主义去征服别种民族,象汉朝的张博望、班定远灭过了三十多国,好象英国印度公司的经理卡来呼把印度的几十国都收服了一样。中国几千年以来总是实行“平天下”的主义,把亚洲的各小国完全征服别国,不是象现在的欧洲人专用野蛮手段,而多用和平手段去感化人,所谓“王道”,常用王道去收服各弱小民族。由此推寻,便可以得到我们民族思想之所以灭亡的道理出来。从什么方面知道别的种族如犹太亡了国二千年,他们的民族主义还是存在;我们中国亡国只有三百多年,就把民族主义完全亡了呢?考察此中原因,好象考察人受了病一样。一个人不论是受了什么病,不是先天不足,就是未受病之前身体早起了健康的原因。中国在没有亡国以前,已经有了受病的根源,就是在中国几千年以来都是帝国主义的国家。
  如现在的英国和没有革命以前的俄国,都是世界上顶强盛的国家;到了现在,英国和帝国主义还是很发达。我们中国从前的帝国主义,或者还要驾乎英国之上。英俄两国现在生出了一个新思想,这个思想是的知识的学者提倡出来的,这是什么思想呢?是反对民放主义的思想。这种思想说民族主义是狭隘的,不是宽大的‘简直的说,就是世界主义。现在的英国和以前的俄国、德国,与及中国现在提倡新文化的新青年,都赞成这种主义,反对民族主义。我常听见许多青年说,国民党的三民主义不合现在世界的新潮流,现在世界上最新最好的主义是世界主义。究竟世界主义是好是不好呢?如果这个主义是好的,为甚么中国一经亡国,民族主义就要消灭呢?世界主义,就是中国二千多年以前所讲的天下主义。我们现在研究这个主义,他到底是好不好呢?照理论上讲,不能说是不好。从前中国知识阶级的人,因为了世界主义的人,他说:舜,东夷之人也;文王,西夷之人也,东西狄华夏,就是世界主义。大凡一种思想,不能说是好不好,只看他是合我们用不合我们用。如果合我们便是好,不合我们用便是不好。世界上的国家,拿帝国主义把人征服了,要想保全他特殊地位,做全世界的主人翁,总想站在万国之上,故主张世界主义。因为普通社会有了社会主义,故满清入关便无人抵抗,以致亡国。当满清入关的时候,人数是很少的。总数不过十万人。拿十万人怎么能够征服数万人呢?因为那时候,中国大多人很提倡世界主义,不讲民族主义,无论什么人来做中国皇帝都是欢迎的。所以史可法虽然反对满人,但是赞成他的人太少,还是不能抵抗满人。因全国的人都欢迎满人,所以满人便得做中国安稳皇帝。当那个时候,汉人不但欢迎满人,并且要投入旗下,归化于满人,所以有所谓“汉军旗”。
  现在世界上顶强盛的国家,是英国、美国。世界上不只一个强国,有几个强国,所谓列强,但是列强的思想性质,至今还没有改变。将来英国、美国或者能够打破列强成为独强,到那个时候,中国或者被英国征服。中国的民族变成英国民族,我们是好是不好呢?如果中国人入英国籍或美国籍,帮助英国或美国来打破中国,便说我们是服从世界主义,试问我们自己的良心是安不安呢?如果我们良心不安,便是因为有了民族主义。民族主义能够令我们的良心不安,所以民族主义就是人类图生存的宝贝。好比读书的人,是拿什么东西来谋生呢?是拿手中的笔来谋生的,笔是读书人谋生的工具,民族主义便是人类生存的工具。如果民族主义不能存在,到了世界主义发达之后,我们就不能生存,就要被人淘汰。中国古时说“窜三苗于三危”,汉人把他们驱逐到云南、贵州的边境,现在几几乎要灭种,不能生存。说到这些三苗,也是中国当日原有的土民。我们中国民族的将来情形,恐怕也要象三苗一样。
  讲到中国民族的来源,有人说百姓民族是由西方来的,过葱岭到天山,经新疆以至于黄河流域。照中国文化的发祥地说,这种议论,似乎是很有理由的,如果中国文化不是外来,乃由本国发生的,则照天然的原则说,中国文化应该发源于珠江流域,不应该发源于黄河流域。因为珠江气候温和,物产丰富,人民很容易谋生,是应该发生文明的。但中考究历史,尧舜禹汤文武时候,都不是生在珠江流域,都是生西北。珠江流域在汉朝还是蛮夷。所以中国文化是由西北方来的,是由外国来的。中国人说人民是“百姓”,外中人说西方古时有一种“百姓”民族,后来移到中国,把中国原来的苗子民族或消灭或同化,才成中国今日的民族。
  照进化论中的天然公例说:适者生存,不适者灭亡;优者胜,劣者败。我们的民族到底是优者呢,或是劣者呢;是适者呢,或是不适者呢?如果说我们的民族要灭亡要失败,大家自然不愿意,要本族能够胜利,那才愿意,这是人类的天然思想。现在我们民族处于很为难的地位,将来一定要灭亡。所以灭亡的缘故,就是由于外国人口啬和政治、经济三个力量一齐来压迫。我们现在所受政治力、经济力两种压迫还不容易感觉;要到百年之后,才能感觉。我们现在有这样大的民族,可惜失去了民族思想。因为失去了民族思想,所以外的政治力和经济力才能力打破我们。如果民族思想没有失去,外国的政治力和经济力一定打不破我们。
  但是我们何以失去民族主义呢?要考究起来是很难明白的,我可以用一件故事来比喻。这个比喻或者是不伦不类,和我们所讲的道理毫不相关,不过借来也可以说明这个原因。这件故事是我在香港亲见过的:从前有一个苦力,天天在轮船码头,拿一枝竹杠和两条绳子去替旅客挑东西,就是那个苦力谋生之法。后来他积存了十多块钱,当时吕宋彩票盛行,他就拿所积蓄的钱买了一张吕宋彩票。那个苦力因为无家可归,所有的东西都没地方收藏,所以他买得的彩票也没地方收藏。他谋生的工具只是一枝竹杠和两条绳子,他到什么地方,那竹杠和两条便到什么地方。所以他就把所买的彩票,收藏在竹杠之内。不能随时拿出来看,所以他把彩票号数死死记在心头,时时该该都念着。到了开彩的那一日,他便到彩票店内去对号数,一见号单,知道是自己中了头彩,可以发十万元的财。他就喜到上天,几几乎要发起狂来,以来从此可不用竹杠和绳子去做苦力了,可以永久做大富翁了。由于这番欢喜,便把手中的竹杠和绳子一贫主海中。用这个比喻说,吕宋彩票好比是世界主义,是可以发财的,竹杠好比是民族主义,是一个谋生的工具。中了头彩的时候,好比是中国帝国主义极强盛的时代,进至世界主义的时代。我们的祖宗以为中国是世界的强国,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王”,“万国衣冠拜冕旒”,世界从此太平矣。以后只要讲世界主义,要全世界的人都赤进贡,从此不必要民族主义,所以不要竹杠,要把他投入海中。到了为满洲所灭的时候,不但世界上的大主人翁做不成,边自己的小家产都保守不稳,百姓的民族思想一齐消灭了,这好比是竹杠投入海中一样,所以满清带兵入,吴三桂便作向导。史可法虽然想提倡民族主义,拥戴福王,在南京图恢复,满洲的多尔衮便对史可法说:“我们的江山,不是得之于大明,是得之于闯贼。”他的意思,以为明朝的江山,是明朝自己人失去了的,好比苦力自己丢了竹杠一样。近来讲新文化的学生,也提倡世界主义,以为民族主义不合世界潮流。这个论调,如果是发自英国、美国,或发自我们的祖宗,那是很适当的;但是发自现在的中国人,这就不适当了。德国从前不受压迫,他们不讲民族主义,只讲世界主义,我看今日的德国,恐怕不讲世界主义,要来讲一讲民族主义罢。我们的祖宗如果不把竹杠丢了,我们还可以得回那个头彩。但是他们把竹杠丢得太早了,不知道发财的彩票还藏在里面。所以一受外国的政治力和经济力来压迫,以后又遭天然的淘汰,我们便有亡国灭种之忧。
  此后我们中国人如果有方法恢复民族主义,再找得一枝竹枝,那么就是外国的政治力和经济力无论怎么样来压迫,我们民族就是千万年之后,决不至于灭亡。至于讲到天然淘汰,我们民族就是在千万年之后,决不至于灭亡。至于讲到在然淘汰,我们民族更是可以长存。因为天生了我们四万万人,能够保存到今日,是天从前不想亡中国,将来如果中国亡了,罪恶是在我们自己,我们就是将来世界上的罪人。天既付托重任于中国人,如果中国人不自爱,是谓逆天。所以中国到这个地位,我们是的责任可负的。现在天既不要淘汰我们,是天要发展世界的进化,如果中国将来亡了,一定是列强要亡中国,那便是列强阻止世界的进化。
  昨日有一位俄国人说:列宁为什么受世界列强的攻击呢?因为他敢说了一句话,他说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十二万万五千万人,一种是二万万五千万人;这十二万万五千人,是受那二万万五千万人的压迫。那些压迫人的人,是逆天行道,不是顺天行道。我们去抵抗强权,才是顺天行道,我们要能够抵抗强权,就要我们四万万人和十二万万五千万人联合起来。我们要能够联合十二万万五千万人,就要提倡民族主义,自己先联合起来,推已及人,再把各弱小民族都联合起来,共同去打破二万万五千万人,共同用公理去打破强权。强权打破以后,世界上没有野心家,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便可以讲世界义。
2006-11-12 12:4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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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现在世界上所有的人数,大概在十五万万左右。在这十五万万人中,中国占了四分之一,就是世界上每四个人中有一个中国人。欧洲所有白种民族的人数,合计起来也是四万万。现在世界上民族最发达的是白人。白种人中有四个民族:在欧洲中、北的有条顿民族,条顿民族建立了好几个国家,最大的是德国;其次奥国、瑞典、那威、和兰、丹麦,都是条顿民族报建立的。在欧洲之东的有斯拉民族,也建立了好几个国家,最大的是俄国;欧战后发生的,有捷克斯拉夫和佐哥斯拉夫两个新国。在欧洲之西的有撒克逊民族,叫做“盎格鲁撒克逊”,这个民族建立了两个大国,一个是英国,一个是美国。在欧洲之南的有拉丁民族,这个民族移到北美洲建立了加拿大和美国一样。欧洲白种民族不是四万万人,分开成四个大民族,由这个大民族建立了许多国家,原因是白种人民族主义很发达。因为白种人的民族主义很发达,所以他们在欧洲住满了,便扩充到西半球的南北美洲,东半球东南方的非洲、澳洲。现在世界上的民族,占地球上领土最多的,是撒克逊民族。这个民族最初发源的地方是欧洲,但是在欧洲所占的领土不过是大不列颠三岛,象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这三岛在大西洋的位置,好象日本在太平洋一样,撒克逊人所扩充的领土,西到北美洲,东到澳洲、钮丝兰,南到非洲。所以说占世界上领土最多的是撒克逊民族,世界上最富最强的人种也是撒克逊民族,欧战以前,世界上最强盛的民族是条顿和斯拉夫,尤其以条顿民族的聪明才力为最大,所以德国能够把二十几国小邦联合起来,成立了一个大德意志联邦。成立之初,本来是农业国,后来变成工业国,因为工业发达,所以陆海军也随之强盛。  欧战之前,欧洲民族都受了帝国主义的毒。什么是帝国主义呢?就是用政治力去侵略别国的主义,即中国所谓“勤远略”。这种侵略政策,现在名为帝国主义。欧洲各民族都染了这种主义,所以常常发生战争,几几乎十年中必有一小战,每百年中必有一大战。其中最大的战争,就是前几年的欧战,这次可以叫做世界的大战争。何以叫做世界的大战争呢?因为这次战事扩充、影响到全世界,各国人民都被卷入旋涡之中。这闪大战争所以构成的原因:一是撒克逊民族和条顿民族互争海上的霸权。因为德国近来强盛,海军逐渐扩张,成世界上第二海权的强国,英国要自己的海军独霸全球,所以要打破第二海权的德国。英国两国都想在海上争霸权,所以便起不战争。二是各国争领土。东欧有一个弱国,叫做土耳其,即突厥。土耳其百年以来,世人都说他是近东病夫,因为内政不修明,皇帝很专制,变成了很衰弱的国家。欧洲各国都要把他瓜分,百余年以来为能解决。欧洲各国要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发生战争。故欧战的原因,第一是白种人互争雄长,第二是解决世界的问题。如果战后是德国是打败了,德国想行帝国主义的目的便达不到。
  这次欧洲的战争,是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剧烈的。军队的人<数>有四五千万,时间经过了四年之久,到战争最后的时候两方远不能分胜负。在战争的两方面,一方叫做协商,一方叫做同盟国。在同盟国之中,初起时有德国、奥国,后来加入土耳其、布加利亚。在协商之中,初起时有塞维亚、法国、俄国、英国及日本,后来加入意大利亚及美国。美国之所以参加的原因,全为民族问题。因在战争之头一二年,都是德奥两国获胜,法国的巴黎和英国的海峡都几乎被德奥两国军队攻入。条顿民族便以为英国必亡,英国人便十分忧虑,见得美国的民族是和他们相同,于是拿撒克逊民族的关系去煽动美国,美国见得和自己相同民族的英国将要被异族的德国灭亡,也不免物伤其类,所以加入战争去帮助英国,维持撒克逊人的生存;并且恐怕自己的力量单薄,遂竭全力去鼓动全世界的中立民族,共同参加去打败德国。
  当战争时,有一个大言论最被人欢迎的,是美国威尔逊所主张的“民族自决”。因为德国用武力压迫欧洲协商国的民族,威尔逊主第打灭德国的强权,令世界上各弱小民族以后都有自主的机会,于是这种主张便被世界所欢迎。所以印度虽然被英国灭了,普通人民是反对英国的,但是有好多小民族听见威尔逊说这回战争是为弱小民族争自由的,他们便很喜欢去帮英国打仗。安南虽然是被法国灭了,平日人民痛恨法国的专制,但当欧战时仍帮法国去打仗,也是因为听到威尔逊的主张是公道的原故。他若欧洲的弱小民族象波兰、捷克斯拉夫、罗米尼亚一齐加入协商国去打同盟国的原因,也是因为听见了威尔逊所主张的民族自决那一说。我们中国也受了美国的鼓动,加入战争。虽然没有出兵,但是送了几十万工人去挖战壕,做后方的勤务。协商国因为创出这项好题目,所以弄到无论欧洲、亚洲一切被压迫的民族,都联合起来去帮助他们打破同盟国。当时威尔逊主张维持以后世界的和平,提出了十四,其中最要紧的是让各民族自决。当战事未分胜负的时候,英国、法国都很赞成。到了战胜之后开和议的时候,英国、法国和意大利觉得威尔所主张的民族开放和帝国主义利益的冲突太大,所以到要和议的时候,便用种种方法骗去威尔逊的主张。弄到和议结局所定出的条件,最不公平。世界上的弱小民族不但不能自决,不但不能自由,并且以后所受的压迫比从前更要厉害。由此可见,强盛的国家和有力量的民族已经雄占全球,无论什么国家和什么民族的利益,都被他们垄断。他们想永远维持这种垄断的地位,再不准弱小民族复兴,所以天天鼓吹世界主义,谓民族主义的范围太狭隘。其实他们主张的世界主义,就是变相的帝国主义与变相的侵略主义。但是威尔逊的主张提出以后,便不能收回,因为各弱小民族帮助协商国打倒同盟国。是希望战胜之后可以自由的。后来在和议所得的结果,令他们大为失望,所以安南、缅旬、爪哇、印度、南洋群岛以及土耳其、波斯、阿富汉、埃及与春欧洲的几十个弱小民族,都大大的觉悟,知道列强当日所主张的民族自决完全是骗他们的,所以他们便不约而同,自己去实行民族自决。
  欧洲数年大战的结果,还是不能消灭帝国主义。因为当时的战争,是一国的帝国主义和别国的帝国主义相冲突的战争,不是野蛮和文明的战争,不是强权和公理的战争。所以战争的结果,仍是一个帝国主义打倒别国帝国主义,留下来的还是帝国主义,但是由一次战争,无意中发生了一个人类中的大希望。这个希望就是俄国革命。
  俄国发起革命来很早,在欧战前一千九百零五年的时候,便大功告成。他们所以当欧战时再发生革命的原故,因为他们民族经过这次欧战,便生出了大觉悟。俄国本是协商国之一,协商国打德国的时候,俄国所出的兵约计有千余万,可谓出力不少。如果协商国不得俄国参加,当日欧洲西方的战线老早被德国冲破了。因为有了俄国在东方牵制,所以协商国能够和德国相持两三年,反败为胜。俄国正当战争之中,自己思索,觉得帮助协商国去打德国,就是帮助几个强权去打一个强权,料到后来一定没有好结果。所以一般兵士和人民便觉悟起来,脱离协商国,单独和德国讲和。况且说到国家的地位,俄国和德国人民的利害毫无冲突;而且德国侵略太过,俄国为自卫计,不得不与英法各国一致行动。后来俄国人民觉悟,知道帝国主义不对,所以便对本国革命,先推翻本国的帝国主义;同时又与德国讲和,免去外患的压迫。不久协商国也与德国讲和,共同出兵去的俄国。为什么协商国要出去兵打俄国呢?因为俄国人民发生了新觉悟,知道平日所受的痛苦完全是由于帝国主义,现在要解除痛苦,故不得不除去帝国主义,主张民族自决。各国反对这项主张,所以便共同出兵去打他。俄国的主张和威尔逊的主张是不约而同的,都量主张世界上弱小民族都能够自决,都能够自由。俄国这咱主义传出以后,世界上各弱小民族都很赞面,共同要求自决。欧洲经过这次大战的灾害,就帝国主义一方面讲,本没有什么大利益;但是因此有了俄国革命,世界人类便生出一个大希望。
  世界上的十五万万人之中,顶强盛的是欧洲和美洲的四万万白种人。白种人以此为本位,去吞灭别色人种。如美洲的红番已经消灭;非洲的黑人不久就要消灭;印度的棕色人正在消灭这中;亚洲黄色人现在受白人压迫,不久或要消灭,但是俄国革命成功,他们一万万五千万人脱离了白种,不赞成白人的侵略行为,现在正想加入亚洲的弱小民族,去反抗强暴的民族。那么强暴的民族只剩得二万万五千万人,还是想用野蛮手段,拿武力去征服十二万万五千万人。故此后世界人类要分为两方面去决斗:一方面是十二万万五千万人,一方成是二万万五千人。第二方面和人数虽然很少,但是他们占了世界上顶强盛的地位,他们的政治力和经济力都很大,总是用这种力量去侵略弱小的民族。如果政治的海陆军力不够,使用经济力去压迫;如果经济力有时而穷,便用政治的海陆军力侵略。他们的政治力帮助经济力,好比左手帮助右手一样,把多数的十二万万五千万人民压迫得很厉害。但是天不从人愿,忽然生届了斯拉夫民族的一万万五千万人去反对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为世界人类打不平。所以我前次说,有一位俄国人说:世界列强所以诋毁列宁的原因,是因为他敢说世界多数的民族十二万万五千万人,多少数的民族二万万五千万人所压迫。列宁不但是说出这种话,并且还提倡被压迫的民族去自决,为世界上压迫的人打不平。列强之所以攻击列宁,中要消灭人类中的先知先觉,为他们自己求安全。但是现在人类都觉悟了,知道列强所造的谣言都是假的,所以再不被他们欺骗。这就是世界民族的政治思想进步到光明地位的情况。
  我们今日要把中国失去了的民族主义恢复起来,用此四万万人的力量为世界上的打不平,这才算是我们四万万人的天职,列强因为恐怕我们有了这种思想,所以便生出一种似是而非的道理,主张世界主义来煽惑我们。说世界的文明要进步,人类的眼光要远大,民族主义过于狭隘,太不适宜,所以应该提倡世界主义。近日中国的新青年,主张新文化,反对民族主义,就是被这种道理所诱惑。但是这种道理,不是受屈了族所应该讲的。我们受屈民族,必先要把我们民族自由平等的地位恢复起来之后,才配得来了讲世界主义。我前次所讲苦力买彩票的比喻,已发挥很透辟了。彩票是世界主义,竹杠是民族主义,苦力中了头彩就丢去谋生的竹杠,好比我们被世界主义诱惑,便要丢去民族主义一样。我们要知道世界主义是从什么地方发生出来的呢?是从民族主义发生出来的。我们要发达世界主义,先要民族主义巩固才行。如果民族主义不能巩固,世界主义也就不能发达。由此便可知世界主义实藏在民族主义之内,好比苦力的把彩票藏在竹杠之内一样,如果丢弃民族主义去讲世界主义,好比是苦力把藏彩的竹杠投入海中,那便是根本推翻。我从前说,我们的地位还比不上安南人、高丽人。安南人、高丽人是亡国的人,是做人奴隶的,我们还比不上,就是我们的地位连奴隶也比不上。在这个地位,还要讲世界主义,还说不要民族主义,试问诸君中讲各通不通呢?
  就历史上说,我们四万万汉族是从那一条路走来的呢?也是自帝国主义一条路走来的。我们的祖宗从前常用政治力去侵略弱小民族;不过那个时候,经济力还不很大,所以我们向未有用经济力去压迫他民族。再就文化说,中国的文化比欧洲早几千年。欧洲文化最好的时代是希腊、罗马,到了罗马才最盛。罗马不过与中国的汉朝时。那个时候,中国的政治思想便很高深,一般言论家都极力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帝国主义的文字很多,其中最著名的有《弃珠崖议》。此项文章就是反对中国去扩充领土,不可与南方蛮夷争地方,由此便可见在汉朝时候,中国便不主张与外人战争,中国的和平思想到汉朝时已经很充分的了。到了宋朝,中国不但不去侵略外人,反为外人所侵略,所以宋朝被蒙古所灭。宋亡之后,到明朝才复国。明朝复之后,更是不侵略外人。
  当时南洋各小国要来进贡,归化中国,是他们仰慕中国的文化,自己愿意来归顺的,不是中国以武力去压迫他们的,象巫来由及南洋群岛那些小国,以中国把他们收入版图之中,许他们来进贡,便以为是很荣耀;若是不要他们进贡,他们便以为很耻辱,象这项尊荣,现在世界上顶强盛的国家还没有做到。角美国待菲律宾:在菲律宾之内,让菲人自行组织议会及设官分治,在华盛顿的国会也让菲人选派议员;美国每年不但不要菲律宾用钱去进贡,反津贴菲律宾以大宗款项。修筑道路,兴办教育。象这样仁慈宽厚,可算是优待极了。但是菲律宾人至今还产以归化美国为荣,日日总是要求独立。又象印度的尼泊尔国:尼泊尔的民族叫做廓尔额,这种民族是很勇敢善战的,英国虽然是征服了印度,但至今还是怕廓尔额人,所以很优待他,每年总是送钱到他,象中国宋朝怕金人,常送钱到金人一样。不过宋朝送钱到金人说是进贡,英国送钱到廓尔额人。或者说是津贴罢了,但是廓尔额人对于中国,到了民国元年还来进贡。由此可见,中国旁边的小民族羡慕中国,至今还是没有绝望。十余年前,我有一次在暹罗的外交部和外交次长谈话,所谈的是东亚问题,那位外交次长说:“如果中国能够革命,变成国富民强,我们暹罗还是情愿归回中国,做中国的一行省。”我和他谈话的地点,是在暹罗政府之公署内,他又是外交次长,所以他这种说话,不只是代表他个人的意见,是代表暹罗全国人的意见。由此足见暹罗政府当那个时候,还是尊重中国。但是这十几年以来,暹罗在亚洲已经独立国,把各国的苛酷条约都已修改了,国家的地位也提高子,此后恐怕不愿意归回中国了。
  再有一段很有趣味的故事,可以和诸君谈谈。当欧战最剧烈的时候,我在广东设立护法政府。一天,有一位英国领事到大元帅府来见我,和我商量南方政府入协商国,出兵到欧洲。我就向那位英国领事说:“为什么要出兵呢?”他说:“请你们去打他,把领土收回来。”我说:“青岛离广州还很远,至于离广州最近的有香港,稍远一点的有缅旬、布丹、尼泊尔。象那些方从前是那一国的领土呢?现在你们还要来取西藏。我们中国此刻没有收回领土罢。德国所占去的青岛,地方还是很小,至于缅旬便比青岛大,西藏比青岛更要大。我们如果要收回领土,当先从大的地方起。”他受了我这一番反驳,就怒不可遏,便说:“我来此地是讲公事的呀!”我立刻回他说:“我也是讲公事呀!”两人面相对,许久不能下台。后来我再对他说:“我们的文明已经比你们进步了二千余年,我们现在是想你们上前,等你们跟上来。我们不可退后,让你们拖下去。因为我们二千多年以前,便丢去了帝国主义。主张和平,至今中国人思想已完全达到这种目的。你们现在战争所竖的目标,也是主张和平,我们本来欢迎的。但是实际上,你们还是讲打不讲和,专讲强权不讲公理,我以为你们专讲强权的行为,是很野蛮的,所以让你们去打,我们不必参加。等到你们打厌了,将来或者有一日是真讲和平,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参加到你们的一方面,共求世界和平,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参加到你们的一方面,共求世界和平。而且我反对中国参加出兵,还有一层最大的理由,是我很不愿意中国也变成你们一样不讲公理的强国。如果依你的主张,中国加入协商国,你们便可以派军官到中国来练兵,用你们有经验的军官,又补充极精良的武器,在六个月之内,一定可以练成三五十万精兵,运到欧洲去作战,打败德国。到了那个时候,便不好了。”英国领事说:“为什么不好呢?”我说:“你们从前用几千万兵和几年的时候都打不败德国,只要加入几十万中国兵便可以打败德国,由此便可以提起中国的尚武精神。用这几十万兵做根本,可以扩充到几百万精兵,于你们就大大不利了。现在日本加入你们方面,已经成了世界上列强之一,他们的武力雄霸亚洲,他们的帝国主义和列强一样,你们是很怕他的。说的日本的人口和富源,不及中国远甚。如果依你今天所说的办法,你们中国参加你们一方成面,中国不到十年便可以变成日本;照中国的人口多与领土大,中国至少可以变成十个日本。到了那个时候,以你们全世界的强盛,恐怕都不够中国人一打了。我们因为已经多进步了二千多年,脱离了讲打的野蛮习气,到了现在才是真正和平,我希望中国永远保守和平的道德,所以不愿意加入这次大战。”那位英国领事,半点钟前几几乎要和我用武,听了这番话之后,才特别佩服,并且说:“如果我也是中国人,一定也是和你的思想相同。”
  诸君知道革命本是流血的事,象汤武革命,人人都他们是顺乎天应乎人,但是讲到当时用兵的情况。还有人说他们曾经过了血流漂杵。我们辛亥革命推翻满洲,流过了多少血呢?所以流血不多的原因,就是因为中国人爱和平。爱和平就是中国人的一个大道德,中国人才是世界中最爱和平的人。我从前总劝世界要跟上我们中国人。现在俄国斯拉夫民族也是主张和平的,这就是斯拉夫人已经跟上了我们中国人。所以俄国的一万万五千万人,今日就要来和我们合作。
  我们中国四万万<人>不但是很和平的民族,并且是很文明的民族。近来欧洲盛行的新文化和所讲的无政府主义与共产主义,都是我们中国几千年以前的旧东西。譬如黄老的政治学说,就是无政府主义。列子所说华胥氏之国,“其人无君长,无法律,自然而已”,是不是无政府主义呢?我们中国的新青年,未曾过细考究中国的旧学说,便以为这些学说就是世界上顶新的了。殊不知道在欧洲是最新的,在中国就有了几千年。从前俄国所行的,其实不是纯粹共产主义,是马克斯主义。马克斯主义不是真共产主义,蒲鲁东、巴古宁所主张的,才是真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在外国只有言论,还没完全实行,在中国,洪秀全时代便实行过了。洪秀全所行的经济制度,是共产的事实,不是言论。欧洲之所以驾乎我们中国之上的,不中政治哲学,完全是物质文明。因为他们近来的物质文明很发达,所以关于人生日用的衣食住行种种设备,便非常便利,非常迅速;关于海陆军的种种武器毒[弹]药便非常完全,非常猛烈。所有这些新设备和新武器,都是由于科学昌明而来的。那种科学就是十七八世纪以后培根、纽顿今译牛顿。那些大学问家,所主张用观察和实验研究万事万物的学问。所以说到欧洲的科学发达,物质文明的进步,不过是近来二百多年的事。在数百年以前,欧洲还是不及中国。我们现在要学欧洲,是要学中国没有的东西。中国没有的东西是科学,不是政治哲学。至于讲到政治哲学的真谛,欧洲人还要求之于中国,诸君都知道世界上学问最好的是德国,但是现在德国研究学问的人,还要研究中国的哲学,甚至于研究印度的佛理,去补救他们科学之偏。
  世界主义在欧洲是近世才发表出来的,在中国,二千多年以前便老早说过了。我们固有文明,欧洲人到现在还看不出。不过讲到政治哲学的世界文明,我们四万万人从前已经发明了很多,就是讲到世界大道德,我们四万万人也是很爱和平的。但是因为失了民族主义,所以固有的道德文明都不能表彰,到现在便退步。至于欧洲人现在所讲的世界主义,其实就是有强权无公理的主义。英国话所说的能力就是公理,就是以打得的为有道理。中国人的心理,向来不以打得为然,以讲打的就是野蛮。这种不讲打的好道德,就是世界主义的真精神。我们要保守这种精神,扩充这种精神,是用什么做基础呢?是用民族主义做基础。象俄国的一万万五千万人是欧洲世界主义的基础,中国四万万人是亚洲世界主义,一定要先讲民族主义,所谓欲平天下者先治其国。把从前失去了的民族主义从新恢复起来,更要从而发扬光大之,然后再去谈世界主义,乃有实际。
2006-11-12 12:4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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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今天讲的问题,是要用什么方法来恢复民族主义。照以前所讲的情形,中国退化到现在地位的原因,是由于失了民族的精神。所以我们民族被别种民族所征服,统治过了两百多年。从前做满州人的奴隶,现在做各国人的奴隶。现在做各国人的奴隶所受的痛苦,比从前还要更甚。长此以往,如果不想方法来恢复民族主义,中国将来不但是要亡国,或者要亡种。秘以我们要救中国,便先要想一个完善的方法,来恢复民族主义。  今天所讲恢复民族主义的方法有两种:头一种是要令四万万人皆知我们现在所处的地位。我们现在所处的地位是生死关头,在这个生死关头须要避祸求福,避死求生。要怎么能够避祸求福、避死求生呢?须先要知道很清楚了,那便自然要去行。诸君要知道知难行易的道理,可以参考我的学说。中国从前因为不知道要亡国,所以国家便亡,如果预先知道或者不至于亡。古人说:“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又说:“多难可以兴邦。”这两名话完全是心理作用。譬如就头一句话说,所谓“无敌无外患”,是自己心理上觉得没有外患,自以为很安全,是世界中最强大的国家,外人不敢来侵犯,可以不必讲国防,所以一遇外患,便至亡国。至于“多难可以兴邦”,也就是由于自己知道国家多难,故发奋为雄,也完全是心理作用。照从前四次所讲的情形,我们要恢复民族主义,就要自己心理中知道现在中国是多难的境地,是不得了的时代,那末已经失了的民族主义才可以图恢复,如果心中不知,要想图恢复,便永远没有希望,中国的民族不久便要灭亡。统结从前四交年讲的情形,我们民族是受什么祸害呢?所受的祸害是从那里来的呢?是从列强来换。所受的祸害,详细的说,一是受政治力的压迫,二是受经济力的压迫,三是受列强人口增加的压迫。这三件外来的大祸已经临头,我们民族处于现在的地位,是很危险的。
  譬如就第一件的祸害说,政治力亡人的国家,是一朝可以做得到的。中国此时受列强政治力的压迫,随时都可以亡,今日不知道明日的。尤在用政治力去亡人的国家,有两种手段:一是兵力,一是外交。怎么说兵力一朝可以亡国呢?拿历史来证明,从前宋朝怎么样亡国呢?是由于崖门一战,便亡于元朝。明朝怎么样亡国呢?是由于扬州一战,便于亡于清朝。拿外国来看,华铁路一战,那破仑第一之帝国便亡;斯丹一战,那破仑第三之帝国便亡,照这样看,只要一战便至亡国。中国天天都可以亡。因为我们的海陆军和各险要地方没有预备国防,外国随时可以冲入,随时可以亡中国。最近可以亡中国的日本。他们的陆军,平常可出一百万,战时可加到三百万。海军也是很强的,几乎可以和英美争雄。经过华盛顿会议之合,战斗舰才限制到三十万吨,日本的大战船象巡洋舰、潜水艇、驱逐舰都是很坚固,战斗力都是很大的。譬如日本此次派到白鹅潭来的两只驱逐舰,中国便没有更大战斗力的船可以抵抗,象这种驱逐舰在日本有百几十只,日本如果用这种战舰来和我们打仗,随时使可以破我们的国防,制我们的死命。而且我们沿海各险要地方,又没有很大的炮台可以巩固国防,所以,日本近在东邻,他们的海陆军随时可以长驱直入。日本或者因为时机未至,暂不动手;如果要动手,便天天可以亡中国。从日本动员之日起,开到中国攻击之日止,最多不过十天;所以中国假若和日本绝交,日本在十天以内便可以亡中国。再由日本更望太平东岸,最强的是美国。美国海军朋前多过日本三倍,近来因为受华顿会议的束缚,战斗舰减少到五十万吨,其他潜水艇、驱逐舰种种新战船都要比日本多。至于陆军,美国的教育是很普及的,小学教育是强迫制度,通国无论男女都要进学校去读书,全国国民多数受过中国教育及大学教育。他们国民在中学、大学之内,都受过军事教育,所以美国政府随时可以加多兵。当参加欧战的时候,不到一年便可以出二百万兵。故美国平时常备军虽然不多,但是军队的潜势力非常之大,随时可以届几百万兵。假如中美绝交,美国自动员之日起,到攻击中国之日止,只要一个月;故中美绝交,在一个月之后美国便可以亡中国。再从美国更向东望,位于欧洲大陆与大西洋之间的,便是英伦三岛。英国从前呈称海上的霸王,全心全意的海军是世界上最强的。自从华盛顿会议之后,也限制战斗舰不得过五十万吨,至于普通巡洋舰、驱逐舰、潜水艇都比美国多。英国到中国不过四五十天,且在中国已经有了根据地。象香港已经经营了,几十年,地方虽然很小,但是商务非常以达,这个地势,在军事上掌握中国志方几省的咽喉。练得有陆军,驻得有海军,以香港的海陆军来攻,我们一时虽然不至亡国,但是没有力量可以抵抗。除香港以外,还有极接近的印度、澳洲,用那些殖民地的海陆军一起来攻击,自动员之日起,不过两上月都可以到中国。故中英两国如果绝交,最多在两个月之内,英国使可以亡中国。再来望到欧洲大陆,现在最强的是法国。他们的陆军是世界上最强的现在有了两三千架飞机,以后战时还可以增加。他们在离中国最近的地方,也有安南的根据地,并且由安南筑成了一条铁路,通到云南省城。假若中法绝交,法国的兵也只要四五十日便可以来攻击中国。所以法国也和英国一样,最多不过两个月便可以亡中国。
  照这样讲来,专就军事上的压迫说,世界上无论那一个强国都可以亡中国。为什么中国至今还能够存在呢?中国到今天还能够存在的理由,不是中国自身有力可以抵抗,是由于列强都想亡中国,彼此都来窥伺,彼此不肯相让。各国在中国的势力成了平衡状态,所以中国还可以存在。中国有些痴心妄想的人,以为列强对于中国的权利,彼此之间总是要妒忌的,列强在中国的势力总是平均,不能统一的,长此以往,中国不必靠自己去抵抗便不至亡国。象这样专靠别人,不靠自己,岂不是望天打卦吗?望天打卦是靠不住的,这种痴心妄想是终不得了的,列强还是想要亡中国。不过列强以为专用兵力来亡中国,恐怕为中国的问题又发生象欧洲从前一样的大战争,弄到结果,列强两败俱伤,于自身没有大利益。外国政治家看到很明白,所以不专用兵力。就是列强专用兵力来亡中国,彼此之间总免不了战争。其余权利上平均不平均的一切问题,或者能免冲突,到了统治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冲突。既免不了冲突,于他们自身还是有大大的不利。列强把这层利害看得也很清楚,所以他们现在便不主张战争,主张减少军备。日本的战斗舰只准三十万吨的海军,英美两国海军的战斗舰只准备五十万吨,那次会议,表面上为缩小军备问题,实在是为中国问题。要瓜分中国的权利。想用一个什么方法彼此可以免去冲突,所以才开那次会议。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用政治力亡人国家,本有两种手段:一是兵力,二是外交。兵力是用枪炮,他们用枪炮来,我们还知道要抵抗。如果用外交,只要一张纸和支笔。用一张纸和一支笔亡了中国,我们便不知道抵抗。在华盛顿会议时候,中国虽然派了代表,所议关于中国之事,表面都说为中国谋利益。但是华盛顿散会不久,各国报纸便有共管之说发生。此共管之说,以后必一日进步一日,各国之处心积虑,必想一个很完全的方法来亡中国。他们以后的方法,不必要动陆军、要开兵船,只要用一张纸和一枝笔,彼此妥协,便可以亡中国。至于用妥协的方法,只要各国外交官坐在一处,各人签一个字,便可以亡中国。签字只是一朝,所以用妥协的方法来亡中国,只要一朝。一朝可以亡人国家,从前不是没有先例的。譬如从前的波兰,是俄国、德国、奥国瓜分了的。他们从前瓜分波兰的情形,是由于彼此一朝协商停采之后,波兰便亡。照这个先例,如果英、法、美、日几个强国一朝妥协之后,中国也要灭亡。故就政治力亡人国家的情形讲,中国现在所处的地位是很危险的。
  就第二件的祸害说,中国现在所受经济压迫的毒,我前说过,每年要被外国人夺去十二万万元的金钱。这种被夺去的金钱,还是一天增多一天。若照海关前十年出入口货相抵亏蚀二万万元,现在出放口货相抵亏蚀五万万元,每十年增加两倍半,推算比例起来,那么十年之后,我们每年被外国人夺去金钱应为三十万万元。若将此三十万万元分担到四万万人身上,我们每年每人应担七元五角。我们每年每人要担去七元五角与外国人,换一句话说,就是我们每年每人应纳七元五角人头税与外国。况且四万万人中除了二万万是女子,照现在女子能力状况而论,不能担负此项七元五角之人头税,甚为明白,则男子方面应该多担一倍,当为每年每人应后十五元。男子之中又有三种分种,一种是老弱的一种幼稚的,此二种虽系男子,但是只能分利,不能生利,更不能希望其担负项轮到男子应担之十五元人头税。除去三分二不能担负,则担负的完全系中年生利之男子。此中年生利之男子,应将老幼应担之十五元一齐担下,则一中年生利之男子每年每人应担四十五元之人头税与外国,汝说可怕不可怕呢?这种人头税还是有加无已的。所以依我看起来,中国人再不觉悟,长此以往,就是外中的政治家天天睡觉,不到十年便要亡国。因为现在已经是民穷财尽,再到十年,人民的因穷更可想而知,还要增加比较现在的负担多两倍半。汝想中国要亡不要亡呢?
