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hero02530550 于 2011-9-29 00:58 编辑
一直到今天，对于十年前的那场高考，依然是我不愿意触碰的一道伤痕。 并不是因为高考给我的人生带来了多大的痛苦，事实上在那个大学扩招成风的年代，只有肯出钱走关系，即使你只考了二、三百分照样可以上大学。而我对于高考失败的悔恨，更多的是来自父母的伤心，他们就好像一个艺术家花费十几年的时间精心打造了一个颇为得意的艺术品，最后发现是个水货，失望的心情可想而知。 据我妈很多年后告诉我，在得知我高考分数之后的那个下午，她和我爸两个人走到长江边上坐着，看着江水，吹着江风，彼此一句话都没说，偶尔默默流泪。 去学校领分数条的那天，我耷拉着脑袋走在路上，不敢看任何人，生怕别人给我打招呼然后来问我考多少分，可惜还是碰到了何芸这样没心没肺的家伙。 何芸先是在路上叫我，我没搭理她，然后她小跑过来拦住我，干嘛不理我。 我说，我没听见。 何芸说，得了吧，不想理我还不敢承认。 我看了何芸一眼，说，对，我就是不想理你。 何芸大约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大声说，你吃错药了吧，自己考得不好，冲我发什么火。 我顿时满脸发烧，一股悲愤交加的无名之火涌上脑门，但对着何芸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我终究没有发作，一句话也没说转头离开了。 在走出校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丁武蹲在对面的小卖铺冲我招手。 丁武是我高中最好的哥们儿，也是以前高中班上的一个奇人，在我们大部分男生只能以爱情动作片来了解性知识，以小说来幻想纯洁爱情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实战老兵了，但是他对女人的品位有点另类，大多其貌不扬性格内向。据丁武解释，女人其实是一个矛盾的动物，越是不说话不起眼的反而内心越狂热，也越容易被弄上床。 我问丁武，你蹲在这儿干嘛。 丁武没回答我，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芙蓉王，抽出两根，然后递给我一根。我原本是不抽烟的，但还是接了。 丁武吐了口烟圈，然后问我，分数条拿了。 我说，拿了。 丁武又问，有什么打算。 我学着抽了口烟吸进了肺里，一阵猛咳。 丁武说，你猜李霞今天给我看了个什么东西。 李霞是丁武在高中的最后一个女朋友。 我说，她能有什么好的给你，从来都是你送她东西。 丁武说，是一张医院的化验单，测怀孕的，阳性。 我愣了一下，操，你个逼当爹了。 丁武说，这事可比高考分数麻烦多了。 我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丁武说，能怎么办，打掉呗，还真让我当爹啊。 我说，反正你妈是医院的，这个简单。 丁武苦笑了一下说，可现在李霞她爹妈正在我家闹呢。 我说，有什么好闹的。 丁武说，想我们家赔钱呗，估计还想让我老头子帮忙把李霞上大学的事搞定。 我骂了一声，操，什么事啊。 丁武说，算了，我老头子也是要面子的人，这事越快解决越好。 我说，看以后你小子在外面还花不花。 丁武说，记住我一句忠告，受用终身。 我问，什么。 丁武说，搞女人一定要带套啊。 对于我这样不争气的孩子，如果我爸妈只是普通的下岗工人或者是在家务农的农民，那么我必将在十八岁的年纪背着行囊远赴北京或广东成为一名普通的外来劳工，我将走上一条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我应该感谢父母，他们当年靠着自己的努力立足于这个城市，虽然不是高官权贵但还有些人脉关系，虽然没有家财万贯但还小有积蓄，于是我这样的一个水货，最终还是堂而皇之的混进了大学校园。 爸妈为我的大学花费了多少钱始终都没有告诉我，当然那时我已经无暇关心这样的细节，而是厚颜无耻的憧憬幻想未来的大学生活了。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记忆有些模糊，也许是刻意遗忘的吧，没有和兄弟们喝酒厮混，也没有外出旅游散心，甚至连何芸都没有挂念，只是每晚在家和爸妈一起看完了整部《还珠格格2》，以至于我一度成了赵薇的粉丝。 在开学的前一个星期，我们家在酒楼大宴宾客，热烈庆祝我这个水货终于找到接收的学校，对此我甚为羞愧，坚决反对。一来觉得这大学上来得不大体面光彩；二来此番家里为我上下疏通关系花费不少，请客劳民伤财最好能省则省。 在丁武的一次电话联络中我谈及请客之事，他直骂我不通时务：第一，现在正式录取和靠关系出钱上大学有区别吗？