  列强经过这次欧洲大战之后,或者不想再战争,不想暴动,以后是好静恶动,我们由此可以免去军事的压迫,但是外交的压迫便不能免去。就令外交的压迫可以徼幸免去,专由这样大的绿压迫天天侵入,天天来吸收,而我们大家犹在睡梦之中,如何可免灭亡呢?
  再就第三件的祸害说,我们中国人口在已往一百年没有加多。以后一百年若没有振作之法,当然难得加多。环看地球上,那美国增多十倍,俄国增多四倍,英国、日本增多三倍,德国增多两倍半,至少的法国还有四分之一的增多,若他们逐日的增多,我们却仍然故我,甚或减少。拿我国的历史来考查,汉族大了,原来中国的土人苗、徭、僚、僮等族便要灭亡。那么我们民族,被他们的人口增加的压迫,不久亦要灭亡,亦是显然可见的事。
  故中国现在受列强的政治压迫,是朝不保夕的,受经济的压迫,刚才算出十年之后便要亡国;讲到人口增加的问题,中国将来也是危险的。所以中国受外国的政治、经济和人口的压迫,这三件大祸临头,便要到到处宣传,使人人都知道亡国惨祸,中国是难逃于天地之间的。到了人人都知道大祸临头,应该要怎么样呢?俗话说“困兽犹斗”,逼到无可逃免的时候,当发奋起来和敌人拚一死命。我们有了大祸临头了,能斗不能斗呢?一定是能斗的,但是要能斗,便先要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困兽尚且要斗,我们将死的民族是要斗不要斗呢!诸君是学生,是军人,是政法家。都是无觉无知,要令四万万人都知道我们民族现在很危险的。如果四万万人都知道了危险,我们对于民族主义便不难恢复。
  外国人常说,中国人是一片散沙。中国人对于国家观念,本是一片散沙,本没有民族团体。但是除了民族团体之外,有没有别的团体呢?我从前说过了,中国有很坚固的家族和宗族团体,中国人对于家族和宗族的观念是很深的。譬如中国人在路上遇见了,交谈之后,请问贵姓大名,只要彼此知道是同宗,便非常之亲热,便认为同姓的伯叔兄弟。由这种好观念推广出来,便可由宗族主义扩充到国族主义。我们失了的民族主义要想恢复起来,便要有团体。要有很大的团体。我们要结成大团体,便先要有小基础,彼此联合起来,才容易做成功。我们中国可以利用的小基础,就是宗族团体。此外还有家乡基础,中国人的家乡观念也是很深的,如果是同省同县同乡村的人,总是特别容易联络,依我看起来,若是拿这两种好观念做基础,很可以把全国的人都联络起来。要达到这个目的,便先要大家去做。中国人照此做去,恢复民族主义比较外国人是容易得多。因为外国人是以个人为单位,他们的法律,对于父子,兄弟、姊妹、夫妇各个人的权利都是单独保护的。打起官司来,不问家族的情形是怎么样,只问个人的是非是怎么样。再由个人放大便是国家,在个人和国家的中间,再没有很坚固很普遍的中间社会。所以说,国民和国家结构的关系,外国不如中国。因为中国个人之外注重家族,有了什么事便要问家长。这种组织有的说是好有的说是不好。依我看起来,中国国民和国家结构的关系,先有家族,再推到宗族,再然后才是国族,变种组织一级一级的放大,有条不紊,大小结构的关系当中是很结实在的;如果用宗族为单位,改良当中的组织。再联合成国族,比较外国用个人为单位当然容易联络得多。若是用个人做单位,在一国这中,至少有几千万个单位,象中国便有四万万个单位;要想把这样多数的单位都联络起来,自然是很难的。如果用宗族做单位,中国人的姓普通都说是百家姓,不过经过年代太久,每姓中的祖宗或者有不同,由此所成的宗族或者不只一百族,但是最多不过四百族。各族中总有连带的关系,譬如各姓修家普,常由祖宗几十代推到从前几百代,追求到几千年以前,先祖的姓氏,多半是由于别姓改成的,考求最古的姓是很少的。象这样宗族中穷源极流的旧习惯,在中国有了几千年,牢不可破,在外国人看起来,或者以为没有用处,但是敬宗收族的观念入了中国人的脑,有了几千年。国亡他可以不管,以为人人做皇帝,他总是一样纳粮;若说到灭族,他就怕祖宗血食断绝,不由得不拚命奋斗。闽粤向多各姓械斗的事,起因多是为这一姓于那一姓名分上或私人上小有凌辱侵占,便不惜牺牲无数金钱生命,求为姓中吐气,事虽野蛮,义至可取。若是给他知了外国目前的种种压迫,民族不久即要亡,民族亡了,家族便无人存在。譬如中国原来的土人苗、徭等族,到了今日祖宗血食的样子。那么,一方可以化各族之争而对外族之争,国内野蛮的各姓械斗可以消灭;一方他怕灭族,结合容易而且坚固,可以成就极有力量的国族。用宗族的小基础,来做扩充国族的工夫,譬如中国现有四百族,好象对于四人做工夫一样,在每一姓中,用其原来宗族的组织,拿同宗的名义,先从一乡一县联络起,再扩充到一省一国。各姓便可以成一个很大的团体。譬如姓陈的人,因其原有组织,在一乡一县一省中专向姓陈的人去联络,我想不过两三年,姓陈的人便有很大的团体。到了各姓有很大的团体之后,再由有关系的各姓互相联合起来,成许多极大的团体。更令各姓的团体都知道大祸临头,死期将至,都结合起来,便可以成一个极大中华民国的国族团体。有了国族团体,还怕什么外患,还怕不能兴邦吗!《尚书》所载尧的时候,“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他的治平工夫,亦是由家族入手,逐渐扩充到百姓,使到万邦协和,黎民于变时雍,岂不是目前团结宗族造成国族以兴邦御外的好榜样吗?如果不从四百个宗族团体中做工夫,要从四万万人中去做工夫,那么,一片散沙便不知道从那里联络起,从前日本用藩阀诸侯的关系,联络成了大和民族,当时日本要用藩阀诸侯那些关系的原因,和我主张联成中国民族要用宗族的关系是一样。
  大家如果知道自己是受压迫的国民,已经到了不得了的时代,把各姓的宗族团体先联合起来,更由宗族团体结合成一个民族的大团本。我们四万万人有了民族的大团体,要抵抗外国人,积极上自然有办法。现在所以没有办法的原因,是由于没有团体。有了团体,去抵抗外国人不是难事。譬如印度现在受英国人的压迫,被英国人所统治,印度人对于正当的压迫没有办法,对于经济的压迫,便有康第(今译甘地,下同。)主张“不合作”。什么是不合作呢?就是英国人所需要的,印度人不供给;英国人所供给的,印度人不需要。好比英国人需要工人,印度人便不去和他们作工,英国人供给印度许多洋货,印度人不用他们的洋货,专用自制的土货,康第这种主张,初发表的时候,英国人以为不要紧,可以不必理他。但是久而久知,印度便有许多不合作的团体出现,英国经济一方面便受极大的影响,故英国政府捕康第下狱。推究印度所以能够收不合作之效果的原因,是由于全国国民能够实行。但是印度是已经亡了的国家,尚且难免实行不合作;我们中国此刻还没有亡,普通国民对于别的事业不容易做到,至于不做外国人的工,不去当洋奴,不用外来的洋货,提倡国货,不用外国银行的纸币,专用中国政府的钱,实行经济绝交,是很可以做得到的,他若人口增加的问题,更容易解决,中国的人口向来很多,物产又很丰富。向来所以要受处国压迫的原因,毛病是由于大家不知,醉生梦死。假若全体国民都能够和印度人一样的不合作,又用宗族团体做基础联成一个大民族团体,无论外国用什么兵力、经济和人口来压迫,我们都不怕他。所以救中国危亡的根本方法,在自己先有团体,用三四百个宗族团体来顾国家,便有办法。无论对付那一国,都可以抵抗。抵抗外国的方法有两种:一是积极的,这种方法就是振起来民族精神,求民权、民生之解决,以与外国奋斗。二是消极的,这种方法就是不合作。不合作是消极的抵制,使外国的帝国主义减少作用,以维持民族的地位,免致灭亡。
2006-11-12 12:4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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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所讲的问题,是怎么样可以恢复我们民族的地位。  我们想研究一个什么方法去恢复我们民族的地位,便不要忘却前几次所讲的话。我们民族现在窨是处于什么地位呢?我们民族和国家在现在世界是什么情形?一般很有思想的人所谓先知先觉者,以中国现在不止是处于半殖民地的地位,依殖民地的情形讲,比方安南是法国的殖民地的地位。依殖民地的情形讲,比方安南是法国的殖民地。高丽是日本的殖民地;中国既是半殖民地,和安南、高丽比较起来,中国的地位似乎要高一点,因为高丽、安南比较起来究竟是怎么样呢?照我的研究,中国现在还不能够到完全殖民地的地位,比较完全殖民地的地位更要低一级。所以我创一个新名词,说中国是“次殖民地”,这就是中国现在的地位,这种理论,我前次已经讲得很透彻民今天不必再讲。
  至于中国古时在世界中是处于什么地位呢?中国从前是很强盛很文明的国家,在世界中是头一个强国,所处的地位比现在的列强象英国、美国、法国、日本还要高得多。因为那个时候的中国,是世界中的独强,我们祖宗从前已经达到了那个地位,说到现在还不如殖民地,为什么从前的地位那么高,到了现在便一落千丈呢?此中最大的原因,我从前已经讲过了,就是由于我们失了民族的精神,所以国家便一天退步一天。我们今天要恢复民族的地位,便先要恢复民族的精神。
  我们想要恢复民族的精神,要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要我们知道现在处于极危险的地位;第二个条件是我们是既然知道了处于很危险的地位,便要善用中国固有的团体,象家族团体和宗族团体,大家联合起来,成一个大国族团体。结成了国族团体,有了四万万人的力量,共同去奋斗,无论我们民族是处于什么地位,都可以恢复起来。所以,能知与合群,便是恢复民族主义的方法。大家先知道了这个方法的更要去推广,宣传到全国的四万万人,令人都要知道;到了人人都知道了,那末,我们从前失去的民族精神便可以恢复起来。从前失去民族精神,好比是睡着觉;现在要恢复民族精神,就要唤醒起来。醒了之后,才可以恢复民族主义。到民族主义恢复了之后,我们便可以进一步去研究怎么样才可以恢复我们民族的地位。
  中国从前能够达到很盛的地位,不是一个原因做成的。大凡一个国家所以能够强盛的原故,起初的时候都是由于武力发展,继之以种种文化的发扬,便能成功。但是要维持民族和国家的长久地位,还有道德问题,有了很好的道德,国家才能长治久安。亚洲古时最强盛的民族,莫过于元朝的蒙古人,蒙古人在东边灭了中国,在西边又征服欧洲。中国历代最强盛的时候,国力都不能够过里海的西岸,只能够到里海之东,故中国最强盛的时候,国力都不能达到欧洲。元朝的时候,全欧洲几乎被蒙古人吞并,比起中国最强盛的时候还要强盛得多,但是元朝的地位没有维持很久。从前中国各代的国力虽然比不上元朝,但是国家的地位各代都能够长久,推究当中的原因,就是元朝的道德不及中国其余各代的道德那样高尚。从前中国民族的道德因为比外国民族的道德高尚得多,所以在宋朝,一次亡国到外来的蒙古人,后来蒙古人还是被中国人所同化;在明朝,二次亡国到外来的满洲人,后来满洲人也是被中国人同化。因为我们民族的道德高尚,故国家虽亡,民族还能够存在;不但是自己的民族能够存在,并且有力量能够同化外业的民族。所以穷本极源,我们现在要恢复民族的地位,除了大家联合起来做一个国族团体以外,就要把固有的旧道德无恢复起来。有了固有的道德,然后固有的民族地位才可以图恢复。
  讲到中国固有的道德,中国人至今不能忘记的,首中忠孝,次是仁爱,其次是信义,其次是和平。这些旧道德,中国人至今还是常讲的。但是现在受外来民族的压迫,侵入了新文化,那些新文化的人,便排斥旧道德,以为有了新文化,便可以不要旧道德。不知道我们固有的东西,如果是好的,当然是要保存,不好的才可以放弃。
  此刻中国正是新旧潮流相冲突的时候,一般国民都无所适从。前几天我到乡下进了一所祠堂,走到最后进的一间厅堂去休息,看见右边有一个“孝”字,左边一无所有,我想从前一定有个“忠”字。象这些景象,我看见了的不止一次,有许多祠堂或家庙都是一样的。不过我前几天所看见的“孝”字是特别的大,左边所拆去的痕迹还是新鲜。推究那个拆去的行为,不知道是乡下自己做的,或者是我们所驻的兵士做的,但是我从前看到许多祠堂庙字没有驻过兵,都把“忠”字拆去。由此便可见现在一般人民的思想,以为到了民国,便可以不讲忠字;以为从前讲忠字是对于君的,所谓忠君的;现在民国没有君主,忠字便可以不用,所以便把他拆去。这种理论,实在是误解。因为在国家之内,君主可以不要,忠字是不能不要的。如果说忠字可以不要,试问我们有没有国呢?我们的忠字可不可呢?忠于事又是可不可呢?我们做一件事,总要始终不渝,做到成功,如果做不成功,就是把性命去牺牲亦所不惜,这便是忠,所以古人讲忠字,推到极点便是一死。古时所讲的忠,是忠于皇帝,现在没有皇帝便不讲忠字,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那便是大错。现在人人都说,到了民国什么道德都破坏了,根本原因就是在此。我们在民国之内,照道理上说,还是要尽忠,不忠于君,要忠于国,要忠于民,要为四万万人去效忠。为四万万人效忠,比较为一人效忠,自然是高尚得多。故忠字的好道德还是要保存。讲到孝字,我们中国尤为特长,尤其比各国进步得多。《孝经》所讲孝字,几乎无所不至。现在世界中最文明的国家讲到孝字,还没有象中国讲到这么完全。所以孝字更是不能不要的。国民在民国之内,要能够把忠孝二字讲到极点,国家便自然可以强盛。
  仁爱也是中国的好道德。古时最讲爱字的莫过于墨子。墨子所讲的“兼爱”,与耶稣讲的“博爱”是一样的。古时在政治一方面所讲爱有道理,有所谓“爱民如子”,有所谓“仁民爱物”,无论对于什么事,都是用爱字去包括。所以古人对于仁爱究竟是怎么样实行,便可以知道。中外交通之后,一般人便以为中国人所讲的仁爱不及外国人,因为外国人在中国设立学校,开办医院,来教育中国人、救济中国人,都是为实行仁爱的,照这样实行一方面讲起来,仁爱的好道德,中国现在似乎远不如外国。中国所以不如的原故,不过是中国人对于仁爱没有外国人那样实行,但是仁爱还是中国的旧道德。人们要学外国,只要学他们那样实行,把仁爱恢复起来。再去发扬光大,便是中国固有的精神。
  讲到信义。中国古时对于邻国和对于朋友,都是讲信的。依我看来,就信字一方面的道德,中国人实在比外国人好得多。在什么地方可以看得出来呢?在商业的交易上便可以看得出。中国人交易,没有什么契约,只要彼此口头说一句话,便有很大的信用。比方外国人和中国人订一批货,彼此不必立合同,只要记入帐簿便算了事。但是中国人和外国人订一批货,彼此便要立很详细的合同。如果在没有律师和没有外交官的地方,外国人也有学中国人一样只记入帐簿便算了事的,不过这种例子很少,普通都是要立很详细的合同。逢着没有立合同的时<候>,彼此定了货,到交货的时候如果货物的价格太贱,还要去买那一批货,自然要亏本。譬如定货的时候那批货价订明是一万元,在交货的时候只值五千元,若是收受那批货,便要损失五千元。推到当初订货的时候没有合同,中国人本来把所定的货可以辞却不要,但是中国人为履行信用起见,宁可自己损失五千元,不情愿辞去那批货。所以外国在中国内地做生意很久的人,常常赞美中国人,说中国人讲一句话比外国人立了合同的,还要守信用得多,但是外国人在日本做生意的,和日本人订货,纵然立了合同,日本也常不履行。譬如定货的时候那批货订明一万元,在交货的时候价格跌到五千元,就是原来合同,日本人也不要那批货、去履行合同,所以外国人常常和日本人打官司。在东亚住过很久的外国人,和中国人与日本人都做过了生意的,都赞美中国人,不赞美日本人。至于讲到义字,中国在很强盛的时代也没有完全去灭人国家。比方从前的高丽,名义上是中国的藩属,实在是一个独立国家;就是在二十年以前,高丽还是独立。到了近来一二十年,高丽才失去自由。从前有一天,我和一位日本朋友谈论世界问题,当时适欧战正剧,日本方参加协商国去打德国。那位日本朋友说,他本不赞成日本去打德国,主张日本要守中立,或者参加德国来打协商国,但说因为日本和英国是同盟的,订过了国际条约的,日本因为要讲信义,履行国际条约,故中得不牺牲国家的权利,去参加协商国,和英国共同去打德国。我就问那位日本朋友说:“日本和中国不是立过了马关条约吗?该条约中最要之条件不是要求高丽独立吗?为什么日本对于英国能够牺牲国家权利去履行条约,对于中国就不讲信义,不不履行马关条约吗?对于高丽独立是日本所发起、所要求、且以兵力胁近而成的,今竟食言而肥,何信义之有呢?简直是说,日本对于英国主张履行条约,对于中国便不主张履行条约,因为英国是很强的,中国是很弱的,日本加入欧战,是怕强权,不中讲信义罢!”中国强了几千年而高丽犹在,日本强了不过二十年便把高丽灭了,由此便可见日本的信义不如中国,中国所讲的信义,比外国要进步得多。
  中国更有一种极好的道德,是爱和平。现在世界上的国家和民族,止有中国是讲和平;外国都是讲战争,主张帝国主义去灭人的国家。近年因为经过许多大战,残杀太大,才主张免去战争,开了好几次和平会议,象从前的海牙会议,欧战之后的华赛尔会议、金那瓦会议、华盛顿会议,最近的洛桑会议。但是这些会议,各国人共同去讲和平,是因为怕战争,出于勉强而然的,不是出于一般国民的天性。中国人几千年酷爱和平,都是出于天性。论到个人便重谦让,论到政治便说“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和外国人便有大大的不同。所以中国从前的忠孝仁爱信义种种的旧道德,固然是驾乎外国人,说到和平的道德,更是驾乎外国人。这种特别的好道德,便是我们民族的精神。我们以后对于这种精神不但是要保存,并且要发扬光大,然后我们民族的地位才可以恢复。
  我们旧有的道德应该恢复以外,还有固有的智能也应该恢复起来。我们自被满清征服了以后,四万万人睡觉,不但是道德睡了觉,连知识也睡了觉,我匀今天要恢复民族精神,不但是要唤醒固有的道德,就是固有的知识也应该唤醒他。中国有什么固有的知识呢?就人生对于国家的观念,中国古时有很好的政治哲学。我们以为欧美的国家近来很进步,但是说到他们的新文化,还不如我们政治哲学的完全。中国有一段最有系统的政治哲学,在外国的大政治家还没有见到,还没有说到那样清楚的,就是《大学》中所说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一段话。把一个从内发扬到外,由一个人的内部做起,推到平天下止。象这样精微开展的理论,无论外国什么政治哲学家都没有见到,都没有说出,这就是我们政治哲学的知识独有的宝贝,是应该要保存的。这种正心、诚意、修身、齐家的道理,本属于道德的范围,今天要把他放在知识范围内来讲,才是适当,我们祖宗对于这些道德上的功夫,从前虽然是做过的,但是自失了民族精神之后,这些知识的精神当然也失去了,所以普通人读书,虽然常用那一段话做口头禅,但是多是习而不察,不求甚解,莫名其妙的。正心、诚意的学问是内治的功夫,是很难讲的。从前宋儒是最讲究这些功夫的,读他们的书,便可以知道他们做到了什么地步。但是说到修身、齐家、治国那些外修的功夫,恐怕我们现在还没有做到。专就外表来说,所谓修身、齐家、治国,中国人近几百年以来都做不到,所以对于本国便不能自治。外国人看见中国人不能治国,便要来共管。
  我们为什么不能治中国呢?外国人从什么地方可以看出来呢?依我个人的眼光看,外国人从齐家一方面或者把中国家庭看不清楚,但是从修身一方面来看,我们中国人对于这些功夫是很缺乏的,中国人一举一动都欠检点,只要和中国人来往过一次,便看得很清楚。外国人对于中国的印象,除非是在中国住过了二三十年的外国人,或者是极大的哲学家象罗素那一样的人很大的眼光,一到中国来,便可以看出中国的文化超过于欧美,才赞美中国,普通外国人,总说中国人没有教经,是很野蛮的,推求这个原因,就是大家对于修身的功夫太缺乏。大者勿论,即一举一动,极寻常的功夫都不讲究。譬如中国人初到美国时候,美国人本来是平等看待,没有什么中美人的分别。后来美国大旅馆都不准中国人住,大的酒店都不许中国人去吃饭,这就是由于中国人没有自修的功夫。我有一次在船上和一个美国船主谈话,他说:“有一位中国公使前一次也坐这个船,在船上到处喷涕吐谈,就在这个贵重的地毡上吐痰,真是可厌。”我便问他:“你当时有什么办法呢?”他说:“我想到无法,只好当他的面,用我自己的丝巾把地毡上的痰擦干净便了。当我擦痰的时候,他还是不经意的样子。”象那位公使在那样贵重的地毡上都吐痰,普通中国人大都如此,由此一端,便可见中国人举动缺乏自修的功夫。孔子从前说“席不正不坐”,由此便可见他平时修身虽一坐立之微,亦很讲究的。到了宋儒时代,他们正心、诚意和修身的功夫,更为谨严。现在中国人便不讲究了。
  为什么外国的大酒店都不许中国人去吃饭呢?有人说:有一次,一个外国大酒店当会食的时候。男男女女非常热闹、非常文雅,跻[济]跻[济]一堂,各乐其乐。忽然有一个中国人放起屁来,于是同堂的外国人哗然哄散,由此店主便把那位中国人逐出店外。从此以后,外国大酒店就不许中国人去吃饭了。又有一次,上海有一位大商家请外国人来宴会,他也忽然在席上放起屁来,弄到外国人的脸都变红了。他不但不检点,反站起来大拍衫裤,且对外国人说:“嗌士巧士咪。”这种举动,真是野蛮陋劣之极!而中国之文人学子,亦常有此鄙陋行为,实在难解。或谓有气必放,放而在响,是有益卫生,此更为恶劣之谬见,望国人切当戒之,以为修身的第一步功夫,此外中国人每爱留长指甲,长到一寸多长都不剪去,常以为要这样便是很文雅。法国人也有留指甲的习惯,不过法国人留长指甲,只长到一两分,他们以为这样做,便可表示自己是不做粗工的人。中国人留长指甲也许有这个意思,如果人人都不想做粗工,便和我们国民党尊重劳工的原理相违背了。再者中国人牙齿是常常很黄墨的,总不去洗刷干净,也是自修上的一个大缺点,象吐痰、放屁、留长指甲、不洗牙齿,都是修身上寻常的功夫,中国人都不检点。所以我们虽然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知识,外国人一遇见便以为很野蛮,便不情愿过细赤考察我们的知识。外国人一看到中国,便要在中国多住几十年,方可以知道中国几千年的旧文化。假如大家把修身的功夫做得很有条理,诚中形外,虽至举动之微亦能注意,遇到外国人,不以鄙陋行为而侵犯人家的自由,外国人一定是很尊重的。所以今天讲到修身,诸位新青年便应该学外国人的新文化。只要先能够修身,便可来讲齐家治国。现在各国的政治都进步了,只有中国是退步,何以中国要退步呢?就是因为受外国政治经济的压迫,推究根本的原因,还是由于中国人不修身。不知道中国从前讲修身,推到正心、诚意、格物、致知,这是很精密的知识,是一贯的道理。象这样很精密的知识和一贯的道理,都是中国所固有的。我们现在要能够齐家、治国,不受外国的压迫,根本上便要从修身起,把中国固有知识一贯的道理先恢复起来,然后我们民族的精神和民族的地位才都可以恢复。
  我们除了知识之外,还固有的能力。现在中国人看见了外国的机器发达,科学昌明,中国人现在的能力当然不及外国人。但是在几千年前,中国人的能力是怎么样呢?从前中国人的能力,还要双外国人大得多。外国现在最重要的东西,都是中国人的能力还要比外国人大得多。外国现在最重要的东西,都是中国从前发明的。比如指南针,在今日航业最发达的世界,几乎一时一刻都不能不用他。推究这种指南针的来源,还是中国人几千年以前发明的,如果从前的中国人没有能力,便不能发明指南针。中国人固老早有了指南针,外国人至今还是要用他。可见中国人固有的能力还是高过外国人,其次,在人类文明中最重要的东西,便是印刷术。现在外国改良的印刷机,每点钟可以印几万张报纸,推究他的来源,是由于有烟黑药改良而成的。那种有烟黑药也是中国发明的。中国发明了指南针、印刷术和火药这些重要的东西,外国今日知道利用他,所以他们能够有今日的强盛。至若人类所享衣食住行的种种设备,也是我们从前发明的,譬如就饮料一项说,中国人发明茶叶,至今为世界之一大需要,文明各国皆争用之,以茶代酒,更可免了酒患,有益人类不少。讲到衣一层,外国人视为最贵重的是丝织品。现在世界上穿丝的人一天多过一天,推究用蚕所吐的丝而为人衣服,也是中国几千年前发明的。讲到住一层,现在外国人建造的房屋自然是很完全,但是造房屋的原理和房屋中各重要部分都是中国人发明的,譬如拱门就是以中国的发明为最早,至于走路,外国人现在所用的吊桥,便以为是极新的工程、很大的本领,但是外佃人到中国内地来,走到川边、西藏,看见中国人经过大山,横过大河,多有用吊桥的。他们从前没有看见中国的吊桥,以为这是外国先发明的,及看见了中国的吊桥,便把这种发明归功到中国。由此可见中国古时不是没有能力的。因为后来失了那种能力,所以我们民族的地位也逐渐退化,现在要恢复固有的地位,便先要把我们固有的能力一齐都恢复起来。
  但是恢复了我们固有的道德、知识和能力,在今日之世,仍未能进中国于世界一等的地位,如我们祖宗之当时世界之独强的。恢复我一切国粹之后,还要去学欧美之所长,然后才可以和欧美并驾齐驱。如果不学外国有长处,我们仍要退后,我们要学外国到底是难不难呢?中国人向来以为外国的机器很难,是不容易学的,不知道外国视为最难的是飞上天,他们最新的发明的飞机,现在我们天天看见大沙头的飞机飞上天,飞上天的技师是不是中国人呢;中国人飞上天都可以学得到,其余还有什么难事学不到呢?因为几千年以来,中国人有了很好的根底和文化,所以去学外国人,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学得到。用我们的本能,很可以学外国人长处。外国的长处是科学,用了两三百年的功夫去研究发明,到了近五十年来,才算是十分进步。因为这种科学进步,所以人力可以巧夺天工,天然所有的物力,人工都可以做得到。最新发明的物力是用电。所以外国的科学,已经由第一步进到第二步。现在美国的一个很大的计划,是要把全国机器厂所用的动力即马力都统一起来。因为他们全国的机器厂有几万家,各家工厂都有一个发动机,都要各自烧煤去发生动力,所以每天各厂所烧和所费的人工都是很多,且因各厂用煤太多,弄到全国的铁路虽然有了几十万英里,还不敷替他们煤之作,更没有工夫去运农产,于是各地的农产便不能运出畅销。因为用煤有这两种的大大不利,所以美国现在想做一个中央电厂,把几万家工厂用电力去统一。将来此项计划如果成功。那几万家工厂的发动机都统一到一个总发动机,各工厂可以不必用煤和许多工人去烧火,只用一条铜线,便可以传导动力,各工厂便可以去做工。行这种方法的利益,好比现在讲堂内的几百人,每一个人单独用锅炉去煮饭吃,就便当得多,就节省得多。现在美国正是想用电力去统一全国工厂的计划。如果中国要学外国的长处,起首便应该不必用煤力而用电力,用一个大原动力供给全国。这样学法,好比是军事家的迎头去学,十年之后,虽然不能超过外国,一定可以和他们并驾齐驱。
  我们要学外国,是要迎头赶上去,不要向后跟着他,譬如学科学,迎头赶上去,便可以减少两百多年的光阴。我们到了今日的地位,如果还是睡觉,不去奋斗,不知道恢复国家的地位,从此以后便要亡国灭种。现在我们知道了跟上世界的潮流,去学外国之所长,必可以学得比较外国还要好,所谓“后来者居”。从前虽然是退后了几百年,但是现在只要几年便可以赶上,日本便是一个好榜样。日本从前的文化是从中国学生去的,比较中国低得多。但是日本近来专学欧美的文化,不过几十年便成世界中列强之一。我看中国人的聪明才力不亚于日本,我们此后去欧美,比较日本还要容易。所易这十年中,便是我们的生死关头。如果我们醒了,象日本人一样,大家提心吊胆去恢复民族的地位,在十年之内,就可以把外国的政治、经济和人口增加的种种压迫和种种祸害都一齐消灭。日本学欧美不过几十年便成世界列强之一,但是中国的人口比日本多十倍,领土比日本大三十倍,富源更是比日本多,如果中国学到日本,就要变成十个列强。现在世界之中,英、美、法、日、意大利等不过五大强国,以后德、俄恢复起来,也不过六七个强国;如果中国能够学到日本,就要变成十个强国。到了那个时候,中国便可以恢复到头一个地位。
  但是中国到了头一个地位,是怎么样做法呢?中国古时常讲“济弱扶倾”,因为中国有了这个政策,所以强了几千年,安南、缅旬、高丽、暹罗那些小国还能够保持独立。现在欧风东渐,安南便被法国灭了,缅旬被英国灭了,高丽被日本灭了。所以,中国如果强盛起来,我们不但是要恢复民族的地位,还要对于世界负一个大责任。如果中国不能够担负这个责任,那末中国强盛了,对于世界便有大害,没有大利。中国对于世界窨要负什么责任呢?现在世界列强所走的路是灭人国家的;如果中国强盛了,也要去灭人的国家,也去学列强的帝国主义,走相同的路,便是蹈他们的覆辙。所以我们要先决定一种政策,要济弱扶倾,才是尽我们民族的天职。我们对于弱小民族要扶持他,对于世界的列强要抵抗他。如果全国人民都立定这个志愿,中国民族才可以发达。若是不立定这上志愿,将来到了强盛时候,想到今日身受过了列强政治经济压迫的痛苦,将来弱小民族如果也受这种痛苦,我们便要把那些帝国主义来消灭,那才算是治国天下。
  我们要将来能够治国天下,便先要恢复民族主义和民族地位。用固有的道德和平做基础,去统一世界,成一个大同之治,这便是我们四万万人的大责任。诸君都是四万万人的份子,都应该担负这个责任,便是我们民族的真精神。
2006-11-12 12:5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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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诸君∶
  今天开始来讲民权主义,什么叫做民权民义呢?现在要把民权来定一个解释,便先要知道什么是民。大凡有团体组织的众人,就叫做民。什么是权呢?权就是力量,就是威势,那些力量大到同国家一样,就叫做权。力量最大的那些国家,中国话说“列强”,外国话便说“列权”。又机器的力量,中国话说“马力”,外国话说是“马权”。所以权和力实在是相同,有行使命令的力量,有制服群伦的力量,就叫做权,把民同权合拢起来说,民权就是人民的政治力量。什么叫做政治力量呢?我们要明白这个道理,便先要明白什么是政治。许多人以为政治是很奥妙、很艰深的东西,是通常人不容易明白的。所以中国的军人常常说,我们是军人,不懂得政治。为什么不懂得政治呢?就是因为他们把政治看作是很奥妙、很艰深的,殊不知道政治是很浅白、很明了的。如果军人说不干涉政治,还可以讲得通,但是说不懂得政治,便讲不通了。因为政治原动力便在军人,所以军人当然要懂得正当,要明白什么是正当。政治两字的意思,浅而言之,政是众人的事,治就是管理,管理众人的事便是政治。有管理众人之事的力量,便是政权,今以人民管理政事,便叫做民权。
  现在民权的定义既然是明白了,便要研究民权是什么作用的。环观近世,追溯往古,权的作用,简单的说,就是要来维持人类的自下而上。人类在能够自下而上,就须有两件最大的事:第一件是保,第二件是养。保和养两件大事,是人类天天要做的。保就是就卫,无论是个人或团体或国家,要有自卫的能力,才能够生存。养就是觅食。这自卫和觅食,便是人类维持生存的两件大事。但是人类要维持生存,他项动物也要维持生存;人类要自卫,他项动物也自卫;人类要觅食,他项动物也要觅食。所以人类的保养和动物的保养冲突,便发生竞争。人类要在竞争中求生存,便要奋斗,所以奋斗这一件事,是自有人类以来天天不息的。由此便知权是人类用来奋斗的。
  人类由初生以至于现在,天天都是在奋斗之中。人类奋斗可分作几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太古洪荒没有历史以前的时期。那个时期和长短,现在虽然不知道,但是近来地质学家由石层研究起来,考查得有人类遗迹凭据的石头不过是两百万年,在两百万年以前的石头便没有人类的遗迹。普通人讲到几百万年以前的事,似乎是很渺茫的,但是近来地质学发达,地质学家把地球上的石头分成许多层,每层合成若干年代,那一层是最古的石头,那一层是近代的石头,所以用石头来分别。在我们说到两百万年,似乎是很长远,但是地质学家看起来,不过是一短时期。两百万年以前还有种种石层,更自两百万年以上,推到地球没有结成石头之先,便无可稽考。普通都说没有结面石头之先,是一种流质;更在流质之先,是一种气体。所以照进化哲学的道理讲,地球本来是气体,和太阳本是一体的。始初太阳和气体都是在空中,成一团星云,到太阳收缩的时候,分天许多气体,日久凝结成液体,再由液体固结成石头。最老的石头有几千万年,现在地质学家考究得有凭据的石头是二千多万年。所以他们推定地球当初由气体变成液体要几千万年。由液体变成石头的固体又要几千万年。由最古石头至于今日,至少有二千万年。在二千万年的时代,因为没有文字的历史,我们便以为很久远,但是地质学家还以为很新鲜。我要讲这些地质学,和我们今日的讲题有什么关系呢?困不讲地球的来源,便由此可以推究到人类的来源。地质学家考究得人类初生在二百万年以内。人类初生以后到到距今二十万年,才生文化。二十万年以前,不是偶然造成的,人类庶物由二十万年以来。逐渐进化,才成今日的世界。现在是什么世界呢?就是民权世界。
  民权之萌芽虽在二千年前之希腊、罗马时代,但是确立不摇,只有一百五十年,前此仍是君权时代,君权之前是神权时代。而神权之前便是洪荒时代,是人和兽相斗的时代。在那个时候,人类要图生存,兽类也要图生存。人类保全生存的方法,一方面是觅食,一方面是自卫。在太古时代,人食类,兽亦食人,彼此相竞争。遍地都是毒蛇猛兽,人类的四周都是祸害,所以人类要图生存,便要去奋斗。但是那时的奋斗,总是人兽到处混乱的奋斗,不能结合得大团体,所谓各自为战。就人类发生的地方说,有人说不过是在几处地方。但是地质学家说,有人说不过是在几处地方。但是地质学家说,世界上有了人之后,便到处都有人。因为无论自什么地方挖下去,都可以发见人类的遗迹。至于人和兽的竞争,至今还没有完全消灭。如果现在走到南洋很荒野的地方,人和兽斗的事还可以看见。又象我们走到荒野外没有人烟的地方,便知道太古时代人同兽是一个什么景象。
  象这样讲,我们所以能够推到古时的事,是因为有古代的痕迹遗存;如果没有古迹遗存,我们便不能推到古时的事。普通研究古时的事,所用的方法是读书看历史。历史是用文字记载来的,所以人类文化,是有了文字之后才有历史,有文字的历史,在国;至今不过五六千年,在埃及不过一万多年,世界上考究万事万物,在中国是专靠读书,在外国人却不是专靠读书。外国人在小学、中学之内,是专靠读书的,进了大学便不专靠读书,要靠实地去考察。不专看书本的历史,要去看石头、看禽兽和各地方野蛮人的情状,便可推知我们祖宗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比方观察非洲和南洋群岛的野蛮人,便可知道从前没有开化的人是什么情形。所以近来大科学家考察万事万物,不是专靠书。他们所出的书,不过是由考察的心得贡献到人类的记录罢了,他们考察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用观察,即科学、一种是用判断,即哲学。人类进化的道理都是由此两学得来的。
  古时人同兽斗,只有用个人的体力,在那个时候只有同类相助。比方在这个地方有几十个猛兽奋斗,在;虽的地方也有几十个人同几十上猛兽奋斗,这两个地方的人类见得彼此都是同类的,和猛兽是不同的,于是同类的就互相集合起来,和不同类的去奋斗。决没有和不同类的动物集合,共同来食人的,来残害同类的,不是人为的。把毒蛇猛兽打完了,各人还是散去。因为当时民权没有发生,人类去打那些毒蛇猛兽,各人都是各用气力,不是用权力。所以在那个时代,人同兽争用气力的时代。
  后来毒蛇猛兽差不多都被人杀完了,人类所处的环境较好,所住的地方极于人类的生存,人群就住在一年,把驯伏的禽兽养起来,供人类的使用。故人类把毒蛇猛兽杀完了之后,便成畜牧时代,也就是人类文化初生的时代,差不多和现在中国的蒙古同亚洲西南的阿剌伯人还是畜牧时代一样。到了那个时代,人类生活的情形使以生一个大变动,所以人同兽斗终止,便是文化禄生。这个时代可以叫做太古时代。到了那个时代,人又同什么东西去奋斗呢?是同天然物力去奋斗。
  简而言之,世界进化,当第一时期是人同兽争,所用的是气力,大家同心协力杀完毒蛇猛兽;第二个时期是人同天争。
  在人同兽争的时代,因为不知道何时有毒蛇猛来犯,所以人类时时刻刻不知生死,所有的自卫力只有又手又足。不过在那个时候,人要比兽聪明些,所以同兽奋斗,不是用双手双足,还晓得用木棍和石头。故最后的结果,人类战胜,把兽类杀灭净尽,人类的生命才可以一天一天的计算。在人同兽斗的时期,人类的安全几乎一时一刻都不能保。到了没有兽类的祸害,人类才逐渐蕃盛,好地方都被人住满了。
  当那个时代,什么是叫做好地方呢?可以避风雨的地方叫做好地方,就是风雨所不到的地方。象埃及的尼罗河两旁和亚洲马斯波他米亚地方,土地极其肥美,一年四季都不下雨。尼罗河水每年涨一次,水退之后,把河水所带的肥泥都散布到沿河两旁的土地,便容易生长植物,多产谷米。象这种好地方,只有沿尼罗河岸和马斯波他米亚地方,所以普通都说尼罗河和马斯波他米亚是世界文化发源的地方,因为那两岸的土地肥美,常年没有风雨,既可以耕种,又可以畜牧,河中的水族动物又丰富,所以人类便很容易生活,不必劳心劳力便可以优游度日,子子孙孙便容易蕃盛。
  到了人类过于蕃盛之后,那些好的地方便不够住了。就是在尼罗河与马斯波他米亚之外,稍为不好的地方也要搬到去住,不好的地方就是风雨的天灾。好多黄河流域,是中国古代文化发源的地方。在黄河流域,一来有风雨天灾,二来有寒冷,本不能够发生文化,但是中国古代文化何以发生于黄河流域呢?因为沿河两岸的人类是由别处搬来的。比方马斯波他米亚的文化,便早过中国万多年,到了中国的三皇五帝以前,便由马斯波他米亚搬到黄河流域,发生中国的文明。在这个地方,驱完毒蛇猛兽之后,便有天灾,便要受风雨的祸患。遇到天灾,人类要免去那种灾害,便要与天争。因为要避风雨,就要做房屋;因为要御寒冷,就要做衣服。人类到了能够做房屋做衣服,便进化到文明。
  但是,天灾是不一定的,也不容易防备。有时一场大风便把房屋推倒,一场大水便可把房屋淹没,一场大火便可把房屋烧完,一场大雷便可把房屋打坏。这四种——水、火、风、雷的灾害,古人实在莫名其妙。而且古人的房屋都是草木做成的,都不能抵抗水、火、风、雷四种天灾。所以古人对于这四种天灾,便没有方法可以防备。说到人同兽争的时代,人类还可用气力去打,到了同天争的时代,专讲打是不可能的,故当时人类感觉非常的困难。后来便有聪明的人出来替人民谋幸福,象大禹治水,替人民除去水患;有巢氏教民在树上做居室,替人民谋避风雨的灾害。自此以后,文化便逐渐发达,人民也逐渐团结起来。又因为当时地广人稀,觅食很容易,他们单独的问题只有天灾,所以要和天争,无法之中,是不得不用神权,拥戴一个很聪明的人做首领。好比现在非洲野蛮的酋长,他的职务便是专祈祷。又象中国的蒙古、西藏都奉活佛做皇帝,都是以神为治。所以古人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说国家的大事,第一是祈祷,第二是打仗。
  中华民国成立了十三年,把皇帝推翻,现在没有君权。日本至今还是君权的国家,至今还是拜神,所以日本皇帝,他们都称天皇。中国皇帝,人们从前亦称天子。在这个时代,君权已经发达了很久,还是不能脱离神权。日本的皇帝,在几百年以前已经被武人推到了。到六十年前明治维新,推翻德川,恢复天皇,所以日本至今还是君权、神权并用。从前罗马皇帝也是一国的教主,罗马亡了之后,皇帝被人推翻,政权也被夺去了;但是教权仍然保存,各国人民仍然奉为教主,好比中国的春秋时候列国尊周一样。
  由此可见人同兽争以后,便有了天灾,要和天争,便发生神权。
  由有历史到现在,经过神权之后,便发生君权。有力的武人和大政治家把教皇的权力夺了,或者自立为教主,或者自称为皇帝。于是由人同天争的时代,变成了人同人争。到了人同人相争,便觉得单靠宗教的信仰力不到维持人类社会,不能够和人竞争,必要政治修明、武力强盛才可以和别人竞争。世界自有历史以来都是人同人争。从前人同人争,一半是用神权,一半是用君权。后来神权渐少,罗马分裂之后,神权渐衰,君权渐盛,到了法王路易十四便为极盛的时代。他说:“皇帝和国家没有分别,我是皇帝,所以我就是国家。”把国空的什么权都拿到自己手里,专制到极点,好比中国秦始皇一样。君主专制一天历害一天,弄到人民不能忍受。到了这个时代,科学也一天发达一天,人类的聪明也一天进步一天,于是生出了一种觉悟,知道君主总揽大权,把国家和人民做他一个人的私产,供他一个人的快乐,人民受苦他总不理会。人民到不能忍受的时候,便一天觉悟一天,知道君主专制是无道,人民应该要反抗。反抗就是革命。所以百余年来,革命的思潮便非常发达,便发生民权的革命。民权革命是谁同谁争呢?就是人民同皇帝相争。所以推求民权的来源,我们可以同时代来分析。
  再概括的说一说:第一个时期,是人同兽争,不是用权,是用气力。第二个时期,是人同天争,是用神权。第三个时期,是人同人争,国同国争,这个民族同那个民族争,是用君权。到了现在的第四个时期,国内相争,人民同君主相争。
  在这个时代之中,可以说是善人同恶人争,公理同强权争。到这个时代,民权渐渐以达,所以叫做民权时代。这个时代是很新的。我们到了这个很新的时代,推倒旧时代的君权,窨是好不好呢?从前人类的知识未开,赖有圣君贤相去引导,在那个时候君权是很有用的。君权没有发生以前,圣人以神道设教去维持社会,在那个时候神权也是很有用的。现在神权、君权都是过去的陈迹,到了民权时代。就道理上讲起来,究竟为什么反对君权,一定要用民权呢?因为近来文明进步,人类的知识很发灰,发生了大觉悟。好比我们在做小孩子的时候,便要父母提携,但是到了成人谋生的时候,便不能依靠父母,必要自己去独立。但是现在还有很多学者要拥护君权,排斥民权。日本这种学者是很多,欧美也有这种学者,中国许多旧学者也是一样。所以一般老官僚至今是主张复辟,恢复帝制。现在全国的学者人主张君权的,有主张民权的,所以弄到政体至今不能一定。我们是主张民权政治的,必要把全世界各国民权的情形,考察清楚才好。
  从二十万年到万几千年以前用神权,神权很适宜于那个时代的潮流。比如现在西藏,如果忽然设立君主,人民一定是要反对的;因为他们宗信教主,拥戴活佛,尊仰活佛的威权,服从活佛的命令。欧洲几千百年前也是这样。中国文化发达的时期早过欧洲,君权多过神权,所以中国老早便是君权时代,民权这个名词是近代传进来的。大家今天来赞成我的革命,当然是主张民权的;一般老官僚要复辟要做皇帝,当然是反对民权、主张君权的。君权和民权,究竟是那一种和现在的中国相宜呢?这个问题很有研究的价值。根本上讨论起来,无论君权和民权,都是用来管理政治,为众人办事的,不过政治上各代的情形不同,所用的方法也各有不同。到底中国现在用民权是适宜不适宜呢?有人说,中国人民的程度太低,不适宜于民权。美国本来是民权的国家,但是在袁世凯要做皇帝的时候,也有一位大学教授叫做古德诺,到中国来主张君权,说中国人民的思想不发达,文化赶不上欧美,所以不宜用民权。袁世凯便利用他这种言论,推翻民国,自己称皇帝。现在我们主张民权,便要对于民权认得清楚。中国自有历史以来,没有实行过民权,就是中国十三年来也没有实行过民权。但是我们的历史经过了四千多年,其中有治有乱,都是用君权。到底君权对于中国是有利或有害呢?中国所受君权的影响,可以说是利害参半。但是根据中国人的聪明才智来讲,如果应用民权,比较上还是适宜得多。所以,两千多年前的孔子、孟子便主张民权。孔子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便是主张民权的大同世界。又“言必称尧舜不是家天下尧舜的政治,名义上虽然是君权,实际上是行民权,所以孔子总是宗仰他们。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又说”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他在那个时代,已经知道君主不必一定是要的,已经知道君主一定是不能长久的,所以便判定那些为民造福的就称为”圣君“,那些暴虐无道的就称为”独夫“,大家应该去反抗他,由此可见,中国人对于民权的见解,二千多年以前已经早想到了,不过那个时候还以为不能做到,好象外国人说”乌托邦“是理想上的事,不是即可以做得到的。
  至于外国人对于中国人的印象,把中国人和非洲、南洋的野蛮人一样看待,所以中国人和外国人讲到民权,他们便不极不赞成,以为中国何以能够同欧美同时来讲欧美来讲民权!这些见解的错误,都是由于外国学者不考察中国的历史的国情,所以不知道中国实在是否适宜于民权,中国在欧美的留学生,也有跟外国人一样说中国不适宜民权的。这种见解实在是错误。依我看来,中国进化比较欧美还要在先,民权的议论在几吉年以前就老早有了,不过当时只是见之于言论,没有形于事实。现在欧美既是成立民国,实现民权,有了一百五十年,中国古人也有这种思想,所以我们要希望国家长治久安,人民安乐,顺乎世界的潮流,非用民权不可,但是民权发生至今还不甚久,世界许多国家还有用君权的。各国实行民权,也遭过了许多挫折、许多失败的。民权言论的发生中国有了两千多年,在欧美恢复民权不过一百五十年,现在风行一时。
  近代事实上的民权,头一次发生是在英国。英国在那个时候发生民权革命,正当中国的明末清初。当时革命党的首领叫做格林威尔,把英国皇帝查理士第一杀了。此事发生以后,便惊动欧一般人,以为这是自有历史以来没有的,应该当作谋反叛逆看待。暗中弑君,各国是常有的;但是格林威尔杀查理士第一,不是暗杀,是把他拿到法庭公开裁判,宣布他不忠于国家和人民的罪状,所以便把他杀了,当时欧洲以为英国人民应该赞成民权,从此民权便可以发达。谁知英国人民还是欢迎君权,不欢迎民权,查理士第一虽然是死了,人民还是思慕君主,不到十年,英国便发生复辟,把查理士第二迎回去做皇帝。那个时候,刚是满清入关,明朝还没有亡,距今不过两百多年以前,英国发生过一次民权政治,不久便归消灭,君权还是极盛。
  一百年之后,便有美国的革命,脱离英国独立,成立美国联邦政府,到现在有一百五十年。这是现在世界中头一个民权的国家。
  美国建立共和以后不到十年,便引出法国革命。法国当时革命的情形,是因为自路易十四总揽政权,厉行专制,人民受非常的痛苦。他的子孙继位,更是暴虐无道,人民忍无可忍,于是发生革命,把路易十六杀了,法国人杀路易十六,也是和英国人杀查理士第一一样,把他拿到法庭公开审判,宣布他忠于国家和人民的罪状。法国皇帝被杀了之后,欧洲各国为他复仇,大战十多年。所以那次的思想,从此更极发达。
  讲到民权史,大家都知道法国有一位学者叫做卢梭。卢梭是欧洲主张极端民权的人。因有他的民权思想,便发生法国革命。卢梭一生民权思想最要紧的著作,是《民的论》。《民约论》中立论的根据,是说人民的权利是生而自由平等的,各人都有天赋的权利,不过人民后来把天赋的权利放弃罢了。所以这种文化,可以说民权是天生出来的。但就历史是进化的道理说,民权不是天生出来的,是时势和潮流所造就出来的。故推到进化的历史上,并没有卢梭所说的那种民权事实,这就是卢梭的言论没有根据。所以反对民权的人,便拿卢梭没有根据的话去做材料。但是我们主张民权的不必要先主张言论,因不宇宙间的道理,都是先有实然后才发生言论,并不是先有言论然后才发生事实。
  比方陆军的战术现在已经成了有系统的学问,研究这门学问的成立,是先有学理呢,或是先有事实呢?现在的军人都是说入学校,研究战<术>学,学成了之后为国家去战斗。照这种心理来讲,当然是先有言论,然后才有事实,但是照世界进货的情形说,最初人同兽斗,有了几百万年,然后那些毒蛇猛兽才消灭。在那个时候,人同兽斗,到底有没有战术呢?当时或者有战术,不过因为没有文字去记载,便无可稽考,也未可知,后来人同人相争,国同国相争,有了两万多年,又经过了多少战事呢?因为没有历史记载,所以后世也不知道。就中国历史来考究,二千多年前的兵书有十三篇,那十三篇兵书便是解释当时的战理,由于那十三篇兵书,便成立中国的军事哲学。所以照那十三篇书讲,是先有战术的事实,然后才成那本兵书。就是现在的战术,也是本天古人战斗的事实,逐渐进步而来。自最近发蝗了无烟枪之后,我们战术便发生一个极大的变更。从前打仗,是兵士看见了敌人,尚且一排一排的齐进,近来打仗,如果见了敌人,便赶快伏在地下放枪。到底是不是因为的了无烟枪,我们才伏在地下呢?是不是先有了事实,然后才有书呢?还是先有书,然后才有事实呢?外国从前有这种战术,是自南非洲英波之战始。当时英国兵士同波人打仗,也是一排一排去应战,波人则伏在地下,所以英国兵士便受很大的损失。“伏地战术”是由波人起的。波人本是由荷兰搬到非洲的,当时的人数只有三十万,常常和本地的土人打仗,波人最初到非洲和本地的土人打仗,土人总是伏在地下打波人,故波人从前吃亏不少,便学土人伏地的战术。后来学成了,波人和英国人打仗,英国人也吃亏不少,所以英国人又转学波人的伏地战术。后来英国后士回本国,转教全国,更由英国传到全世界,所以现在各国的战术学都采用他。
  由此可见,是先有事实才发生言论,不是先有言论才发生事实。卢梭《民约论》中所说民权是由天赋的言论,本是和历史上进化的道理相冲突,所以反对民权的人便拿他那种没有根据的言论来做口实。卢梭说民权是天赋的,本来是不合理;但是反对他的人,便拿他那一句没有根据的言论来反对民权,也是不合理。我们要研究宇宙间的道理,须先要靠事实,不可专靠学者的言论。卢梭的言论既是没有根据,为什么当时各国还要欢迎呢?又为什么卢梭能够发生那种言论呢?因为他当时看见民权的潮流已经涌到了,所以他便主张民权。他的民权主张刚合当时人民的心理,所以当时的人民便欢迎他。他的言论虽然是和历史进化的道理相冲突,但是当时的政治情形已经有了那种事实;所以他引证错了的言论还是被人欢迎。至于说到卢梭提倡民权的始意,更是政治上千古的大功劳。
  世界上自有历史以来,政治上所用的权,因为各代时势的潮流不同便各有不得不然的区别。比方在神权时代,非用神权不可,在君权时代,非用君权不可。象中国君权到了秦始皇的时候,可算是发达到了极点。但是后来的君主还要学他,就是君权无论怎么样大,人民还是很欢迎。
  现在世界潮流到了民权时代,我们应该要赶快去研究,不可因为前人所发表民权的言论稍有不合理,象卢梭的《民约论》一样,便连民权的好意也要反对;也不可因为英国有格林威尔革命之后仍要复辟,和法国革命的延长,便以为民权不能实行。法国革命经过了八十年,才能够成功。美国革命不过八年,便大功告成。英国革命经过二百多年,至今还是皇帝。但是就种种方面来观察,世界一天进步一天,我们便知道现在的潮流已经到了民权时代,将来无论是怎么挫折,怎么样失败,民权在世界上总是可以维持长久的。所以在三十年前,我们革命同志便下了这个决心,主张要中国强盛,实行革命便非提倡民权不可,但是当时谈起这种主张,不但是许多中国人反对,就是外国人也很反对。当中国发起革命的时候,世界上还有势力很大的专制君主,把君权、教权统在一个人身上的,象俄国皇帝就是如此。其次,把很强的海陆军统在一个人身上的,便有德国、奥国的皇帝。当时大家见得欧洲还有那样强大的君权,亚洲怎么样可以实行民要呢?所以袁世凯做皇帝,张勋复辟,都容易发动起来。但是最大的俄国、德国皇帝,现在都推翻了俄德两国都变成了共和国家。可见世界潮流实在到了民权时代,中国人从前反对民权,常常问我们革命党有什么力量可以推翻满清皇帝呢?但是满清皇帝在辛亥年一推就倒了,这就是世界潮流的效果。
  世界潮流的趋势,好比长江、黄河的流水一样,水流的方向或都有许多,曲折,向北流或向南流的,但是流到最后一定是向东的,无论是怎么样都阻止不住的。所以世界的潮流,由神权流到君权,由君权流到民权;现在流到了民权,便没有方法可以反抗。如果反抗潮流,就是有很大的力量象袁世凯,很蛮悍的军队象张勋,都是终归失败。现在北方武力专制,就是反抗世界的潮流;我们南方主张民权,就是顺就世界的潮流。虽然南方政府的力量薄弱,军队的训练和饷弹的补充都不及北方,但是我们顺着潮流做去,纵然一时失败,将来一定成功,并且可以永远的成功,北方反抗世界的潮流,倒行逆施,无论力量是怎么样大,纵然一时侥幸成功,将来一定是失败,并且永远不能再恢复。现在供奉神权的蒙古已经起了革命,推翻活佛,神权失败了。将来西藏的神权,也一定要被人民推翻。蒙古、西藏的活佛,便是神权的末日,时期一到了,无讼是怎么样维持都不能保守长久,现在欧洲的君权也逐渐减少,比如英国是用政党治国,不是用皇帝治国,可以说是有皇帝的共和国。由此可见,世界潮流到了现在,不但是神权不能够存在,就是君权也不能够长久。
  现在之民权时代,是继续希腊、罗马之民以思想而来。自民权复兴以至于今日,不过一百五十年,但是以后的时期很长远,天天应该要发达,所以我们中国革命,决定采用民权制度,一则为顺应世界这潮流,二则为缩短国内之战争。因为自古以来,有大志之多想做皇帝。如刘邦见秦始皇出外,便曰:“大丈夫当如是也。”项羽亦曰:“彼可取而代也。”此等野心家代代不绝。当我提倡革命之初,其来赞成者,十人之中,差不多有六七人是有一种皇帝思想的,但是我们宣传革命主义,不但要推翻满清,并且要建设共和,所以十中之六七人都逐渐化除其帝皇思想了,但是其中仍有一二人,就是到了民国十三年,那种做皇帝的旧思想还没有化除,所以跟我革命党的人也有自相残杀,即此故也。我们革命党于宣传之始,便揭出民权主义来建设共和国家,就是想免了争皇帝之战争。惜乎尚有冥顽不化之人,此亦实在无可如何!