没区别，毕业证书一模一样，所以没什么可丢人的；第二，每逢考学结婚生子送老之请客，酒席钱往外流礼钱向里进，最后一结算，稳赚不赔，要不怎么现在请客成风。我听后顿时茅塞顿开，深感得丁武此友乃人生一大幸事。 那时还没有通货膨胀，物价并不算高，所以一般的请客还是不会亏本的。 在请客酒席上我看见了何芸，她和她妈一起来的。 我说，你来凑个什么热闹。 何芸说，我爸出差了，我不跟着我妈来吃酒哪个给我做饭啊。 我说，你不会下面条啊。 何芸说，你当我是苕啊，有现成的大鱼大肉不来吃。 我说，之前你请客的时候，我可没去。 何芸说，你那是自卑，没脸见人吧。 我气得说不出话了。 何芸赶紧安慰我说，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学校就在你学校对门，到时候带着你多认识几个美女总行了吧。 我说，这还差不多，哎，马波么样了。 何芸立马翻脸，滚。 何芸妈在一旁骂她，一大姑娘家么样说话的啊。 我看见何芸在翻白眼，赶紧撤了。 何芸考上了一所重点师范院校，而她的苦恋对象马波却高考失利，又不甘心和我一样自甘堕落到找关系混学上，于是选择了复读。 当初我妈问我是否有想过复读，我说，复读可以，你得先帮我整个北京户口，因为那儿的分数线低。我妈一本杂志扔到我脸上。 2000年9月，我背着行囊来到了武汉的一所二流大学，终于变成了一名貌似光荣的中国大学生。 每个高中生都对大学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憧憬，在他们眼里大学就是天堂：没人管上课打瞌睡看小说，没人管抽烟喝酒化妆，没人管谈恋爱玩通宵……在那里，你可以发奋图强去实现你的梦想，也可以愈堕落愈快乐，一切都是你的自由，唯一的问题是，四年后，你的路在何方。 我从小到大上学压根就没离开过家，所以大学是一个让我新鲜和兴奋的地方，这里有我梦寐以求的自由，我天真的以为。 开学的第一个月照例是军训。对于军训的意义，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说是锻炼体魄吧，但每年都会练死几个弱质学生，适得其反；说是为了培养纪律性吧就更不靠谱了，我们这些孩子可是从应试教育体制下出来的，全天下还能有比这个体制更能约束压抑学生的么。军训实在多此一举。 就算是军训，我理想中也觉得应该是吃住在真正的军营，最好还能拿枪练靶的那种，但学校只是从武警支队请来了一批教官，一切训练都在校内进行。这些教官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对于女大学生的兴趣远甚于指导我们列队走步。 武汉的九月天依然酷热难耐，每天顶着烈日在操场上进行枯燥无聊的队列练习，身上那套廉价的军装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做的，既不吸汗也不透气，一天训练下来基本上跟蒸桑拿里差不多。 休息的时候，我对宿舍俩哥们说，等会集合之后我装作晕倒，你俩把我扛到医务室去，这样咱仨都不用练了。 其中一个哥们说，我看行。 另一个哥们没吭气，瞪着眼睛向别处张望。我拍了他一巴掌，问，行不行你给句话啊，在看什么呢。 那哥们说，在看美女呢。 我说，别看了，都穿着破军装一个模样，哪里有美女。 那哥们说，那个美女没穿军装。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美女，刘海头，白T恤，小碎花裙子，还打着把太阳伞，再一定睛，靠，何芸。 我赶紧把帽子戴上，装作没看见。不料何芸冲着这边大喊一句，曾一凡，别装了，我看见你了。 周围一排男生齐刷刷望着我，然后群声起哄。我满脸发胀，连忙跑过去把何芸拉到一旁，义正言辞的说，你注意点影响好吧，我这儿军训呢，哎，你怎么不参加军训。 何芸说，我弄了张病假条，不用参加了。 我说，你真卑鄙，来找我干嘛。 何芸说，我钱包丢了，找你蹭饭来了。 我说，你学校那么多同学，犯得着跑过来找我蹭饭。 何芸说，你不是我哥嘛。 我说，打住，从高中毕业那天起，我这个所谓“哥”的身份就截止了。 何芸说，随你便，反正我今天蹭你饭。 我说，我能给钱你自己去吃么。 何芸说，我又不是找你拿家用费的小媳妇儿，谁要你的钱。 我说，那你等着吧，还有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何芸说，行，我看见你们学校有家咖啡馆，我去那儿等你，待会儿记得过来找我，我没钱买单的话就报你的班级姓名了啊。 我叹了口气，盯着何芸说，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何芸干笑了两声，然后板着脸说，滚，你个臭不要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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