  从前太平天国便是前车之鉴。洪秀全当初在广西起事,打过湖南、湖北、江西、安微、建都南京,满清天下大半归他所有。但是太平天国何以终归失败呢?讲起原因有好几种。有人说他最大原因是不懂外交。因为当时英国派了大使波丁渣到南京之后,只能见东王杨秀清,不能见天王洪秀全,因为要见洪秀全,便要叩头,所以波丁渣不肯去见,便到北京和满清政府立芍,后来派戈登带兵去打苏州,洪秀全便因此失败。所以有人说他的失败,是由于不懂外交。这或者他失败的原因之一。但是依我的观察。洪秀全之所以失败,这两个原因都是很小的。最大的原因,是他们那一班人到了南京之后,就互争皇帝,闭起城来自相残杀。第一是杨秀清和洪秀全争权。洪秀全既做了皇帝,杨秀清也想做皇帝。杨秀清当初带到南京的基本军队是六七万精兵,因为发生争皇帝的内乱,韦昌辉便杀民杨秀清,消灭他的军队。韦昌辉把杨秀清杀了之后,也专横起来,又和洪秀全争权。后来大家把韦昌辉消灭。当时石达开听见南京发生了内乱,便从江西赶进南京,想去排解,后来见事无可为,并且自己也被人猜疑,都说他也想做皇帝,他就逃出南京,把军队带到四川,不久也被清兵消灭,因为当时洪秀全、杨秀清争皇帝做,所以太平天国的洪秀全、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那四部分基本完全消灭,太平天国的势力便由此大衰。推究太平天国势力之所以衰弱的原因,根本上是由于洪秀全想做皇帝一念之错。洪秀全当时革命尚不知有民权主义,所以他一起义时便封了五个王。后来到了南京,经过杨秀清、韦昌辉内乱之后,便想不再封王了,后因李秀成、陈玉成屡立大功,有不得不封之势,而洪秀全又恐封了王,他们或靠不住,于是同时又封了三四十个王,使他们彼此位号相等,可以互相牵掣。但是从此以后,李秀成、陈玉成等对于各便不能调动,故洪秀全使因此失败。所以那种失败,完全是由于大家想做皇帝。
  陈炯明前在广州造反,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许多人以为他只是要割据两广,此实大然,当陈炯明没有造反之先,我主张北伐,对他剀切说明北伐的利害,他总是反对。后来我想他要争的是两广,或者恐怕由于我北伐的利害,他总是反对,后来我想他要争的是两广,或者恐怕由于我北伐,和他的地盘有妨碍,所以我最后一老实不客气,明白对他说:“我们北伐如果成功,将来政府不是搬到武汉,就是搬到南京,一定是不回来的;两广的地盘当然是付托于你,请你做我们的后援。倘若北伐不辛失败,我们便没有脸再回来。到了那个时候,任凭你用什么外交手段和北方政府拉拢,也可以保存两广的地盘。就是你投降北方,我们也不管汝,也不责备你。”他当时似还有难言之隐。由此观之,他之志是不只两广地盘的。衙来北伐军进了赣州,他就造起反来。他为什么原因要在那个时候造反呢?就是因为他想做皇帝,先要消灭极端与皇帝不相容之革命军,彼此可有办法去做成其基础,好去做皇帝。此外尚有一件事实证明陈炯明是有皇帝思想的:辛亥革命以后他常向人说,他少年时常常做梦,一手抱日,一手抱月,他有一首诗,内有一句云,“日月抱持负少年,”自注这段造梦的故事下,遍以示人。他取他的名字,也是想应他这个梦的。你看他的部下,象叶举、洪兆麟、杨坤如、陈炯明那一般人,没有一个是革命党,只有邓铿一个人,是革命党,他便老早把邓铿暗杀了。陈炯明是为做皇帝而来附和革命的,所以想做皇帝的心至今不死,此外还有几个人从前也是想做皇帝的,不知道到了民国十三年他们的心理是怎么样,我现在没有工夫去研究他。
  我现在讲民权主义,便要大家明白民权窨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明白这个意思,想做皇帝的心理便永远不能消灭。大家若是有了想做皇帝的心理,一来同志就要打同志,二来本国人更要打本国人。全国长年相争相打,人民的祸害便没有止境。我从前因为要免去这种祸害,所以发起革命的时候便主张民权,决心建立一个共和国。共和国成立以后,是用谁来皇帝呢?是用人民来做皇帝,用四万万人来做皇帝。照这样办法,便免得大家相争,便可以减少中国的战祸,就中国历史讲,每换一个朝代,都有战争。比方秦始皇专制,人民都反对他,后来陈涉、吴广起义,各省都响应,那本是民权的风潮;到了刘邦、项羽出来,便发生楚汉相争。刘邦、皇帝的。中国历史常是一治一乱,当乱的时候,总是争皇帝。外国尝有因宗教而战、自由而战的,但中国几吉年以来所战的都是皇帝一个问题。我们革命党为将来战争起见,所以当初发起的时候,便主张共和,不要皇帝。现在共和成立了,但是还有想做皇帝的,象现立的陈炯明是想做皇帝呢?此外还更有不知多少人,都是想做皇帝的,北方的曹锟也是想做皇帝的,广西的陆荣廷是不是想做皇帝呢?此外还更有不知多少人,都是想要做皇帝的。中国历代改朝换姓的时候,兵权大的就争皇帝,兵权小的就争王争侯,现在一般军人已不敢“王者王,小者侯”,这也是历史上竞争的一个进步了。
2006-11-12 12:5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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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民权这个名词,外国学者每每把他和自由那个名词并称,所以在外国很多的书本或言论里头,都是别的东西,就是为自由,所以民权便由此发达。法国革命的时候,他们革命的口号是“自由、平等、博爱”三个名词;好比中国革命,用民族、民权、民生三个主义一样。由此可说自由、平等、博爱是根据于民权,民权又是由于三个名词然后才发达。所以我们要讲民权,便不能不先讲自由、平等、博爱这三个名词。  近来革命思潮传到东方之后,自由这个名词也传进来了。许多学者志士提倡新思潮的,把自由讲到很详细,视为很重要。这种思潮,在欧洲两三百年以前占很重要的地位,因为欧洲两三百年来的战争,差不多都是为争自由,所以欧美学者对于自由看得很重要,一般人民对于自由的意义也很有心得。但是这个名词近来传进中国,只有一般学者曾用工夫去研究的,才懂得什么叫做自由。至于普通民众,象在乡村街道上的人,如果我们对他们说自由,他们一定不懂得。所以中国人对于自由两个字,实在是完全没有心得。因为这个名词传到中国不久,现在懂得的,不过是一般新青年和留学生,或者是留心欧美政治时务的人。常常听到和在书本上看见这个两个字,但是究竟是自由,他们还是莫名其妙。所以外国人批评中国人,说中国人的文明程度真是太低,思想太幼稚,连自己的知识都没有,自由的名词都没有。但是外国人一面既批评中国人没有自由的知识,一面又批评中国人是一片散沙。外国人的这两种批评,在一方面说中国人是片散沙,没有团体;又一方面说中国人不明白自由。这种两批评,恰恰是相反的,为什么是相反的呢?比方外国人说中国人是一片散沙,究竟说一片散沙的意思是什么呢?就是个个有自由和人人有自由。人人把自由的扩充到很大,所以成了一片散沙。什么是一片散沙呢?如果我们拿散一手沙起来,无论多少,各颗沙都是很活动的,没有束缚的,这便是一片散沙。如果在散沙内参加士敏土,便结成石头,变为一个坚固的才本。变成了石头,团体很坚固,散沙便没有自由。所以拿散沙在石头比较,马上明白,石头本是由散沙结合而成的,但是散沙在石头的坚固团体之内,就不能活动,就失却自由。自由的解释,简单言之,在一个团体中能够活动,来往自如,便是自由。因为中国没有这个名词,所以林粗都莫名其妙。但是我们有一种固有名词,是和自由相仿佛的,就是“放荡不羁”一句话,既然是放荡不羁,就是和散沙一样,各个有很大的自由。所以外国人批评中国人,一面说没有结合能力,既然如此,当然是散沙,是很自由的;又一面说中国人不懂自由。殊不知大家都有自由,便是一片散沙;要大家结合成一个坚固团休,便不能象一片散沙。所以外国人这样批评我们的地方,就是陷于自相矛盾了。
  最近二三百年以来,外国用了很大的力量争自由。究竟自由是好不好呢?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呢?依我看来,近来两三百年,外国人说为自由去战争,我中国普通人也总莫名其妙。他们当争自由的时候,鼓吹自由主义,说得很神圣,甚至把“不自由,毋宁死”的一句话成了争自由的口号。中国学者翻译外国人的学说,也把这句话搬进到中国来,并且拥护自由,决心去奋斗,当初的勇气差不多和外国人从前是一样。但是拥护中国一般民众,还是不能领会什么是叫做自由,大家要知道,自由和民权是同时以达的,所以今天来讲民权,便不能不讲自由。我们要知道欧美为争自由,流了多少血,牺牲民许多性命,我前一回讲过了,现在世界是民权时代,欧美发生民权已经有了一百多年。推到民权的来历,由于争自由之后才有的,最初欧美人民牺牲性命,本来是为争自由,争自由之的结果才得到民权。当时欧美学者提倡自由去战争,好比我们革命提倡民族、民权、民生三个主义的道理是一样的。由此可见,欧美人民最初的战争是为自由,自由争得之后,学者才称这种结果为同权。秘谓“德谟克拉西”,此乃希腊之古名词。而欧美民众至今对这个名词亦不大关心,不过视为政治学中之一名术语便了;比之自由二个字,视为性命所关,则相差远了。民权这个事实,在希腊、罗马时代已发其端。因那个时候的政体是贵族共和,都已经有了这个名词,后来希腊、罗马亡了,这个名词便忘记了,最近二百年同伙自由战争,又把民权这个名词再恢复起来。近几十年来讲民权的人更多了,浒到中国也有很多人讲民权。但是欧洲一二百多年以来的战争,不是说争民权,是说争自由,提起自由两个字,全欧洲人便容易明白。当时欧洲人民听了自由这个名词容易明白的情形,好象中国人听了“发财”这个名词一样,大家的心理都以为是很贵重的。现在对中国人说要他去争自由,他们便不明白,不情愿来附和;但是对他要说请他去发财,便有很多人要跟上来。欧洲当时战争所用的标题是争自由,因为他们极明白这个名词,所以人民便为自由去争奋斗、为自由去牺牲,大家很崇拜自由。合以欧洲人民听到自由便那样欢迎呢?其中有许多道理,要详细去研究才可以明白,中国人吸到说发财就很欢迎的原故,因为中国现在到民穷财尽的时代,人民所受的痛苦是贫穷的;因为发财是救穷独一无二的方法,所以大家听到了这个名词便很欢迎,发财有什么好外呢?就是发财便可救穷,救了穷便不受苦,所谓救苦救难。人民正是受贫穷的痛苦时候,忽有人对他们说发财把他们的痛苦可以解除,他们自然要跟从,自然拼命去奋斗。欧洲一二百年前为自由战争,当时人民听道自由便象现在中国人吸道发财一样。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欢迎自由呢?因为当时欧洲的君主专制发达到了极点。欧洲的文明和中国周末列国相同,中国周末的时候中和欧洲罗马同时,罗马统一欧洲正在中国周、秦、汉的时代,罗马初时建立共和,后来变成制。罗马亡了之后,欧洲列国并峙,和中国周朝亡了之后变成列国一样,所以很多学者,把周朝亡后的七雄争长和罗马亡后变成列国的情形相提并论,罗马变成列国,成了封建制度。那个时候,大者王,小者侯,最小者还有伯、子、男,者是很专制的。那种封建政体,比较中国周朝的列国封建制度还要专制的多。欧洲人民在那种专制政体之下所受的痛苦还要更厉害。这个原故,由于中国自秦朝专制直接对于人民“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市”,遂至促亡,以后历朝政治,大都对于人民取宽大态度,人民纳了粮之处几乎与官吏没有关系。欧洲的专制,却一一直接专制到人民,时间复长,方法日密。那专制的进步,实在比中国厉害得多。所以欧洲人在二百年以前,受那种极残酷专制的痛苦,好象现在中国人民受贫穷的痛苦是一样。人民受久民那样残酷的专制,深感不自由的痛苦,所以他们唯一的方法,就是要奋斗去争自由,解除那种痛苦,所以他们唯一的方法,就是要奋斗去争自由,解除那种痛苦;一听道有人说自由,便很欢迎。
  中国古代封建制度破坏之后,专制淫威不能达到普通人民。由秦以后历代皇帝专制的目的,第一是要保守他们自己的皇位,永远家天下,使他们子子孙孙可以万世安享。所以对于人民的行动,于皇位有危险的,便用很大的力量去惩治。故中国一个人造反,便连到诛灭九族。用这样严重的刑罚去禁止人民造反,其中用意,就是专制皇帝要永远保守皇位,反过来说,如果人民不侵犯皇位,无论他们是做什么事,皇帝便不理会。所以中国自秦以后,历代的皇帝都只顾皇位,并不理民事,说道人民的幸福,更不理不到,现在民国有了十三年,因为政体混乱,还没有功夫去建设,人民和国家的关系很小。人民对于皇帝只有一个关系,就是纳浪,除了纳粮之外,便和政府没有另的关系。因为这个原故,中国人民的政治思想便很薄弱。人民不管谁来做皇帝,只要纳粮,便算尽了人民的责任。政府只要人民纳粮,便不去理会他们别的事,其余都是听人民自生自灭。由此可见,中国人民直接并没有受过很大的专制痛苦,只有受间接的痛苦。因为国家衰弱,受外国政治经济的压迫,没有力量抵抗,弄到民穷财尽,人民便受贫穷的痛苦。这种痛苦,就是间接的痛苦,不是直接的痛苦,所以当时人民对于皇帝的怨恨还是少的。
  但是欧洲的专制就和中国的不同。欧洲由罗马亡后到两三百年以前,君主的专制是很进步的,所以人民所受的痛苦也是很厉害的,人民是很难忍受的。当时人民受那种痛苦,不自由的地方极多,最大的是思想不自由、言论不自由、行动不自由。这三种不自由,现在欧洲是已经过去了的陈迹,详细情形是怎么样,我们不能看见,但是行动不自由还可以知道。譬如现在我们华侨在南洋荷兰或法国的领土,所受来往行动不自由的痛苦,便可以知道,象爪哇本来是中国的属国,到中国来进过了贡的,后来才归荷兰。归荷兰的政府管理之后,无论是中国的商人,或者是学生,或者是工人,到爪哇的地方,轮船一抵岸,便有荷兰的巡警来查问,便把中国人引到一间小房子,关在那个里头,脱开衣服,同医生从头到脚都验过,还要打指模、量身体,方才放出,准他们登岸。登岸之后,就是住在什么地方,也要报明,如果想由所住的地方到别的地方去,便要领路照。到了夜晚九时以后,就是有路照也不准通行,要另外领一张夜照,并且要携手灯,这就是华侨在爪哇所受荷兰政府的待遇,便是行动不自由。象这种行动不自由的待遇,一定是从前欧洲皇帝对人民用过了的,留存到今日,荷兰人就用来对待中国华侨,由于我们华侨现在受这种待遇,便可想见从前欧洲的专制是怎么样情形。此外还有人民的营业工作和信仰种种都不自由。譬如不信仰不自由说,人民在一个什么地方住,便强迫要信仰一种什么宗教,不管人民是情愿不情愿。由此人民都很难忍受,欧洲人民当时受那种种不自由的痛苦,真是水深火热,所以一听到说有人提倡争自由,大家便欢迎,便去附和。这就是欧洲革命思潮的起源。欧洲革命是要争自由,人民为争自由流了无数的碧血,牺牲了无数的身家性命,所以一争得之后,大家便奉为神圣,就是今日也还是很崇拜。
  这种自由学说近来传进中国,一般学者也很热心去提倡,所以许多人也知道在中国要争自由。今天我们来讲民权,民权的学说是由欧美传进来的,大家必须明白民权是一件什么事,并且还要明白民权同类的自由又是一件什么事,从前欧洲人民受不自由的痛苦,忍无可忍,于是万众一心去争自由,达到了自由目的之后,民权便随之发生。所以我们讲民权,便不能不先讲明白争自由的历史,近年欧美之革命风潮传播到中国,中国新学生及许多志士都发起来提倡自由。他们以为欧洲革命象从前法国都是争自由,我们现在革命,也应该学欧洲人来争自由。这种言论,可说是人云亦云,对于民权和自由没有用过心力去研究,没有彻底了解。
  我们革命党向来主张三民主义去革命,而不主张以革命去争自由,是很有深意的,从前法国革命的口号是自由,美国革命的口号是独立。我们革命的口号就是在民主义,是用了很多时间、做了很多工夫才定出来的,不是人云亦云。为什么说一般新青年提倡自由是不对呢?为什么当时欧洲讲自由是对呢?这个道理已经讲过了。因为提出一个目标,要大家去奋斗,一定要和人民有切肤之痛,人民才热心来附和。欧洲人民因为从前受专制的痛苦太深,所以一经提倡自由,便万众一心去赞成,假若现在中国来提倡自由,人民向来没有受过这种痛苦,当然不理会。如果在中国来提倡发财,人民一定是很欢迎的。我们的三民主义,便是很象发财主义。要明白这个道理,要辗转解释才可成功。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讲发财呢?因为发财不能包括三民主义,三民主义才可以包括发财,俄国革命之初实行共产,是和发财相近的,那就是直接了当的主张。我们革命党所主张的不止一件事,所以不能用发财两个字简单来包括,若是用自由的名词更难包括了。
  近来欧洲学者观察中国,每每说中国的文明程度太低,政法思想太薄弱,连自由都不懂,人们欧洲人在一二百年前为自由战争,为自由牺牲,不知道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现在中国人还不懂自由是什么,由此便可见我们欧洲人的政治思想比较中国人高得多。由于中国人不讲自由,便说是政治思想薄弱。这种言论,依我看起来是讲不通的。因为欧洲人既尊重自由,为什么又说中国人是一片散沙呢?欧洲人从前要争自由的时候,他们自由的观念自然是很浓厚,得到了自由之后。目的已达,恐怕他们的自由观念也渐渐淡薄;如果现在再去提倡自由,我想一定不象从前那样的欢迎。而且欧洲争自由的革命,是两三百年前的旧方法,一定是做不通的。就一片散沙而论,有什么精采呢?精采就是在有充分自由,如果不自由,便不能够成一片散沙。从前欧洲在民权初萌芽的时代,便主张自由,到了目的已达,各人都扩充自由的自由。于是,由于自由太过,便发生许多流弊。所以英国有一个学者叫做弥勒氏的便说:一个人的自由,以不侵犯他人的自由为范围,才是真自由;如果侵犯他人的范围,便不是自由。欧美人讲自由从前没有范围,到了英国弥勒氏才立了自由的范围,有了范围,便减少很多自由了。由此可知,彼中学者已渐知自由不是一个神圣不可侵<犯>之物,所以也要定一个范围来限制他了。若外国人批评中国人,一方面说中国人不懂自由,一方面又说中国人是一片散沙,这两种批评实在是互相矛盾。中国人既是一片散沙,本是很充分自由的。如果成一片散沙,是不好的事,我们趁早就要参加水和士敏土,要那些散沙和士敏土彼此结合来成石头,变成很坚固的团体,到了那个时候,散沙便不能够活动,便没有自由。所以中国人现在反受的病,不是欠缺自由。如果一片散沙是中国人的本质,中国人的自由有这个思想。但是中国人没有这个思想,和政治有什么关系呢?到底中国人没有自由呢?我们拿一片散沙的事实来研究,便知道中国人有很多的自由,因为自由太多,故大家便不注意去理会,连这个名词也不管了。
  这是什么道理呢?好比我们日常的生活,最重要是衣食,吃饭每天最少要两餐,穿衣每年最少要两套。但是还有一件事比较衣食更为重要,普通人都以为不吃饭便要死,以吃饭是最重大的事,但是那一件重要的事比较吃饭还要重大过一万倍,不过大家不觉得,所以不以为重大。这件事是什么呢?就是吃空气比较吃饭重要过一万倍,不过大家不觉得,所以不以为重大。这件事是什么呢?就是吃空气,吃空气就是呼吸。为什么吃空气比较吃饭重要过一万倍呢?因为吃饭在一天之内,有了两次或者一次就可以养生;但是我们吃空气,要可以养生,每一分钟最少要有十六次才可舒服。如果不然,便不能忍受。大家不信,可以实地试验,把鼻空塞住一分钟,便停止了十六次的呼吸,象我现在试验不到一分钟,便很难忍受,一天有二十四点钟,每点钟有六十分,每分钟要吃空气十六次,每点钟便吃九百六十次,每天便要吃二万三千零四十次。所以说吃空气比较吃饭重要得一万倍,实在是不错的,象这样要紧,我们还不感觉的原因,就是由于天中空气到处皆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天吃到晚都不用功夫,不比吃饭要用人工去换得来。所以我们觉得找饭吃是很难得,找空气吃是很容易的。因为太过容易,大家便不注意。个人闭住鼻孔,停止吃空气,来试验吃空气的,不地是小试验,如果要行大试验,可以把这个讲堂四围的窗户都关闭起来,我们所吃的空气便渐渐减少,不过几分钟久,现在这几百人便都忍受。又把一个人在小房内关闭一天,初放出来的时候,便觉得很舒服,也是一样的道理。中国人因为自由过于充分,便不去理会,好比房中的空气太多,我们便不觉得空气是个很重要的。欧洲人在两三百年以前受专制的痛苦,完全没有自由,所以他们人人才知道自由可贵,要拼命去争,没有争到自由之先好象中闭在小房里一样;既争到了自由之后,好比是从小房内忽然出来,遇着了空气一样,所以大家便觉得自由是贵重的东西。所以他们常常说“不自由,毋宁死”那一名话。但是中国的情形就不同了。
  中国人不知自由,只知发财。对中国人说自由,好象对广西深山的瑶人说发财一样。瑶人常有由深山中拿了熊胆、鹿茸到外边的圩场去换东西,初时圩场中的人把钱和他交换,他常常不要,只要食盐和布长匹,乃乐于交换,在我们的观念内,最好是发财,在瑶人的观念,只要合用东西便心满意足,他们不懂发财,故不喜欢得钱,中国一般的新学者对中国民众提倡自由,就好象和瑶讲发财一样,中国人用不着自由,但是学生还要宣传自由,真可谓不识时务了。欧美人在一百五十年以前,因为难得自由,所以拼命去争,既争到了之后,象法国、美国是我们所称为实行民权先进的国家,在这个国家之内,人人是不是都有自由呢?但是有许多等人,象学生、军人、官吏和不及二十岁未成年的人,都是没有自由的。所以欧洲两三百年前的战争,不过是三十岁以上的人,和不做军人、官吏、学生的人来争自由,争得了以后,也只除了他们这几等人以外的才有自由,争得了之后,也只有除了他们这几等人以外的才人自由;在这几等人以内的,至今都不得自由。
  中国学生得到了自由思想,没有别的地方用,便拿到学校内去用,于是生出学潮,美其名说争自由。欧美人讲自由,是有很严格界限的,不能说人人都有自由中国新学生讲自由,把什么界限都打破了。拿这种学说到外面社会。因为没人欢迎,所以只好搬回学校内去用。故常常生出闹学风潮。此自由之用之不得其所也。外国人不识中国历史,不知道中国人民自古以来都有很充分的自由,这自是难怪。至于中国的学生,而竟忘却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这个先民的自由歌,却是大可怪的事!由这个自由歌看焉,便知中国自古以来,虽无自由之名,而确有自由之实,且极其充分,不必再去多求了。
  我们要讲民权,因为民权是由自由发生的。所以不能不讲白欧洲人民当时争自由的情形,如果不明白,便不知道自由可贵。欧洲人当时争自由,不过是一种狂热。后来狂热渐渐冷了,便知道自由有好的和不好的两方面。不是神圣的东西,所以外国人说中国人是一片散沙,我们不能承认。中国人为什么是一片散沙呢?由于什么东西弄成一片散沙呢?就是因为是各人的自由太多。由于中国人自由太多,所以中国要革命,中国革命的目的与外国不同,所以方法也不同。到底中国为什么要革命呢?直接了当说,是和欧洲革命的目的相反。欧洲从前因为太没有自由,所以革命要去争自由。我们是因为自由太多,没有团体,没有抵抗力,成一片散沙,因为是一片散沙,所以受外国帝国主义的侵略,受列强经济商战的压迫,我们现在便不能抵抗。要将来能够抵抗外国的压迫,就要打破各人的自由,结成很坚固的团体,象把士敏参加到散沙里头,结成一块坚固石头一样。中国人现在因为自由太多,发生自由的毛病。所以从前推倒满清以后,至今无法建设民国,就是错手了自由之过也。我们革命党从前被袁世凯打败亦是为这个理由。当民国二年袁世凯大借外债,不经国会通过,又杀宋教仁,做种种事来破坏民国。我当时催促各省马上去讨袁,但因为我们同党之内,大家都是讲自由,没有团体。譬如在西南,无论那一省之内。自师长,旅长以至兵士,没有不说各有各的自由,没有彼此能够团结的。大而推到各省,又有各省的自由,彼此不能联合。各南各省,当时乘革命的余威,表面虽然是轰轰烈烈,内容实在是四分五裂,号令不能统一。说到袁世凯,他有旧日北洋六镇的统系,在那六镇之内,所有的师长、旅长和一切兵士都是很服从的,号令是致的。简单的说,袁世凯有坚固的团体,我们革命党是一片散沙,所以袁世凯打败革命党。由此可见,一种道理在外国是适当的,在中国未必是适当。外国革命的方法是争自由,中国革命便不能说是争自由。如果说争自由,便更成一片散沙,不能成大团体,我们的革命目的便永远不能成功。
  外国革命是由争而起,奋斗了两三百年,生出了大风潮,才得到自由,才发生民权。从前法国革命的口号,是用自由、平等、博爱。我们革命的口号,是用民族、民权、民生。究竟我们三民主义的口号,和自由、平等、博爱三个口号有什么关系呢?照我讲起来,我们的民族可以说和他们的自由一样,因为实行民族主义就是为国家争自由。但欧洲当时是为个人争自由,到了今天,自由的用法便不同。在今天,自由这个名词究竟要怎么样应用呢?如果用到个人,就成一片散沙。万不可再用到个人上去,要用到国家上去,个人不可太过自由,国家要得完全自由。到了国家能够行动自由,中国便是强盛的国家。要这样做去,便要大家牺牲自由。当学生的能够牺牲自由,就可天天用功,在学问上做功夫,学问成了,知识发达,能力丰富,便可以替国家做事。当军人能够牺牲自由,就能够服从命令,忠心报国,使国家有自由,如果学生、军人要讲自由,便象中国自由的对待名词,成为放任、放荡,在学校内便没有校规,在军队内便没有军纪。在学校内不讲校规,在军队内不讲军纪,那还能够成为学校、号称军队吗?我们为什么要国家自由呢?因为中国受列强的压迫,失去了国家的地位,不只是半殖民地,实在已成了次殖民地,比不上缅甸、安南、高丽。缅甸、安南、高丽不过是一国的殖民地,只做一个主人的奴隶;中国是各国的殖民地,要做各国的奴隶。中国现在是做十多个主人的奴隶,所以现在的国家是很不自由的。要把我们国家的自由恢复起来,就要集合自由成一个很坚固的团体。要用革命的方法,把国家成一个大坚固团体,非有革命主义不成功。我们的革命主义,便是集合起来的士敏土,能够把四万万人都用革命主义集合起来,个大团体,这一个大团体能够自由,中国国家当然是自由,中国民族才真能自由。
  用我们三了主义的口号和法国革命的口号来比较,法国的自由和我们的民族主义相同,因为民族主义是提倡国家自由的。平等和我们的民权主义相同,因为民权主义是提倡人民在政治之地位都是平等的,此外还有博爱的口号,这个名词的原文是“兄弟”的意思,和中国“同胞”两个字是一样解法,普通译成博爱,当中的道理,和我们的民生主义是相通的。因为我们的民生主义是图四万万人幸福的,为四万万人谋幸福就是博爱。这个道理,等到讲民生主义的时候,再去详细解释。
2006-11-12 12:5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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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民权两个字,是我们革命党的第二个口号,同法国革命口号的平等是相对待的。因为平等是法国革命的第二个口号,所以今天专拿平等做题目来研究。  平等这个名词,通常和自由那个名词都是相提并论的。欧洲各国从前革命,人民为争平等和争自由,都是一样的出力,一样的牺牲,所以他们把平等和自由都看得一样的重大。更有许多人以为要能够自由,必要得到平等;如果得不到平等,便无从实现自由。用平等和自由比较,把平等更是看得重大的。
  什么是叫做平等呢?平等是从那里来的呢?欧美的革命学说,都讲平等是天赋到人类的,譬如美国在革命时候的《独立宣言》法国在革命时候的《人权宣言》,都是大书特书,说平等、自由是天赋到人类的特权,人[他]类[人]不能侵夺的。天生人究竟是否赋有人类的特权呢?请先把这个问题拿来研究清楚。
  从前在第一讲中,推溯民权的来源,自人类初生几百万年以前推到近来民权萌芽时代,从没有见过天赋有平等的道理。譬如用天生的万物来讲,除了水面以外,没有一物是平有。就是拿平地来比较,也没有一处是真平的。好象坐粤汉铁路,自黄沙到银盏坳一段本来是属于平原,但是从火车窗外过细考察沿路的高低情况,没有那一里路不是用人工修筑,才可以得平路的。所谓天生的平原,其不平的情形已经是这样。再就眼前而讼,拿桌上这一瓶的花来看,此刻我手内所拿的这枝花,是槐花。大概看起来,以为每片叶子都是相同的,就是一株槐树的几千万片叶中,也没有完全是相同的,推到空间、时间的关系,此处地方的槐叶和彼处地方的槐叶更是不相同的,今年所生的槐叶和去年所生的槐叶又是不相同的。由此可见,天地间所生的东西总没有相同的。既然都是不相同的。自然不能够说是平等。自然界既没有平等,人类又怎么有平等呢?天生人类本来也是不平等的,到了人类专制发达以后,专制帝王尤其变本加厉,是人为的不平等。人为的不平等究竟是什么情形,现在可就讲坛的黑板上绘一个图来表明。
  请诸君细看第一图,便可明白。因为有这种人为的不平等,在特殊阶级的人过于暴虐无道,被压迫的人民无地自容,所以发生革命的风潮来打不平。革命的始意,本是在打破人为的不平等,到了平等以后便可了事。但是占了帝王地位的人,每每假造天意做他们的保障,说他们所处的特殊地位是天所授与的,人民反对他们便是逆天。无知识的民众,不晓得研究这些话是不是合道理,只是盲从附和,为君主去争权利,来反对的知识的人民去讲平等自由。因此赞成革命的学者,便不得不创天赋人权的平等自由这一说,以打破君主的专制。学者创造这一说,原来就是想打破人为之不平等的。但是天下的事情,的确是行易知难。当时欧洲的民众都相信帝王是天生的,都是受了天赋之特权的,多数无知识的人总是去拥戴他们,所以少数有知识的学者,无论用什么方法和力量,总中推不倒他们。到了后来,相信天生人类都是平等自由的,争平等自由是人人应该有的事,然后欧洲的帝王便一个一个不推自倒了。不过专制帝王推倒以后,民众又深信人人是天生平等的这一说,便日日去做工夫,想达到人人的平等,殊不知这种事是不可能的。到了近来科学昌明,人类大觉悟了,才知道没有天赋平等的道理假若照民众相信的那一说去做,纵使不顾真理勉强做民功,也是一种假平等。象第二图一样,必定要把位置高的压下去,成了平头的平等,是假平等。
  说到社会上的地位平等,是始初起点的地位平等,后来各人根据天赋的聪明才力自己去造就,因为各人的聪明才力有天赋的不同,所以造就的结果当然不同。造就既是不同,自然不能有平等。象这样讲来,才是真正平等的道理,如果不官各人天赋的聪明才力,就是以后有造就高的地位,也要把他们压下去,一律要平等,世界没有进步,人类便退化。所以我们讲民权平等,又要世界有进步,是要人民在政治上的地位平等。因为平等是人为的,不是天生的;人造的平等,只有做到政治上的地位平等,故革命以合,必要各人在政治的立足点都是平等,好象第三图的底线,一律是平等的,那才是真正平等,那才上自然之真理。
  欧洲从前革命,人民争平等自由,出了很大的力量,费了很大的牺牲。我们现在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出力、那样牺牲,便先要知道欧洲在没能革命以前是怎样不平等的情形,上面所绘的第一图,是表示欧洲在没有革命以前,政治上是怎样不平等的事实,图中所示帝、王、公、侯、伯、子、男等一级一级的阶梯,就是从前欧洲政治地位上的阶级。这种阶级,中国以前也是有的。到十三年前发生革命,推翻专制,才铲平这种不平的阶级。但是中国以前的不平等,没有从前欧洲的那么厉害。欧洲两百多年以前,还是在封建时代,和中国两千多年以前的时代相同,因为中国政治的进货早过欧洲,所以中国两千多年以前的便打破了封建制度。欧洲就是到现在还不能完全打破封建制度,在两三百年之前才知道不平等的坏处,才发生平等的思想。中国在两千年以前便有了这种思想,所以中国政治的进步是早过欧洲。但是在这两百年以来。欧洲的政治进步不但是赶到中国,并且超过中国,所谓后来者居上。
  欧洲没有革命以前的情形,和中国比较起来,欧洲的专制要比中国厉害得多。原因是在什么地方呢?就是在世袭制度。当时欧洲的帝王公侯那些贵族,代代都是世袭贵族,不去做别种事业;人民也代代都是世袭一种事业,不能够去做种事业。比方耕田的人,他的子子孙孙便要做农夫;做工的人,他的子子孙孙便要做苦工。祖父做一种什么事业。子孙就不能改变。这种职业上不能够改变,就是当时欧洲的不自由,中国自古代封建制度三十以后,这种限制也完全打破,由此可见,从前中国和外国都是有阶级制度,都是不平等。中国的好处是只有皇帝是世袭,除非有人把他推翻,才不能世袭,如果不被人推翻,代代总是世袭,到了改朝换姓,才换皇帝,至于皇帝以下的公侯伯子男。中国古时都是可以改换的,平民做宰相、封王侯的,但是代代世袭一种事业的,欧洲平民间或也有做宰相、封王侯的,但是大多数的王侯都是世袭,人民的职业不能自由,因为职业不自由,所以失了平等,不但是政治的阶级不平等,就是人民彼此的阶级也不平等,由于这个原故,人民一来难到公侯伯子男的那种地位,二来自已的职业又不能自由改变,更求上进,于是感觉非常痛苦,不能忍受。所以不得不拚命去争自由,解除职业不自由的束缚,以求上进,拚命去争平等,打破阶级专制的不平等,那种战争,那种奋斗,在中国是向来没有的。中国人虽然受过了不平等的界限,但是没有牺牲身家性命去做平等的代价,欧洲人民在两三百年以前的革命,都是集中到自由、平等两件事。中国人向来不懂什么是争自由平等,当中原因,就是中国的专制和欧洲比较,实在没有什么厉害。而且中国古时的政治,虽然是专制,二千多年以来虽然没有进步,但是以前改良了很多,专制淫威也减除了不少,所以人民便不觉得十分痛苦,因为不觉得痛苦,便不为这个道理去奋斗。
  近来欧洲文化东渐,他们的政治、经济、科学都传到中国来了,中国人听到欧洲的政治学理,多数都是照本抄誊,全不知道改变。所以欧洲两三百年以前的革命,说是争自由,中国人也说要争自由,欧洲从前争平等,中国人也照样争平等,但是中国今日的弊病,不是在不自由、不平等的这些地方。如果专拿自由、平等去提倡民气,便是离事实太远,和人民没有切肤之痛,他们便没有感觉;没有感觉,一定不来附和。至于欧洲在两三年以前,人民所受不自由、不平等的痛苦真是水深火热,以为非争到自由平等,什么问题都不能解决,所以拚命去争自由、打平等,因为有这种风潮,所以近两三百年来,一次发生英国革命,二次发生美国革命,三次发生法国革命,美国、法国的革命都是成功的。英国革命算中没有成功,所以国体至今没有改变。英国革命的时候,正当中国明末清初,当时英国人民把兵推到,杀了一个皇帝;不到十年,又发生复辟,一直到现在,他们的国体仍旧是君主,贵族阶级也是存在,美国自脱离英国独立以后。把从前政治的阶级完全打破,创立共和制度,以后法国革命,也是照美国一样,把从前的阶级制度根本推翻。延到现在六年以前,又发生俄国革命,他们也打破阶级制度,变成共和国家。美国、法国、俄国都是世界是很强盛的国家。推原他们强盛的来历,都是由于革命成功的。就这三个革命成功的国家比较,发起最后的是俄国,成功最大的也是俄国俄国革命的结果,不但是把政治的阶级打到平等,并且把社会上所有酱的阶级都一齐打到平等。
  我们再拿美国来讲,美国革命的时候,人民所向的目标上在独立,他们为什么要独立呢?因为他们汪时的十三州都是英国领土,归英国管理。英国是一个专制国家,压迫美国人民比压迫本国人民还要严厉得多,美国人民见得他们自己和英国人民都是同归一个英国政府管理,英国政府待本国人民是那样宽大,待美国人民是这样刻薄,便觉得很不平等,所以要脱离英国,自己去管理自己,成一个独立国家,他们因为独立,反抗英国。和英国战争了八年,后来独立成功,所有在美国的白色人种,政府都一律看待,一律平等,但是对待别色人种便大不相同,比方在美国的非洲黑人,他们便视为奴隶。所以美国独立之后,白人的政治地位虽然是平等,但是黑和白人比较便不平等。这种事实,和美国的宪法及独立的宣言便不符合。因为《独立宣言》开宗明义便说人人是生而平等的,天赋有一定不能少的权利,那些权利便是生命自由和求幸福。后来订定宪法,也是根据这个道理,美国注重人类平等的宪法既然成立以后。还要黑人来做奴隶,所以美国主张平等自由的学者,见到那种事实和立国的精神太[太]相矛盾,便反对一个平等自由的共和国家里头还有许多人类来做奴隶,美国当时对待黑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呢?美国人从前对待黑人是很刻薄的,把黑人当作牛马一样,要他们做奴隶、做苦工,每日做很多的工,辛辛苦苦做完了之后,没有工钱,只有饭吃。那种残酷情形,全国人民看见了,觉得是很不公道、很不平等的,和开国宪法的道理太不相容,所以大家提倡人道主义,打破这种主张的人便非常之多,于是有许多热心的人,调查当时黑奴所受的痛苦,做成了许多记录,其中最著名的一本书,都很有趣味。这本小说是叫做《黑奴吁天录》。自这本书做出之后,大家都知道黑奴是怎样受苦,便替黑奴来抱不平。当时全美国之中,北方各省没有畜黑奴的,便主张放奴,南方各省所畜的黑奴是很多的,因为南方各省有许多极大的农场,平常都是专靠黑奴去耕种,如果放黑奴,便没有苦工,便不能耕种。南方人由于自私自利的思想,便反对放奴,说黑奴制度不是一人<造>起来的。美国人从前运非洲的黑人去做奴隶,好象几十年前欧洲人运中国人到美洲和南洋去做“猪仔”一样,黑奴便是当时非洲的“猪仔”。南方各省反对放奴,说黑奴是他们的本钱,如果要解放,他们一定要收回本钱。当时一个黑奴,差不多要值五六千元,南方各省的黑奴有几百万,总算起来要值几百万万元,因为那种价值太大,国家没有那样多钱去偿还黑奴的东家,所以放黑奴的风潮虽然是发生了很久,但是酝酿复酝酿,到了六十年前才爆发出来,构成美国的南北战争,那次战争,两方死了几十万人,打过了五年仗,双方战争是非常激烈的,是世界最大战争之一,那次战争,是替黑奴打不平、替人类打不平等的,可以说是争平等的战争,欧美从前为争平等的问题,都是本身觉悟,为自由的利害去打仗,美国的南北战争,为黑奴争平等,不是黑人自己懂得要争,因为他们做奴隶的时候太久,没有别的知识,只知道主人有饭给他们吃,有衣给他们穿,有屋给他们住,他们便很心满意足。当廛主人间或也有很宽厚的,黑奴只知道要有好主人,不致受十分的虐待;并不知道要反抗主人,要求解放,有自己做主人的思想,所以那次美国的南北战争,所争平等的人,是白人替黑人去争,是自由团体以外的人去争,不是本身的觉悟。那次战争的结果,南方打败了北方打胜了仗,只有服从那个命令。自此以后,便不理黑奴。黑人从那次以后,虽然是被白人解放,有了自由,成了美国的共和国民,在政治的平等自由上有很大的希望;但是因为从前替主人做工,便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锦旗以后不替主人做工,便没有饭吃,没有衣穿,没有屋住,一时青黄不接,黑奴觉得失了泰山之靠,便感非常的痛苦。因此就怨恨的各省份,尤其怨恨北方那位主张放奴的大总统。那位主张放奴的总统是谁呢?大家都知道,美国有两个极有名的大总统,一位是开国的大总统,叫做华盛顿。现在世界上的人说起开国元勋。便数到华盛顿,因为那位大总统在争人类平等的历史上是很有功劳的。其余一位大总统是林肯,他就是当时主张放奴最出力的人,因为他解放黑奴,为人类求平等立了很大的功劳,所以世界上的人至今都称颂他。但是当时解放了的黑奴,因为一时没有衣食住的痛苦,便非常怨恨他。现在还有一种歌谣是骂林肯的,说他是洪水猛兽。那些骂林肯的之心理,好象中国现在反对革命的人来骂革命党一样。现在有知识的黑人,知道解放的好处,自然是称颂林肯;但是无知识的黑人,至今还是恨林肯,学他们的祖宗一样,解放黑奴,是美国历史上一件争平等的待遇,人民发起独立战争,打过了八年仗,才脱离英国,得到平等,成一个独立国家。第二个时期是在六十年前发生南北战争,那次战争地理由,和头一次的独立战争是相同的,打过了五年仗。五年战争的时间,和八年战争的时间虽然虽然是差不多,但是说起损失来,那次战争五的战争比较八的战争牺牲还要大,流血还要多。简单的说起来,美国第一次的大战争,是美国人民自己求独立,为自己争平等。第二次的大战争,是美国人民为黑奴求自由,为黑奴争平等,不是为自己争平等,是为他人争平等。为他人争平等,比较为自己争平等所受的牺牲还在大,流血还要多。所以美国历史是一种争平等的历史。这种平等的历史,是世界历史中的大光荣。
  美国争得平等之后,法国也发生革命,去争平等。当中反复了好几次,争了八十年算成功,但是平等争成功之后,他们人民把平等两个字走到极端,要无论那一种人都是平等。象第二图所讲的平等,把平等地位不放在立足点,要放在平头点,那就是假平等。
  中国的革命思潮是发源于欧美,平等自由的学说也是由欧美传进来的,但是中国革命党不主张争平等自由,主张争三民主义。三民主义能够实行,便有自由平等。欧美为平等自由去战争,争得了之后,常常被平等自由引入歧路。我们的三民主义能够实行,真有自由平等,要什么方法才能够归正轨呢?象第二图,把平等线放在平头上,是不合乎平等正轨的;要象第三图,把平等线放在立足点,才算合乎平等的正轨。所以我们革命,要知道所用的主义是不是适当,是不是合乎正轨,非先把欧美革命的历史源源本本来研究清楚不成功。人民要彻底明白我们的三民主义是不是的的确确[有]好处,是不是合乎国情,要能够信仰我们的三民主义始终不变,也非把欧美革命的历史源源本本来研究清楚不成功。
  美国为平等、自由两个名词,经过了两次战争,第一次争了八年,第二次争了五年,才达到目的。中国向来没有为平等自由起过战争。几千年来,历史上的战争,都是大家要争皇帝的思想,只限于真革命党以内的人才是。说到革命党以外,象北方的曹锟、吴佩孚,名义上虽然赞成共和,但是主张武力统一,还是起专制。如果他们的武力统一成功,别人不能够反抗,他们一定是想做皇帝的。譬如袁世凯在辛亥年推到满清的时候,他何尝不赞成共和呢?他又何曾主张帝制呢?当时全国的人民便以为帝制不再发生。到了民国二年,袁世凯用武力打败革命党,把革命党赶出海外,便改变国体,做起皇帝来。这般军阀的思想腐败不堪,都是和袁世凯相同的,将来没有人敢担保这种危险不发生。所以中国的革命至今没有成功,就是因为做皇帝的思想没有完全铲除,没有一概肃清,我们要把这种皇帝的思想完全铲除,一概肃清,便不得不再来奋斗,再来革命。
  中国现在有许多青年志士,还是主张争平等自由,欧洲在一两百年以来,本是争平等自由,但是争得的结果,实在是民权,因为有了民权,平等自由才能够存在,如果没有民权,平等自由不过是一种空名词。讲到民权的来历,发源是很远的,不是近来才发生的,两千多年以前,希腊、罗马便老早有了这种思想,当时希腊、罗马都是共和国家。同时地中海的南方有一个大国叫做克塞支,也是一个共和国。后来有许多小国继续起来,都是共和国家。当时有希腊、罗马名义上虽然是共和国家,但是事实上还没有达到真正的平等自由,因不那个时候,民权还没有实行。譬如希腊国内便有奴隶制度,所有贵族都是畜很多的奴隶,全国人民差不多有三分之二是奴隶;斯巴达的一个武士,国家定例要给五个奴隶去服侍他。所以希腊有民权的人是少数,无民权的是大多数。罗马也是一样的情形。所以二千多年以前,希腊、罗马的国家名义上虽然是共和,但是由于奴隶制度,还不能够达到平等自由的目的。到六十年前美国锦旗黑奴,打破奴隶制度,实行人类的平等以后,在现在的共和国家以内才渐渐有真平等自由的希望,但是真平等自由是在什么地方立足呢?要附属到什么东西呢?是在民权立足上的,要附属于民权,民权发达了,平等自由才可以长存;如果没有民权,什么平等自由都保不住,所以中国国民党发起革命,目的虽然是要争平等自由,但是所定的主义和口号还是要用民权。因为争得民权,人民方有平等自由的事实,便可以享平等自由的幸福所以平等自由,实在是包括民权之内,因为平等自由是包括要民权之内,所以今天研究民权的问题,便附带来研究平等自由的问题。
  欧美革命,为求平等自由的问题来战争,牺牲了无数的性命,流了很多的碧血。争到平等自由之后,到了现在,把平等自由的名词应该要看得如何宝贵,把平等自由的事实应该要如何审慎,不能够随便滥用。但是到现在究竟是怎么样呢?就自由一方面的情形说,前次已经讲过了,他们争得自由之后,便生出自由的许多流弊。美国、法国革命至今有了一百多年,把平等争得了,到底是不是和自由一样,也生出许多流弊呢?依我看起来,也是一样的生许多流弊,由于他们已往所生流弊的经验,我们从新革命,便不可再蹈他们的覆辙,专为平等去奋斗,要为民权去奋斗。民权发达了,便有真正的平等;如果民权不发达,我们便永远不平等。
  欧美平等的流弊究竟是怎么样呢?简单的说,就是他们把平等两个字认得太呆了,欧美争得平等以后,为什么缘故要发生流弊呢?就是由于民权没有充分发达,所以自由平等还不能够向正轨道去走,因为自由没有平等归到正轨,所以欧美人民至今还是要为民权去奋斗。因为要奋斗,自然要结团体。人民因为知道结团体的重要,所以由于奋斗结果,自然得到集会、结社自由,由于得到这种自由,便生出许多团体,在政治上有政党,在工人中有工党。现在世界团体中最大的是工党。工党是在革命以后,人民争得了自由,才发生出来。发生的情形是怎么样呢?最初的时候,工人没有知识,没有觉悟,并不知道自己是处于不平等的地位,也不知道受资本家很大的压迫;好象美国黑奴只知道自祖宗以来都是做人的奴隶,并不知道奴隶的地位是不好,也不知道除了奴隶以外还有自由平等一样。当时各国工人本来不知道自己是处于什么地位,后来于工人之外,得了许多好义之士替工人抱不平,把工人的资本家不平等的道理宣传到工人里头,把他们唤醒了,要他们固结团体和贵族及资本家抵抗,于是世界各国才发生工党。工党和贵族及资本家抵抗,是拿什么造[做]武器呢?工人抵抗的唯一武器,就是消极的不合作,不合作的举动就是罢工。这种武器,比较军人打仗的武器还要厉害得多,如果工人对于国家或资本家有要求不遂的,便大家联合起来。一致罢工那种罢工,影响到全国人民比较普通的战争好不相上下,因为在工人之外,有知识极高的好义之士做领袖,去引导那些工人,教他们固结团体,去怎么样罢工,所以他们的罢工一经发动,便在社会上发生很大的力量。因为有了很大的力量,工人自己才感觉起来,要讲平等。英国、法国工人,由于这种感觉,要讲平等,看见团体以内引导指挥的领袖都中是本行的工人,不是贵族便是学者,都是从外面来的;所以他们到了团体成功,便排斥那些领袖。这种排斥领袖的风潮,在欧美近数十年来渐渐发生了。所以起这种风潮的原故,便是由于工人走入平等的迷途,成了平等的流弊。由于这种流弊发生以后,工党便没有好领袖去引导指挥他们,工人又没有知识去引导自已,所以虽然有很大的团体,不但是没有进步,不能发生大力量,并且没有人去维持。于是工党内部;渐渐腐败,失却了大团体的力量。
  工人的团体不但是在外国很多,近十多年来中国也成立了不少,中国自革命以后,各行的工人都联合起来,成立团体。团体中的领袖,也是很多不是工人的。那些团体中的领袖,固然不能说个个都是为工人去谋利益的,其中假借团体的名义、利用工人为自己图私利的当然是很多,但是真为大义去替工人出力的也是不少。所以工人应该明白,应该要分别领袖的青红皂白。现在中国有工人讲平等,也是发生平等的流弊。譬如前几天我收到由汉口寄不的一种工报,当中有两个大标题,第一个标题是“我们工人不要穿长衣的做领袖”,第二个标题是“我们工人奋斗,只求面包,不问政治”。由于这种标题,便可知和欧美工党排斥非工人做领袖的口调是一样,欧美工人虽然排斥非工人做领袖,但是他们的目标还是要问政治。所以汉口工人的第二个标题,便和欧美工人的口调不能完全相同。因为一国之内,人民的一切幸福都是以政治问题为依归的。国家最大的问题就是政治,如果政治不良,在国家里头无论什么问题都不能解决。比方中国现在受外国政治经济的压迫,一年之内损失十二万万元,这就是由于中国政治不良,经济不能发达,所以每年要受这样大的损失。在这种损失里头,最大的是进口货超过出口货每年人五万万元,这五万万的货都是工人生产的,因为中国工业不发达,才受这种损失。我们拿这个损失的问题来研究。中国工人所得工价是世界中最便宜的,所做的劳动又是世界中最勤苦,和外国工业竞争,照道理讲,当然可以操胜算,为什么中国工人所生产的出口货,不能敌外国工人所生产的进口货呢?为什么我们由于工业的关系,每年要损失五万万元呢?此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中国政治不良,我们的政府没有能力。如果政府有了能力,便可以维持这五万万元的损失;我们能够维持这五万万元的损失,便是每年多了五万万的面包,中国政府有能力,怎么样可以维持五万万元的损失呢?如果政府有能力,便可以增加关税,关税加重,外国的洋货自然难得进口,中国的土货便可以畅销,由此全国的工人每年便可以多进五万万元。但是照汉口工人寄来报纸的标题讲,工人不问政治,既然不问政治,自然不要求政府增加关税,抵制洋货,提倡土货;不抵制洋货,提倡土货,中国就不制造土货;不制造洋货,工人便没有工做,工人连工都没有做,那里还有面包呢?由此可见,工人无好领袖,总是开口便错。这样的工人团体不能发达,不久必归消灭。因其太无知识了,不知道面包问题就是经济问题。政治和经济两个问题,总是有连带关系的,如果不问政治,怎么样能够解决经济的面包问题来要求面包呢?汉口工人的那种标题,便是由于错讲平等生出来的流弊。
  所以,我们革命不能够单说是争平等,要主张争民权。如果民权不能够完全发达,就是争到了平等,也不过是一时,不久便要消灭的,我们革命主张民权,虽然不拿平等做标题,但是在民权之中便包括提有平等。如果平等有时是好,当然是采用;如果不好,一定要除去。象这样做去,才可以发达民权,才是善用平等。
  我从前发明一个道理,就是世界人类其得之天赋者约分三种:有先知先觉者,有不知不觉者。先知先觉者为发明家,后知后觉者为宣传家,不知不觉者为实行家。此三种人互相为用,协力进行,则人类之文明进步必能一日千里。天之生人虽有聪明才力之不平等,但人心则必欲使之平等,斯为道德上之最高目的,而人类当努力进行者,但是要达到这个最高之道德目的,到底要怎么样做法呢?我们可把人类两种思想来比对,便可以明白了。一种就是利已,一种就是利人。重于利已者,每每出于害人亦有所不惜。此种思想以达,则聪明才力之人专用彼之才能,去夺取人家之利益,渐而积成专制之阶级,生出政治上之不平等。此民权革命以前之世界也。重于利人者,每每至到牺牲自己亦乐而为之。此种思想发达,则聪明才之人专用彼之才能,以谋他人的幸福,渐而积成博爱之宗教慈善之事业。惟是宗教之力有所穷,慈善之事有不济,则不得不为根本之解决,实行革命,推翻专制,主张民权,以平人事之不平了。从此以后,要调和三种之人使之平等,则人人当以服务为目的,而不以夺取为目的。聪明才力愈力大者,当尽其能力而服千万人之务,造千万之福。聪明才力略小者,当尽其能力以服十百人之务,造十百人之福,所谓“巧者拙奴”,就是这个道理。至于全无聪明才力者,亦当尽一己之能力,以服一人之务,造一人之福。照这样做去,虽天生人之聪明才力有不平等,而人之服务道德心以达,必可使成为平等了。这就是平等之精义。
2006-11-12 12:5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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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照前几次所讲,我们知道欧美人民争民权已经有了两三百年。他们争过了两三百年,到底得到了多少民权呢?今天所讲的题目,就是欧美人民在近来两三年之中所争得民权多少,和他们的民权现在进步到什么地方。  民权思想已经传到中国来了。中国人知道同权的意思,是从书本和报纸中行来的。主张民权的书本和报纸,一定是赞成民权那一方面的,大家平日研究民权,自然都是从赞成一方面的书本和报纸上观察。照赞成一方面的书本和报纸上所说的话,一定是把民权的风潮说得是怎样轰轰烈烈,把民权的思想说得是怎么蓬蓬勃勃。我们看见了这些书报当然受他们的鼓动,发生民权的思想,以为欧美人民争民权,争过了两三百后,每次都是得到最后的胜利;照这样看起来,以后世界各国的民权一定是要发达到极点,我们中国处在这个世界潮流之中,也当然是应该提倡民权,发达民权。并且,有许多人以为提倡中国民权,发达民权。并且,有许多人以为提倡中国民权能够发达到那个地步,国家便算是很文明,便算是很进步。
  但是,从书报中观察欧美的民权,和事实上有很多不对的。考察欧美的民权事实,他们所谓先进的国家,象美国、法国,革命过了一百多年,人民到底得了多少民权呢?照主张民权的人看,他们所得的民权还是很少。当时欧美提倡民权的人,想马上达到民权的充分目的,所以牺牲一切,大家同心协力,一致拚命去争,到了胜利的时<候>,他们所争到的民权,和革命时候所希望的民权两相比较起来,还是差得很多,还不能达到民权的充分目的。
  现在可以回顾美国对于英国的独立战争,是一个什么情形,那个战争,打过了八年仗,才得到最后的胜利,才达到民要地目的,照美国《独立宣言》来看,说平等和自由是天赋到人类的,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夺去人人的平等自由。当美国革命本想要争到很充分的自由平等,但是争了八年,所得的民权还是很少,为什么争了八年之久只得到很少的民权呢?当初反对美国民权的是英国皇帝,美国人民受英国皇帝的压迫,才主张独立,和英国战争。所以那个战争,是君权和民权的战争,战争的结果,本是民权胜利,照道理讲,应该得到充分的民权,为什么不能达到充分的目的呢?因为独立战争胜利之后,虽然打破了君权,但是主张民权的人便生出民权的实施问题,就是要把民权究竟应该行到什么程度?由于研究就种问题,主张民权的同志之见解各有不同,因为见解不同,便生出内部两大派别的分裂。大家都知道美国革命有一个极著名的首领叫做华盛顿,他是美国的开国元勋,当时帮助他去反抗英国君权的人,还有许多英雄豪杰,象华盛顿的财政部长叫做哈美尔顿,和国务部长叫做庶化臣。那两位大人物对于民权的实施问题,因为见解各有不同,彼此的党羽又非常之多,便分成为绝对不相同的两大派。
  遮氏一派,相信民权是天赋到人类的,如果人民有很充分的民权,由人民自由使用,人民必有分寸,使用民权的时候一定可以做许多好事,令国家的事业充分进步。遮氏这种言论,是主张人性是善的一说。至于人民有了充分的民权,如果有时不能充分发达善性去做好事,反误用民权去作恶,那是人民遇到了障碍,一时出于不得已的举动。总而言之,人人既是有天赋的自由平等,人人便应该有政权;而且人人都是有聪明的,如果给他们以充分的政权,令个个都可以管国事,一定可以做出许多大事业;大家负起责任来,把国家治好,国家便可以长治久安。那就是遮化臣一派对于民权人信仰。
  至于哈美尔顿一派所主张的,恰恰和遮氏的主张相反。哈氏以为人性不能完全都是善的,如果人人都有充分的民权,性恶的人便拿政权去作恶。那些恶人拿到了国家大权,便把国家的利益自私自利分到自己同党,无论国家的什么道德、法律、正义、秩序都不去理会。弄到结果,不是一国三公,变成暴民政治;就是把平等自由走到极端,成为无政府。象这样实行民权,不但是不能令国家进步,反要捣乱国家,令国家退步。所以哈氏主张,国家政权不能完全给予人民,要给予政府;把国家的大权都集合于中央,普通人只能够得到有限制的民权。如果给予普通人以无限制的民权,人人都拿去作恶,那种作恶影响对于国家,比较皇帝的作恶还要厉害得多。因为皇帝作恶,还有许多人民去监视防止,故哈美尔顿说:“从前的君权要限制,现在的民权也应该要限制。”由此创立一派,叫做“联邦派”,主张中央集权,不主张地方分权。
  美国在独立战争以前,本有十三邦,都归英国统辖,自己不能统一。后来因为都受英国专制太过,不能忍受,去反抗英国,是大家有同一的目标,所以当时对英国作战便联同一气。到战胜了英国以后,各邦还是不能统一,在革命的时候,十三邦的人口不过三百万。在那三百万人中,反抗英国的只有二百万人,还有一百万仍是赞成英国皇帝的。就是当时各邦的人民,还有三分之一是英国的保皇党,只有三分之二才是革命党。因为有那三分之一的保皇党在内部捣乱,所以美国独立战争费过了八年的长时间,才能够完全战胜,到了战胜以后,那些著名的保皇党无处藏身,便逃到北方,搬过圣罗伦士河以北,成立了加拿大殖民地,至今仍为英国属地,忠于英国。美国独立以后,国内便没有敌人。但是那三百万人分成十三邦,每邦不过二十多万人,各不相下,大家不能统一,美国的国力还是很弱,将来还是容易被欧洲吞灭,前途的生存是很危险的。于是各邦的无知先觉想免去此种危险,要国家永远图生存,便不得不加大国力,要加大国力,所以主张各邦联合起来,建设一个大国家,当时所提倡联合的办法,有主张专行民权的,有主张专行国权的。头一派的主张,就是地方分权后一派的主张,就是中央集权。限制民权,把各邦的大权力都联合起来,集中于中央政府,又可以说是“联邦派”。这两派彼此用口头文字争论,争了很久,并且是很激烈。最后是主张限制民权的“联邦派”占胜利,于是各邦联合起来,成立一个合众国,公布联邦的宪法。美国自开国一直到现在,都是用这种宪法。这种宪法就是三权分立的宪法,把立法权、司法权和行政权分得清清楚楚,彼此不相侵犯。这是世界上自有人类历史以来第一次所行的完全宪法。美国就是实行三权分立的成文宪法的第一个国家。世界上有成文宪法的国家,美国就是破天荒的头一个。这个宪法,我们叫做《美国联邦宪法》。美国结合联邦、成立宪法以后,便成世界上顶富的国家;经过欧战以后,更成世界上顶强的国家。因为美国达到了今日这样富强,是由于成立联邦宪法,地方人民的事让各邦分开自治。
  十多年来,我国一般文人志士想解决中国现在的问题,不根本上拿中美两国的国情来比较,只就美国富强的结果而论。以为中国所希望的,不过是在国家富强;美国之所以富强,是由于联邦,中国要象美国一样的富强,便应该联省;美国联邦制度的根本好处,是由于各邦自定宪法、分邦自治;等到省宪实行了以后,然后再行联合成立国宪。质而言之,就是将来统一的中国变成二十几个独立的单位,象一百年以前的美国十几个独立的邦一样,然后再行联合起来,这种见解和思想,真是谬误到极点。可谓人云亦云,习而不察。象这样只看见国行联邦制度便成世界顶富强的国家,我们现在要中国富强也要去学美国的联邦制度,就是象前次所讲的欧美人民争民权,不说要争民权,只说要争自由平等,我们中国人此时来革命也要学欧美人的口号说去争自由平等,都是一样的盲从!都是一样的莫明其妙!
  主张联省自治的人,表面上以为美国的地方基础有许多小邦,各邦联合,便能自治,便能富强;中国的地方基础也有许多行省,也应该可以自治,可以富强,殊不知美国在独立时候的情形究竟是怎么样。美国当独立之后为什么要联邦呢?是因为那十三邦向来完全分裂,不相统属,所以不能不联合起来。至于我们中国的情形又是怎么样呢?中国本部形式上向来本分作十八省,另外加入东三省及新疆,一共是二十二省;此外还有热河、绥远、青海许多特别区域,及蒙古、西藏各属地。这些地方,在清朝二百六十多年之中,都是统属于清朝政府之下。推到明朝时候,各省也很统一。再推到元朝时候,不但是统一中国的版图,且几几乎统一欧、亚两洲。推到宋朝时候,各省原来也是很统一的;到了南渡以后,南方几省也是统一的。更向上推到唐朝、汉朝,中国的各省没有不是统一的。由此便知中国的各省在历史上向来都是统一的,不是分裂的,不是不能统属的;而且统一之时就是治,不统一之时就是乱的。美国之所以富强,不是由于各邦之独立自治,不统一之时就是乱的。美国之所以富强,不是由于各邦之独立自治不是由于各邦联合后地进化所成的一个统一国家。所以美国的富强,是各邦统一的结果,不是各邦分裂的结果。中国原来既是统一的,便不应该把各省再来分开。中国眼前一时不能统一,是暂时的乱象,是由于武人割据作护符。若是这些武人有口实来各据一方,中国是再不能富强的。如果以美国联邦制度就是富强的原因,那便是倒果为因。
  外国人现在对于中国为什么要来共管呢?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中国的缺点呢?就是由于看见中国有知识阶级的人所发表的言论、所贡献的主张,都是这样的和世界潮流相反,所以他们便看中国不起,说中国的事中国人自己不能管,列强应该来代我们共管。我们现在东亚处于此时的潮流,要把“联邦”二个字用得是恰当,便应该说中国和日本要联合起来,或者中国和安南、缅甸、印度、波斯、阿富汗都联合起来。因为这些国家向来都不是统一的。此刻要亚洲富强,可以抵抗欧洲,要联成一个大邦,那才可以说得通,至于中国的十八省和东三省以及各特别区,在清朝时候已经是统一的,已经是联属的。我们推翻清朝,承继清朝的领土,才有今日的共和国,为什么要把向来统一的国家再分裂呢?提倡分裂中国的人一定是野心家,想把各省的地方自己去割据,象唐继尧割据云南、赵恒惕割据湖南、陆荣廷割据广西、陈炯明割据广东,这种割据式的联省,是军阀的联省,不是人民自治的联省;这种联省不是有利于中国的,是有利于个人的,我们应该要分别清楚。
  美国独立时候的十三邦毫不统一,要联成一个统一国家,实在是非常的困难。所以哈氏和遮氏两派的争论便非常之激烈。后来制成联邦宪法,付之各邦自由投票,最后是哈氏一派占胜利,遮氏一派的主张渐渐失败。因为联邦宪法成立之前,全国人有两大派的主张,所以颁布的宪法弄成两派中的一个调和东西。把全国的大政权,如果是属于中央政府的,便在宪法之内明白规定;若是在宪法所规定以外的,便属于地方政府。比方币制,应该中央政府办理,地方政府不能过问。象外交,是规定由中央政府办理,各邦不能私自和外国订约。其余象关于国防上海陆军的训练与地方上民团的调遣等那些大权,都是归中央政府办理。至于极复杂的事业,在宪法未有划归中央政府的,便归各邦政府分别办理。这种划分,便是中央和地方的调和办法。
  美国由于这种调和办法,人民究竟得到了多少民权呢?当时所得的民权,只得到一种有限制的选举权,在那个时候的选举权,只是限于举议员和一部分的地方官吏;至于选举总统和上议院的议员,还是用间接选举的制度,由人民选出选举人,再由选举人才去选总统和那些议员。后来民权遂[逐]渐发达,进步到了今日,总统和上议院的议员以及地方上与人民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各官吏,才由人民直接去选举,这就叫做普通选举。所以美国的选举权,是由限制的选举渐渐变成普通选举。但是这种普通选举,只限于男人才能够享受,至于女子,在一二十年前还是没有这种普通选举权。欧美近二十年以来,女子争选举权的风潮非常激烈。大家都知道,当是[时]欧美的女子争选举权,许多人以为不能成功。所持的理由,就是女子的聪明才力不及男子,男子所能做的事女子不能够做,所以很多人所对。不但是男人很反对,许多女子自己也是很反对,就是全国女人都争得很激烈,还料不到可以成功。到了七八年以前,英国女子才争成功,后来美国也争成功。这个成功的缘故,是由于当欧战的时候男子通同去当兵,效力战场,在国内的许多事业没有男人去做,象兵工厂内的职员、散工、街上电车内的司机、卖票,和后方一切勤务事宜,男子不敷分配,都是靠女子去补充。所以从前反对女子选举权的人,说女子不能做男子事业,到了那个时候便夫法证明,便不敢反对,主张女子有选举权的人才完全占胜利。所以欧战之后,女子的选举权才是确定了。
  由此便知,欧美革命的目标本是想达到民权,象美国独立战争就是争民权。战争成功之后,主张民权的同志又分出两派,一派是主张谅实行充分的民权,一派是主张民权应该要限制,要国家应该有极大的政权,后来发生许多事实,证明普通人同的确是没有知识、没有能力去行使充分的民权,譬如遮化臣争民权,他的门徒也争民权,弄到结果,所要争的民权还是失败,便可以证明普通民众的标题都是争民权,所争得的结果,只得到男女选举权。
  讲到欧洲的法国革命,当时也是主张争民权,所以主张民权的学者,象卢梭那些人,便说人人有天赋的权利,君主不以侵夺,由于卢梭的学阅,便发生法国革命。法国革命以后,就实行民权于上一般贵族皇室都受大害。天法国不能立足,便逃到外国。因为法国人民当时拿充分的民权去做一次的试验,全国人都不敢说民众没有知识、没有能力,如果有人敢说那些话,大家便说他是反革命,马上就要上断头台,所以那个时候成暴民专制,弄到无政府,社会上极为恐慌,人人朝不保夕。就是真革命党,也有时因为一言不慎,和大众的意见不对,便要受死刑。故当法国试验充分民权的时期,不但是王公贵族被人杀了的是很多,就是平时热心的革命志士,象丹顿一流人物一样,国为一言不合,被人民杀了的也不很不少。后来法国人民看到的行为是过于暴虐,于是从前赞成民权的人反变成心灰意冷,来反对民权,拥护拿破仑做皇帝,顺此生出民权极大的障碍,这种障碍,不是由君权发生的,在一百年发前,民权的风潮便已经是很大,象前几次所讲的情形。现在世界潮流已达到了民权的时代,照道理推测,以后应该一天发达一天,为什么到民权把君权消灭了以后,反生出极大的障碍呢?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一种原因,是由于赞成民权所谓稳健派的人,主张民权要的一定的限制。这派是主张国家集权,不主张充分民权。这派对于民权的阻力还不甚大,阻碍民权的进步也不很多。最为民权障碍的人,还是主张充分民权的人。象法国革命时候,人民拿到了充分的民权,便不要领袖,把许多有知识、有本事的领袖都杀死了,只剩得一班暴徒。那般暴徒,对于事物的观察既不明了,又很容易被人利用,全国人民既是没有好耳目,所以发生一件事,人民都不知道谁是谁非,只要有人鼓动,便一致去盲从附和。象这样的现象。由于这种反动力,便生出了民权的极大障碍,这种障碍是由于主张民权的人自招出来的。
  欧洲自法国以外,象丹麦、荷兰、葡萄牙、西班牙、那些小国,于不知不觉之中也发生民权的风潮,民权的风潮在欧美虽然遇了障碍,得到君权的反抗,还是不能消灭;遇到了民权自身的障碍,也是自然发达,不能阻止,那是什么原故呢?因为大势所趋,潮流所至,没有方法可以阻止,由于帝个道理,故许多专制国家都是顺应潮流,去看风行事,譬如英国从前革命,杀了皇帝,不到十年复辟起来,但是英国的贵族知机善变,知道民权的力量太大,不能反抗,那些皇室贵族不和民权去反抗,要和他去调和。讲到民权的起源,本来是发生于英国的,英国处自复辟之后。推翻了民权,便成贵族执政,只有贵族可以理国事,别界人都不能讲话;到了一千八百三十二年以后,在贵族之外,才准普通平民有选举权;到了欧战以后,才许女子也有选举权,至于英国对等属地,更是善用退让的手段,顺应民权的潮流。象爱尔兰是英国三岛中的土地,英国始初本是用武力压迫,后来见到民权的风潮扩大,便不去压迫,反主退让,准爱尔兰独立,英国不独对于三岛的内部是如此,就是对于外部,象对付埃及,也是退让。埃及当欧战时候,为英国是很出力的。英国当时要埃及人去助战。也允许过了埃及许多权利,准他们以后独立。到欧战之后,英国食言,把所许的权利都不履行。埃及便要求独立,履行前约,风潮扩大,英国也是退让,许埃及独立。又象印度现在要求英国扩充选举,英国也是一概允许,至于现在英国国内。容纳工党组织内阁,工人执政,便更足以证明英国贵族的退让。民权的进步。英国贵族知道世界民权的大势,能够顺应潮流,不逆反潮流,所以他们的政体至今还可以维持,国家的现状还是没有大危险。
  世界上经过美国、法国革命之后,民权思想便一日发达一日。但是根本讲起来,最新的民权思想还是发源于德国,德国的人心向来定于民权思想,所以国内的工党便非常之多,现在世界上工党团体中之最大的还是德国。德国的民权思想发达本早,但到欧战以前,民权的结果还不及法国、英国。这个理由,是因为德国对付民权所用的手段和机车不同,所以得来的结果也是不同。从前德国对付民权是用什么手段呢?德国是谁阻止民权的发达呢?许多学者研究,都说是由于丕士麦。
  丕士麦是德国很有名望、很有本领的大政治家。在三四十年前,世界上的大事业都是由于丕士麦造成的。世界上的大政治家都不能逃出丕士麦的范围。所以在三四十年前,德国是世界上顶强的国家。德国当时之所以强,全由丕士麦一手造成。在丕士麦没有执政之先,德国是一个什么景象呢?德国在那个时候有二十几个小邦,那二十几小邦的民族虽然是相同,但是各自为政,比较美国的十三邦还要分裂,加以被拿破仑征服之后,人民更是穷苦不堪。后来丕士麦出来,运用他的聪明才力和政治手腕,联合附近民族的相同的二十几邦,造成一个大联邦,才有后来的大富强。在十年以前,德国是世界上顶强的国家,美国是世界上顶富的国家,他们那两国都是联邦。许多人以为我们中国要富强,也应该学德国、美国的联邦,珠不知敌国在三四十年前,根本上只有一个普鲁士,因丕士麦执政以后,拿普鲁士做基础,整军经武,刷新内政,联合其余的二十多邦,才有后来的大德意志,当丕士麦联合各邦的时候,法国、奥国都极力反对。奥国所以反对德国联邦的缘故,是因为奥国和德国虽然是同一条顿民权,但是奥皇也想争雄欧洲,故不愿德国联邦,再比奥国还要强盛,无如丕士麦才智过人,发奋图强,于一千八百六十六年用很迅速手段和奥国打仗,一战便打败奥国。德国战胜了以后,本来可以消灭奥国,惟丕士麦以为奥国虽然反对德国,但是奥国民族还是和德国相同,将来不至为德国的大患。丕士麦的眼光很远大,看到将来足为德国大患的是英国、法国。所以丕士麦战胜了奥国以后,便马上拿很宽大的条件和奥国讲和。奥国在新败之余,复得德国的宽大议和,便很感激分。从此只有六年,到一千八百七十年,德国便去打法国,打破拿仑第三,占领巴黎。到讲和的时候,法国便把阿尔赛士和罗伦两处地方割归德国。从这两次大战以后,德国的二十几个小邦便联合得很巩固,成立一个统一国家。德国自联邦成立了之后到欧战以前,是世界上最强的国家,执欧洲的牛耳;欧洲各国的事,都惟德国马首是瞻。德国之所以能够达到那个地位,全由丕士麦一手缔造而成。
  因为丕士麦执政不到二十年,把很弱的德国变成很强的国家,有了那种大功业。故德国的民权虽然是发达,但是没的力量去反抗政府。在丕士麦执政的时代,他的能力不但是在政治、军事和外交种种方面战胜全世界,就是对于民权风潮,也有很大的手段战胜一般民众。譬如到了十九世纪的后半,在德法战争以后,世界上不但是有民权的战争,并且发生经济的战争。在那个时候,民权的狂热渐渐减少,另外发生一种什么东西呢?就社会主义。这种主义,就是我所主张的民生主义。人民得了这种主义,便不热心去争民权,要去争经济权,这种战争,是工人和富人的阶级战争。工人的团休在德国发达的最早,所以社会主义在德国也是发达最先,世界上社会主义最大的思想家都是德国人。<从前俄国革命>就是实行马克思主义,俄国的老革命都是马克思的信徒。德国的社会主义,在那个时候便非常这之发达,社会主义本来是和民权主义相连带的,这两个主义发生了以后,本来应该要同时发达的,欧洲有了民权思想,便发生民权的革命;为什么有了那样发达的的社会主义,在那个时候,不发生经济的革命呢?因为德国发生社会主义的时候,正是丕士麦当权的时候,在别人一定是用政治力去压迫社会主义,但是丕士麦不用这种手段。他以为德国的民智很开通,工人的团体很巩固,如果用政治力去压迫,便是图[徒]劳无功,当时丕士麦本是主张中央集权的独载政治,他是用什么方法去对付社会党呢?社会党提倡改良社会,实行经济革命,丕士麦知道不是政治力可以打消的,他实行一种国家社会主义,来防范马克思那般人所主张的社会主义。比方铁路是交通上很重要的东西,国内的一种基本实业,如果没有这种实业,什么实业都不能够发达。象中国津浦铁路没有筑杨以前,直隶、山东和江北一带地方都是很穷苦的,后来那条铁路成功了,沿铁路的那几省便变成很富庶。当丕士麦秉政的时候,英国、法国的铁路多半是人民私有,因为基本实业归富人所有,所以全国实业都被富人垄断,社会上便生出贫富不均的大毛病。丕士麦在德国便不许有这种毛病,便实行国家社会主义,把全国铁路都归国有,把那些基本实业由国家经营;对于工人方面,又定了作工的时间,工人的养老费和保险金都一一规定。这些事业,本来都是社会党的主张,要拿出去实行的;但是丕士麦的眼光远大,先用国家的力量去做了,更用国家经营铁路、银行和各种大实业,拿所得的利益去保护工人,令全国工人都是心满意足。德国从前每年都有几十万工人到外国去做工,到了丕士麦经济政策成功时候,不但没有工人出外国去做工,并且有许多外国工人进德国去做工。丕士麦用这样方法对待社会主义,是用先事防止的方法,不是用当冲打消的方法。用这种防止的方法,就是在无形中消灭人民要争的问题。到了人民问题可争,社会自然不发生革命。所以这是丕士麦反对民权的很大手段。
  现在就世界上民权发达一切经过的历史讲:第一次是美国革命,主张民权的人分成哈美尔顿和遮化臣主张极端的民权,哈美尔顿主张政府集权,后来主张政府集权派占胜利,是民权的第一次障碍。第二次是法国革命,人民得到了充分的民权,拿去滥用,变成了暴民政治,是民权的第二次障碍。第三次是丕士麦,用最巧的手段去防止民权,成了民权的第三次障碍。这就是民权思想在欧美发达以来所经过的一切情形。但是民权思想虽然经过了三个障碍,还是不期然而然,自然去发达,非人力所能阻止,也非人力所能助长。民权到了今日,便成世界上的大问题。世界上的学者,无论是守旧派,或者是革新派,都知道民权思想是不能消灭的。不过在发达的时候,民权的流弊。在民权没有发达之先,欧美各国都想压止他,要用君权去打消民权。君权推倒了之后,主张民权的人便生出民权的障碍;后来实行民权,又生出许多流弊,更为民权的障碍。最后丕士麦见到人民主张民权,知道不能压止,便用国家的力量去替代人民,实行国家社会主义,这也是民权的障碍。欧战以后,俄国、德国的专制政府都推倒了,女子选举权也有好几国争到手了,所以民权到了今日更是一个大问题,更不容易解决。
  推到实行民权的原始,自美国革命之后,人民所得的头一个民权,是选举权。当时,欧美人民以为民权就是选举权算了,如果人民不论贵贱、不论贫富、不论贤愚都得到了选举权,那就算民权是充分的达到了目的。至于欧战后三四年以来,又究竟是怎么样呢?当中虽然经过了不少的障碍,但是民权仍然是很发达,不能阻止。近来瑞士的人民,除了选举权以外,还有创制权和复决权。人民对于官吏有权便是对于法律而言的。大多数人民对于一种法律,以为很方便的,便可以创制,这便是创制权;以为很不方便的,便可以修改,修改便是复决权。故瑞士人民比较别国人民多得了两种民权,一共有三种民权,不只一种民权。近来美国西北几邦新开辟地方的人民,比较瑞士人民更多得一种民权,那种民权是罢官权。在美洲各邦之中,这种民权虽然不能普遍,但有许多邦已经衽过了。所以美国许多人民现在得到了四种民权:一种是选举权,二种是罢官权,三种是创制权,四种是复决权。这四种权在美国西北几州已经行得很有成绩,将来能不能够完全解决民权的问题呢?现在世界学者看见人民有了这四种民权的思想,还不能把民权的问题完全解决,都以为是时间的问题,以为这种直接的民权思想发生尚不久。从前的神权经过了几万年。君权经过了几千年,现在此刻各国有君权,象英国、日本和意大利的君权还有多少问题,不过这种君权将来一定是消灭的。这些直接的民权,新近发生不过是几十年,所以在今日还是一个不能解决的大问题。照现在世界上民权顶发达的国家讲,人民在政治上是占什么地位呢?得到了多少民权呢?就最近一百多年来所得的结果,不过是一种选举和被选举权。人民被选成议员之后,在议会中可以管国事。凡是国家的大事,都要由议会通过,才能执行;如果在议会没有通过,便不能行。这种政体叫做“代议政体”,所谓“议会政治”。但是成立了这种代议政体以后,民权是否算得充分发达呢?在代议政体没有成立之先,欧美人民争民权,以为得到了代议政体便算是无上的民权。好象中国革命党希望中国革命以后,能够学日本或者学到欧美,便以为大功告成一样。如果真是学到了象日本、欧美一样,可不可以算是止境,还要听下文分解。欧美人民从前以为争到了代议政体,便算是心满意足。我们中国革命以后,是不是达到了代议政体呢?所得民权的利益究竟是怎么样呢?大家知道,现在的代议士都变成了“猪仔议员”,有钱就卖身,分赃贪利,为全国人民所不齿。各国实行这种代议政体都免不了流弊,不过传到中国,流弊更是不堪问罢了。大家对于这种政体如果不去闻问,不想挽救,把国事都付托到一般猪仔议员,让他们去乱作乱为,国家前途是很危险的。所以外国人所希望的代议政体,以为就是人类和国家的长治久安之计,那是不足信的。民权初生本经过了许多困难,后来实行又经过民许多挫折,还是一天一天的发达,但是得到的结果不过是一种下政体。各国到了代议政体就算是止境。近来俄国新发生一种下政体,这种政体不是代议政体,是“人民独裁”的政体。这种人民独裁的政体究竟是怎么样呢?我们得到的材料很少,不能判断其究竟,惟想这种人民独裁的政体,当然比较代议政体改良得多。但是我们国民党提倡三民主义来改造中国,所主张的民权,是和欧美的民权不同。我们拿欧美已往的历史来做材料,不是要学欧美,步他们的后尘;是用我们的民权主义,把中国改造成一个“全民正治”的民国,要驾乎欧美之上。我们要达到这中大目的,便先要把民权主义研究到清清楚楚。
  今天所讲的大意,是要诸君明白欧美的先进国空把民权实行了一百多年,至今只得到一种代议政体。我们拿这种制度到中国来实行,发生了许多流弊。所以民权的这个问题,在今日[的]还是很难解决。我以后对于民权主义还要再讲两次,便把这个问题在中国求一个根本解决的办法。我们不能解决,中国便要步欧美的后尘;如果能够解决,中国便可以驾乎欧美之上。
2006-11-12 12:5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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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中国人的民权思想都是由欧美传进来的。所以我们近来实行革命,改良政治,都是仿效欧美。我们为什么要仿效欧美呢?因为看见了欧美近一百年来的文化,雄飞突进,一日千里,种种文明都是比中国进步得多。  比方就武器一项说,欧美近年的武器便是一天改良一天,要比中国进步得多。中国的武器,几千年以来都是弓箭刀戟,在二三十年以前还是用那几种东西。象庚子年发生义和团,他们的始意是要排除欧美势力的,因为他们要排除欧美势力,所以和八国联军打仗,当时所用的武器便是大刀。要用大刀去抵抗联军的机关枪和大炮,那种举动就是当时中国人对于欧美的文化是比中国进步,并且想表示中国的文化还要好过欧美。甚至于象欧美的洋枪大炮那些业精利武器,也不相信比较中国的大刀还要利害,所以发生义和团来反抗欧美。义和团的勇气始初是锐不可当的,在杨村一战,是由于英国提督西摩带了三千联军,想从天津到北京去救那些公使馆,经过杨村就被义和团围住了。当时战斗的情形,义和团没有洋枪大炮,只有大刀;所围住的联军,有很精利的枪炮。在义和团一方面,可说是肉体相搏。西摩因为被他们包围了,便用面关枪去扫射义和团,义和团虽然是被机关枪打死了很多的人,血肉横飞,但是还不畏惧,还不退却,总是前仆后继,死死的把联军围住。弄到西摩带那三千联军,终不敢通过杨村直进北京,解各国公使馆的围。就那次战争的情形而论,西摩有几句批评说:照当时义和团之勇气,如果他们所用的武器是西式的枪炮,那些联军一定是全军覆没的。但是他们始终不相信处国的新式武器,总是用大刀、肉体和联军相搏,虽然被联军打死了几万人,伤亡枕籍,还是前仆后继,其勇锐之气殊不可当,真是令人惊奇佩服。所以经过那次血战之后,外国人才知道中国还有民族思想,这种民族是不可消灭的。不过庚子年的义和团,是中国人的最后自信思想和最后自信能力去同欧美的新文化相抵抗。由于那次义和团失败以后,中国人便知道从前的弓箭刀戟不能够和外国的洋枪大炮相抵抗,便明白欧美的新文明的确是比中国的旧文明好得多,用外国的新东西和中国的旧东西比较,就武器一项效力,自然是很明显的。至于除了武器之外,象交通上的铁路、电报,也要比中国的挑夫、便利过挑夫;要通消息,电报当然是迅速过驿站、灵通过驿站。再推到其余种种关于人类日常生活的机器,和农工商所用的种种方法,也没有不是比中国进步得多的。
  所以,从那次义和团失败以后,中国一般的思想的人,便知道要中国强盛,要中国能够昭雪北京城下之盟的那种大耻辱,事事便非仿效外国不可,不但是物质科学要学外国,就是一切政治社会上的事都要学外国,所以经过义和团之后,中国人的自信力便完全失去,崇拜外国的心理便一天高过天。由于要崇拜外国、仿效外国,便得了很多的外国思想;就是外国人只才想到、还没有做到的新思想,我们也想拿来实行,十三年前革命,仿效外国改革政治,成立民主政体,目的是在取法乎上,所以把外国很高的政治思想都拿来实行。就是中国政治思想上一个最大的变动,在义和团以前,中国和外国已经通了商,早知道外国的好处也是很多,但是全国人的心理还不相信外国是真有文明;所以当义和团的时候,便把仿效外国的铁路和电报都毁坏了,就是外国的枪炮也不信仰,在打仗的时候还是要有中国的弓刀,以后因为失败,又反过来信仰外国。在中国所用的无论什么东西,都是要仿效外国。由此可见,中国从前是守旧,在守旧的时候总是反对处国,极端信仰中国要比外国好;后来失败,便不守旧,要去维新,反过来极端的崇拜外国。信仰外国是比中国好,因为信仰外国,所以把中国的旧东西都不要,事事都是仿效外国;只要听到说外国有的东西,我们便要去学,便要拿来实行。对于民权思想也有这种流弊。革命以后举国如狂,总是要拿外国人年讲的民权到中国来实行,至于民权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去根本研究。
  前几次所讲的情形,是把外国争民权的历史和胜利之后所提的什么结果,详细的说明,由于那几次的研究,便知民权政治在外国也不能够充分实行,进行民权在中途也遇到了许多障碍。现在中国主张实行民权,要仿效外国,便要仿效处国的办法,但是民权问题在外国政治上至今没有根本办法,至今还是一个大问题。就是外国人拿最新发明的学问来研究民权、解决民权问题,在学理一方面根本上也没有好发明,也没有得到一个好解决的方法,所以外国的民权办法不能做我们的标准,不足为我们的师导。
  自义和团以后,一般中国人的思想,时时刻刻、件件东西总是要学外国。外国人东西到底可不可以学呢?比方用武器讲,到底是外国的机关枪厉害呢,还是中国的弓刀厉害呢?这两种东西没有比较,一定是外国的机关枪要厉害得多,不但是外国的武器要比中国厉害,就是其他各种东西,外国都是比中国进步得多,就物质一方面的科学讲,外国驾乎中国,那是不可讳言的。但是外国在政治一方面究竟是怎么样呢?处国的政治哲学和物质科学两种学问的进步,又是那一种最快呢?政治的进步远不及科学。譬如兵学就是一种军事科学,专就兵学讲,外国有战术随时发明,随时改良,所谓日新月异。所以拿一百多年以前的兵书没有人拿去用呢?那是没有的。不但是一百年前的兵书没有人拿去用,就是十年前的兵书,到了今日也是无用。外国的武器和战术,每过十年便成一个大变动。换句话讲,就是外国的武器和战术,每过十年便有一次革命。外国最大的武器和价值最贵的武器,就是水上所用的战斗舰,现在外国的战斗舰,每艘要值五千万元以至于一万万元,能够值这些钱和船,才叫做一只兵船,外国物质的进步以武器为最快,武器的进步又以战斗舰为最快。战斗舰的变动最多不过十年,在欧占芭前的战斗舰,至今已成废物。不但是海军的战斗舰有这样的大变动,就是陆军的枪炮也是日日进步,每十年一次变动,每十年一次革命,每十年一翻新。现在我们所用的枪,在外国已经成了无用的废物;欧战时各国所用的大炮,到了今日也算是旧式。不但是武器在欧美是日日进步、件件翻新,就是其他机器物品也是天天改良、时时发明。所以外国在物质文明上的进步,真是日新月异,一天比一天的不同。至于在政治上,外国比较中国又是进步了多少呢?欧美两三百年来经过许多次数的革命,政治上的进步虽然是比中国快得多,但是外国的政治书本,象二千多年以前在希腊有一位大政治哲学家叫做柏拉图,他所著的《共和政体》那本书至今还有学者去研究,对于现在的政体还以为有多少价值可以供参考;不象兵船操典,过了十年便顾无价值的废物,由此便知外国的物质科学,每十年一变动,十年之前和十年之后大不相同,那种科学的进步是很快的。至于政治理论,在二千年以前,柏拉图所写的《共和政体》至今还有价值去研究,还是很有用处。所以外国政治哲学的进步,不及物质进步这样快的。他们现在的政治思想,和二千多年以前的思想根本上还没有大变动。如果我们仿效外国的政治,以为也是象仿效物质科学一样,那便是大错。
  外国的物质文明一天和一天不同,我们要学他,便很容易赶上。至于外国的政治进步,比较物质文明的进步是差得很远的,速度是很慢的。象美国革命实行民权有了一百五十多年,现在能够实行的民权,和一百多年以前所实行的民权便没有大分别。现在法国所行的民权,还不及从前革命时候所行的民权。法国在从前革命的时候,所行的民权是很充分的。当时一般人同以为不对,大家要去反抗,所以至今有了一百多年,法国的民权还是没有大进步。我们要学外国,便要把这些情形分别清楚。至于外国民权所以没有大进步的原因,是由于外国对于民权的根本办法没有解决。由前几次所讲的情形,便知道欧美的民权政治政治至今还是没有办法,民权的真理还是没有发明,不过近两三百年以来民权思想逐渐澎涨,在人事上想不通的问题,大家便听其自然,顺着潮流去做罢了。所以近来民权的发达,不是学者从学理上发明出来的,是一般人民顺其自然做出来的。因为总是顺其自然去做,预先没有根本办法,前后没有想过,所以欧美实行民权在中途便遭了许多挫折,遇了许多障碍。中国革命以后,要仿效欧美实行民权,欧美的民权现在发达到了代议政体,中国要跟上外国实行民权,所以也有代议政体。但是欧美代议政的好处,中国一点都没有学到;所学的坏处却是百十倍,弄到国会议员变成猪仔议员,污秽腐败,是世界各国自古以来所没有的。这真是代议政体的一种怪现象。所以中国学外国的民权政治,不但是学不好,反且学坏了!
  照前几回所讲,大家便知道欧美的民权政治根本上还没有办法,所以我们提倡民权,便不可完全仿效欧美。我们不完全仿效欧美,究竟要怎么样去做呢?现在中国还有守旧派,那些守旧派的反动是很大的。他们的主张是要推翻民国,恢复专制,去图复辟。以为要这样的办法才可以救中国。我们明白世界潮流的人,自然知道这个办法是很不对的,所以要反对这个办法,顺应世界潮流,去实行民权,走政治的正轨。我们要走政治的正轨,便先要知道政治的真意义。什么是叫做政治呢?照民权第一讲的定义说,政是众人的事,治是管理众人的事。中国几千年以来社会上的民情风土习惯,和欧美的大不相同。中国的社会既然是和欧美的不同,所以管理社会的政治处自然也是和欧美不同,不能完全仿效欧美,照样去做,象仿效欧美的机器一样。欧美的机器,我们只要是学到了,随时随地都可以使用。譬如电灯,无论在中国的什么房屋,都可以在装设,都可以使用。至于欧美的风土人情和中国不同的地方是很多的,如果不管中国自己的风土人情是怎么样,便象学外国的机器一样,把外国管理社会的政治硬搬进来,那便是大错,虽然管理人类之政治法律条理,也是一种无形的机器,所以我们称行政组织为机关。但是有形的机器是本物理而成的,而无形的机器之政治是本于心理而成的。物理之学近数百年来已发明得甚多,而心理之学近二三十年始起首进步,至今尚未有大发明。此所以有别也,是以管理物的方法,可以学欧美;管理人的方法,当然不能完全学欧美。因欧美关于管理物的一切道理已经老早想通了,至于那些根本办法他们也老早解决了,所以欧美和物质文明,我们可以完全仿效,可以盲从,搬进中国来也可以行得通。至于欧美的政治道理至今还没有想通,一切办法在根本上还没有解决,所以中国今日要实行民权,改革政治,便不能完全仿效欧美,便是重新想出一个方法,如果一味的盲从附和,对于国计民生是很大害的。因为欧美有欧美的社会,我们有我们的社会,彼此的人情风土各不相同。我们能够照自己的社会情形,迎合世界潮流做去,社会才可以改良,国家才可以进步;如果不照自己社会的情形,迎合世界潮流去做,国家便要退化,民族便受危险。我们要中国进步、民族的前途没有危险,自己来实行民权,自己在根本上便不能不想出一种办法。
  我们对于民权政治到底能不能够想办法呢?我们要能够想出办法,虽然不能完全仿效欧美,但是要借鉴于欧美,要把欧美已往的民权经验研究到清清楚楚。因为欧美民权虽然没有充分发达、根本解决,但是已经有了很多的学者对于民权天天去研究,常常有新学理的发明,而且在实行上也有了一百多年,所得的经验也是很多的。那些经验和学理,根本上都是应该拿来参考的。如果不参考欧美已往的经验、学理,便要费许多冤枉工夫,或者要再蹈欧美的覆辙。
  现在各国学者研究已往民权的事实,得到了许多新学理,那是些什么学理呢?最新的对于政治问题的,有一位美国学者说:“现在讲民权的国家,最怕的是得到了一个万能政府,人民没有方法去节制他;最好的是得一个万能政府,完全归人民使用,为人民谋幸福”。这一说是最新发明的民权学理。但所怕、所欲,都是在一个万能政府。第一说是人民怕不能管理的万能政府,第二说是为人民谋幸福的万能政府。要怎么样才能够把政府成为万能呢?变成了万能政府,要怎么样才听人民的话呢?在民权发达的国家,多数有政府都是弄到无能的;民权不发达的国家,政府多是有能的。象前次所讲,近几十年来欧洲最有能的政府,就是德国俾士麦当权的政府。在那个时候的德国政府,的确是万能政府。那个政府本是不主张民权的,本是要反对民权的,但是他的政府还是成了万能政府。其他各国主张民权的政府,没有那一国可以叫做万能政府。
  又有一位瑞士学者说:“各国自实行了民权以后,政府的能力便退化。这个理由,就是人民恐怕政府有了能力,人民不能管理,所以人民总是防范政府,不许政府有能力,不许政府是万能。所以实行民治的国家,对于这个问题便应该想方法去解决。想解决这个问题,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就应该要改变。”从前人民对于政府总是有反抗态度的缘故,是由于经过了民权的革命以后,人民所争得的自由平等过于发达,一般人把自由平等用到太没有限制,把自由平等的事做到过于充分,政府毫不能够做事。到了政府不能做事,国家虽然是有政府,便和无政府一样。这位瑞士学者看出了这个流弊,要想挽救,便主张人民要改变对于政府的态度。他究竟要人民变成什么态度呢?人民的态度对于政府有什么关系呢?譬如就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说,中国人在这几千年中对于政府是什么样的态度呢?我们研究历史,总是看见人称赞尧舜禹汤文武;尧舜禹汤文武的政府是中国人常常羡慕的政府,中国人无论在那个时代,总是希望有那样的政府,替人民来谋幸福。所以欧美的民权思想没有传进中国以前,中国人最希望的就是尧舜禹汤文武,以为有了尧舜禹汤文武那些皇帝,人民便可以得安乐,便可以享幸福,这就是中国人向来对于政府的态度。近来经过了革命以后,人民得到了民权思想,对于尧舜禹汤文武那些皇帝便不满意,以为他们都是专制皇帝,虽美亦不足称。由此便知民权发达了以后,人民便有反抗政府的态度,无论如何良善,皆不满意。如果持这种态度,长此以往,不想办法来改变,政治上是很难望进步的。现在世界上要改变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呢?欧美学者只想到了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应该要改变,至于怎么样改变的办法,至今还没有想出。
  我们革命主张实行民权,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到了一个解决的方法。我的解决方法,是世界上学理中第一次的发明。我想到的方法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根本办法。我的办法就是象瑞士学者近日的发明一样,人民对于政府要改变态度。近日有这种学理之发明,更足以证明我向来的主张是不错。这是什么办法呢?就是“权”与“能”要分别的道理。这个权能力分别的道理,从前欧美的学者都没有发明过。究竟什么是叫做权与能的分别呢?要讲清楚这个分别,便要把我从前对于人类分别的新发明再拿来说一说。
  我对于人类的分别,是何所根据呢?就是根据于各人天赋的聪明才力。照我的分别,应该有三种人:第一种人叫做先知先觉。这种人有绝顶的聪明,凡见一件事,便能够想出许多道理;听一句话,便能够做出许多事业。有了这种才力的人,才是先知先觉。由于这种先知先觉的人预先想出了许多办法的。做了许多事业,世界才有进步,人类才有文明。所以先知先觉的人是世界上的创选者,是人类中的发明家。第二种人叫做后知后觉。这种人的聪明才力比较第一种人是次一等的,自己不能够创造发明,只能够跟随摹仿,第一种人已经做出来的事,他便可以学到。第三种人叫做不知不觉。这种人的聪明才力是更次的,凡事虽有人指教他,他也不能知,只能去行。照现在政治运动的言词说,第一种人是发明家,第二种人是宣传家,第三种人是实行家。天下事业的进步者是靠实行,所以世界上进步的责任,都在第三种人的身上。譬如建筑一间大洋楼,关于各种工程材料都要通盘计算;等到通盘计算好了,便绘一个很详细的图,再把那个图交给工头去看,等到工头把图看清楚了,才叫工人搬运材料,照那个图样去做。做洋楼的工人,都是不能够看图样的,只有照工程师所绘的图,吩附工人去砌砖盖瓦。所以绘图的工程师,是先知先觉看图的工头,不后知后觉;砌砖盖毒瓦的工人,是不知不觉。现在各城市的洋楼;都是靠工人、工人和工程师三种人共同出来的。就是世界的大事,也都是全靠那三种人来做成的。但是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实行家,都是不知不觉,次少数的人便是后知后觉,最少数的人才是先知先觉。世界上如果没有先知先觉,便没有发起人;如果没有后知后觉。便没有赞成人;如果没有后知后觉,便没有赞成人;如果没有不知不觉,便没有实行的人,世界上的事业,都是先要发起人,然后又要许多赞成人,再然后又要许多实行者,才能够做成功。所以世界上的进步,都是靠这三种人,无论是缺少了那一种人都不是不可能的。现在世界上的国家实行民权、改革政治,那些改革的责任应该是人人都有份的,先知先觉的人要有一份,后知后觉的人要有一份,就是不知不觉的人也要有一份。我们要知道民权不是天生的,是人造成的。我们应该造成民权,交到人民,不要等人民来争才交到他们。
  前几天有一位在高丽做官的日本人来见我,和我谈天,谈了颇久之后,我顺便问他一句话说:“现在高丽的革命是什么样情形呢?能不能够成功呢?”那位日本人没有什么话可答,我又问他说:“日本在高丽的官吏,对于高丽的民权态度又是怎么样呢?”他说:“只看高丽将来的民权思想,究竟是怎么样。如果高丽人都晓得来争民权,人们一定是把政权交还他们的。但是现在的高丽人还不晓得争民权,所以我们日本还是不能不代他们治理高丽。”这种说话未尝不冠冕堂皇,但是我们革命党对待全国人民,就不可象日本对待高丽一样,要等到人民晓得争民权的时候才去给他。因为中国人民都是不知不觉的多,就是再过几千年,恐怕全体人民还不晓得要争民权。所以自命为先知先觉的人,便不可象日本人一样专是为自己打算,要预先来替人民打算,把全国的政权交到人民。
  照以前所讲的情形,欧美对于民权问题还没有解决的办法。今日我们要解决民权的问题,如果仿效欧美,一定是办不通的。欧美既无从仿效,我们自己便应该想一种新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个新方法,是象瑞士的学者最新的发明,人民对于政府要改变态度,但要改变态度,就是要把权与能分开,权与能要怎么样公开呢?我们要把他研究到清楚,便应该把前几次所讲的情形,重提起来再说。第一件,什么是叫做民权?简单的说,民权便是人民去管理政治。详细推究起来,从前的政治是谁人管理呢?中国有两句古语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又说“庶人不议”。可见从前的政权完全在皇帝掌握之中。那么,人民成了一个什么东西呢?中国自革命以后,成立民权政体,凡事都是应该由人民作主的。所以现在的政治又可以叫做“民主政治”。换句话说,在共和政体之下,就是用人民来做皇帝。
  照中国几千年有历史看,实在负政治责任为人民谋幸福的皇帝,只有尧舜禹汤文武;其余的那些皇帝,都是不能负政治责任为人民谋幸福的。所以中国几千年的皇帝,只有尧舜禹汤文武能够负政治责任,上无愧于天,下无怍于民,他们所以能够达到这种目的,今[令]我们在几千年之后都来歌功颂德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有两种特别的长处:第一种长处是他们的本领很好,能够做成一个良政府,为人民谋幸福;第二种长处是他们的道德是很好,所谓“仁民爱物”,“视民如伤”,“爱民若子”,有这种仁慈的好道德。因为他们有这两种长处,所以对于政治能够完全负责,完全达到目的。中国几千年来,只有这几个皇帝令后人崇拜,其余的皇帝不知道有多少,甚至于有许多皇帝后人连姓名都不知道。历代的皇帝,只有尧舜禹汤文武有很好的本领、很好的道德,其余的皇帝没有本领、没有道德的多。那些皇帝虽然没有本领、没有道德,但是很有权力的。
  大家都把中国历史看得是很多的,尤其是《三国演义》,差不多人人都看过了。我们可以拿《三国演义》来证明。譬如诸葛亮是有才学的。很有能干的。他所辅的主,先是刘备,后是阿斗。阿斗是很庸愚的,没有一点能干。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刘备临死的时候,便向诸葛亮说:“可辅则辅之,不可辅则取而代之。”刘备了以后,诸葛亮的道德还是很好,阿斗虽然没有用,诸葛亮依然是忠心辅佐,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由这样看来,在君权时代,君主虽然没有能干,但是很有权力,象三国的阿斗和诸葛亮便可以明白。诸葛亮是有能没权的,阿斗是有权没能的。阿斗虽然没有能,但是把什么政事都付托到诸葛亮去做;诸葛亮很有能,所以在西蜀能够成立很好的政府,并且能够六出祁山去北伐,和吴魏鼎足而三。用诸葛亮和阿斗两个人比较,我们便知道权和能的分别。专制时代,父兄做皇帝,子弟承父兄之业,虽然没有能干也可以做皇帝,所以没有能的人也是很有权。现在成立共和政体,以民为主,大家试看这四万万人是那一类的人呢?这四万万人当然不能先知先觉的人,多数的人也不是后知知觉的人,大多数都是不知不觉的人。现在民权政治是要靠人民作主的,所以这四万万人都是很有权的;全国很有权力能够管理政治的人,就是这四万万人。大家想想,现在的四万万人,就政权一方面说是象什么人呢?照我看起来,这四万万人都是象阿斗。中国现在有四万万个阿斗,人人都是有权的。阿斗本是无能的,但是诸葛亮有能,所以刘备死了以后,西蜀还能够治理。现在欧美人民反对有能的政府。但是改变了态度以后,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呢?他们还没有发明。我现在所发明的,是要权与能分开,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才可以改变。如果权与能不能分开,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总是不能改变,当时阿斗知道自己无能,把国家全权托到诸葛亮。要诸葛亮替他去治理。所以诸葛亮上“出师表”,便献议到阿斗把宫中和府中的事要分开清楚,宫中的事,阿斗可以去做,阿斗自己不能去做。府中的事是什么事呢?就是政府的事,诸葛亮把宫中和府中的事分开,就是把权和能分开。所以我们治理国家,权和能一定是要分开的。究竟要怎么样才可以分开呢?大家要拿一个远大眼光和冷静见解来看世界上的事,才可以把他分别清楚。
  大家此时对于政府有一种特别观念,这种观念是怎么样发生的呢?是由于几千年专制度政体,多是无能力的人做皇帝,人民都是做皇帝的奴隶,在中国的四万万人,就做过了几千年奴隶。现在虽然是推翻专制,成立共和政体,表面上固然是解放,但是人民的心目中还有专制的观念,还怕有皇帝一样的政府来专制。因为再怕有皇帝一样的政府来专制想要打破他,所以生出反对政府的态度,还是由于从前崇拜皇帝的心理反动生出来的,换句话说,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就是由于从前崇拜皇帝的心理,一变而为排斥政府的心理,从前崇拜的心理固然是不对,现在排斥政府的心理也是不对的。我们要打破这种不对的心理,便要回顾到几万年和几千年以前的政治历史,才可以看破。
  比方在专制皇帝没以有发达以前,中国尧舜是很好的皇帝,他们都是公天下,不是家天下。当时的君权还没有十分发达,中国的君权是从尧舜以后才发达的。推到尧舜以前更没有君权之可言,都是奉有能的人做皇帝,能够替大家谋幸福的人可以组织政府。譬如从前所讲人同兽争的野蛮时代,国家的组织没有完全,人民都怕毒蛇猛兽来侵害,所以要奉一个有能的人负保护的责任。当时保护的任务,就是在有能力去打;能够打胜毒蛇猛兽的人,就是当时很有能干的人。当时同兽打,没有武器,都是靠赤手空拳他做皇帝。除了会打的人可以做皇帝以外,中国还有例外。譬如燧人氏钻木取火。教人火食,既可避去生食动植物的危险,复可制出种种美味,适于口腹之欲,所以世人便奉他做皇帝。钻木取火、教人火食,是什么人的事?就是厨子的事,所以燧人氏钻木取火、教人火食便做皇帝,变可以说厨子做皇帝,神农尝百草,发明了许多药性,可以治疾病,可以起死回生,便是一件很奇怪、很有功劳的事,所以世人便奉他做皇帝。尝百草是什么人的事呢?就是医生的事。所以神农由于尝百草做皇帝,就可以说医生皇帝;有巢氏教民营宫室民做皇帝,那就是木匠做皇帝,都可以组织政府。象厨子、医生、裁缝、木匠那些有特别能干的人,都是做过了皇帝的。
  从前有一位美国教授,叫做丁韪良,有一天到北京西山去游玩,遇到了一个农夫,和农夫谈起话来,那个农夫便问丁韪良说:“外国人为什么不到中国来做皇帝呢?”丁韪良反问农夫说:“外国人可以来做皇帝吗?”那个农夫便指田边所挂的电线说:“能做这种东西的人,使可以做中国皇帝了。”那个农夫的意思,以为只有一根铁线便可以通消息、传书信,做这种铁线消息的人当然是很有本领的,有这样大本领的人当然可以做皇帝。由此便可以证明中国人的一般心理,都以为是大本领的人便可以做皇帝。中国自尧舜以后,那些皇帝便渐渐变成专制,都要家天下,不许人民自由拥戴有本领的人去做皇帝,假若现在四万万人用投票,丝毫不受别种势力的干涉,同时又有尧舜复生,究竟是选举谁来做皇帝呢?我想一定是选举尧舜来做皇帝。中国人对于皇帝的心理,不象欧美人对于皇帝的那样深恶痛绝。因为中国皇帝的专制没有欧洲皇帝的那么厉害。
  欧洲在两三百年以前,皇帝专制达到了极点,人民都视为洪水猛兽,非常的怕他,所以人民不但是对于皇帝要去排斥,就是和皇帝很相近的东西象政府一样,也是一齐要排斥。欧美现在实行了民权,人民有了大权,要排斥政府实在是很容易的,象西蜀的阿斗要排斥诸葛亮,那还不容易吗?如果阿斗要排斥诸葛亮,试问西蜀的政府能不能长久呢?能不能够六出祁山去北伐也是由他,我们现在行民权,四万万人都是皇帝,就是有四万万个阿斗,这些阿半当然是应该迎诸葛亮来管理政事,做国家的大事业。欧美现在实行民权,人民所持的态度总是反抗政府,根本原因就是由于权和能没有分开。中国要不蹈欧美的覆辙,便应该要照我所发明的学理,要把权和能划分清楚。人民分开了权和能,才不致反对政府,政府才可以发展,中国要分开权与能是很容易的事,因为中国有阿斗和诸葛亮的先例可援,如果政府是好的,我们四万万人便把他当诸葛亮,把国家的全权都交到他们,罢免他们,收回国家的大权。欧美人民对于政府不知道分别权与能和界限,所以他们的民权问题发生了两三百年,至今还不能解决。
  我们现在主张要分开权和能,再拿古时和现在的事实比较的来说一说。在古时能打的人,大家便奉他做皇帝。现在的富豪家庭也请几位打师来保护,好象上海的租界之内去住,因为怕有人去打他、和他要钱,他便请几个印度巡捕在他的门口保护。照古时的道理讲,能保护人的便可以做皇帝,那末保护那些官僚军阀的印度巡捕,便应该做那些官僚军阀的皇帝。那些官僚军阀不把他当作皇帝,只把他当作奴隶。那种奴隶有了枪,虽然是很有能力,那般官僚军阀只能够在物质一方面给些钱,不能够在名义上叫他做皇帝。象这样讲,古时的皇帝,便可以看作现在守门的印度巡捕,现在守门的印度巡捕,就是古时的皇帝。再进一层说,保护人民的皇帝,既是可以看作守门的印度巡捕,大家又何必要排斥他呢?
  现在有钱的那些人组织公司、开办公厂,一定要请一位有本领的人来做总办,去管理工厂。此总办是专门家,就是有能的人,股东就是有权的人,工厂内的事,只有总办能够讲话,股东不过监督总办而已。现在民国的人民,便是股东;民国的总统,便是总办。我们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应该要把他们当作专门家看,如果有了这种态度,股东便能够利用总办整顿工厂,用很少的成本出很多的货物,可以令那个公司发大财。现在欧美民权发达的国家,人民对于政府都没有这种态度,所以不能利用有本领的人去管理政府,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弄到在政府之中的人物都是无能的,所以弄到民权政治的发达反是很迟,民主国家的进步反是很慢,反不及专制国家的进步,象日本和德国那一样的迅速。从前维新,只有几十年便富强起来,从前德国也是很贫弱的国家,到了威廉第一和俾士麦执政,结合联邦,励精图治,产到几十年便雄霸欧洲。其他实行民权的国家,都不能象日本和德国的进步,一日千里。推究此中原因,就是由于民权问题的根本办法没有解决。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便要把国家的大事付托到本领的人。
  现在欧美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用专门家,譬如练兵打仗便要用军事家,开办工厂便要用工程师,对于政治也知道要用专门家,至于现在之所以不能实行用政治专门家的原因,就是由于人民的习惯还不能改变。但是到了现在的新时代,权与能是不能不分开的,许多事情一定是要靠专门家的,是不能限制专门家的。象最新发明,在人生日用最便利的东西,是街上的汽车。在二十多年前初有汽车的时候,没有驾驶的车夫,没有修理的工匠,我从前有一个朋友,买了一架汽车,自己一方面要做驾驶的汽车夫,又一方面要做修理的机器匠,那是很麻烦的,是很难得方方面面都做好的,到了现在,人许多的汽车夫和机器匠,有汽车的主人,只要出钱雇他们来,便可以替自己来驾驶,替自己来修理,这种汽车夫和机器匠,就是驾驶汽车和修理汽车的专门家,没有他们,我们的汽车便不能行动,便不能修,国家就是一辆大汽车,政府中的官吏就是一些大车夫,欧美人同始初得到了民权,没有相当的专门家,就象二十多年以前人钱的人得了一辆汽车一样,所以事事便非靠自己去不修理、自己去驾驶不可,到了现在,有了许多有本领的专门家,有权力的人民便应该聘请他们,不然就要自己去驾驶、自己去修理,正所谓自寻烦恼,自找痛苦,就这个比喻,更可别驾驶汽车的车夫是有能面而无权的,汽车的主人是无能而有权的,这个有权的主人便应该靠有能的专门家去代他驾驶汽车。民国的大事,也是一样的道理。由于这个理由,所以民国的政府官吏,不管他们是大总统、是内阁总理、是各部总长,我闪都可以把他们当作汽车夫。只要他们是有本领,忠为国家做事,我们都可以把他们当作汽车夫。只要他们是有本领,忠心为国家做事,我们就应该把国家的大权付托于他们,不限制他们的行动,事事由他们自由去做,然后国家才可以进步,进步是很快。如果不然,事事都是要自己去做,或者是请了专门家,一举一动都要牵制他们,不许他们自由行动,国家还是难望进步,进步还是很慢。
2006-11-12 13:0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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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明白这个道理,我有一段很好的故事,可以引来证明。我从前住在上海的时候,有一天和一个朋友约定了时间,到虹口去商量一件事,到了那一天,把约定的时间忽然忘记了,一直到所约定的时间十五分钟之前才记忆起来。当时我所住的地方是法国租界,由法国租界到虹口是很远的,用十五分钟的时间很不容易赶到。我便着急起来,找着汽车夫,慌忙的问他说:“在十五钟之内,可以不可以赶到虹口呢?”那个车夫答应说:“一定可以赶到。”我便坐上车,由车夫自由驾驶,向目的地出发,上海的道路我是很熟悉的,由法国租界到虹口,好比由广州沙基到东山一样,一定要经过长堤和川龙口,才是捷径。但是我的汽车夫从开车以后所走的路,便不经过长堤和川龙口,他先由丰宁路再绕道德宣路,走小北门然后才到大东门,才抵东山。当时汽车走得飞快,声音很大,我不能够和车夫说话,心理便很奇怪,便非常的恨那个车夫,以为车夫和捣乱,是故意的走弯曲路阻迟时候,此睦的情形,好比是政府有特别缘故,要做非常的事,国民不知道,便生出许多误会来非难政府一样,至于那个车夫选择那一条路,不过十五分钟便到了虹口,我的忿气才平,便问那个车夫说:“为什么要这样弯弯曲曲走这一条路呢?”那个车夫答应说:“如果走直路,便要经过大马路,大马路的电车、汽车、人力车和行人货物的来往是很拥挤的,是很不容易走通的。”我才明白从前误会的道理,才晓得我所要走的大刀路和外摆渡是从空间上着想。那个车夫是有经验的,知道汽车能够走得快,每小时可以走三四十英里,虽然走弯一点,多走几里路,但是把汽车的速度加快一点,还是限定钟点以内可以赶到。他的这样打算,是时间上着想。那个车夫不是哲学家,本不知道用什么时间、空间去打算,不过他是专门家,知道汽车有缩地的能力,如果把汽车的速度加快,就是多走弯路,,还能够于十五分钟之内赶到虹口,假若当时我不给车夫以全权,由他自由去走,要依我的走法一定是赶不到。因为我信他是专门家,不掣他的肘,他要走那一条路便走那一条路,所以能够在预约时间之内,可以赶到。不过我不是这种专门家,所以当时那个车夫走弯路,我便发生误会,便不知道他何以要走弯路的道理。民国的人民都是国家的主人,对于政府的态度,应该要学我那次到虹口对于车夫的态度一样,把他当作是走路的车夫。能够有这样的眼光,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才可以改变。
  欧美人民现在对于政府反对的态度,是因为权与能没有分开,所以民权的总是至今不能解决,我们实行民权,便不要学欧美,要把权与能分得清清楚楚。民权思想虽然是由欧美传进来的,但是欧美的民权问题至今不没地办法,我们现在已经想出了办法,知道人民要怎么样才对于政府可以改变态度,但是人民都是不知不觉的多,我们先知知觉的人便要为他们指导,引他们上轨道去走,那才能够避了欧美的纷乱,不蹈欧美的覆辙。欧美学者现在只研究到了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不对,应该要改变,但是用什么方法来改变,他们还没有想到,我现在把这个方法已经发明了,这个方法是要权与能分开,讲到国家的政治,根本上要人民有权;至于管理政府的人,便要付之于有能的专门家,把那些专门家不要看作是很荣耀很尊贵的总统、总长,只把他们当作是赶汽车的车夫,或者是当作看门的巡捕,或者是弄饭的厨子,或者是诊病的医生,或者是屋的木匠,或者是做衣的裁缝,无论把他们看作是那一捉的工人,都是可以的,人民要有这样的态度,国宾才有办法,才能够进步。
2006-11-12 13:0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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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现在欧美的政治家同法律学者,都说政府是机器,法律是机器之中的工具。中国很多的政治法律书籍都是从日本译过来的,日本人把政治组织译作“机关”。这个机关的意思。就是中国人所常说的机器一样。我们中国人从前说机关,是机会的意思,从日本人把政治组织译成了机关之后,就和机器的意思相同。所以从前说政府衙门,现在说是行政机关,财下政机关,军事机关,教育机关,这种种机关的意思,和日本人秘说的政府机关是一样的解释,没有丝毫分别。现在说机关就是机器,好比机关枪就是机器一样,由此便知道机关和机器两个名词,是一样的意思,因为机关和意思相同,所以行政机关就可以说是行政机器。至于行政机器和制造机器,有什么分别呢?制造机器完全是用物质做成的,譬如用木料、钢铁和皮带种种东西凑合起来,便做成制造机器,行政机器完全是用人组织成的,种种动作都是靠人去活动,不是靠物别,就是行政机器是靠人的肥力去发动的,制造机器是靠物的能力去发动的。  照前几次所讲的民权情形,便知道近来的欧美文化是很发达的,文明是很进步的,分析起来说,他们的物质文明,象制造机器那些东西的赴,是很快的,至于人为机器,象政府机关这些东西的进步,是很慢的。这个理由,上在什么地方呢?就是物质机器做成了之后易于试验,试验之后,不好的易于放弃,不备的易于改良。人为机器成立了之后很不容易试验,试验之后,很不容易改良,假若是要改良,除非起革命不可。如果不然。要把他当作不好的物质机器看待,变成废铁,那就上做不来的,因为变个理由,所以欧美的制造机器进步很快,行政机器进步很慢,譬如民权风潮,在欧美发生了以后,各国都想实行民权,最早的是美国,美国自开国至今有了一百四十多年,开国时所行的民权,和现在所行的差不多相同,现在所用的宪法,就是开国时候的联邦宪法,那种联邦宪法经过了一百多年,根本上没有大更改,至今还是应用他,至于大多数的制造机器,发明的年代也不过一百多年,在一百多年以前的旧机器,现在有没有人去用他呢?从前的旧机器老早变成了废铁,现在农工商业中所有的机器,没有十年以前的旧东西。因为每过十年,便有此很多的新发明,很多的新改良,没有那一年不是有进步的,说到一百多年以前的行政机关,至今还是应用他,这便是由于用人活动的机关,当中活动的人固然可以随时改换,但是全体组织不容易根本改造,因为习惯太久,陈陈相因,如果不想革命,要在平时去改造。把旧组织完全废弃,那是做不到的。由于这个道理,欧美的物质机器近来很容易进步,进步是很快的;人为机器向来便难于进步,进步是很慢的。
  我在前两次讲演民权,便说欧美对于民权政治命令没有根本办法。他们为什么没办法呢?就是因为他们把人为的机器,没有精良去试验,说到物质的机器,自最初发明时代以至于现在,不知道古人经过了几千次的试验和几千次的改良,才有今日我们所见的机器。由现在所见的机器回顾到最初发明的时代,是什么情形呢?如果大家读过了机器史,便知道有一段很有趣味的故事。譬如就发动机的历史说,在最初发明的时候,只有一个方向的动力,没有和现在一样的两个方向的动力。那个动力的来源,是把水盛在锅内,再用煤在炉底烧很大的火,把水烧到沸腾,变成蒸汽,到了水变蒸汽之后,便有很大的膨胀力,用一个汽管把蒸汽由锅中导入一个机器箱,这个机器箱,中国话叫做“活塞”,外国话叫“比士顿”这个活塞就是令机器发动的东西,是机器全体中最要紧的一部分,机器之所以发动,是由于活塞之一端接收了蒸汽以后,由蒸汽之膨胀力,便推动活塞,令活塞前进。蒸汽力在活塞之一端用尽了以后,更由他端注入新蒸汽,再把活塞推回,由是蒸汽推动活塞,来往不息,机器的全体便运动不已,运动的原料从前用水,现在用油。叫做瓦斯油,就是很容易挥发的油,化为气体去推动活塞,各种机器发动的原料,不管他是用水或者是用油,都是一样的道理。由于活塞的运动,住返不已,便旋转机器,我产要想用来做什么工作,便可以做什么工作。譬如行船拉车。就是走路的机器,一天可以走几千里;就是运输的机器,要运多少货物,便可以载多少货物。到现在看起来,是妙极了的东西。但是推到最初发明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呢?最初发明的活塞,构造极简单,只能够在一端接收蒸汽,把活塞推过去,再不能够在他端接收蒸汽,把活塞推回来,所以当初活塞的运动,只有一个前进的方向,再没有回头的方向,因为这个原因,从前用机器做工便有许多的不方便,譬如最初用新发明的机器去弹棉花,每用一架机器,便要用一个小孩站在机器的旁边,等到活塞前进了之后,小孩子便要用手把活塞拉回来,然后才由蒸汽再把活塞推过去。所以一往一返,便要用小孩子来帮助。比较现在的活塞往返自如,不要人帮助,该是何等的不利便呢!后来是怎么样造成现在这样便利的活塞呢?当中所经过的阶级是什么情形呢?当时做那种机器的工程师,毫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把活塞能够把活塞拉回来。至于在那个时候的棉花工厂本不很大,所用的机器力,虽然是只有一个方向,但是在一个工厂之内,只有十多架机器。不过一架机器要用一个小孩子去帮助,有了十多架机器,便要用十几个孩子。那些小孩子天天去拉那种机器,时时刻刻做一个动作,便觉得很无趣味,很觉得讨厌,因为那些小孩子觉得那种工作讨厌,所以要有工头去监视,那些小孩子才不躲懒,工头一离开了工厂,那些小孩子便不拉机器,便去玩耍其中有一个很聪明又很懒怠的小孩子,不情愿总是用手去拉那架机器,想用一个方法代手去拉,于是乎用一条绳和一根棍绑在那架机器上面,令活塞推过去了之后,又可以自动拉回来,那个小孩子不必动手去位他,便可以自动来回,运转不已。由于那一个小孩子的发明,便传到那十几个小孩子的全体,那些全体的小孩子,因为都得了棍和绳的帮助,机器都可以自动,所以大家都去玩耍,都没有站在机器旁边去拉回活塞棒,便惊讶起来说:“为什么这些小孩子不拉机器,机器还能够之所以自动来往,继续工作呢?这些小孩子是玩的什么把戏呢?这真是奇怪的很呀!”工头在当时因为觉得奇怪,更把考察机器的结果之所以自动来回的缘故,更把考察的结果去报告工程师。后来工程师明白那个小孩子的方法是很奇妙的,便照他的方法逐渐改良,做成了今日来回自如的机器。
  民权政治的机器,至今有了一百多年,没有改变,我们拿现在民权政治的机器来看,各国所行的民权,只有一个选举权。这就是人民只有一个发动力,没有两个发动力。只能够把民权推出去,不能够把民权拉回来,这好象初始的发动机一样。但是从前有一个帮助机器的懒小孩子,知道了加一条绳和一根棍,借机器本体的力量,可以令机器自动的来回;至于现在的民权政治中,还没有这种懒小孩子发明那种拉回民权的方法。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民权政治的机器用过了一百多年,至今还只有一个选举权。从有了选举权以后,许久都没有别的进步。选举出来的人究竟是贤与不肖,便没有别的权去管他。象这种情形,就是民权政治的机器不完全,所以民权政治至今还没有好办法,还没有大进步。我们要这种机器进步,是从什么地方做进来呢?照前一次所讲的道理,是要把权和能分清楚。
  现在还是用机器来比喻,机器里头各部的要和能,是分得很清楚的。那一部是做工,那一部是发动,都有一定的界限。譬如就船上的机器说,现在最大的船有五六万吨,运动这样大船的机器,所发出来的力量的超过十万匹马力的机器,只用一个人便可以完全管理,那一个管理的人,要全船怎么样开动,便立刻开动;要全船怎么样停止,便立刻停止,现在机器的进步,到了这种妙境。在最初发明机器的时候,如果一种机器发出来的力量到了几百匹或者几千匹马力,便不敢用他,因为马力太大,便没有人能够管理,通常机器的大小,都是用马力做标准。一匹马力是多少呢?八个强壮人的力合垄[拢]起来,便是一匹马力。如果说一万匹马力,便是有八万个人的力现在大商船和兵船上的机器所发出的原动力,有从十万匹到二十万匹马力的。象这样大力的机器,是没有别样东西可以抵当得住的,在寻常的机器,一万匹马力便有八万个人的力,若是那么样大力的机器,管理的方法为不完全,那么机器全体一经发动之后,便不能收拾,所谓能发不能收,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从前发明机器的人去试验机器,常常自己打死自己。由于这种结果,在机器打死的发明家,世界历史不知道有了多少。外国有一个名词叫做“化兰京士丁”就是能发不能收的机器。到了后来,机器的构造天天改良,天天进步,虽然有十万匹或者二十万匹马力的机器,只用一个人便可以从容去管理,没有一点危险。说到十万匹马力,便是有八十万个人,二十万匹马力,便是有一百六十万个人的力,若是专有这样大的人力,是不是容易管理呢?现在军队的力量,到了一两万人便容易管理。机器的力量,就是有一百六十万人之多,一个人还可以从容管理。由此便可见近来的机器是很进步的,管理的方法是很完全的。
  现在的政治家和法律学者,都以政府为机器,以法律为工具,此刻的民权时代,是以人民为动力,从前的君权时代,是以皇帝为动力,全国的动作中发源于皇帝。在那个时代,政府的力量越大,皇帝就尊严;有了强有力的政府,皇帝的号令才容易实行。因为皇帝是以动机器的人,所以政府的力越大,皇帝高高在上,便可以为所欲这。譬如修内治、勤远略,整军经武,他要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故在君权时代,政府的力越大,对于皇帝只有利而无害。到了民权时代,人民就是政府的原动力。为什么人民不愿意政府的动力太大呢?因为政府的力量过大,人民便不能管理政府,要被政府来压迫。从前被政府的压迫太过,所受的痛苦太多,现在要免去那种压迫的痛苦,所以不奶不防止政府的能力。在最初发明机器的时代,一个机器推过去了以后,只用一个小孩子便可以拉回来,由此便知道在那个时候,一个机器的力量是很小的,最大的不过是几匹马力;如果有了一万匹马力以上的机器,当然不是一个小孩子可以拉回得回来的。当时因为管理机器的方法不完全,一定要有那样小力的机器,人民才是敢用他,现在是民权初发达的时代,管理政府的方法也是不完全,政府的动力固然是以源于人民,但是人民发出了动力之后,还要随时可以收回来,象那样小力的政府,人民才是敢用他。若是有了几万匹马力的政府,人民不能够管理,便不敢用他,所以现在欧美各国的人民恐怕强有力的政府,好比从前的工厂怕有大马力的机器是一样的道理。当初那种小力的机器。如果不想方法来改良,那种机器一定是永远没有进步,一定是永远还要人去拉。但是后来日日求改良,一直到现在,便可以不必用人力去拉,只要机器的自身便可以来回自动,至于政治的机器,人民总不知道想方法去防止,所以弄到政治不能发达,民权没有进步。照现在世界的潮流说,民权思想是一天一天的进步,管理民权政治的机器还是丝毫没有进步。甩以欧美的民权政治至今没有根本办法,就是这个理由。
  照我前一次所讲的根本办法说,权志能要分别清楚,用机器来做比喻,什么是有能力的东西呢?机器的本体,就是有能力的东西。譬如十万匹马力的机器,供给了相当的煤和水之后,便可以发生相当的能力,什么是有权的人呢?管理机器的工程师,就是有权的人,无论机器是有多少马力,只要工程师一动手,要机器开动,便立刻开动,要机器停止,便立刻停止,工程师管理机器,想要怎么样,便可以怎么样,好象轮船火车,一开机器,便可以要轮船火车走得快,一停机器,马一就可以要他不走,所以机器是很有能力的东西,工程师是很有权的人。人民管理政府,如果把权和能分开了,也要象工程师管理机器一样。在民权极盛的时代,管理政府的方法很完全,政府就是有大力,人民只要把自己的意见在国民大会上去发表,对于政府加以攻颂扬,便可以巩固。但是现在的权与能不分,政府过于专横,人民没有方法来管理,不管人民是怎么样攻击,怎么样颂扬,政府总是不理,总是不能发生效力,现在世界上的政治不进步,民权思想很发达,无论那一国的亿,对于政治机关的现状总是不合他们心理上的用法。
  中国此刻正是改革时代,我们对于政治主张实行民权。这种民权思想,是由欧美传进来的。我们近来想学欧美的新思想,造成一个完全的民治国家,最初想造成这种国家的时候,一般革命志士以都为完全仿效欧美,步欧美的后尘,把欧美的东西完全抄过来,中国的民权便算是很发达,便可以算是止境。当初的这种思想并不是全错。因为中国从前的专制政体过于腐败,我们如果实行改革,打破了专制以后做建设的事业,能够学到象欧美,就比较上说当然是很好。但是欧美人民对于自己国家社会的现状是不是心满意足呢?如果我们细心老家欧美的政治社会,所谓革命的先进国家象美国、法国的人民,现在还是主张改良政治,还是想要再来某个,他们革命不过一百多年,为什么还要再来革命呢?由此便可以证明我们从前以为学到了象欧美便算是止境,那便是不对,由此便知就令是我们学到了象美国、法国一样,法国、美国现在还是要革命,我们百年之后一定也是免不了再起革命的。因为法国、美国现在的政治机器还是有很多的缺点,还是不能满足人民的欲望,人民还是不能享圆满的幸福。象这样讲来,所以我们现在提倡改革,决不能够说学到了象现在的欧美便算是止境,便以为心满意足,我们步他们的后尘,岂不是一代更不如一代,还再要起革命吗?若是再起革命,那么此次的革命岂不是徒劳无功吗?
  我们要现在的革命不是徒劳无功,想存一个长治久安之计,所谓一劳永逸,免将来的后患。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得到呢?欧美的方法可不可以完全搬到中国来行呢?我们试拿欧美最新的物质文明说,譬如交通上最要紧的东西是铁路。东方国家仿造铁路电早的是日本,中国近来才知道铁路的重要,才知道要建筑铁路。所以中国仿造铁路,是在日本之后。但是用中国和日本现在的铁路来比较,中国和日本的火车,大家如果都是坐过了的,便知道日本的铁轨是很窄的,车是很小的,为什么中国建筑铁路在日本之后,所做的车和轨还是比日本的宽大呢?就是因为中国所学的是欧美的新发明,日本所学的是欧美的旧东西,若是中国建筑铁路,不照欧美和新发明,只学日本的旧东西,可不可以算是满足呢?欧美从前只有那样的窄铁路和小火车,日本最初去学他,便在无形之中上了大当。我们现在建筑铁路,可不可以也学那种不便利的旧东西呢?但是中国近来建筑铁路,不学日本不便利的旧东西,要学欧美很便利的新发明,所以中国现在的铁路好过日本,这所谓是后来者居上。因为这个缘故,我们现在改良政治,便不可学欧美从前的旧东西,要把欧美的政治情形考察清楚,看他们政治的进步究竟是到了什么程度,我们要学他们的最初新发明,才可以驾乎各国之上。
  我在前一次讲过了,欧美对于民权问题的研究,还没有彻底。因为不彻底,所以人民和政府日日相冲突。因为民权是新力量,政府是旧机器,我们现在要解决民权问题,便要另造一架新机器,造成这种新机器的原理,是要分开权和能。人民是要有权的,机器是要有能的。现在有大能的新机器用人去管理,要开动就开动,要停止就停止。这是由于欧美对于机器有完全的发明,但是他们对于政治还是没有很完全的发明,我们现在要有很完全的革命,无从学起,便要自己想出一个新办法。要我们自己想出一个新办法,可不可以做得对呢?中国人从经过民义和团之后,完全失掉了自信力,一般人的心理总是信仰外国,不敢信仰自己,无论什么事,以为要自己去做成、单独来发明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步欧美的后尘,要仿效欧美的办法,至于在义和团之前,我们的自信力是很丰富的。一般人的心理,都以为中国固有的文明、中国人的思想才力是超过欧美,我们自己要做到什么新发胆都是可能的事,到了现在,便以为是不可能的事,殊不知欧美的文明,只在物质的一方面,不在其他的政治各方面,专就物质文明科学说,欧美近来本是很发达的。一个人对于一种学问固然是特长,但是对于其余的各科学问未必都是很精通的,还是许多都是盲然的。他们的物质科学,一百多年以来发明到了极点,许多新发明真是巧夺天工,是我们梦想不到的。如果说政治学问,他们从前没有想到的我们现在也想不到,那便是没有理由,欧美的机器近来本有很完全的进步,但是不能说他们的机器是进步,政治也是进步。因为近两百多年以来,欧美的特长只有科学,大科学家对于本行的学问固然是有专长,对于其余的学问象政治哲学等,未必就有兼长。有一段很好的故事,可以引来证明。
  英国从前有一位大科学家,在近来世界上的学问家之中,没有那一个能够驾乎他之上的,是叫做纽顿。纽顿是什么人呢?他是一个很聪明、很有学问的人。他在物理学中,有很多超前绝后的发明,最著名的是“万有引力”。纽顿推出来的“万有引力”,是世界上头一次的发明,是至今科学中的根本原理,近来世界上许多科学原理的新发明,没有那一种能够驾乎万有引力学说之上的。纽顿对于科学既是有这样的特别聪明,试看他对于别的事情是不是一样的聪明呢?照我看起来,却有大大的不然。有一件很有趣味的故事,可以证明纽顿做事,不是件件事都是很聪明的。纽顿一生除了读书、试验之外,还有一种嗜好是爱猫,他养民大小不同的两个猫,出入总是跟着他。因为他很爱那两个猫。所以猫要行动,他便怎么样去侍候。譬如他在房内读书、试验,猫要出门,他便停止一切工作,亲自去开门让猫出去。如果猫要进到房内,他又停止一切工作,去打开房门让猫进来。那两个猫要终日总是出出入入,弄到钮顿开门关门,是麻烦不堪的,亿以有一天。纽顿便想一个办法,让那两个猫自己出入自由,不致扰乱他的工作,总是开门关门,他所想出来的是什么方法呢?就是把房门开两个孔,一个是很大的,一个是很小的。在纽顿的思想,以为在门上所开的大孔,便可以令大猫出入,在门上所开的小孔,便可以令小猫出入,象这种思想不这是大科学家的聪明,这件事实在还是大科学家做出来的。照普通的常识讲,开一个大孔,大猫可以出入,小猫也当然是可以出入,那么开一个大孔便够了,又何必要枉费工夫多开一个小孔呢?在常人都知道只要开一个孔,大科学家的纽顿偏要开两个孔,这是不是可笑呢?科学家做事,是不是件件事都是很聪明呢?由此便可以证明,科学家不是对于件件事事都是很聪明的,科学家有了一艺的专长,未必就有种种学问的兼长。
  欧美科学在近几十年以来,本来是进步到了极点,所以做出来的物质机器有往返的两面动力,来回可以自动,但是做成的政治机器,还只有一面的动力,人民对于政府的权力只能够发出去,不能够收回来。我们现在主张民权,来改造民国,将来造成的新民国一下是要彻底。要造成彻底的新民国,在欧美的先进国家无从完全仿效,我们自己便要另想一个新办法。这种新办法,欧美还没有完全想到,我们能不能够想到呢?要答复这个问题,自己便不可以轻视自己,所谓妄自菲薄。此刻民权潮流传进中国来了,我们欢迎这种潮流,来改造国家,自己的新办法是不是完全的想到了呢?中国几千年以来都是独立国家,从前政治的发达,向来没有假借过外国材料的。中国在世界之中,文化上是先进的国家,外国的材料向来无可完全仿效。欧美近来的文化才比中国进步,我们羡慕他们的新文明,才主张革命。此刻实行革命,当然是要中国驾乎欧美之上,改造成世界上最新、最进步的国家。我们要达到这咱目的,实在是有这种资格。不过欧美现在的民权政府,还是不能完全仿效。他们的政府已经成了旧机器,我们要另外造出一架新机器,才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此刻想要造出一架新机器,世界上有没有新材料呢?现在散在各国的新材料是很多的,不过要先定一个根本办法,我在前一次所主张的分开权与能,便是这一种的根本办法。根本办法定了之后,去实行民权,还要分开国家的组织与民权的行使。欧美的根本办法没有想能了,更进一步,就是分开政治的机器。要分开政治的机器,先要明白意义。
  我在第一讲中,已经把政治这个名词下一个定义,说:政是众人之事,治是管理众人之事。现在分开权与能,所造成的政治机器就是象物质的机器一样。其中有机器本体的力量,有管理机器的力量。现在用新发明来造新国家,就要把这两种力量分别清楚。要怎么样才可以分别清楚呢?根本上还是要再从政治的意义来研究。政是众人之事,集合众人之事的大力量,便叫做政权;政权就可以说是民权。治是管理众人之事,集合管理众人之事的大力量,便叫做治权;政权就可以说是民权。治权就可以说是政府权。所以政治之中,包含有两个力量:一个是政权,一个是治权。两个力量,一个是管理政府的力量,一个是政府自身的力量。这是什么意思呢?好比有十万匹马力的轮船机器,那架机器能够发生十万匹马力来运动轮船,这便是机器本体的力量。这种力量,就好比是政府自身的力量一样,这种自身的力量就是政治。至于这样大的轮船,或者是要先进,或者是要后退,或者是要向左右转,或者是要停止,以及所走的速度或者是要快,或者是要慢,更要有很好的工程师,用很完全的机器,才可以驾驶,才可以管理,有了很完全的驾驶、管理之力量,才可以令那样大力的轮船,要怎么样开动便是怎么样开动,要怎么停止就怎么停止。这种开动、停止的力量,便是管理轮船的力量。这种力量,就好比是管理政府的力量一样,这种管理的大力量就是政权,我们造新国家好比是造新轮船一样,船所装的机器,如果所发生的马力很小,行船的速度当然是很慢的,所载的货物当然很少,所收的利息当然是很微,反过来说,如果发生的马力很大,行船的速度当然极快,所载的货物当然极多,所收的利息也当然极大,假设有一只轮船,其中所装的机器可发生十万匹马力,每小时可以走二十海里,来往广州、上海一次,在两个星期之内可以赚十万块钱,如果是另造一只极大的轮船,其中装一架拳机器可以发生一百万匹马力,每小时可以走五十海里,照比例算起来,那么来往广州、上海一次,只要一个星期便可赚一百万块钱。现在世界上最快的大轮船,每小时不过走二三十海里,如果我们所造的新轮船每小时可以走五十海里,世界上便没有别的轮船能够来比赛,我们的轮船,就是世界上最快最大的轮船,创造国家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在国家之内,所建设的政府只要他发生很小的力量,是没有力的政府,那么这个政府所做的事业当然是很小,所成就的功效当然是很微。若是要他发生很大的力量,是强有力的政府,那么这个政府所做的事业当然是很大的力量,是强有力的政府,那么这个政府所做的事业当然是很大,所成就的功效也当然是极大,假设在世界上最大国家之内,建设一个极强有力的政府,那么,这个国家岂不是驾乎各国之上的国家,这个政府岂不是无敌于天下政府?
  欧美到了今日,为什么还是只造有大马力的机器之轮船,不造极强有力的政府之国家呢?因为他们现在的人民,只有方法来管理大马力的机器,没有方法来管理强有力的政府,而且不要小马力的旧船,另处造一只大马力的新船,是很容易的事,至于国家,已经是根深蒂固,有了没有力的旧政府,要另外造成一个强有力的新政府,那是很不容易的事。说到我们中国人口,有了四万万,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领土宽阔,特产丰富,都要在美国之上。美国成了现在世界上最富最强的国家,没有那一国可以和他并驾齐驱。就天然的富源来比较,中国还应该要驾乎美国之上,并且不能够和美国相提并论,此中原因,就是我们中国只有天然的资格,缺少人为的工夫,从来没有很好的政府。如果用这种天然的资格,再加以人为的工夫,建设一具很完全、很有力的政府,发生极大力量运动全国,中国便可以和美国马上并驾齐驾齐驱。
2006-11-12 13: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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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有了强有力的政府之后,我们便不要象欧美的人民,怕政府的力量太大,不能够管理。因为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想造成的新国家,是要把国家和政治大权分开成两个。一个是政权,要把这个大权完全交到人民的手内,要人民有充分的政权可以直接去管理国事。这个政权,便是民权。一个是治权,要把这个大权完全交到政府的机关之内,要政府有很大的力量治理全国事务,这个治权,便是政府权,人民有了很充分的政权,管理政府的方法很完全,便不怕政府的力量太大,不能够管理,欧美从前不敢造十万匹马力以上的机器,就是因为机器的构造不完全,管理的方法不周密,所以便怕机器的力量太大,不敢管理。到了现在,机器很进步,机器本体的构造既是很完全,管理机器的方法又是很周密,所以便造极大马力的机器,我们要造政治的机器,要政治的机器进步,也是要跟这一样的路走,要有构造很完全和有大力的政府机关,同时又要的管理这个机关很周密的民权的方法。欧美对于政府因为没有管理很周密的方法,所以他们的政治机关至今还是不发达。我们要不蹈他们的覆辙,根本上要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分开权与能,把政治的大权分开成两个:一个是政府权,一个是人民权。象这样的分开,就是把政府当作机器,把人民当作工程师。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就好比是工程师对于机器一样。
  现在机器的构造很进步,不但是有机器知识的人可以来管理,就是没有机器知识的小孩子也可以管理。譬如现在所用的电灯,从前发明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呢?因为电是和雷一样,是很危险的东西,如果管理的方法不好,便打死人。因为这个缘故,从前发明电的科学家不知道受过了多少牺牲,因为所受牺牲太多,危险太大,所以了明了电光很久,还不敢拿来做灯用。后来发明了管理电的方法很周密,只要一转接电钮,便可以开闭,这样一转手之劳,是很便利很安全的,无论是那一种没有电学知识的人,不管他是城市的小孩子,或者是乡下极无知识愚民,都可以用手来转他。所以现在便把极危险的电光拿来做灯用。其他各种机器的进步,也是和这一样的情形。比方最新发明大机器,是飞天的机器,也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最初发明的时候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象从前广东的冯如,他是什么人呢?就是制造飞机的人,就是驾驶飞机跌死了的人。在从前发明飞机的时候,没有人知道用这个机器去飞,所以制造飞机的人又要做飞机师。最初做飞机师的人,一来由于管理这种机器的方法不周密,二来由于向来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样来用这种机器,所以飞到天空之中,常常跌到地下,死了许多人。因为死很多的人,所以普通人便不敢去坐飞机。现在管理这种机器的方法很周密,许多人都知道飞到了天空之中象鸟雀一样,来往上下,非常便利,非常的安全。所以就是普通人都敢去坐飞机。因为普通人都敢去坐这种机器,所以近来便把他用作交通的机器。好象我们由广东到四川,道路很远,当中又有敌人,水陆路的交通很不便利,便可坐飞机,由天空之中一直飞到四川。
  现在中国有了民权的思想,但是关于这种思想的机器,世界上还没有发明完全,一般人民都不知道用他,我们先知先觉的人,便应该先来造好这种机器,做一个很便利的放水制,做一个安全的接电钮,只要普通人一转手之劳便知道用他,然后才可以把这种思想做成事实。中国人得到民权思想本是在欧美之后,好象筑铁路是在日本之后一样,日本筑铁路是在我们之先,但是所筑的铁路是旧东西,不合时用,我们新筑成的铁路是很合时用的东西,至于我们在欧美之后,要想有什么方法才可以来使用民权呢?这种方法想通了,民权才可以供我们的使用,若是这种方法没有想通,民权便不能供我们的使用,如果一定要去使用。便是很危险,便要打死人,现在世界上有没有这种方法呢?在欧洲有一个瑞士国,已经有了这几部分的方法,已经试验了这几部分的方法。这是彻底的方法,是直接的民权,不过不完全罢了。至于欧洲的那些大国,就是这不完全的方法还是没有试验。因为试验这几部分之方法的国家,只有瑞士的一个小国,没有别的大国,所以许多人便怀凝起来,说这几部分的方法只有小国能够使用,在大国不能够用。欧洲的大国为什么不用这几部分的方法呢?这个理由,就是象日本已经有了小铁路,再要改造大铁路,便要费很久的时间,花很多的钱,是很不经济的事,因为畏难苟安,注重不采用他。说到我们中国,关于民权的机器,从前没有旧东西,现在很可以采用最近最好的新发明。
  关于民权一方面的方法,世界上有了一些什么最新式的发明呢?第一个是选举权,现在世界上所谓先进的民权国家,普通的只实行这一个民权。专行这全个民权,在政治之是是不是够用呢?专行这一个民权,好比是最初的旧机器,只有把机器推到前进的力,没有拉回来的力,现在新式的方法除了选举权之外,第二个就是罢免机。人民有了这个权,便有位回来的力。这两个权是管理官吏的,人民有了这个权,对于政府之中的一切官吏,一面可以放出去,又一面可以调回来,来去都可以从人民的自由。这好比是新式的机器,一推一拉,都可以由机器的自动。国家除了官吏之外,还有什么重要东西呢?其次的就是法律,所谓有了治人,还要有治法。人民要有什么权,才可以管理法律呢?如果大家看到了一种法律,以为是很有利于人民的,便要有一种权,自己决定以来,交到政府去执行。关于这种权,叫做创制权,这就是第三个民权。若是大家看到了从前的旧法律,以为是很不利于人民的,便要有一种权,自己去修改,修改好了之后,便要政府执行修改的新法律,废止从前的旧法律,关于这种权,叫做复决权;能够实行这四个权,才算是充分的民权;能够实行这四个权。人民有了这四个权;才算是充分的民权;能够实行这四个权,才算上彻底的直接民权。从前没有充分民权的时候,人民选举了官吏、议员之后便不能够再问,这种民权,是间接民权。间接民权就是代议政体,用代议士去管理政府,人民不能直接去管理政府。要人民能够直接管理政府,便要人民能够实行这四个权。人民能够实行四个民权,才叫做全民政治。全民政治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从前讲过了的,用四万万人来做皇帝。四万万人要怎么样才可以做皇帝呢?就是要有这四个民权来管理国家的大事。所以这四个民权,就是四个放水制,或者是四个接电钮。我们有了放水制,便可以直接管理自来水;有了接电钮,便可以直接管理电灯;有了四个民权,便可以直接管理国家的政治。这四个民权,又叫做政权,就是管理政府的权。
  至于政府自己办事的权,又可以说是做工权,就是政府来替人民做工夫的权,人民有了大权,政府能不能够做工夫,要做什么样的工夫,都要随人民的志愿,就是政府有了大权,一经发动做工夫之后,可发发生很大的力量,人民随时要他停止,他便要停止。总而言之,要人民真有直接管理政府之权,便要政府的动作随时受人民的指挥。好象外国的旧兵船,从前如果是装了十二门大炮,便分成六个炮台,要瞄准放炮打什么敌人,都是由于许多炮手去分别执行,做指挥的人不能直接管理。现在的新兵船,要测量敌人的远近,在桅顶便有测量机,要瞄准放炮,在指挥官的房中便有电机直接管理,如果遇到敌人,不必要许多炮手去瞄准放炮,只要做指挥官的人,从在房中,就测量机的报告,按距离的远近拨动电机,要用那一门炮,打那一方的敌人,或者是要十二门炮同时瞄准,同时放炮,都可以如愿,都可以命中。象这样才叫做直接管理,但是要这样来直接管理,并不是要管理的人自己都来做工夫,不要自己来做工夫的机器,才叫做灵便机器。
  人民有了这四个大权管理政府,要政府去做工夫,在政府之中用什么方法呢?要政府有完全的机关,去做很好的工夫,便要用五权宪法。用五权宪法所组织的政府,才是完全政府,才是完全的政府机关,有了这种政府机关去替人民做工夫,才可以做很好完全的工夫。从前说美国有一位学者,对于政治学理上的最新发明,是说在一国之内,最怕的是有了一个万能政府,人民不能管理;最希望的是要一个万能政府,为人民使用,以谋人民的幸福。有了这种政府,民治才算是最发达。我们现在分开与能,说人民是工程师,政府是机器。在一方面要政府的机器是万能,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做;又在他一方面要人民的工程师也有大力量,可以管理万能的机器。那么,在人民一政府的两方面彼此要有一些什么的大权,才可以彼此平衡呢?在人民一方面的大权刚才已经讲过了,是要有四个权,这四个权是选举权、罢免权、制创权、复决权。在政府一方面的,是要有五个权,这五个权是行政权、立法权、司法权、考试权、监察权。用人民的四个政权来管理政府的五个治权,那才算是一个完全的民权政治机关。有了这样的政治机关,人民和政府的力量才可以彼此平衡。我们要详细明白这两种大权的关系,可以用一个图来说明。
  就这个图看,在上面的政权,就是人民权,在下面的治权,就是政府权。人民要怎么样管理政府,就是实行选举权、罢免权、创制权和复决权;政府要怎么样替人民做工夫,就是实行行政权、立法权、司法权、考试权和监察权。有了这九个权,彼此保持平衡,民权问题才算上真解决,政治才算是轨道。
  至于这九个权的材料,并不是今日发明的,譬如就政权说,在瑞士已经实行过了三个权,不过是没有罢官权。在美国的西北几省。现在除采用瑞士的三个权以外,并加入一个罢免权。至于选举权,更是世界上各国最通行的民权,所以就世界上民权的情形说,瑞士已经实行过了三权,美国有四分之一的省份已经实行过了四权。他们在那几部分的地方实行这四个民权,有了很周密的办法,得了很好的成绩。就是这四个民权,实在是经验中的事实,不是假设来的理想,我们现在来采用,是稳健的,并没有什么危险。至于说到政府权,从前都是由皇帝一个人垄断,革命之后才分开成三个权。象美国独立之后便实行三权分立,后来得了很好的成绩,各国便都学美国的办法。
  不过,外国从前只有三权分立,我们现在为什么要五权分立呢?其余两上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这两个权是中国固有的东西。中国古时举行考试和监察的独立制度,也有很好的成绩。象满清的御史,唐朝的谏议大夫,都是很好的监察制度。举行这种制度的大权,就是监察权。监察权就是弹劾权。外国现在也有这种权,不过把他放在立法机关之中,不能够独立成一种治权罢了。至于历代举行考试,拔取真才,更是中国几千年的特色,外国学者近来考察中国的制度,便极赞美中国考试的独立制度,也有放效中国的考试制度去拔取真才,象英国近来举行文官考试,便是说从中国仿效过去的。不过英国的考试制度,只考试普通文官,还没有达到中国考试之独立的真精神。所以就是中政府权的情形讲,只有司法、立法、行政三个权是由皇帝拿在掌握之中,其余监察权和考试还是独立的。就是中国的专制政府,从前也可以说是三权分立的,和外国从前的专制政府便大不相同。从前也可以说是三权分立的,和外国从前的专制政府便大不相同,从前外国在专制政府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权都是由皇帝一个人垄断。中国在专制政府的时候,关于考试和监察权,皇帝还没有垄断。所以分开政府的大权,便可以说外国是三权分立,中国也是三权分立。中国从前实行君权、考试权和监察权的分立,有了几千年,外国实行立法权,司法权和行政权的分立,有了一百多年。不过外国近来实行这种三权分立,还是大不完全。中国从前实行那种三权分立,更是有很大的流弊。我们现在要集合中外的精华,防止一切的流弊,便要采用外国的行政权、立法权、司法权,加入中国的考试权和监察权,连成一个很好的完壁,造成一个五权分立的政府。象这样的政府,才是世界是最完全、最良善的政府。国家有了这样的纯良有政府,才可以做到民有、民治、民享的国家。
  我们在政权一方面主张四权,在治权一方面主张五权,这四权和五权各有各的统属,各有各的作用,要分别清楚,不可紊乱,现在许多人都不能分别,不但是平常人不能分别,就是专门学者也是一样的不能分别。象近来我会见了一个同志,他是从美国毕业回来的。我问他说:“你对于革命的主义是怎么样呢?”他说:“我是很赞成的。”我又问他说:“你对于我所主张的民权,有什么意见呢?”他说:“五权宪法是很好的东西呀,就是人人都欢迎的呀!”象这位学政治法律的专门学者,所答非所问,便可以知道他把四权和五权还没有分别清楚。对于人民和政府的关系还是很糊涂。殊不知道五权是属于政府的权,就他的作用说,就是机器权。一个极大的机器,发生了极大的马力,要这个机器所做的工夫很有成绩,便要把他分成五个做工的门径。民权就上人民用来直接管理这架大马力的机器之权,所以四个民权,就可以说是机器上的节制。有了这四个节制,便可以管理那架机器的动静。政府替人民做事,要有五个权,永是要有五种工作,要分成五个门径去做工。人民管理政府的动静,要有四个权,就是要有四个节制,要分成四方面来管理政府。政府有了这样的能力,有了这些做工的门径,才可以发出无限的威力,才是万能政府。人民有了这样大的权力,有了这样多的节制,便不怕政府到了万能没有力量来管理。政府的一动一静,人民随时都是可以指挥的。象要这种情形,政府的威力便可以发展,人民的权力也可以扩充。有了这种政治和治权,才可以达到美国学者的目的,造成万能政府,为人民谋幸福。中国能够实行这种政权和治权,便可以破天荒在地球上造成一个新世界。
  至于民权之实情与民权之行使,当待选举权、罢免法、创制法和复决法规定之后,乃能悉其真相志底蕴。在讲演此民权主义之中,固不能尽述也。阅者欲知此中详细情形,可参考廖仲恺君所译之《全民政治》。
2006-11-12 13: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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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纪念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重读<三民主义>

诸君:
  今天来讲民生主义,什么叫做民生主义呢?“民生”两个字是中国向来用惯的一个名词。我们常说什么“国计民生”,不过我们所用这句话恐怕多是信口而出,不求甚解,未见得涵有几多意义的,但是今日科学大明,在科学范围内拿这个名词来用于社会经济上,就觉得意义无穷了。我今天就拿这个名词来下一定定义,可说民生就是人民的生活——社会的生存、国民生计、群众的生命便是。我现在就是用民生二字,来讲处国近百十年来所发生的一个最大问题,这个问题就是社会问题,故民生主义就是社会主义,又名共产主义,即是大同主义。欲明白这个主义,断非几句定义的话可以讲得清楚的;必须把民生主义的演讲从头到尾,才可以彻底明白了解的。
  民生问题,今日成了各国的潮流。推到这个问题的来历,发生不过一百几十年。为什么近代发生这个问题呢?简单言之,就是胃为帝几十年来,各国的物质文明极进步,工商业很发达,人类的的生产力忽然增加。着实言之,就是由于发蝗了机器,世界文明先进的人类便逐渐不用人力来做工,而用天然力来做工,就是用天然的汽力、火力、水力及电力来代替人的气力,用金属的铜铁来替代的筋骨,机器发明之后,用一个人管理一副机器,便可以做一百人或一千人的工夫,所以机器的生产力和人工的生产便有大大的分别。在没有机器以前,一个最勤芝的人,最多为过是做两三个人的工夫,断不能做得十个人以上工夫。照此推论起来,一个人的生产力,就本领最大、体魄最强和最勤劳的人说,也不过是大过普通人十倍。不觉人的生产力都是相等的,没有什么大差别,至于用机器来做工的生产力,和用人做工的生产力两相比较,便很不相同,用人来做工,就是极有能干而兼勤劳的人,只可以驾乎平常人的十倍;但是用机器来做工,就是用一个很懒惰和很寻常的人去管理,他的生产力也可以;轻乎一个人力的几百倍,或者是千倍,所以这几十年来机器发明了之后。生产力比较从前就有很大的差别。我信拿前的可以证明的事实来说一说,比方在广州市街上所见最多的人,莫如运送的苦力,这种苦力就叫做挑夫,这种挑夫的人数,占广州市工人中一大部分,挑夫之中体魄最强状的人,最重的只可以挑二百斤东西,每日不地是是走几十里路远,便觉得很辛苦。如果拿挑夫和运送的机器来比较,是怎么样的情形呢?象广州市黄沙的火车运送货物,一驾火车头可以拖二十多架货车,一架货车可以载几百担重的货物,用一架火车头去拉,只要一两个人管理火车头的机器,或者要几个人管理货车,一日便可以走几百里。譬如广东的粤汉铁路,由黄沙到韶关约有五百里的路程,象从前专用人力去运货物,一个人挑一担,一百个人一百担,如果有一万担货物,就要有一万个工人。用工人所走的路程计算,一个人一天大概只能够走五十里,五百里的路程就要走十天的时间。所以一万担货物,从前专用人工去运送,就要一万工人,走十天之久,现在用火车去运送,只要八点钟的时间,一直便由黄沙到韶关,所用工人最多不过是十个人。由此便知道用十个人所做工便可以替代一万人,用八点钟便可以替代十天,机器和人工比较的相差,该是有多少呢!用火车来运送的工,不但是用一个人可以替代一千人。用一点种可以替代一日,是很便利迅速的。就是以运货的工钱来说,一个工人挑一担货物,走十天的路,统共就要十万元。如果用火车来运送,顶多不过是几千元,机器和人工的比较,单拿挑夫来讲便有这样的大差别,其他耕田、织布、做房屋以及种种工作,也是有几百倍或几千倍的差别。所以机器发明了之后,世界的生产力便生出一个大变动。这个大变动,就是机器占了人工,有机器的人便把没有机器人的钱都赚去了。再象广州,没有经过鸦片战争以前,是中国独一的通商口岸,中国各省的货物都是先运来广州,然后再由广州运去外洋;外国的货物也是先运到广州,然后由广州运进各省,所以中国各省的进出口货物,都是经过湖南、江西,走南雄、乐昌,才到广州。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南雄、乐昌到韶关的这两条路、。所以由南雄、乐昌到韶关两条路的工人,现在都减少了。从前那两条路的繁盛,现在都变成很荒凉了。到了粤汉铁路通了火车之后,可以替代人工,由广州到韶关的挑夫更是绝迹其他各地各国的情形都是一样。所以从机器发明了之后,便有许多人一时失业,没有工做,没有饭吃,这种大变动,外国叫做“实业革命”。因为有了这种实业革命,工人便受很大的痛苦。因为要解决这种痛苦,所以近几十年来便发生社会问题。
  这个社会问题,就是今天所讲的民生主义。我今天为什么不学外国直接来讲社会主义,要拿民生这个中国古名词来替代社会主义呢?这是很有道理,我们应该要研究的。因为机器发明以后,经过了实业革命,成为社会问题,便发生社会主义。所以社会主义之发生已经有了几十年,但是帝几十年中,欧美各国对于社会主义,还没有找出一个解决方法,现在还是在剧烈战争之中。这种学说和思想现在注入中国来了。中国一班新学者也是拿他来研究。因为社会主义,现在中国很流行,所以共产主义现在中国也是很流行。中国学者拿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来研究,想寻一个解决方法,也是很艰难的。因为外国发明谤种学理已经有了几十年,到现在还不能够解决,此时传入中国。我们就想要解决,当然是不容易的。我们要研究这个问题,便要先把他的源委、性质和定义来研究清楚。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两个名词,现在外国是一样并称的,其中办法虽然各有不同,但是通称的名词都是用社会主义。现在中国有人把社会主义同社会学两个名词作一样的看待,这实在是混乱。这种混乱,不但专是中国人有的,因为社会这个名词在英文是“梳西乙地”,社会学是“梳西柯罗之”,社会主义是“梳西利基”。这三个字头一半的英文串字都是相同的,所以许多人便生出混乱。其实英文中的社会主义“梳西利基”那具字,是从希腊文变出来的,希腊文社会主义的愿意是“同志”,就象中国俗话说是“伙计”两个字一样,至于说到社会学的范围,是研究社会的情状、社会的进化和人类生活的问题,就是研究人民生计的问题。所以我作民生主义替代社会主义,始意就是在正本清源,要把这个问题的真性质表明清楚。要一般人一听到这个名词之后,便可以了解。
  因为社会主义已经发生了几十年,研究这种学理的学者不知道有千百家,所出的书籍也不知道有千百种。其中关于解决社会问题的学说之多,真是聚讼纷纷。所以外国的俗语说,社会主义有五十七种,究竟不知那一种才是对的。由此便可见普通人对于社会主义无所适从的心理了。欧战发生了之后,社会的进步很快,世界潮流已经到了解决问题的时期。凡是从前不理会社会主义的人,在此时也跟上社会主义的路来走。就时势的机会讲,社会党应该可以做很多事,应该可以完全解决社会问题。但是社会党的内部,便生出许多纷争。在各国的社会党,一时风起云涌,发生种种派别,其中最著名的有所谓共产党、国家社会党和社会民主党。各党派之复杂,几乎不止五十七种。所以从前旁观者对于社会党派别之复杂的批评,至此时正所谓不幸而言中。至于欧战没有发生以前,世界各国只有赞成社会主义和反对社会主义的资本家同社会党来战争。到欧战发生了以后,反对的人都似降服了,社会党似乎可以乘机来解决社会问题。不过当时赞成社会主义的人地事前没有想到好办法,所以社会党内部便临时生出许多纷争。这种纷争,比较从前反对派和赞成派的纷争,更要厉害。所以社会问题至今不能解决,我们到了今日还是要来研究。在从前资本家、工我和学者反对社会主义的时候,所有世界各国赞成社会主义的人,不论是本国外国,都是认为同志。到了近来,不但是德国的社会党反对俄国的社会党,或者是俄国的社会党反对英国、美国的社会党,有国际的纷争;就是一国的社会党内部,也演出种种纷争。所以社会问题愈演愈纷乱,到在还找不出一个好方法来解决。
  今天我讲的民生主义,究竟和社会主义有没有分别呢?社会主义中的最大问题,就是社会经济问题。这种问题,就是一班人的生活问题。因为机器发明以后,大部分人的工作都是被机器夺去民,一班工人不能够生存,便发生社会问题。所以社会问题之发生,原来是要解决人民的生活问题,故专就这一部分的道理讲,社会问题便是民生问题,所以民生主义便可说是社会主义的本题。现在各国的社会主义,各有各的主张,所以各解决社会问题的方法也是各有不同。社会主义到底是民生主义中的一部分呀,或者是民生主义是社会主义中的一部分呢?实业革命以后,研究社会问题的人不下千百家,其中研究最透彻和最有心得的,就是大家所知道的马克思。马克思对于社会问题,好象卢骚对于民权问题一样,在一百多年以前欧美研究民权问题的人,没有那一个不是崇拜卢骚为民权中的圣人,好象中国崇拜孔子一样;现在研究社会问题的人,也没有那一个不是崇拜马克思做社会主义中的圣人。
  在马克思的学说没有发表以前,世界上讲社会主义的,都是一种陈义甚高的理论,离事实太过。而马克思专从事实与历史方面用功,原原本本把社会问题的经济变迁,阐发无遗。所以后来学者把社会主义的人分作两派:一是叫做“乌托邦派”,这个乌托邦和中国黄老所说的华胥氏之国意思相同;一是叫做“科学派”,专从科学方法去研究社会问题之解决。至于乌托邦是专从理想上来把社会改良成一个安东的国家,便有这种子虚乌有的寄托。这种寄托是由于人类受了很多痛苦,那些极有道德和悲天悯人的人,见了很不忍心但是没有力量去改良,所以只好说理想上空话,作一种寄托。中国俗话说:“天生一条虫,地生一片叶;天生一只鸟,地生一条虫。”这几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有了虫就有叶来养,有了鸟就有虫来养。但是人类的天然形体不完全,生来没有羽毛,必需衣以御寒,必需食以养生。在太古果实的时候,地广人稀,人人都是很容易觅食,不必做很多的工就可以生活。到了渔错时代,人民就要打鱼猎兽,才可以有鱼肉吃,才可以生活,就是要做工才有饭吃。到了游牧时代,人类要从事畜牧才可以生活,当时人人都是逐水草而居,时常迁徒,所有的工作便是很辛苦勤劳。至于农业时代,人类要树艺五谷才可以生活,彼时人类的生活更是复杂,所以的工作更是辛苦勤劳。到了工商时代,遇事都是用机器,不用人力,人类虽然有力也没有用处,想去卖工,找不到雇主。在这个时候,便有很多人没有用饭吃,甚至于饿死,所受的痛苦不是一言可尽。一般道德家,见得天然蜀的禽兽不用受痛苦尚且可以得衣食,人类受了痛苦反不容易得衣食,这是很可悯的;想要减少这些痛苦,令人人都可以得衣食,便发明了社会主义的学,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从前一般讲社会主义的人多半是道德家,就是一般赞成的人,也是很有良心、很有道德的。只有在经济上已经成功、自私自利、不顾群众生活的资本家才去反对,才不理社会问题。这个问题既然是为世界大多数人的同情心来表示赞成。所以这个学说一经出世之后,便组织得有社会党。社会党一经成立之后,团体便一天发达一天,一天加大一天,扩充到各国。但是从前讲社会主义的人都是乌托邦派,只希望造一个理想上的安乐世界,来消灭人类的痛苦;至于怎么样去消灭的具体方法,他们毫没有想到。
  到了马克思出世之后,便用他的聪明才智和学问经验,对于这些问题作一种透彻的研究,把古人所不知道和所不能解决的都通通发明出来。他的发明中全凭着经济原理。他照经济原理作透彻的研究之扣,便批评从前主张社会主义的人,不过是有个人的道德心和群众的感情作用;其实经济问题,不是道德心和感情作用可以解决得了的。必须把社会的情状和社会的进化研究清楚了之后,才可以解决。这种解决社会问题的原理,可以说是全凭事实,不尚理想。至于马克思所著的书和所发明的学说,可说是集几千年来人类思想的大成。所以他的学说一出来之后,便举世风从,各国学者都是信仰他,都是跟住他走;好象卢骚发明了民权主义之后,凡是研究民权的人都信仰卢骚一样。从马克思以后,社会主义里头便分两派,一个中乌托邦派,一个是科学派。乌托邦的情形,刚才已经讲过了。至科学派,是主张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社会问题。因为近几十年来,物质文明极发达,科学很昌明,凡事都是要凭科学的道理才可以解决,才可以达到圆满的目的。就是讲到社会问题的解决方法,也是要从科学一方面研究清楚了之后,才可以得出结果。
  讲到这地,便要归宿到我的学说——知难行易。天下事情,如果真是知道了,便容易行得到。比方今天讲堂里很热,我们不用人力,只用电气风扇便可以解热。这件事如果是古人或者是乡下毫没有知识的人看见了,一定以为是神鬼从中摇动,所谓巧夺天工,对于这种奇怪的风扇一定要祈祷下拜。现在大家虽然不明白电气内扇的详细构造,但是已经明白电磁吸引的道理,因为由电能够吸引风扇,所以风扇能够转动,决不以为是很奇怪的事。难道古人的聪明不及我们吗?推论这个原因,就是由于古人不知道科学,故不能发明风扇,不是古人没有本领,不能用风扇。近来因为知道科学,有了科学家能够发明风扇,所以大家便能够用这种风扇来享清凉。如果古人知道科学,以古人的聪明才智所做出来的东西,或者要比我们做的还要巧妙得多。
  讲到社会问题,在马无思以前,以为是一种希望,是做不到的事。马克思本人,也以为单靠社会主义的理想去研究,还是一种玄想。就令全世界人都赞成,也是做不成功,一定在凭事实,要用科学的方法去研究清楚,才可以做得到。所以他一生研究社会主义,便在科学方法上去做工夫。他研究社会主义的工作,更是很辛苦的,当他亡命在英国的时候。英国是近代世界上顶文明的国家,没有那一国可以驾乎英国之上的。所以英国在当时关于文化的设备也是很齐备,有一间图书馆,其中所藏的书籍总有好几百万种,无论关于什么问题的书籍都是丰富的。马克思便每天在那间图书馆内去研究,用了二三十年的功,费了一生的精力,把关于社会主义的书籍——不管他是古人著作的,或者是时人发表的——都搜集在一处,过细参考比较,想求出一个结果。这种研究社会问题的办法,就是科学方法。故马克思所求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科学的社会主义。由于他这种详细深粤的研究,便求出一个结果,说世界上各种人事的动作,凡是文字记载下来令后人看见的,都可以作为历史。他在这种历史中所发明的最重要之一点,就是说世界一切历史都是集中于物质,物质有变动,世界也随之变动。并说人类行为都是由物质的境遇所决定,故人类文明史,只可说是随物质境遇的变迁史。马克思的这种发明,有人比之牛顿发明天文学之重心学说一样。现在马克思发明物质是历史的重心,因为他的研究透彻,理由充足,所以从前许多反对社会主义的人,后来都变为赞成社会主义。如果是过细研究了马克思学说的人,更是信仰他。
  经过欧战之后,世界上差不多没有反对社会主义的人,社会党可以为所欲为。本来可以解决各国的社会问题。当时势力最大的社会党是马克思派。马克思派是科学派,从前的是乌托邦派。在当时各国的社会。秩序一乱,社会党内的科学派和乌托位派固然是发生了冲突,就是科学派的社会党内也是互相冲突。因为内部有冲突,所以欧战之后,至今还不能解决社会问题。
  至于推到社会党圣人马克思,以物质为历史的重心,这个道理究竟是怎么样呢?马克思的门徒,于一千八百四十八年在比利时开了一个国际社会党大会,定了许多办法,现在各国马克思派的社会党所用的办法,许多还是奉行那年所定的大纲。当欧战发生以后,俄中便拿寻种主义去实行,现在俄国已经把那种主义娈了,其中理由到底是怎么样,我们研究俄国怕情形不多,不敢判断,但是照俄中人自己说,俄国从前所行的革命办法并不是马克思主义,是一种战时政策,这种战时政策并不是俄中独行的,就是英国、德国和美国当欧战的时候,把全国的大实业象铁路、轮船和一切大制造厂都收归国有,同是一样的办法,为什么英国、美国实行出来就说是战时政策。在俄国实行出来大家便说是马克思主义呢?理由就是由于俄中革命党是信仰马克思主义,而欲施之实行的原故。照俄国人说,俄国现在的实业和经济的那样发达,实在够不上实行马克思主义;要象英国、美国之实业经济的那样发达,才可以实行马克思主义。所以在理论一方面讲,马克思的信徒在欧战以后便大家争论起来。德国、法国和俄国的社会党,本来都是服从马克思主义,成了“国际派”;但是到争论时候,彼此互相击攻,互相底毁,攻击的人总是说被攻击的人不是服从马克思主义。这一派攻击那一派,这一国的社会党攻击那一国的社会党。由于这些攻击底毁,马克思的学说便了生了问题。就是物质到底是不是历史的重心呢?牛顿究得太阳宇宙之间,是我们的中心。照天文学和各科学去研究,那个道理是很对的。马克思明物质是历史的重心,到底这种道理是对不对呢?经过欧占后几年的试验以来,便有许多人说是不对。到底什么东西才是历史的重心呢?我们国民提倡民生主义已经有了二十多年,不讲社会主义,只讲民生主义。社会主义和民生主义的范围是什么关系呢?近来美国有一位马克思的信徒威廉氏,深究马克思,见得自己的同门互相纷争,一定是马克思学说还有不充分的地方,所以他便发表意见,说马克思以物质为历史的重心是不对的,社会问题才是历史的重量心,而社会问题中又以生成为重心,那才便合理,民生问题就是生存问题,这位美国学者最近发明适与吾觉主义若合符节。这种发明就是民生为社会进化的重心,社会进化又为历史的重心,归结到历史的重心是民生,不民物质。我们提倡民生主义二十多年,当初详细研究,反覆思维,总是觉得用“民生”这两个字来包括社会问题,较之用“社会”或“共产”等名词为适当,切实而且明了,故采用之。不图欧占发生之后,事理更明,学问更进,而马克思宗徒亦有发明相同之点。此足见吾党之提倡民生主义正合夫进化之原理,非同时髦学者人云亦也。
  照这位美国学者主张,他说古今人类的努力,都是求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人类求解决生存问题,才是社会进化的定律,财是历史的重心,马克思的唯物主义,没有发明社会进化的定律,才是历史重心,马克思的唯物主义,没有发明社会进化的定律,不是历史的重心。我们要明白这两家的学说,究竟那一家的主张是对的,便要详细研究他们的主义和近世社会进化的事实是不是相符合。马克思研究社会问题,是专注重物质的。要讲到物质,自无[然]不能不注重生产;没有过量的生产,自然不至有实业革命。所以生产是近世经济上头一件事,要知道近世的经济情形,必先要知道近世的生产情形。近世的生产情形是怎么样呢?生产的东西都是用工人和机器,由资本家与机器合作,再利用工人。才得近世的大生产,至于这种大生产所得的利益,资本家独得大分,工人得少分。所以工人和资本家的利益常常相冲突,冲突之后,不能解决,便生出阶级战争。照马克思的观察,阶级战争不是实业革命之后所独有的,凡是过去的历史都是阶级战争史,古时有主人和奴<隶>的战争,有地主和农奴的战争,有贵族和平民的战争,简而言之,有种种压迫者和被压迫者的战争。到了社会革命完全成功,这两个互相战争的阶级才可以一齐消灭。由此便可知马克思认定要阶级战争为因,社会进化为果,我们要知道这种的道理是不是社会进化的定律,便要考察近来社会进化的事实。
  近几十年来社会是很进化的,各种社会进化的事实更是复杂的。就是讲到经济一方面的事实,也不是一言可尽。但是用概括的方法来讲,欧美近年来之经济进经可以分作四种:第一种是社会与工业之改良;第二是运输与交通事业收归公有;第三是直接征税的;第四是分配之社会化。这四种社会经济事业,都是用改庚的方法进化出来的。从今以往,更是日日改良,日日进步的。这四种社会经济带来是些什么详细情形呢?
  譬如就第一种,就是要用政府的力量改良工人的教育,保护工人的卫生,改良工厂和机器,以求极安全和极舒服的工作。能够这样改良工人便有做工的在能力,便极愿意去做工,生产的效力便是很大。这种社会进化事业在德国施行最早,并后最有成效。近来英国、美国也是一样的仿行,也是一样的有成效。
  就第二种的情形说,就是要把电车、火车、轮船以及一切邮政、电政、交通的大事业都由政府办理,用政府的大力量去办理那些大事业,然后运输才是很迅速,交通才是很灵便。运输迅速,交通灵便,然后各处的原料才是很容易运到工厂内去用。工厂内制造的出品,才是很容易运到市场去卖,便不至多费时间,令原料与出品在中道停滞,受极大的损失。如果不有政府办,要用私人办,不是私人的财力不足,就是垄断的阻力极力。归结到运输一定是不迅速,交通一定是不灵便,令全国的各种经济事业都要在无形之中受很大的损失。这种事业老早就是由国家经营。就是美国私有的大运输交通事业,在欧战期内也是收归政府办理。
  至于第三种直接征税,也是最近进化出来的社会经济方法。行这种方法,就是累进税率,多征资本空的所得税和遗产税。行这种税法,就可以令国家的财源多是直接由资本家而来。资本家的入息极多,国家直接征税,所谓多取之而不为虐。从前的旧税法只是钱粮和关税两种,行那种税法,就是国家的财源完全取之于一般贫民,资本家对于国家只享权利、毫不尽义务,那是很不公平的。德国、英国老早发现这种不公平的事实,所以他们老早便行直接征税的方法。德国政府的岁入,由所得税和遗产税而来的,占全国收入约自百分之六十至百分之八十。英国政府关于这种收,在欧战的开始的时候也到百分之五十八。美国实行这种税法较为落后,在十年之前才有这种法律,自有了这种法律以后,国家的收入便年年大形增加,在一千九百一十八年,专就所得税一项的收入而论,便约有美金四十万万。欧美各国近来实行直接征税,增加了大财源,所以更有财力来改良种种社会事业。
  第四种分配之社会化,更是欧美社会最近的进化事业。人类自发明了金钱,有了买卖制度以后,一切日常消耗货物多是由商人间接买来的。商人用极低的价钱,从出产者买得货物,再卖到消耗者,一转手之劳便赚许多佣钱,这种货物分配制度,可以说是买卖制度,也可以说是商人分配制度,消耗者在这种商人分配制度之下,无形之中受很大的损失。近来研究得这种制度可以改良,可以不必由商人分配,可以由社会组织团体来分配,或者是由政府来分配。譬如英国所发明的消费合作社,就是由社会组织团体来分配货物。欧美各国最新的市政府,供给水电、煤气以及面包、牛奶、牛油等食物,就是用政府来分配货物。象用这种分配的新方法,便呆以省去商人所赚的佣钱,免去消耗都所受的损失。就这种新分配方法的原理讲,就可以说是分配之社会化,就是行社会主义来分配货物。
  以上所讲的社会与工业之改良、运输与交通收归公有、直接征税与分配之社会化,这四种社会经济进化,便打破种种旧制度,发生种种新制度。社会上因为常常发生新制度,所以常常有进化。
  至于这种社会进化是由于什么原因呢?社会上何以要起这种变化呢?如果照马克思有学说来判断,自然不能不说是由于阶级战争。社会上之所以要起阶级战争的原故,自然不能不说是资本家压制工人。资本家和工人利益总是相冲突,不能调和,所以便起战争。社会上因为有这种战争,所以才有进化。但是照欧美近几十年来社会上进化的事实看,最好的是分配之社会化,消灭商人垄断,多征资本粗的所得税和遗产税,增加国家的财富,更用这种财富来把运输和交通收归公有,发及改良工人的教育、卫生和工厂设备,来增加社会上的生产力。因为社会上的生产很大,一切生产都是很丰富,资本家固然是发大财,工人也可以多得工钱。象这样看来,资本家改良工人的生活,增加工人的生产力,工人有了大生产力,便这资本家多生产,在资本家一方面可以多得出产,在工人一方面也可以多得工钱。这是资本家和工人的利益相调和,不是相冲突。社会之所以有进化,是由于社会上大多数的经济<利益>相调和,不是由于社会上大多数的经济利益有冲突。社会上大多数的经济利益相调和,就是为大多数谋利益。大多数有利益,社会才有进步。社会上大多数的经济利益之所以调和的原因,就是因为要解决人类的生存问题。古今一切人类之所以努力,就是因为要求生存;人类因为要有不间断的生存,所以社会才有不停止的进化。所以社会进化的定律,是人类求生存。人类求生存,才是社会的进化的原因。阶级战争不是社会进化的原因,阶级战争是社会当进化的时候所发生的一种病症。这种病症的原因,是人类不能生存。因为人类不能生存,所以变利病症的结果,便起战争。马克思研究社会问题所有的心得,只见到社会进化的毛病,没有见到社会进化的原理。所以马克思只可说是一个“社会病理家”,不能说是一个“社会生理家”。
 
2006-11-12 13: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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